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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刘天民打开门,门口站着旅店女老板,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是个自来熟,主动与刘天民打招呼,“您好,您们是刘先生、金先生?”

  “是啊,您是?”

  “您们是搞工程的?”

  “对呀!”

  “我手里有工程,您们要不要干?”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拍拍肩膀上挂着的一个帆布背包。

  刘天民和金峰的睡意全无,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旅社女老板见两个人穿完衣服,便进了屋,指着那中年男人说:“这位先生姓杨,是我这儿的常客,搞了好几年工程介绍。刚才听我说有两个从东北来的干工程老板,他非得见见你们。要是三位先生的生意做成了,也有我一份功劳,你们吃肉,也给我分碗汤喝喝。”

  刘天民在想,八字没有一撇,现在就说吃肉喝汤。他没有接女老板的话,只是点点头,女老板笑嘻嘻地下了楼。

  戴眼镜的杨先生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刘天民说:“杨先生,你进屋咱们坐下具体谈谈。”

  杨先生说:“我请二位吃宵夜,咱们在餐桌上慢慢谈。”

  三个人出了旅社,来到大街上,在路过牛肉面馆前,金峰朝里瞧,店里客人已经不多,倒是街边的大排档热闹异常。街沿上有卖当地水煎小包子,各式甜点,香妃肉,粘米做的糍巴,甜酪糟,还有新疆的烤肉串,东北的大馅饺子,空气里到处飘浮着香味。闻到这些味儿就让人馋涎欲滴。

  三个人在一家摊档上找到了座位,他们点了几样小吃。刘天民要了三瓶啤酒,用牙咬开盖子便“咕嘟嘟”喝了几口,半瓶酒下了肚。那杨先生看得眼睛发直,惊呼道:“您们东北人好酒量哩,喝酒不用杯。”

  金峰说:“东北男人喝酒就乐意对着瓶子吹,一杯又一杯的怪麻烦。”

  杨先生要了个纸杯倒了半杯,抿了一口,“我不习惯喝急酒,喝酒要慢慢品的,才能喝出滋味来。”

  刘天民说:“这是北方人和南方人在酒文化上的差别。”金峰喝了半瓶酒,擦擦嘴,说:“杨先生,您讲你手里有工程,到底什么工程,说给我们听听?”

  杨先生从包内取出一张纸,在两个人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一份从省城到北边的地级市北坪市高速公路项目立项书,这条路全长350公里,分三十六个标段。每个标都很大,我在省交通厅有内线,弄一两个标没有问题,怎么样,我们合作一次如何?”

  刘天民和金峰从内心涌出的兴奋情绪使握酒瓶的手都有些颤抖,刘天民说:“我们当然愿意跟您合作,不知您有什么要求?”

  杨先生说:“工程我想办法给您们搞到手,当然这里面我得找很多人,有厅里大小管事的萝卜头,比如那些办事人员、小科长、小处长,再上是副厅长、厅长,还要联系更上层的关系。这些一步走不到,事情就难办成。要办事就需要经费。这样吧,我看你们东北人实在,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给你们确保一亿元工程任务到手,你们给我佣金一百万元。”

  刘天民倒抽了一口冷气,金峰手里的啤酒瓶掉到了桌上。

  “太多了吧。”刘天民脱口而出。

  杨先生放下纸杯,用那根瘦长的中指头蘸了点啤酒在桌上画出一道道湿印。给他俩一笔笔算账,最后才说:“其实这一百万大部分都得花出去,至于我自己只能挣个三、五万块跑腿钱,也就一点毛毛雨啦。”

  刘天民说:“我们再考虑一下。”

  “你们尽快决定,我明天上午找你们听消息,如果你们不同意合作,我马上找下一家,要干工程的单位多得很,都为找不到工程任务犯愁头痛哩。”

  刘天民答应第二天与杨先生再见面。杨先生站起来要买单,金峰先一步付了账。杨先生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哦,本来说好的,是我请您们吃宵夜,反而让您们请我了。”

  “没关系,今后我们就是朋友嘛。”

  杨先生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们如果决定了,明天要付一半费用给我,剩下的五十万等工程中标第一批工程款拨付时再付给我。”

  刘天民的心里不免有点紧张,初次见面就要50万元,别说自己眼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是能拿也不敢把这么多钱交给他,万一他拿了钱,人跑得没影儿找鬼去要哇!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金峰付过宵夜钱,听了杨先生张口先要五十万,也深感吃惊。他到没有多想,只考虑这五十万从什么地方筹,打电话请示罗处长,处机关财务部门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吗?

