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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陈玉英用二十天的时间跑遍了太原、邯郸、武汉和东北千山市,她以东海省交通厅名义分别与各大钢铁企业签订了购买钢材协议。每一个钢厂她都留下一人,负责与厂方联系,督促物流储运企业及时发送事宜。杨社小舅子张宏宝被陈玉英留在千山钢厂成为东海省交通厅的长住代表。 全国各省市加大基础建设投资规模,千山钢厂的钢材成为各省争相抢购的紧俏物资。钢厂从全国建设一盘棋考虑,对前来订货的省按先后顺序排队,做到都能买上。东海排的日期是每月十五、十六、十七日三天供货,陈玉英从千钢所购的仅限于锣纹钢和盘条两种。这是高速公路建设所需的大宗材料,用的量也最大,至于钢板以及冷轧板等型材也需用,但不如锣纹钢和盘条需求量大。 张宏宝在千山站前环球酒店包了一个房间,到了中旬去钢厂跑几趟,办一些手续,划拨钢材款,这就是他工作的全部。而上旬和下旬他基本算是无所事事。他利用这些空闲时间跑了海滨城市大连看看北方的海,到沈阳看满人入关前建的皇宫和北陵。这月中旬回到千山,千钢销售处给他三千五百吨钢,而协议是每月四千吨。销售处的人告诉张宏宝,缺额五百吨下个月给补齐。 张宏宝把这个月少了五百吨钢材供货指标的事向陈玉英做了汇报,陈玉英让他一定和销售处好好协商,高速公路全线开工在即。正是需要钢材的高峰期,这个月少五百吨,就意味着有的单位工期会受到直接影响。 张宏宝在电话里向陈玉英夸下海口,“陈经理,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件事办好。” 张宏宝一趟趟往千钢销售处跑,协商未果,他一愁莫展。这天在销售处外他遇到一个中年男人,这人一脸大胡荐子,穿件黑色貂皮大衣,热情地和张宏宝打招呼,中年男人说:“小兄弟,借你一步说句话。” 张宏宝不认识这个人,想要躲开。那个人道:“你这几天一直在销售处要指标,没批下来,我看你怪着急的,老哥我帮你。” 张宏宝站下来,问:“你能要到指标?” 那男人说:“我能给你弄到钢材。” 张宏宝将那个男人领到环球酒店他住的房间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男人说:“我是牛二堡经济开发区钢铁集团的总经理王家满,你要多少钢材我都可以满足。” 张宏宝说:“我买的是千山钢厂材质,你牛二堡开发区归千钢管吗?” 王家满说:“我们是乡镇企业,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我那里锣纹钢,盘圆的质量与千钢的没有一点区别。” 张宏宝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随王家满坐车到了离千山市几十公里远的牛二堡。 车子一进牛二堡,张宏宝就闻到一股呛人的气味,天空弥漫着浓烟,半边天仿佛被烧着了,红通通的。在镇西头一条街上,露天地里一家紧挨一家的小高炉在冬天里燃着熊熊的火焰,有的是将废铁融化后炼钢,有的小高炉则是直接用矿石提炼,这里一家一户全是手工作坊式的小高炉,人们手里举着长长的铁钎子在炉眼里捅来捅去。鼓风机唱着欢快的歌,将炉火吹得旺旺的,待炼成了一炉钢,一人举起一根铁棒在炉身上某个地方一戳,通红通红的铁水喷射而出。流进一个从天车上放下的容器内,容器盛满铁水,天车开走,将其运送到一个个由耐火材料制成的模具跟前,铁水倒进模具,冷却之后,锣纹钢和盘条便奇迹般地诞生了。 不远处,一间间库房里,这些土法炼制的钢材堆成了山。 王家满说:“小兄弟,看见了吧,你要的钢材这里有的是,要多少,给你多少。” 张宏宝说:“你这钢肯定没有千钢钢材质量好。” 王家满说:“一样的,你到千钢看见过他们的锣纹钢和盘圆,我们跟他们的产品在长短、粗细、颜色上有什么不同吗?”张宏宝从这里的钢材与千钢出厂的产品相比较,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王家满压低声音说:“我们乡镇企业机制灵活,没有什么约束,钢材质量一样,价钱还便宜将近一半。你看,千钢一吨锣纹钢现在出厂价是三千八百元,还不好拿货,我这儿每吨锣纹钢才一千六百元,一吨相差二千二百元,十吨二万二千元,百吨是二十二万元,这个月千钢欠五百吨指标,五百吨就是一百一十万元的差价。你如果拿我的货,这一百一十万元差价就落入了你个人腰包。” 王家满的一席话说得张宏宝耳热心跳。 