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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罗永明到长兴镇的第二天,佟瑶开车也跟了过来。佟瑶不希望让罗永明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她在镇子另一头的一家个体小旅店住下,并要陈玉英为她保密。 佟瑶希望尽快见到金峰,她要把心上人接回省城,她要与金峰天天厮守在一起。 佟瑶是悄悄地来,更想悄悄地离开。但长兴镇就巴掌大一块地方,罗永明从司机唐小忠的嘴里知道她的到来。 罗永明没有去找她。他想,如果佟瑶回心转意,就会到他身边来,如果不来,说明她已经死心踏地要离他而去了。 唐小忠气愤极了,他没料到事情糟到如此地步。上次他向罗前进晓以厉害,要罗前进阻止事态的发展,应该说罗前进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将金峰从省城调到这深山沟里来打隧道,两个人相隔遥远,够不着也该断了念想,可是这个佟瑶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厅长,用不用我找两个人去教训他们一顿?” 罗永明惊讶地问:“你想教训谁?” “金峰和佟瑶。” 罗永明苦笑了一下,说:“小唐,谢谢你。不过请你不要管我个人的私事,我也不允许你对他们两个人怎样。这样做于事无补,也解决不了问题,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唐小忠怀疑罗永明厅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对夺妻之恨无动于衷。既然厅长都不当回事,自己作为一个司机也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下午,陈玉英先到建设指挥部收集各施工企业需要的材料计划,安排手下人及时组织进货,然后到长兴火车站材料库房将刚从东北发运来的数百吨钢材让各施工企业领走。忙完这一切,她才打电话给刘天民,说晚上去看他。陈玉英与刘天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一起了,前一阵子陈玉英出差,等她出差回到省城,刘天民已经到了响马山。那天刘天民进城接金峰,两个人只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话,连个面都没来得及照又走了,她在电话里询问工地有没有他们俩个人晚上睡觉的地方,刘天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你来了再想办法。”陈玉英盼天黑,傍晚时分,她开着车往响马山去,车刚出镇子,佟瑶出现在公路上,截住了她的车。佟瑶上了车,说:“你带我一起去。” 陈玉英跟刘天民约会,当然不希望佟瑶去碍手碍脚。“佟瑶,今晚我有别的事,陪不了你。” 佟瑶说:“我自己去隧道工地不一定能见到金峰,坐你的车,没人注意到我,你帮个忙,把金峰叫出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陈玉英被佟瑶恳切的样子软化了,叹息道:“爱一个人其实很累。佟瑶,你老公在长兴镇,我担心他会为难你。” 佟瑶横下一条心,道:“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也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还有金峰呢?你也该为金峰着想,他还年轻。” “我也为他想过了。” 陈玉英开着车与佟瑶到了隧道工地。响马山隧道在一条山沟里,从公路岔到临时便道拐一个山咀便能看到隧道工地全貌。工地上灯火通明,几台大翻斗车从洞内往外运石碴,对面坡上弃碴有几十米高,弃碴场旁边,两盏碘钨灯下有几个人影,旁边是一个碎石机,那些人在挑拣弃碴里的硬石头用碎石机打成搅拌混凝土的石碴,碎石机“嘎啦嘎啦”地响,震得山沟里的地皮都在发颤,隧道口有一座小房子,那里几台机械在轰轰地叫,洞门处有人进出。沟底一条从响马山上下来的小溪在“哗哗啦啦”地往山下的响马河流淌。紧靠溪流不远处的地方便是工地宿舍区。陈玉英把车停在宿舍区外的一个土坪上,对佟瑶说:“你在车里等着,我看能不能让刘天民把金峰给你找来。声明一点,在车里说话可以,办事不行。” 