  “啪!”金峰的右肩被一只肉乎乎的手拍了一下,他迅速地转过身,只见上午在加州牛肉面见过的那位胖服务员穿着一身连衣裙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吃宵夜呀,真是巧了,在这儿又遇上了。”

  胖姑娘一脸的陶醉:“两位大哥,今天要不是您们帮我,老板早炒我了。”

  杨先生此时已经没有话说,便与刘天民约好第二天上午见面,然后匆忙告辞了。

  胖姑娘问金峰:“你们是不是在财苑住下了?几号房?”

  金峰说:“谢谢你的指点,我们住在206号房。”

  胖姑娘问金峰:“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金峰就有点吃不住劲,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他被南方姑娘的大胆和开放程度吓住了,这在东北绝不可能有见一次面便对陌生人说要玩儿的女孩子。

  刘天民见胖姑娘脸上有点失望,说:“欢迎你去玩。”

  胖姑娘拖长声音说:“谢—谢。”

  胖姑娘离开后,刘天民与金峰在街上散了一会步,他们坐在一家关门的店铺前的台阶上,望着一街灯火,明亮的灯光将城市妆扮得分外繁华。刘天民突发奇想地问:“金峰,你说说这满城灯火,究竟哪一盏灯是为我们点亮?”

  金峰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哩。要说是哪一盏灯为我们点亮,那就是我们心里的两盏灯,你一盏,我一盏,只要这两盏灯不灭,我们就会永远有希望,踏出一条路来!”

  两个人返回旅店,就开始为明天上午的事琢磨,他们举棋不定,害怕轻易回绝走错一步使到手的鸭子飞了。然而,答应人家又拿不出钱。后来两个人商量了一个结果:先给杨先生二千元钱稳住他,从侧面了解他说的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可以合作,至于所需钱款,要想办法尽快筹措。他们又从最坏处考虑,如果那人说的是假话,二千元损失也是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不是什么重大损失。

  两人商量妥当,金峰提着暖瓶准备下楼打壶开水。刚一推门,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嗨”的一声,那人出拳朝金峰挥来,金峰机灵地一偏头,一把攥住了伸过来的拳头,抓在手里肉乎乎的,他顺手一牵,只听“妈呀”一声,原来是个女孩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开着门的灯光一照,金峰赶忙推开,“怎么又是你?”

  “你们不是叫我来玩吗?”

  刘天民伸出头也看清是刚才在街上遇到的那位胖姑娘。那姑娘进了206房,坐在一张床上,还上下颠了两下,“嘻嘻”笑着。

  “我叫张英华,是四川来的打工妹,我住在这个旅店一楼105室,你们也晓得的,我在加州面馆干活,两位大哥在哪发财?”

  刘天民说:“我们来这儿找饭吃。”

  “这位大哥说话好怪哦,哪个不是谋生找口饭吃嘛。我来没别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旅店里头住的有小姐,可我不是小姐。我刚才在街头看到你们跟那个戴眼镜儿姓杨的人在一起吃宵夜,我来提醒你们,要千万小点心,那个姓杨的是个混混儿哦。”

  金峰急忙放下暖瓶,站在了张英华的跟前,催促道:“你快告诉我们,那个姓杨的是什么样一个人?”

  张英华瞧着金峰,“扑哧”一乐,“看把你急的,他是不是找你们要钱了,他是不是要给你们联系什么工程啦,帮你们办什么调动啊,或者是他说在政府部门有什么关系啊?”

  刘天民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全明白了,到东海第一天遇着了一个骗子。

  四川姑娘张英华说:“我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那个姓杨的经常来这儿骗外地人,他不光来这小旅社,还去大宾馆大酒店。上个星期天,一个河北来的工程承包商被他骗了十万块钱,说帮助引荐省里管工程的人,那个姓杨的钱拿到手就没再露面,你们说缺德不!”