王家满说:“你提了我的货,我们保证送货到大连港,然后装船运到你们省,货到付款,你只需按千钢出厂价把款打到我们指定帐户上,所有手续我们会做得天衣无缝,你老弟坐在千山市就成为一个百万富翁了。” 张宏宝说:“不行,这事犯法!” 王家满说:“老弟,看样子你是刚出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这是个肥差,不抓住机会挣几笔钱,失去机会想挣钱也难了。” 张宏宝犹豫着,他害怕,他拿不定主意。回到千山市内的当天晚上,他给姐夫打电话,想把这件事说给姐夫听,让他帮着出出主意,可话到嘴边他又没有说。杨社问他在那边怎么样,习惯吗?张宏宝说:“东北就是太冷,这儿人倒是热情。” 杨社让他注意身体,要照顾好自己。两个人便将电话挂了。 陈玉英自从第一次接到了张宏宝电话后,她就开始紧张,第二批钢材首先要供应响马河特大桥工程,大桥是工程需要钢材最多的项目,赵合久成天在她耳朵边催,要她别因为钢材进不来耽误了工程进度。首批三千五百吨货已经发出来,工程是不会受影响,但差额五百吨就是个问题,现在钢材稀缺,抢到谁手里算谁的。一定要和千山钢厂销售处沟通一下,不能短缺供应指标。陈玉英一下子想到刘天民他们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大本营就在东北,说不定他们有人能认识千山钢厂的人。 陈玉英这一趟出差回来,就一直没有见到刘天民,到超市楼上刘天民租她的房子去了两次,门一直紧锁。给刘天民打电话,里边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该手机不在服务区。”刘天民在什么地方呢,为什么他呆的地方没有服务信号? 这天上午陈玉英正在为找不到中国筑路工程局的人着急,一辆白色的桑塔那轿车停在了陈玉英超市门外。开车的是佟瑶,金峰坐在副驾驶位置。 陈玉英上前拉住佟医生,说:“你行啊,开车一学就会,还买了这么漂亮的新车。” 佟瑶说:“比起你陈老板,我就自惭形秽,你开宝马,我坐一个桑塔那,不在一个档次啊。” 陈玉英说:“我那破车,值不了几个钱了。你这新车样式蛮漂亮。佟医生,你今天怎么有空开车到我这儿来了?” 佟瑶一指金峰,说:“他们单位在开发区买地又买房,我去办点事,遇着金峰,他让我送一趟,回你这儿取点东西。” 陈玉英是第一次听说刘天民他们单位在开发区买地购房,问金峰:“你们单位真的买了房和地了?” 金峰说:“你出差不久,我们单位就办理了从东北搬迁到东海的手续,开发区给我们解决了一块地皮,那里原来是郊区一个乡政府办公地,建开发区时乡政府迁到远郊去了,留下一幢空楼,我们处机关就地取材,变废为宝,先把这楼盘下来用做办公场所。” “金峰,你们单位挺有钱,买一块地挺贵吧?” “市里给了一些优惠,一千二百万元买八十亩土地和地面建筑,我们单位用抵押贷款方式购买的,等挣了钱再还银行。” “我的房子你们看来是不住了。”陈玉英说。 “我来就是要给你说这事,谢谢你陈姐,这段日子我们占了你的家,办事处的人都要搬走了,今天我取点东西就把房子钥匙还给你。” 陈玉英听到这里,似乎有一些失落。金峰来要还她的房子,她觉得房子象她的身体一部分。被别人拥有一段日子,突然宣布不需要了,要求还给她了,她很不习惯,怎么可以说还就还了呢,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刘天民干什么去了,他是不是在躲避她。 “刘天民在开发区那边吗?” “他在响马山隧道工地,领着工人正在施工。” 陈玉英随着金峰、佟瑶一起绕到房子另一边上了楼,走进原本属于她的家里。 几个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大楼拐角处,唐小忠驾着罗永明的专车到了陈玉英建材超市外,他摇下车窗玻璃仔细打量了一阵佟瑶那辆白色桑塔那“呸!”地吐了一泡口水,便开车走了。唐小忠和罗永明从海坪路工地返省城,厅长去参加一个会议,他刚把罗永明送到省政府,返回交通厅时在街上遇上了佟瑶的车开过,他一眼便瞅见了金峰坐在车上,唐小忠为厅长不平,他调转车头就跟踪佟瑶而来。 唐小忠在远处看清陈玉英随金峰、佟瑶上了楼,他不想在这里久留,说不定一会儿厅长开完会要用车。唐小忠越来越看不起佟瑶这个女人了,罗厅长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他把你佟瑶爱着,护着,象疼他自己手心里的肉那样。一个女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还有什么道理去背叛罗厅长呢?金峰那小子是年轻,你佟瑶也不想一想,找个比你小的男人苟合,在一起乘车招摇过市,你们就不怕遭人非议吗? 