佟瑶说:“你有这心思,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 陈玉英说:“我担心工地人多,被人看见了不雅观。” “快去吧,希望你能快一点,别磨蹭行不行。”陈玉英融入夜色里,刚走出三十米远,便被路上一个人影挡住了。陈玉英有点害怕,只见那黑影说话了,“玉英,是你吗?” “天民。”两个人跌跌撞撞跑到一起,一下子便搂住了。 一名工人扛着几根钻杆从坡底上来,脚步声渐近,刘天民和陈玉英只得分开。陈玉英说:“求你一件事,我要见金峰。” 刘天民问:“你见金峰做什么?” “佟瑶托我见他。” “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俩隔开,你可别帮倒忙,让我们的努力前功尽弃。” 陈玉英说:“用你我相爱的心情去体会他们见不着面的思念之苦。将心比心,尽管佟瑶是有夫之妇,但她已经决定要和丈夫分手,离婚后她就有权利和金峰结为夫妻。” “我们企业的领导最担心金峰会给罗厅长留下夺妻之恨的根子,影响我们企业在东海的立足。” “我想不会,罗厅长应该是个想得开的人。” “你想要和金峰说什么,告诉我转达给他行不行?” “不行,我要亲眼见到他。” “真没办法,你尽给我添乱。”刘天民回到宿舍,对躺在床上的金峰说:“有人找你,跟我走。”金峰穿上鞋,跟着刘天民往宿舍外走。 金峰站在离陈玉英两步开外,问道:“是谁找我?” “我。”陈玉英回答。 金峰听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看不清人脸,回头问刘天民:“是个女的?” 刘天民说:“陈玉英她找你。” “金峰,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陈玉英见金峰仍站在原地不动,便上前拉了他一把,将金峰拖得离刘天民有一些距离,她附在金峰耳边低声说:“佟瑶在车里等你,你快过去吧。” 金峰被这突然的喜讯惊得不敢相信陈玉英的话。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一扫而光。他差点叫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流速加快了,他象一条冬眠的蛇,突然苏醒,深一脚浅一脚向陈玉英的车子奔过去。 陈玉英走到刘天民身边,拉住了刘天民的手,说:“上你宿舍去。” 刘天民问:“你刚才给他说了什么,怎么就往那边跑了?” 陈玉英说:“车里有别人给他带的东西,叫他自己去取。走吧,你总不能就让我站在黑暗处跟你说一晚上话吧。” 刘天民将信将疑地领着陈玉英朝灯火通明的宿舍区走去。 金峰走到陈玉英停车的地方,后边的车门被打开了,金峰朝黑乎乎的车内看一眼,只见里边坐着一个人。 “金峰。”是佟瑶那激动颤栗的声音。 “是我。”金峰钻进车内。两个人一下子便融为一体了。金峰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脖子,她的一双手则把住他的头,两个人的嘴象磁铁一般牢牢地合在一起,他们的舌头在对方的口腔里打架,他们不时吞咽着唾沫,他们象两个垂死挣扎的人在做顽强搏斗。金峰吮吸佟瑶的嘴唇和舌头,佟瑶想要退回,则根本达不到目的,她无力进攻只能招架,金峰的那只搂着她腰的手从她腰间滑落,一下子伸进她的衣服内 。 佟瑶呻吟着:“亲爱的,我找得你好苦哇,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这里打不了电话。”金峰说。 陈玉英这辆豪华轿车后排座位很宽敞,佟瑶在金峰的阵阵进攻面前投降了,她象花一样的将自己展示给了心爱的男人。金峰手忙脚乱的不到几个回合,便一下子炸裂开来,两个人象做贼似的赶紧穿好衣服。佟瑶想,也许自己真的坠落了,竟然在陈玉英的车里就把这件事做了,刚才陈玉英就开玩笑说不许在车里办事,佟瑶怕陈玉英突然回来站在车门外。由于两个人都是心情紧张,没能尽兴。好在佟瑶此次来要将金峰接走,她要和罗永明离婚,跟金峰成为正式夫妻,到那时可以自由自在,随随便便,他们就可以永远尽情享受人生,享受一切。 “金峰,我太想你了,你想我吗?”佟瑶将头倚在金峰胸前。 “想,白天、晚上都想,就连做梦都常常梦见你。” “峰,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接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城里,我们永远不分离。” “回城市我当然想,可是我回去怎么办,单位领导饶不了我。我们俩个又名不正言不顺,我没有工作靠什么生活?”