  金峰恨得直咬牙。

  刘天民感激张英华向他们讲了那个姓杨的情况,便坦诚地说:“实不瞒你,小张姑娘,我们是从东北来东海,也是想在这里谋发展,找点活做。”刘天民把自己和金峰的姓名告诉了姑娘。

  张英华想了一会儿,说:“你们找活干,做工程要找那些当官的、管事的,你们不可以让那些瞎吹的信息贩子混混们牵着鼻子走哟。”

  刘天民从张英华的几句话看出她不一般。“小张,你懂的还真不少,看不出你是这方面的行家。”

  “你太夸奖我喽,我懂个啥子嘛,和我一起出来打工的几个长得俏的妹崽被人家有钱有势的人包养起来了,我听她们有时也说工程工程的,听得多了,也就跟着会一点鹦鹉学舌,让你们笑话。”

  金峰问她:“你上过什么学?”

  “念过高中,家里穷,父母亲没钱送我读大学,高中没毕业,就跑这儿来打工,象我这样没啥长相,又没技术,只是挣个辛苦钱,靠力气吃饭。”

  金峰说:“你真是个好姑娘。”

  张英华从坐着的床上扭过头,胖胖的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她嗫嚅道:“你这个大帅哥这样说我,我真就不晓得天南地北了。”

  金峰自知有些失言,再说下去小张姑娘就会更加误会。

  刘天民自从知道与他们接触的杨先生是个骗子后,就多长了好几个心眼,他甚至对川妹子张英华也产生了怀疑,这里的人可真是精怪得很,想挣钱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得出。

  第二天上午,杨先生再来找他们时,刘天民仍不失客气,杨先生抱着巨大的成功希望,表白道:“用不了两个星期,一个亿的工程投资就会是您们的。”

  刘天民说:“我们相信您有这个能力,杨先生不是说交通厅有关系,您引荐一下,让我们也见一面,然后把佣金给您。”

  “没问题,我现在就领您们去,您们面见一下厅长就可以了,然后别的事项由我运作。您们就等着听好消息。”

  三个人在街里截住一辆出租车,直奔和平南大街省交通厅办公大楼而去。

  交通厅在省城最繁华地段的中心位置上,这里居于两条大街的一个交汇点旁,大院外用带尖铁矛头的铁栏杆圈起来,从外往大院里瞧,通透效果非常好,大院内绿树成荫,林荫下的甬道上摆放着一盆盆未曾凋谢的菊花。办公大楼很气派,圆弧型的水磨石台阶将大门衬托得象是悬在半空里,让每一个仰视它的人顿生一种渺小感。

  三个人来到大院门卫处,杨先生一双眼睛在眼镜后不住地眨动,他露出为难的样子,说:“我一下子把你俩带到厅长跟前,事先没和他打个招呼,也太唐突了一点。这样行不行,我自己进去,问问他,领你们去他是否同意,如果同意,我再出来叫你们,两位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听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不过刘天民猜测他进去后再出来肯定会说厅长不答应见他们,这是骗子惯用的伎俩。

  金峰偏要将他一军,“这样吧,我陪你去,你进厅长办公室我在走廊等你,如果厅长同意见我们也不用让你再跑出来一趟。”在金峰一再坚持下,杨先生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不时东张西望。说:“你一起去也好,不过我得到前边商店买包烟,厅长烟瘾大,我知道他喜欢抽什么牌子的烟。”杨先生以买烟为名,匆忙地走到前面一个公共汽车站,跳上一辆公交车便逃之夭夭了。

  刘天民和金峰看见杨先生上了公交车,相视一笑。

  “这个骗子的骗术太不高明!”金峰说。

  刘天明说:“多亏那个叫张英华的川妹子昨晚提醒我们。”

  金峰不解地问:“既然那个小张已经提醒了我们,今天为什么我们还要跟姓杨的眼镜到交通厅门口来?”

  “我想证实一下小张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我们坚持跟他一起到交通厅见他的熟人,他就露了马脚,最后只得夹着尾巴逃掉了。”

  “现在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咱俩硬着头皮往里闯,到厅里见着厅长更好,见不着认识一个小头儿也行,也不枉跑一趟。”

  他们壮着胆子往大门口走,却被门卫给堵住了,“喂,您们找谁?”

  刘天民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找厅长。”

  “对不起,您们和厅长约定了吗?”