唐小忠现在才懂了,佟瑶为什么要着急买私家车,着急学车考驾照,原来是为了和情人约会方便。哼!想得美,我要让你们约会不成,不替厅长出了这口恶气,我唐小忠誓不为人! 唐小忠愤愤不平地开车到省政府楼下等开会的罗永明。 坐在车里的唐小忠烦躁得很,他想骂人,他用拳头捶打着方向盘。他为罗厅长难过,罗厅长好心好意全力帮助刘天民、金峰他们,一个月前中标响马山隧道,沿海大通道又让中国筑路工程局中标黄草山隧道。做人得讲点良心嘛,连良心都不讲还算人嘛?唐小忠从恨金峰扩展到恨起东北人来,他认为东北人太不地道。 唐小忠想着如何替厅长把金峰和佟瑶的事情摆平,他打算找几个社会混混把金峰揍扁。唐小忠发狠地要让人把金峰的那个东西给割下来,让他永远不能再风流,让他做一个太监! 办这种事需要请黑道上的人,请人需要钱,特别是那些黑道上的人一沾上他们就再也甩不脱了。不给钱就会威胁你,弄得不好会给罗厅长招惹来意想不到的大麻烦,唐小忠打消了走这条路的念头。 他想了好几种方案,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定了。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有人在拍他的车身。他猛一抬头看见的竞是金峰他们单位的领导罗前进。 唐小忠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想理会这个人,中国筑路工程局任何一个人他现在都不想见。 罗前进在外拍得更凶了。“小唐,小唐”,他以为唐小忠在里边睡着了。 唐小忠极端不情愿地开了门,说:“是罗处长,你到省政府干啥来了?” 罗前进说:“我们单位搬迁到东海的一切手续今天全部办完了,二000年的元月18日上午8时50分在开发区我们中国筑路工程局集团第二有限公司办公楼举行挂牌仪式,现在我正式邀请您届时光临。” 唐小忠说:“你泡我呢,一个开车的,还邀请我,也太给我面子了吧?” “我是真心的,厅长到省政府开会来了吗?” “废话,他不在这开会,我跑来是吃饱撑的。” 罗前进说:“嘿,小唐,我觉得平常你说话不这样,今天是咋整的,吃枪药了,看见我象个仇人,我欠你什么了?” 唐小忠点点头,说:“算你说着了,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们中国筑路工程局这帮人全枪毙了!” “哎哟,仇恨还不小哩!看来,我今天不弄个水落石出,恐怕真会整出人命官司来。” 唐小忠打开另一边车门,说:“你坐车里我有话说!” 罗前进坐进了厅长的车内,唐小忠将车门关严,说:“罗处长,我顶看不起你们东北人。” “我们东北人又惹你哪了,东北人最讲义气,哪个东北人不地道,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出气,也为东北人正名。” “你派到东海来的那两个就不是好人!” “你讲的是刘天民、金峰两个人?” “对,除了他俩还能有谁。” “他俩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我说他俩不是好人还轻了,简直就是两个流氓!” “喂,唐小忠同志,你得为你说的话负责任,你凭什么说他们俩是流氓。我要不是看在你是罗厅长司机这个份儿上,我……”罗前进把后面那“我他妈要揍你个狗操的!”半句东北人最常见的骂人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听我说给你听,刘天民跟谁怎么样,我不说。单说那个金峰,生活不检点,你知道他在和一个女人拍拖吗?” “啥拍拖,你尽扯,金峰那小伙子多老实的一个人,我对他还不比你了解。再说了,他年龄也不小了,跟个把女人好这也不犯法,你管什么闲事?” “你知道他在和哪个女人同居吗?” “谁,莫非是你唐小忠的老婆?” 唐小忠“呸!”了一口,说:“我在给你说一件严肃的事,如果你还是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请你下车!” 罗前进一直以为唐小忠在和他闹着玩,没料唐小忠越说越认真,不象是开玩笑。看这阵势,问题还很严重。刚才在省政府盖完最后一个公章,企业将在东海地面上落地生根的喜悦现在被唐小忠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小忠,你告诉我,我想知道金峰在和什么女人狗扯连裆?” “他,他和罗永明厅长爱人佟瑶、佟医生搞上了!” “啥?你说啥?不,不可能!”罗前进象遭到唐小忠突然攻击,他都回不过神来,他只有本能地给予着否定。 “你要不相信你可以回去问金峰那小子,他和佟瑶到三院对面家属楼里鬼混了多少回,佟瑶买了一辆桑塔那车,几乎是有空就拉着金峰转。你们那个金峰我都看不明白,他到东海是承揽工程任务呢,还是专门来找女人玩。” 罗前进一只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重重地“哎—”了一声。他心里在想:金峰啊金峰,你也太辜负我了,到东海来怎么可以去干这种下作的事呢?不和别人,专和交通厅长老婆,你这样做,企业还怎么在东海存在下去啊! 交通厅长是什么人啊,交通厅长就是建筑施工企业的爹,你金峰敢和爹的老婆胡来,这不是乱伦的死罪吗? “完了,完了。”罗前进觉得未来一下子变得不可预知起来。他手里捏的企业搬迁的批文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他甚至在想,刚刚通知中标的沿海大通道——黄草山隧道随时都有可能被罗永明收回去交给别的企业干。 “小忠,我还想问一句,这些事你亲眼所见吗,现在罗厅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金峰和佟瑶之间的勾当,是我亲自跟踪了十多次,这两个人胆子越来越大,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可怜罗厅长一直蒙在鼓里,我怕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直没敢告诉他。罗厅长一大把年纪,身体又不太好,他……”唐小忠说到这里眼眶发红,哽咽了。 罗前进羡慕罗永明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好部下。别看一个小小的司机,做事是这么得体,他还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罗永明。也许事情还来得及补救,眼下十万火急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处理好了,为厅长保全了面子,他没有难堪,事情就能很快过去,罗前进所领导的企业也能度过这一巨大难关。处理不好,中国筑路工程二处真要大祸临头了。 “小忠老弟,老哥我求你,这事千万别给厅长说,说破了就完了。” “我想不说,但是这种事情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风言风语早晚要传到厅长耳朵里去的。” “我马上回去处理,一定要处理好。” 唐小忠摇摇头,“不是你罗处长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小年轻做事不会考虑后果的,金峰和佟瑶那个劲头儿不是说分就分得了的。这种事,也许别人越反对,他们会越往远处走。” “没关系,我们可以不让金峰在市里工作。将他调到响马山的山沟里,两个人见不着,时间一长就冲淡关系不再来往。” 唐小忠近似于恳求:“罗处长,你得抓紧,一定不能让他们的那种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我回去就抓紧处理,你也要牢记不能给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罗前进下了车,走到省政府大院外,上了自己的车,司机左长荣问罗前进:“处长,现在还去哪?” 罗前进说:“回开发区新基地。”罗前进说完,给金峰打了个电话,说:“金峰,你现在干什么?” 金峰在电话中回答:“刚去办事处取东西,现在回基地。” 罗前进说:“你马上通知刘天民从响马山十万火急给我赶回来。从现在起你在办公室等我,一步不许离开!” 凌志车驶入开发区。落户开发区的企业一家接着一家,宽阔的马路上小车和载重汽车拉着集装箱往城市港口方向驶去。两条马路交汇路口东面是开发区管委会,一座从下到上全是玻璃幕墙的高楼耸立着,墙体将阳光反射到马路上,形成耀人的光斑。管委会对面原是郊区乡政府所在地,办公楼只有六层,乡政府迁出开发区后,省里批示卖给了中国筑路工程局。中国筑路工程局改制后的牌子赫然挂在办公楼前的门柱上:中国筑路工程局集团第二有限公司。罗前进下车后端详了一会儿这块牌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块牌子能从东北扛到东海,企业员工盼了几十年。为实现这个愿望刘天民、金峰两个人做出了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大的贡献,现在它悬挂在这里却又岌岌可危,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会重新易主成为别人的地盘。