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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送走罗前进处长后,刘天民和金峰就在王雨松副处长的具体指点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先期招标的东海至北坪高速公路要对参与竞标的施工企业进行投标资格审查。省交通厅从本月十号开始便整体租用了酒店十三层的多功能会议区,十三楼有一个多功能大会议厅和三个小会议室,这里是商务谈判的理想场所。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交通厅高速公路招标办公室在十三楼大会议厅搞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会议厅内坐无虚席,全国各地赶来的建筑施工企业在这里云集。走廊上被新闻单位架起的几台摄像机占领,坐席上许多人交头接耳,屋里人声嗡嗡。会议主席台是几张桌子临时拼凑在一起,主席台上方的会标是一块褪了色的半旧红布上粘贴着几个白纸剪贴的字 “海坪高速公路招标新闻发布会” 。 刘天民和王雨松、金峰三人提前到会议厅占住三个前排位置。刘天民坐下后就注视着主席台上的人,他今天要看看东海交通厅领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那一次要到厅里去见他们,被门卫挡在了大院外,今天终于可以一了心愿。主席台上放了三把椅子,右边座位旁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站在那里,用手指头敲着面前的麦克风,低下头“喂喂”了几声,酒店会议厅音响效果好极了。中年人的声音通过音响的反弹象撞到金属上的珠子嘎嘣溜脆,很有磁力。中年人嘴角挂着笑意,用两根手指头将脑袋一侧的一绺头发往另一侧捋了捋,这也许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倒让坐在下面的人认为他有遮羞之嫌。秃顶男人伸长脖子扫了一眼云集在坐席上的各路英雄,又转了一下身子向主席台左侧张望。这时左侧的一个边门走出一位四十多岁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他身后相跟着一名肩挂手提电脑的年轻女子,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朝下点头,不时朝那些向他讨好媚笑的认识和不认识的建筑承包商们以回应,他脸上有笑,但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一种设置了有防护网并且有着相当距离感的微笑,看起来在笑,实际他根本就没有笑,只是这样的场合多了,形成了一种职业习惯而已。那年轻女人在右边落座,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嘀嘀嗒嗒”地敲打起来。中年男人落座中间位置后,左边的秃顶便双手伸开两条胳膊,用巴掌一上一下舞了两下,做了个飞翔状,对着话筒说:“请大家静一静,海坪高速公路招标新闻发布会现在开始。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各位同志、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今天在我们东海市银梦大酒店里高朋满座,强手云集,你们是我们东海省交通厅的贵客,对你们的到来,我们省交通厅和东海全省人民表示热烈地欢迎!在会议召开之前,请允许我将我们三人做一个介绍,坐在中间这位是我们交通厅杨社副厅长,右边那位女同志是我们海坪高速公路招标办的工作人员杨静,我本人叫赵建设,厅里安排我做大家的服务员,担任招标办主任。为了完成好这项工作,把这次招标工作做好,我希望同志们把我们招标办的同志当成自家人。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一流的施工队伍提供周到全面的服务。我就不多讲了,现在请杨厅长讲话。” 杨社厅长是个很干练的人,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两只眼睛在会议厅全方位逡巡了一遍。他的讲话颇富感染力。“各位来到我们东海,参与东海的高速公路建设,你们是为我们东海人民造福来了,我代表全省人民和交通战线上的干部职工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感谢。