  “约定了,他让我们十点钟来。”

  警卫操起门卫室电话,问刘天民:“请问,是哪一位厅长约见您们,我需要核实才能放您们进去。”

  一下子露出了马脚,硬闯根本进不去。他们无计可施,流连在交通厅大院外。刘天民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目的往前走,金峰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他们顺着大街往前走,就在刚才信息贩子杨先生上车的公共汽车站,刘天民并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埋头往前,金峰搞不明白他要往什么地方去。

  大街东西走向,他们住的旅店在城市的东边,而刘天民走着走着则拐到另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上。街两边是成片的花园式住宅区,这些住宅高低错落,风格别致,每层楼房均是落地大玻璃窗,红色的房顶带有宽敞的凉台,各家凉台上种了花草,一片片绿荫飘逸在空中,让人心旷神怡。金峰看得不时在心里“啧啧”赞叹,南方人住的都要比北方人讲品位。北方那座城市居民住宅全是清一色灰不溜的火柴盒楼房,平顶的房子,顶层住户要遭受冬天寒冷的侵袭,如果防水做得不好,春天化雪,夏天雨季屋里滴滴嗒嗒就遭老罪了。

  金峰东张西望,看见那片住宅后边有一幢大楼,不觉眼熟,仔细辩证,才发现那正是交通厅办公大楼,走了一大圈,他们来到省交通厅后面。

  刘天民站下来,两个人一筹莫展。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报刊亭,一位白发老妇人对着他们喊“卖报哩,当天的报纸。”

  刘天民掏出一元钱买了一份当天的《东海日报》,刘天民看到报刊亭外一个塑料筐悬吊在报刊亭外,里边放着半筐袋装光明牌牛奶。

  南方人就是会做生意。刘天民有些渴,准备买一袋奶喝。

  “大娘,这奶多少钱一袋。”

  卖报老人伸出头,慈祥地笑,“小伙子,这奶不是卖的,我们这大院,有二十几家给老人小孩定奶,送奶工把牛奶放到我这儿,各家各户再到我这儿取。”

  “大娘,你为大家转交牛奶,一个月得多少报酬?”

  “要啥钱,街两边两个院都是交通厅住宅区,都熟悉,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够什么都斤斤计较地收钱的。”

  正说着话,一位耄耋老人蹒跚着脚步到报刊亭取了一袋牛奶。

  “何嫂,我取走了啊。”老人说话舌头发僵,象嘴里含着一个什么东西。

  “老罗头,你慢慢走,过街道注意来往的车呀。”

  “知道了。”老人弓着身子,不住地摇晃着脑袋,象母鸡啄米般停顿不下来,瘦削的脸上满是皱纹织成的密网,萎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将他摇来晃去,他一只手平端在胸前,另一只手在走路时总是向前一划一划地,他的一双腿也是一条腿僵硬,挪不开步子,那条好腿在前,僵硬的腿在后边拖着往前走。

  卖报老人叹息,“老罗头多好一个人,脑血栓让他变成了这个样。”

  “大娘,这个老大爷是个孤老?”

  “哪,儿子当官,忙—”

  刘天民在和卖报老人说话的当儿,一辆飞豹牌摩托车从大街南头风驰电掣般飞驰而来,车速太快,骑车人避让不及与取牛奶的老汉撞个正着,老人应声扑地,白花花的牛奶淌在了街上

  “糟糕!”刘天民喊了一声,将那张报纸胡乱塞进衣服口袋,便与金峰同时向街心冲去。

  老人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刘天民用手试鼻息,还在呼吸。骑摩托车的人站在那里腿一直打哆嗦。

  金峰一把扯下骑车人的头盔,那双眼睛惊惶失措,嘴里嘟嚷着,“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傻站着干什么,快叫出租车把老人送医院!”

  骑车人突然醒悟般骑上摩托车一溜烟消失在大街尽头。

  刘天民埋怨金峰:“你咋让他跑了呢?”

  “我叫他找出租车,兔崽子一溜烟骑车跑了,这咋整?”金峰直搓手。

  “咋整,送医院呗,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快叫车。”

  卖报老人颠颠跑出报亭,碎步飘了过来,念叨着:“老罗头,你没事吧。”

  她见老头昏迷着,声音岔了调,骂骑车人缺德,“撞了人又跑了,缺德!”