第二有限公司被轰出东海也不是没有可能。从东北出来,不可能再回东北,到那时,中国筑路工程局集团第二有限公司将会成为一个没娘没有家的孩子靠四处乞讨度日。 罗前进上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墙壁刚粉刷过,还散发着一股呛人的涂料味儿。罗前进刚刚落座,将那一沓审批文件摔在桌上,金峰便走进来。 罗前进现在已是改制后的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过去叫处长习惯了,现在改称董事长或总经理反而不习惯,金峰一时不知怎么称呼罗前进。 办公室门大敞着,罗前进还不想将金峰所作所为公诸于世,他用强硬的口气说:“把门关死!” 金峰老老实实地关上门,门锁“咔嗒”响了一声。金峰坐在一把椅子上等罗前进说话。 罗前进大喝一声:“你给我站起来,站墙角那地方,别把我的椅子坐脏了!” 金峰的脸刷拉一下红到耳根子。跟着罗前进好些年了,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狠的挖苦话,金峰象冷不防被别人偷袭着给了一记耳光,老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处长,你,你这是干啥,为啥这样对待我?”金峰结巴着问。 “你有脸问我呀!我问你,你到东海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我干的事多了!我和刘天民从东北到东海人生地不熟,在这里一点一点地努力,艰难地闯出一条路来。我们结交了朋友,找到了市场,这就是我们在东海干的。”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要听你给我表功摆好,你和刘天民做出的成绩,暂时放一边。我要你说的是,你和哪个女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处长,这是个人隐私,你无权过问。” “狗屁,你有什么隐私,见不得人是不是。今天你必须在这里老老实实给我交待清楚,你不把你那破隐私给说清,我不会饶你!” 金峰有点心虚,他猜罗前进可能知道他与佟瑶的事。他打算死不认账,看你罗处长能怎么样,自己和佟瑶所在的一切都是关起门来做的,旁人都没有亲眼所见,说话得讲证据,没证据便是诬陷。 “罗处长,我没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我自信自己是光明磊落,一心一意为了企业在奔波。” “你别往外给我绕。金峰啊金峰,你跟了我几年当秘书,我一直没有看出来,你这个小伙子道行还不浅呢,在我跟前的几年装得老老实实,象个人样。我让你和刘天民一起到东海来,你就成了匹脱僵的野马,胆大妄为。我不想和你绕,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罗永明厅长老婆佟瑶怎么回事?” 金峰心里有一点惊慌,罗前进一针见血地点到了佟瑶,打乱了他的阵脚,他只得步步退缩。“我和她没有什么,我只求她在厅长面前为我们企业说几句好话,让厅长帮我们的忙。” “你真是个好同志。”罗前进挖苦道:“就连搞女人时还在想着企业利益,这么说来你搞女人是为了企业而搞,我们单位应该感谢你,用不用给你身上的部件付一点磨损费用啊?” “处长,你别说那么难听,我没有做你猜的事情。” “哼,你是鸭子死了嘴硬!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到第三人民医院对面家属楼里,跟佟瑶钻进去几个小时不出来,在里边干什么鸟事。不是一回两回,别人都记着你们约会日期地点,佟瑶买一台车是不是经常拉着你到处跑。别人还多次看见你们出入饭店、酒楼、茶馆,这些你做何解释?” 金峰有了被全部扒光衣服的感觉,罗前进对他的情况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再不承认就成了一种滑稽的表演了。承认了吧,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初和佟瑶交往,就应该料到有这一天。 “处长,你是我的老领导,我再隐瞒下去也没必要,我爱佟瑶,她也爱我,我们俩是真心相爱!” 