本来今天这个会管交通建设的副省长郭杰同志要亲自来和大家见面,由于省委召开一个重要会议,郭省长委托我向大家致谢并问好。我们厅长罗永明同志参加部里一个高速公路国外考查团,赶不回来。他打电话嘱咐我代表他向大家问好,并感谢诸位来到我省一显身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交通建设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但我们东海在这方面与周边省份比较起来,步伐明显落后了。为了迎头赶上,扭转这种落后局面,我们要乘国家九五加大基建规模的东风,加快我省高速公路建设速度!从而拉动东海省GDP增长的速度。当然我们要加快速度,同时还要注重质量。要建造让省委、省政府和全省人民放心的精品路!为了确保工程速度和质量,我们要选择那些有施工能力、有高速公路建设资质、没有不良记录的一流施工队伍参与我省高速公路建设,整个招标工作坚持公正、公开的原则,欢迎大家监督。从现在开始到本月二十五日是资质预审阶段,我相信:我们与那些曾经创造过良好社会效益的施工企业将有十分愉快的合作!” 会议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杨副厅长讲完,赵建设又提纲挈领地将厅长的话复述了一遍,并强调厅长的讲话高瞻远瞩,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并表示在下一步的具体工作中抓好贯彻落实。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刘天民他们回到二十六层楼房间,几个人既兴奋又紧张,现在是真刀真枪干上了,这就跟初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听到炮响一颗心总是提着。王雨松在风浪里滚久了,倒有些疲沓了,他不急不躁地坐在凳子上看电视。 刘天民和金峰没有心情欣赏电视节目,刘天民示意金峰把电视关了,他要和王雨松商量下一步对策。金峰伸了一下舌头,摇头告诉刘天民,他不敢这么做。 电视台正在做一期访谈节目。题目是《活雷锋你们在哪里?》电视画面上一个女主持人站在摄像机镜头前滔滔不绝地说:“各位观众朋友,最近在我们这座美丽的城市,流传着一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动人故事。上个月三十日,在省交通厅家属住宅区的街上一位老人横过马路,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撞伤。”这时,电视画面切换成街旁的售报亭,那位卖报的老人指指街里,又指着远处。画面又切回女主持人,主持人背景则换成了省三院的大门。 “两位年轻人将受伤老人送到省三院,为了及时救治,他们还为老人交了五千元住院押金,然后离开了。”画面上出现了一位三十多岁,身材苗条、明眸皓齿、鼻直唇薄,穿一身白大褂的女大夫。“两位好心人把我公公送到医院后,由于抢救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代表我爱人及全家感激两位热心人,希望通过媒体帮我们寻找到两位好心人,我们好还上他们垫付的五千元押金。同时表达一份我们的谢意。”在女医生说话的同时,画面上是那位被车撞的老人坐在床上,颤抖着手捧着碗正在喝汤。 女主持人最后总结道:精神文明之花正在东海大地竞相开放,在这股文明新风的吹拂下,我市两个文明建设将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电视里开始播放一首歌曲,刘天民和金峰两人大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画面。 王雨松瞧瞧表情惊愕的两个人,奇怪地说:“你俩犯傻啦,你们真还相信有这样的两个傻老冒,哪有给素不相识的人交五千元住院费不要的,这说不定是电视台在配合抓精神文明建设搞了个无中生有的东西。” 金峰望着刘天民,倒抽了一口气,刘天民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破。如果承认是他们两人所为,免不了要受王副处长一顿奚落,他已经把做这种事定性为傻老冒,这要传回东北大本营基地,机关干事、科长们指不定会说他俩拿公家的钱不当钱花,做大手大脚的败家子,靠这样的人能干成什么事呢?