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我们两个倾心相爱,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和罗永明正式提出离婚。你回城里去,不用再到你们工程局上班,你不是想考上海的研究生吗,你就专心学习,准备考研。我凭我的医疗技术,挣的钱养活我们两个人不成问题。等你考上别的城市研究生,我就想办法到你读书的城市找一份工作,我们始终在一起。” 金峰说:“你想得真美好。” “明天早上五点钟,我把车开到公路和这条便道岔路口等你,我们一早就走。” 金峰“嗯”了一声。隧道内阵阵排炮响起,一股硝烟的气味从洞口处向这边弥漫而来。 两个人拥吻在一起,长久地不愿分开…… 刘天民在他的宿舍里接待陈玉英,屋子里人来人往,不得清静。两个人想要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条件完成,陈玉英问刘天民:“你这儿就没有咱们俩能单独呆一会儿的地方吗?” “有,你跟我来,那边有间图书室,晚上没人,咱俩去那里。” 陈玉英随刘天民向宿舍区后的一个暗处走着,刚进图书室还没等他们做什么。 张晓丽似乎从天而降。“刘经理,你晚上还看书吗?” 刘天民和陈玉英都非常尴尬,嘴里应付着,“啊,啊,陈老板随便转转。” 张晓丽提醒道,“晚上黑灯瞎火,要看也得等到天亮。” 刘天民赶紧领着陈玉英跑了,陈玉英生气地说:“真烦死人,这丫头片子好象故意在跟踪我们。” 刘天民说:“算了,算了,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吧,什么也别做。工地正式职工一百多名,还有几十名招募来的民工,到处都是人,到处又都是眼睛。我是这里的经理,要是咱俩做那事,被手下人看见了,可了不得!这帮人我还怎么管理?明天上午建设指挥部在南方路桥施工的响马河大桥工地搞悬灌梁浇铸现场技术推广会,我也要去参加,你明天上午在宾馆等我,开会期间我溜去宾馆找你。” “得了,你以为我来这里就为那事,能看看你我就很高兴了。我也接到明天上午开会的通知,明天在响马河大桥工地见。” “你又不是施工企业,参加哪门子会?” “我是甲方施工材料供应部经理,自然在参加之列了。等开完会我还要在镇上住几天,相聚的日子多着呢。太晚了,我回镇上去了。” 刘天民恋恋不舍地送陈玉英往宿舍区外走,路上遇到肖正祥领着一群从隧道里下班回来的工人。肖正祥见刘天民在黑天里领着女人往外走,他走到刘天民跟前汇报,“经理,这一排炮进尺六米,看来这一个月掘进要超过上个月三百五十米的月纪录。” 肖正祥说着话,不时打量陈玉英,他从东北来没有在省城办事处住过,更不认得陈玉英。他怕经理在长兴镇挂女人,对刘天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件事。” 刘天民随肖正祥走到一边,肖正祥说:“你是我们大家的最高领导,你晚上领个女人在宿舍区乱窜不好。”肖正祥看不惯的事情就爱直接说出来。 “老肖,你误会了,这位女士是为我们全线供应施工材料的总负责人。在省城我们办事处曾租住她的房子,她来有点工作上的事。” 肖正祥“嘿嘿”笑道:“我还当是你的相好呢。” 刘天民说:“是相好又怎么啦,我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近不得女色。你快回屋换工作服,让食堂给下班工人做宵夜,我这儿你别操心。” 刘天民与陈玉英出了宿舍区,朝土坪上的停车处走去。陈玉英见周围没有人影,拉住了刘天民的手,问他:“那个人是谁,说了什么?” “是我的一个副经理,他教训我晚上别领个女的到处跑。” “这个人有意思,他是副经理,怎么连你也敢管啊?” “当兵过来的老同志,都有爱管事的毛病。没有坏心眼,人挺好也可交。我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人,跟这样的同志打交道没有心理负担,不用设防。” 陈玉英说:“他这种人很难得了,自从我的公司挂靠在交通厅给施工企业供应施工物资和形形色色的人交往,有政府官员,有厂家代表,有施工企业领导,很多人都有花花肠子。有的人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有的人嘴上一心为公无私奉献,背地里都把手伸得比谁都长,为自己的一点私利不惜牺牲国家集体的巨大利益。一些人贪财又贪色,嘴脸丑恶。象你们单位这么朴实的人真是很难得。” 刘天民的一只手伸到陈玉英的屁股上去摩挲,她象一只听话的猫咪,任由他的抚弄。