罗前进站起来,指着金峰,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罗前进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踱到金峰跟前,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金峰,我看你是有病啊!你这脑瓜子里肯定是生虫子啦,你年纪轻轻,小伙子一表人材,什么样条件的大姑娘都好找,可你偏偏去爱一个有夫之妇的大老娘们儿,她那玩意儿有什么好?镶金镶银吗?我恨不得给你一个大嘴巴!”罗前进真的开始挽袖子。 金峰也不再惧怕,罗前进挽袖子,真要向他下手,他也不打算躲避。“处长,你说我什么都行,但我请求你别侮辱佟瑶的人格。” “他妈一对狗男女,还有什么人格可言,有夫之妇,背叛自己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可恨也最可耻的事!这种女人会受到众人的诅咒,她勾引象你这样涉世不深的男人实属罪大恶极!” “她没勾引我,我们之间是真心相爱。” “没办法,你这个人无可救药。但有一点我给你说,我不管你们是真心相爱,还是生理需要,从现在起不许你们再继续来往,从此一刀两断!” 金峰说:“这恐怕难做到!” 罗前进说:“这算我求你,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企业从东北来到东海,如果因为你和佟瑶的事情而得罪了交通厅长,我们第二有限公司在这里将是寸步难行。看在全有限公司几千名员工家属的份上,请你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金峰蹲在地上,两手抓扯着头发。 罗前进说:“就目前这种情况,你不能在市里继续呆下去,我看你到响马山工地去,离佟瑶远了,你们之间也就慢慢断了。” 金峰站起来,说:“好吧,我同意和她分手。” 罗前进说:“明天是星期六,你在城里买点东西,散散心,下星期一就到响马山去,到了那边一般没有特殊事情别往城里跑。” 金峰从罗处长办公室出来回到宿舍,晚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眼睛发直。夜里十点多钟,他的手机响起来,是佟瑶给他打来的,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打个电话,道一声晚安。金峰不接,佟瑶锲而不舍地拨打下去。 在她第十次拨打金峰电话时,他接了电话,“你怎么啦,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生病了吗?喂,亲爱的,你怎么啦?”佟瑶的声音是那么着急。 金峰说:“佟瑶,我们的爱情全部暴露了,今天罗处长已经和我摊牌了,要我和你一刀两断,怎么办?” 佟瑶说:“我爱你,亲爱的,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快乐,我离不开你,更不能没有你……”佟瑶在电话那头抽泣起来。 “我也爱你,可是现实不允许我们永远在一起……” “现实不允许,可以改变现实。我可以和老头子分手,你也可以离开你们单位,凭我的技术和收入我可以养活你。” 金峰有点昏头,他对佟瑶的话深受感动,为了爱情他们要向一条更加遥远的旅途奔去。前面固然是荆棘丛生,险阻重重也要义无反顾地一直向前。 金峰打完电话,宿舍外有人敲门,金峰理也懒得理。刘天民在外喊:“金峰,开门!” 金峰听到刘天民的声音,爬起来,打开房门,刘天民跨进屋,打开了灯,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我刚从响马山赶回来,还没吃饭,你陪我吃点饭去?” 金峰被刘天民拖出大院,两个人横穿大马路,来到开发区管委会不远处的一家四川饭店,要了一盆水煮肉、一盘辣肠和几个青菜。刘天民要服务员抬来一箱啤酒,两个人你一瓶我一瓶地对饮起来。 “来,金峰老弟,我刘天民这个做哥的永远是你朋友,世界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晚我俩一醉方休。” “刘哥,跟你在东海这两个多月,我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罪没遭过,可是谁能理解我们……” “别说了,喝酒,渴酒。” 两个人喝了两箱啤酒,把开酒店的南方人吓得担心他们醉死。 第二天一早,刘天民就悄无声息地将金峰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