刘天民清楚机关那地方水深得很,关系错综复杂,张三和处长关系好,李四和党委书记铁,王二与某副处长是铁哥们。一般情况下处长和党委书记关系都欠融洽,各有各的势力范围,以众人的推论和一致看法,刘天民和金峰属于处长罗前进麾下干将。而王雨松与党委书记姜同顺比较投缘,因此,罗前进对王雨松便多了一份戒心。刘天民害怕王雨松会拿这件事来攻击罗前进,同时也给自己今后在东海的工作增加更多的难度。 金峰理会了刘天民不让他说破的意思,便附和着王雨松说话:“王副处长,你说得太对了,在这个商品社会里,人人都钻钱眼里拔不出来,哪有救人又搭钱的事,真的是胡扯蛋!” 王雨松看了一阵电视,起身去厕所方便时,刘天民低声对金峰说:“你抽空把那张交款押金送给医院里那个女大夫,将钱要回来,这事千万不能让王副处长知道。” 金峰点头,望了洗手间的方向听到里边有“哗哗”的水声,王副处长还没有出来。金峰说:“你让我去找电视上那个女大夫要钱啊,我张不开那个嘴哩。” “别耍贫了,五千元,快顶一个人半年工资,你不去要,将来从咱俩工资里扣。” “得得,我去就是了。” 洗手间门打开,王雨松走出来,刘天民和金峰就闭口不谈刚才的事情。王雨松甩着手上的水,说:“你们两个考虑成熟没有,今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工作主攻方向要准确,你们要出动,不能猫在这房间里,要想办法和招标办的人建立感情。” 金峰说:“我们现在去给招标办的人送礼金,有钱没有敲不开的门。” 刘天明预料王雨松不会赞同金峰的说法。果然,王雨松显得莫测高深的样子,“不是你小金子想的那么简单!送钱,送给谁?要烧香得找准庙门,有了猪头你得供到真神仙跟前,要不然,遍地饿鬼,多少钱也不够撒的。” 金峰说:“新闻发布会上那个杨社副厅长,招标办主任赵建设,还有那个女的杨静,一人给他们送几万。我想,没有人不爱钱的。” 刘天民见说到送钱,想到罗前进走时曾给他面授机宜,叫他处处多长个心眼,今后给甲方送礼,涉及一次送几万甚至更多时要他刘天民亲自去办。罗前进说,人都有贪心,万一别人送钱少送或不送,钱揣进自己口袋里回来说送了,损失了钱不说,最后还办不成事情,就贻误大事。罗前进还话里有话地说,“这两年我们处投标花了不少冤枉钱,中不了标,那些钱真送出去了吗?为什么送出去别人不办事,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有些人在坑企业。” 刘天民听出罗处长在影射王雨松,因为王雨松分管主抓投标这项工作。 刘天民见金峰谈到送钱,一张口便是一人几万元,他很怕王雨松借此大包大揽,一切由他出面办理,五十万元是经不住花的,万一他如罗前进说的那样,岂不让他刘天明坐蜡为难吗。但是送礼是少不了的,怎么个送法,花较少的钱或不花钱办成事才好。 刘天民没有想到王雨松反驳金峰的观点,“天民、金峰,我告诉你们,要记住一个道理,有很多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寸步难行的,就拿投标给甲方送钱,这里学问大着呢。刚才金峰说给杨社副厅长、赵建设主任和工作人员杨静一人送几万,你现在就拿一口袋钱去,见面就递上几万元钱,贴个笑脸说,麻烦你们帮个忙,让我们中个标。显然是不可能办成事的!人和人交往,得讲一种感情,当然这感情有真有假,我们和他们交往肯定不是真正的纯洁感情,感情与金钱搅和在一起便成了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就彻底玷污了感情这两个神圣的字眼。不过没关系,明知是假感情,我们也要把它搞得比真感情还要真十倍。双方相处,处处用感情去打动他们,投其所好,慢慢地将一些东西渗入他们的心里,到那个时候,别说送他钱,送他们一座金山都敢要。现在杨社副厅长、赵建设主任和那个杨静与我们双方互不了解,他们不但不会收我们的钱,很有可能我们从此别再想踏入东海的建筑施工领域。” 王雨松说得刘天民和金峰身上的汗毛直竖,两个年轻人如履薄冰,感到随时都有灭顶之灾降临。刘天民心里闪过一丝阴影,但他强行将那阴影驱走,说:“王副处长,你得帮我们指路子,到底怎么做才对。” “市场这个东西,没有一定之规,全凭个人素质和悟性,走一步看一步,在实践中摸索,走一条属于自己的别人也没办法学的路子。” 金峰觉得王雨松有点故弄玄虚,他都摸不清王雨松的底数了,他开始怀疑王雨松来是不是真的帮他俩。 金峰说:“王副处长,你刚才说我们如果给杨副厅长、赵主任他们送钱,很有可能被逐出东海建筑市场,有那么严重吗?” 