她喜欢他这样。 刘天民说:“你成天在外跟各种人打交道,要注意别让人家占了你的便宜。”刘天民的手在她屁股上捏了捏。陈玉英明白他说的什么,回答道:“有你这个把门大将军,什么样的男人也过不了这条防线。” 两个人走到车旁边,刘天民听见车内有低低的说话声,他警觉地问:“是谁在车里?” 陈玉英说:“你别喊啦,佟瑶和金峰在说话。” 刘天民说:“你刚才并没有告诉我佟医生来了。” “我要告诉你,你还会让金峰出来见她吗?” 金峰和佟瑶都下了车,金峰站在一边不言语,佟瑶说话了,“谢谢刘经理对金峰的照顾。” 刘天民说:“金峰是我的弟兄,我们两个从来都是互相关照。佟医生,你来我这隧道工地也不下车进屋坐坐。” 佟瑶也不回避与金峰的事,说:“刘经理,我来看看金峰,我们俩的事让你操心了。” 刘天民对金峰和佟瑶的缠绵绯恻持不赞成的态度,佟瑶要不是罗永明老婆他也许不会坚决地反对。金峰和佟瑶相爱,这是到罗永明家里去抢夺一份爱情,有些不地道。他和罗前进共同阻止事态发展,但收效并不大。佟瑶在这黑天里跑进这山沟来与金峰相会,这说明两个人已经死心踏地要在一起。刘天民既不能支持,也没办法反对,因为阻挠已宣告失败,反对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陈玉英捏捏刘天民的手,说:“我们回镇上去了。” 刘天民不放心地问:“佟医生还在这住几天?”他怕佟瑶再来,要是被罗前进或罗永明看见她在响马山隧道工地就更不好说了,因此,他盼佟瑶快点离开长兴镇,回到省城去。 佟瑶说:“我明天一早就回城里,再见了,刘天民,我祝福你和陈玉英,祝你们一生幸福,白头到老。” 说完这话,她去拉金峰的手,说:“我走了,你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然后她平静地上了车。 陈玉英发动了车,轿车调转方向,从土路便道驶上公路,尾部转向灯闪亮了两下,转过山嘴从刘天民、金峰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刘天民和金峰往回走,两个人沉默不语。快到宿舍,刘天民站下来,说:“金峰,你真的要继续往前走吗?” 金峰说:“我和佟瑶都停不下脚步了。” “你们俩合适吗,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不会后悔吗?” “既然选择了,我想我们俩都不应该后悔。天民哥,十年、二十年太遥远了,我想只要现在相爱,为什么要去想那么遥远的将来呢?” “你们的选择可能不被天下大多数人理解,在你们所走的路的起点是不被世俗接受的现实,路途中是无尽的艰难险阻,而终点是不是象你们现在所料想的那么幸福美满则是一个未知数。” 山谷的天空上有几颗寒星在眨着眼睛,响马山上的松林在风中舞蹈,两颗流星从长兴镇的方向飞来,落到响马山的另一边去了。 “天民大哥……”金峰很想把明天一早要走的消息告诉刘天民,可是他最终鼓不起勇气,没有说出来。他怕刘天民知道后不会让他跟佟瑶这么快就走。 “你还有什么事吗?”刘天民问道。 “没,没有。” “我下半夜到隧道值班,有话咱们改天再接着说,你也早点回宿舍休息。” 金峰站在宿舍的院子里,目送刘天民进了他那间屋子的房门。金峰心里涌起一阵揪心的痛楚,他想喊刘天民再陪他一会儿,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袭上他的心头。金峰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害怕天黑,他不想走进宿舍一个人躺在床上,他被一种毫无来由的恐惧感所笼罩。 金峰见食堂有下夜班的人在吃饭,他到饭堂站了站,见他们吃着炊事员做的香喷喷的面条,谁也没有在意他。夜班交接工人穿着棉衣,戴上安全帽往隧道口走,金峰跟在这些人后面也来到隧道口,他在隧道洞口旁停留了一会儿,来到他每天工作的压风机房,接他班的小李手拿一只油壶在给机器上油,他背冲着门外,金峰看了几秒钟,转身回到宿舍区。 金峰回到宿舍并没有睡意,他从行李箱中翻出一套新衬衣和平时舍不得穿的一套崭新西服,看看表,时间还早,他重新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下闭目假寐,渐渐地就真睡着了。 金峰激灵一下子从睡梦中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心怦怦直跳。已经是早上四点半钟,天还没有大亮,昨晚佟瑶与他约定的是早上五点钟在岔路口相会,她的车会在那里等他。金峰怕误了时间,赶紧洗了把脸,然后穿衣服,他什么也没有拿就只身顺着泥土路往公路上走去。 