  金峰把一辆出租车叫过来。刘天民对卖报老人说:“大娘,我们送这位大爷去医院,麻烦你想办法通知他家里人。另外你知道靠这哪家医院最近?”

  老妇人想了想,“好象老罗头儿媳妇在省三院。你们就去那里,离这儿还不远。”

  两个人将昏迷的老人扶上车,金峰又将卖报的老人护送到街沿上,老妇人象打摆子似的发抖,牙床子“啵啵”地响动。突然降临的灾祸让她紧张,无所适从,走进报亭又跑出来站在街沿扎撒着双手,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念叨不停,“老罗头遇到了好人,好人啦。”

  出租车驶过了三条大街直奔东海省第三人民医院而来。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医院绿色生命通道口,一大群医护人员将老人放在了平板专用推车上,急匆匆地往抢救室里跑。

  金峰扔给司机五十元钱,司机问:“这老人是你们什么人?”

  金峰说:“这老人在街里被一辆摩托车撞着了,车跑了。我们不认得这位老人。”

  “那我就不收你们的钱。”司机向金峰打了个招呼便开车走了。

  刘天民跟着医生到了抢救室门口,便被挡在了门外。过了几分钟,一名护士拿着一张单子,问“谁是重伤者的家属。”

  刘天民上前道:“他家属还没到,是我们将他送来的。”

  “快去交押金,我们马上组织抢救。”

  刘天民看了押金单子上写了“伍仟元”。他的眼睛便有些发直,脑子嗡嗡地,金峰提着个红头盔见刘天民发愣,拿过单子一看,“我的天,要这多么钱啊,他家人啥时候能来啊?”

  刘天民不时朝医院大门口张望,他忽然想起了卖报老大妈说,老人儿媳妇在省三院工作。

  “医生,这位老人的儿媳妇在你们医院上班,麻烦通知她一声。”

  那位女医生瞧瞧刘天民,问:“他儿媳妇叫什么名字?”刘天民望着金峰,金峰摇头“谁知道呢?”

  那医生一脸不悦,催促道:“你们快点,别再磨蹭了,耽误了治疗,伤者就有生命危险了。”

  刘天民咬咬牙,对金峰说:“救人如救火,咱们就好人做到底,先把伍仟元押金垫上,押金收据保存好,等他家属来了再找他们要。”

  金峰说:“我这里不到一千元现金,也不够交押金的钱。”

  “你口袋里不有一张刚办的龙卡嘛,让他们刷卡一样的。”

  金峰到收费口刷卡将押金交完,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将那张押金收据与龙卡放在一起,再将另一张押金通知单交到抢救室门口的一个女护士手里。两个人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等候。

  抢救室的门一会儿打开走出一名医生,一会儿又从外面进去 一个人,他们全都来去匆忙。每当里边出来一个人,刘天民总是站起来迎上去,想问个究竟,但医生们则不大理会他们。刘天民和金峰只好重新坐下等待。

  金峰坐立不安,在走廊里乱走一气。刘天民说:“你坐下,别乱走,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金峰说:“这可倒好,我们跑这儿来花几千元钱抢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担心到时他的家人不认账,再来个猪八戒吃西瓜,倒把一耙,说我们把老人撞了,沾包儿认倒霉吧!”

  刘天民也害怕遇上这种事,金峰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前两年在沈阳就出过这样一件事,一位老女人在冬天冰雪地上摔成大腿骨折,好心人送她去医院,这老妇人不但不感激救她的人,反而对她女儿说是那个救她的人把她撞了,非要救她的人承担全部医药费用。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照这个样子,往后谁还敢救人呢?

  刘天民同时也相信这个世界上,心地善良的人还是占多数,他相信老人和他的儿女不会象沈阳那个刁蛮不讲理的恶妇那样,对他们恩将仇报。

  金峰对刘天民说:“刘哥,咱俩在这儿傻坐着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干脆伍仟元咱不要了,溜吧,万一他家人再讹咱一下,看那老头儿样子,不定要花多少钱呢,那可是个无底洞啊。”

  他们正往外去,就见一群人从医院大门往里走,领头的一个嚷嚷道:“别让那两个人走掉了,快去截住他们。”

  这一群人往抢救室那边涌去。刘天民拽了一把金峰混在人群里急忙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