王雨松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做出一种摆事实、讲道理的架势,“我说的是可能,不是绝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分为二,有可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也可能向坏的方向转化。比如现在给杨社他们送钱,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送了钱再坏他们的事情,能不能靠得住。所以他们就是想要也不敢要,这是其一,其二呢,我们不了解他们到底是见钱眼开的贪官呢,还是一身正气的清官!如果是清官还好办,如果是贪官故意摆出清官嘴脸,把我们送的钱交纪检委,公之于众,用表面上的清廉掩盖那些感情到位的单位和人送给他们更多的贿赂,我们就会鸡飞蛋打,吃不到羊肉还会惹得一身骚!” 刘天民说:“我明白副处长的意思了,要办成事得迂回曲折,直走不通,学会拐个弯儿。” “哎。”王雨松乐了,“天民就是个当经理的料。金峰,你呀,只能是给天民做个副手。” 金峰回答:“那还有啥说的,本来就是个助手。” 房间电话响起来,酒店商务中心让去取一封从东北发来的特快专递。 王雨松说:“我今早和处机关投标经营中心通电话,他们告诉我,企业营业执照副本和施工承建资质证书和法人委托书已经用特快专递邮来了,取出来今天就交到招标办去。” 刘天民说:“我去取,金峰你陪王副处长。” 刘天民出了房间,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战前充满硝烟的紧张气息迎面袭来,二十六层楼走廊里,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一角嘀嘀咕咕,还有人夹着皮包在敲门。电梯里人们的脸上神秘兮兮的,一楼大堂内三一伙五一堆到处簇拥着人。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的建筑承包商们象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伸着长鼻子,东闻西嗅,寻找各种关系和渠道。想要在海坪高速公路分一杯羹,那些信息贩子和声称有关系、有门道的骗子四处乱窜,向承包商们兜售根本不存在的关系,或是他们凭空捏造出来的每一个标段的标的。 刘天民看见几天前曾骗过他的杨眼镜在大堂一闪进了电梯,刘天民动了追他的念头,转念一想,随他去,便站住了。 刘天民到商务中心取了特快专递,正准备把资料送上楼去,便听到有人在喊他,“刘天民 !” 刘天民四下里找是谁在叫他,只见一双手背关节处凹着一个个小肉坑的玉手朝他伸了过来。“老同学,你好哇。” 刘天民望着面前站着的这位丰腴的年轻女人,秀气的脸,皮肤细腻,大大的眼描着暗影,上身一件紧身的银灰色衣服将胸部的饱满坚挺凸显得淋漓尽致,下身过膝的长裙将微微后翘的屁股勾画出优美的弧线,半高腰的皮靴衬托出她的干练利落。 刘天民惊呼道:“陈玉英,怎么会是你呀。” 陈玉英没有和刘天民握手,而是将一双手搭在了刘天民肩上,跳起来,“我也奇怪,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 刘天民问:“你不是交大毕业去上海读研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去成,当时大学毕业,我父亲病故,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我别无选择,就回到了东海。在一个地级市江口交通局干了两年,后来辞职跑到省城又混了一年。后来母亲过世,现在是给自己打工。” 刘天民说:“你当老板啦?” “当啥老板,自己开了个物资贸易公司,集仓储运输、销售,挣一碗稀粥钱。你现在干什么,我记得你大学毕业,不是去了国企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当领导了?” “领导没当上,搞了几年技术,现在让我到东海开拓市场,任命我做一个小公司经理,把这边做好了,单位也可能搬迁到东海来不再走了。” “那可真是好极了。” 紧邻一楼美食城旁是一个叫“避风港”的咖啡厅,里边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在享用磨豆咖啡,咖啡厅一角一位身着花裙的女孩在弹奏着钢琴,此时一曲柴可夫斯基《天鹅湖》正欢快地响起。陈玉英牵着刘天民的手直奔咖啡厅而去,两个人在靠街的窗边落了座,要了两杯咖啡。