他刚在公路旁站下,两道雪亮的光柱从远处直射过来,佟瑶那辆白色桑塔那来到面前,金峰招了一下手,车子又向前冲出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金峰上了车,佟瑶重新让车上路,她对金峰说:“这车好象有点毛病,跑起来左右晃得厉害。” 金峰说:“用不用停下来修一修。” 佟瑶说:“不耽误跑,回城里再修吧。” 汽车在晨曦中盘旋在上山的公路上,快到山顶时,半山腰有一辆车正快速地往山上开来。这是一条繁忙的公路,北坪市到省城必经响马山,一辆与他们毫不相干的过路车也引起佟瑶和金峰的惊慌。 佟瑶说:“金峰你看,会不会是你们单位派车来追咱们。” 金峰说:“刘天民在隧道掌子面上,这会儿还没下夜班。” 佟瑶说:“不是他就可能是罗永明在追我们。” 佟瑶心慌意乱,她眼前一片模糊,挡风玻璃外是迷蒙混沌的世界。她将车子停在垭口旁的那块土坪上,她豁出去了,让他们来追吧,如果是刘天民的人,佟瑶就要和他们进行认真理论,他们有什么权力限制一个合法公民的人身自由?金峰他没有触犯法律,他们不能把金峰囚在山沟里剥夺他做一个自由人的权利! 如果后面的车里是罗永明呢?佟瑶则不知该说什么,最怕见到的人就是罗永明,她不敢面对仍然是她丈夫的男人。 从山下上来的是一辆厢式货车,车上装着层层叠叠的铁笼子,里边挤满了“咯咯”鸣叫的活鸡。这是长兴镇的养鸡专业户往省城送鸡的运输车。司机见土坪上停一辆小车,友善地按了一声喇叭打招呼,车没有停下,而是拐过垭口走了。马达声渐渐弱下去,山野归于寂静。 佟瑶象抽掉筋骨般全身发软。金峰说,“休息一会再走吧。” 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将佟瑶扶下来。 佟瑶有些站立不稳,她温柔地喊着“金峰”的名字。金峰答应着她,而佟瑶则没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金峰问。 “你抱抱我,我觉得害怕。” 金峰紧紧地将她搂在胸前。“亲爱的,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不会孤独也不用害怕。” “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是多么幸福啊。金峰,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爱你,今生今世,我们要永远地在一起,你能做到吗?” “能。” 佟瑶的手在金峰身上摸索,象在寻找什么东西。“金峰,我现在就想要……”她挣脱金峰的拥抱,开始一件件地脱掉衣服,金峰要阻止她,说:“山上太凉,你脱了衣服会感冒的。” “我不怕。”她脱得一丝不剩,仰躺在自己的衣服堆上。 金峰俯下身,亲吻着她那微凉的肌肤,嘴里说着情话。他也感觉不到寒意,仿佛一下子步入了他与佟瑶的结婚殿堂。天当穹庐,大山做床,在这黎明前的高山之颠,星空之下,两个人完成了最后的交媾和彻底的融合。 佟瑶望着天空的星斗,说:“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今生还有何求?什么世俗,什么荣华宝贵,什么名誉地位都不值一提,我只要和金峰在一起,就是我的全部!” 金峰替她穿上衣服,佟瑶象个喝醉酒的女人,两腮发烫,心里盛满了柔情蜜意,她一下又一下在金峰的脸上亲吻着。 金峰说:“天快亮了。” 佟瑶回答:“我们上路吧。” 上车后,佟瑶用手抚了一下金峰的脸,“看你,都瘦了。回城后,我做好吃的给你补。” 金峰吻过她的手,将其放回方向盘上。佟瑶发动了车,前面就是通向山那边的垭口,过了垭口,走一段就是下山的公路。佟瑶还没有从与金峰做爱的亢奋中平静下来。这一个早晨,她经历太多大起大落的情感经历。紧张、恐惧之后是兴奋和不可抑制的陶醉。她想控制双手和两条腿不要颤抖,她试着憋一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很难做到。方向盘在佟瑶的手里象一个充满灵性的东西,随意让她摆弄。汽车过了垭口,佟瑶往右打了一把方向,她看见前面是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金峰提醒道,“慢一点。” 驾驶技术本来就不娴熟的佟瑶此时显得手忙脚乱,她本能要去踩刹车,却一脚轰到油门上,眼看车子就要撞山,她慌忙将方向盘往左一打,车速太快,拐的幅度又太大,汽车象一头受惊的野兽“刷”地一下窜出了公路,佟瑶爱车载着恋人飞向了他们最后的爱情归宿。两柱雪亮的灯光在黎明前的夜空中象两把刀子要切开黑夜的包裹。可是两把亮刀的努力没有达到,佟瑶和金峰在车里同时尖叫了一声。他们随着车一起坠落,山谷里传来一阵“轰隆”声,峡谷里在巨响过后燃起一团火球,那明亮的火光映红了半条山谷…… 响马河两岸耸立起两座三十多米高的桥墩,架在河上的大桥则是采取最新的施工工艺,在几十米高的桥墩上悬空浇铸混凝土悬臂梁。桥墩顶端的桥台上两边平衡对打,负载保持平衡。让桥梁一段一段延伸,然后在河中心对接合龙。南方路桥项目经理肖勇搏指挥施工,他心里没有底,几天前从石家庄铁道学院和上海同济大学请了几位建桥专家,现场指挥悬灌梁施工。 省交通厅将这项工程作为全线最新科技成果项目,要求各施工单位派技术人员参观学习。 桥台顶端已浇铸成型十米长的一段,从这段凝固的混凝土内伸出巨大的钢筋束,工人们将两个铁架子用吊车送到桥台顶端安装,到上午八点多钟,铁架子护着吊篮一般的笼子出现在桥台两侧。 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到来,省市领导、交通厅正、副职都在场。厅长罗永明开始讲话,他强调了科技在施工生产中的重要作用,他要求所有参建员工要精心组织,精心施工,把海坪路建设成质量一流的高速公路。 镇上和响马河村的许多群众跑来看在天上建桥。人太多为了安全起见,北坪市公安局派出了几十名警察前来维持秩序。 罗永明讲完话,杨社宣布:“响马河大桥悬灌梁挂篮施工现在开始!” 几台混凝土运输车开到桥墩下,输送泵将混凝土输送到桥台上,上面施工人员站在吊篮内用震捣棒捣固,不到两个小时,两端各十米的一段桥梁奇迹般地延伸了出来。人们谈笑风生,庆贺悬灌梁施工开局成功。建设指挥部主持会议的工作人员通知参加会议人员到宾馆就餐,人们陆续离开现场,刘天民站在陈玉英跟前,准备坐她的车。这时就听到“嘎嘎嘎”的断裂声,抬头往刚刚浇铸的桥梁上望,那两个挂篮象飘在空气中的怪物,一个从几十米高空摇摇摆摆掉在河床里,另一个则被挂在桥台上,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刘天民见罗永明面色苍白地倒在唐小忠的怀里。 杨社象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从桥上掉下来的混凝土块落进河里,没有砸到人,但有一名施工人员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腰不能动,被紧急送到北坪市医院抢救。 省里领导甩下一句话:“你们马上调查事故原因,处理责任人!我在长兴镇听你们的处理情况。”领导坐车回宾馆生气去了。 几名教授到现场实地勘查,没用半个小时就得出结论:施工程序合理,混凝土标号合格,唯一怀疑的是悬灌梁所使用的钢材可能有问题。 钢材送到市检测试验中心,报告得出的结论:质量事故是由此批曾检验合格钢材中混杂大量劣质钢所致。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省长指示,对违法乱纪供应劣质钢材的厂家和供应商要追究刑事责任。 刘天民眼睁睁看着几名警察将陈玉英押上了警车。 刘天民跑到杨社那里问:“杨厅长,为什么抓陈玉英?” 杨社说:“她负责供料,购买劣质钢材,以次充好,公安局对她实行拘留,检察院介入调查,最后怎么处置要听从法律的裁决。” 刘天民打听陈玉英会关押在什么地方,他要给她送衣服,并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永明在指挥部的一间屋里坐着,刘天民进屋后,罗永明说:“老弟,事情很糟糕啊。” 刘天民说:“这桥刚建没有造成太大损失,还来得及补救。” “关键是影响很坏!” 肖正祥在门口伸了一下头,招呼刘天民出去。刘天民叫他:“老肖,你有话只管进来说。” 肖正祥焦急万分地说:“你快出来,有重要的事。” 刘天民走出罗永明住的屋,问他:“什么事?” 肖正祥说:“我们公司在响马山那边山沟里的工人今早听到一声爆炸,见山谷里烧起大火,天亮派人去看,原来是一辆小汽车从响马山顶的断魂崖坠入山下,燃起来了,一男一女都死了。” 刘天民一下子紧张起来,“那死的两个人是谁?” “男的是我们单位的金峰,他被甩出车外,脑浆全部流出来。女的卡在车里,大火已经将其烧得变了形,认不出谁来。” 刘天民喃喃地说:“还有谁,她是厅长夫人佟瑶。” 罗永明在门边听到金峰和一个女人出车祸的消息,脑袋就裂开一般地疼,他“哎呀—”一声,直挺挺地朝后往地上倒去……(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