刘天民将手里的特快专递放在桌上,从玻璃糖罐内为陈玉英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咖啡杯里,陈玉英陶醉地一眯眼,抿了一下嘴巴,从心底深处发出一个幸福的微笑,“谢谢。” “咱俩大学毕业一晃过了七、八个年头了,真是光阴似箭,仿佛就是一眨眼功夫。”陈玉英说。 刘天民说:“你比起大学毕业时更漂亮了。” “别哄我啦,光挑好听的说。” “我说的真心话。”她又向他微笑了一下,他也回了一个微笑,两个人没有话了,反而又拘谨起来。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地嘬了一小口,在放下杯子时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也正注视着自己,陈玉英红了脸。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呀,多年渺无音讯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又重逢了呢,如此的巧遇,难道上天有意安排吗? 大学四年,刘天民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中锋,他那矫健的身姿曾令当时还是情窦初开的陈玉英不时春心荡漾,偷偷做着一个怀春女儿的美梦,但那一层窗户纸终究无法用她的手捅破,她等待着刘天民能主动伸出一根手指头,可是家境贫寒的刘天民则有着一种巨大的自卑心里。当陈玉英上晚自习偷偷塞给他一块香甜的糕饼,一把喷香的葵花籽或一袋牛肉干时,他的心里也涌起过一波又一波的热流。他曾偷偷看过陈玉英那只握钢笔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中指向上顶着,无名指呢,若即若离,而小指则翘成一个兰花状,一会儿悬在空中惬意地晃动,也许是累了,便低下头,贴着纸面向后移动成为握笔的那只手的一个支撑点。 那是一双多么美的小手啊,刘天民恨不得抓起它来亲吻。刘天民爱陈玉英那双手几近要达到如痴如醉的程度。 也许命运不该让他们走到一起。大学毕业那一年,在东北的中国筑路工程局二处到学校要人。有一天,刘天民站在食堂门口,苦苦等待在食堂打饭的陈玉英,陈玉英也看见了他,停下来问:“有事吗?” “我报名到东北的中国筑路工程局工作,你去吗?” 陈玉英说:“我也想和你一道去,可是我父亲希望到上海去继续深造,将来那边好发展。” 陈玉英想要刘天民跟他一同考研,或者刘天民再坚持让她和他一起走,只要他再坚持一回,她就会答应他,把一生都托付给他,东北寒冷算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敢往前走。 可令陈玉英失望的是刘天民没有再坚持,只说了句,“那好吧—”便转身一步步地离去了。 陈玉英无助地望着刘天民的背影,张张嘴想喊他回来,但嗓子里发不出声音,唯有两行热泪挂在了嫩红的腮上。 一对有情人从此天各一方。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两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再次相聚重逢。 刘天民抓起陈玉英的那双手,送到嘴边亲了亲。陈玉英全身颤抖了一下,象一只手在她的心尖尖上拂过,她闭着眼睛轻轻地呻吟道:“天民,你现在跟我走。” 刘天民点点头,“我们在一座城市里,随时可以见面,现在,现在恐怕不行。你看,我们在这里投标,刚收到的企业营业执照,很快就要交招标办。” 陈玉英使劲摇晃着头,抱歉地笑了,“你看我都昏了头了,象个急不可耐的小女孩,对不起,你忙你的,等忙过一阵子咱俩再聚。” 陈玉英掏出手机,问刘天民:“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刘天民报了一组数字,陈玉英照此按了一回,再按接通键,刘天民手机响了,两个人将对方手机号码存进电话簿里。 陈玉英说:“有了空就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 刘天民想问问陈玉英是否与交通厅里的人熟悉,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他想起了王雨松那一番真假感情的宏论。 刘天民的电话响了起来,这是王雨松打来的。王雨松在电话里显然有些不高兴,“天民,你在干什么呢,快点上来,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咱们晚上一起吃顿饭” 。“好,我马上来。” 陈玉英已经站起了身,将小皮包挂在了肩上。说:“天民,你忙你的事情。对了,你在这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找我,我在这儿时间长,认识的人总比你多些。” “我会的,免不了会麻烦你。” “你有必要和我客套吗?天民。” 他点点头,嘴唇动了动,眼眶内有些潮湿。 陈玉英用一张洁白的面巾纸,在自己的眼窝处沾了沾,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不知什么时候,咖啡厅里响起了缠绵的钢琴曲。那是李斯创作的《爱之梦》,钢琴声时而如泣如诉,好似在向恋人倾诉相思之苦,时而如高山流水,与心上人双双携手徜徉于花草簇拥的大自然怀抱中,时而又如大河奔涌,一对爱人心中的狂潮激荡使爱情达到理想的极致。整曲作品被最后推向了高潮。 刘天民乘坐在天梯里,耳畔还一直回响着那首爱情的安魂曲。推开2608房间时,他还是一脸的潮红。 房间里只有金峰在写字台上整理几份资料,刘天民将那封特快专递打开,取出几份文件,金峰又清查一遍,说:“全齐了。” 刘天民说:“王副处长打电话让我赶紧上来,什么急事?” “是这么回事,你走后不久来了一个人,跟王副处长称兄道弟,也是搞工程的。前年那个人在沈阳投标,王副处长尽过地主之谊,请过他,今天他在招标新闻发布会上看见了王副处长,找到房间来了。” “人呢?” “那人请王副处长到他住的2810房间,王副处长让你回来就上去。” 刘天民临出屋对金峰又嘱咐了一遍,“你将这些送招标办的各份文件再仔细过目一遍,不要出什么差错,晚上我们再碰一次头,争取明天上午送交上去。” “你放心,快去吧。” 刘天民再次乘电梯,来到二十八楼,到了这层走廊,与二十六层就有着质的区别,走廊里地毯是带花纹的纯毛地毯,踩在上面有软绵绵的舒适感,而二十六楼地毯则有点板硬,踩上去磨擦起声。那一层全是标准间,而二十八层走廊里的房间门与门相隔较远,这就说明全是套间的高档房。与王副处长认识的这位客人住这一层,就无言地显示出了他的身价。 刘天民推开2810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会客厅,会客厅里一圈橡木沙发,右边靠阳面有一个门可以看清里面是一张硕大的床,左边的门是洗手间。王雨松与一年近五十的人坐在沙发上不知说什么,两个人在“哈哈”大笑。 与王雨松说话的人脸上皮肤松驰,一脸的鲜肉,特别是下眼袋象两个海绵体又大又薄,只要头一动那两个眼袋便会颤悠悠地象要爆裂开来。 王雨松朝刘天民招手,“天民,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个贵人,这位是我的一个哥们儿,南方路桥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姓赵名合久。他的公司与我们局级别一般大,南方路桥集团有干不完的活,效益也好得没法说,我们到老赵这地界,仰仗赵董事长帮助。” 赵合久站起来“哈哈”地与刘天民握了握手,那人只齐刘天民肩膀,倒是那个大肚皮象有七、八个月身孕。 “请坐,请坐,小兄弟怎么称呼?” 王雨松说:“这是我们处所属公司经理叫刘天民,是个能干务实的年轻人,初来东海,人生地不熟,今后赵老兄得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这么年轻有为的人,到了我们东海一定能大展鸿图。刘经理家什么地方?” 刘天民说:“我家在东北。” 赵合久说:“好,好,东北人耿直,讲义气,那一年我在沈阳遇到了一点麻烦,是你们王处长仗义帮忙,我才化险为夷。只要是王老弟的部下没的说,你们初来,好多关系接不上头,有难处尽管给我讲,我一定为你们协调。” 刘天民心里一阵亮堂,今天遇到这么多的好事,特别是刚刚和陈玉英一见,至今心情还是那么愉悦,这个赵老头同意帮忙,今后的事情可能好办得多。 王雨松说:“老赵,我们晚上请你吃饭,好长时间没跟你喝酒了。” “不可以喽,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怎么可以让你请。我做东,晚上到最高档的海鲜世界吃鲍鱼,喝茅台!” 从里间走出一位身穿淡青色细条衬衫,扎一条红色领带,腰间还挂了一大串钥匙链,仿佛是个大宅管家的年轻人。赵合久对那年轻人说:“小文子,晚上在海鲜大世界安排一桌。” 叫小文子的年轻人答应着。 “这小文子是我的攻关部长,也很能干的,人蛮机灵。”小文子朝王雨松、刘天民点头,然后掏出手机开门到走廊里打电话订餐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