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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年罢节罢,一直到了三月份,教育局人事科领导,通知于志坚到县党校学习,时间是三个月。学习对于志坚来讲是个好事,反正现在也没有安排工作。他很高兴地去了县党校学习,按要求,不论远近都要交食宿费,住到校内,学员们都必须按规定交费。可住在那里的只是下边乡镇的学员,县直部、办、委、局派来学习的大部分车接车送,只有极少数不能享受这个待遇,于志坚是其中之一。他要么就挤公交车,要么就徒步行走,大部分时间是徒步行走,从家里到党校一般需要半个小时。他觉得这样很好,整天坐在教室里,很需要一定的时间走动走动,增加运动量,正好锻炼了身体。可有些人不这样看,在有些人眼里这是没本事,混得不行,就会被别人瞧不起。同样的级别,干了几年的年轻人,就是车接车送,并且看谁的车漂亮。就一个县直科级干部,都官味十足,一个个趾高气扬,看谁神气。这就是差别,这种差别不论你贡献大小,资格多老,不论你有多大本事,是论权力的大小和地位的高低。人家都用公款相互吃请,他也不知道局里什么规矩,人又老实,也不问一问,只好远离酒场,也不去吃别人的,喝别人的。这些现象又引起了于志坚的沉思:这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小的官就是这样,还有那么多高官又是什么样呢? 党校学习还没有结束,林局长亲自给于志坚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某酒店找他。他去了之后,林局长说: “县里农村综合改革办公室要求我们教育局抽调一个领导去搞农村综合改革工作,因为涉及有义务教育体制改革方面,你暂时就去搞这项工作。” 上午林局长找于志坚谈了话之后,下午就去参加县里召开的农村综合改革会议,会议的内容主要是迎接省里检查。农村综合改革有四个大的方面:一是乡镇机构改革;,二是义务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三是乡镇财政体制改革;四是农村税费改革。重点是乡镇机构改革,乡镇机构改革的重点又是对过去乡镇直属事业单位的七站八所进行转制。转为公益性服务性质,实行“以钱养事”新机制。按规定的岗位职数竞聃上岗,签定服务合同。由省县两级财政拿出专款按服务合同兑现报酬。“以钱养事”,顾名思义就是干了事,才能给钱。另外,所有转制人员由县财政和个人按比例(县财政占百分之八十)拿钱来入养老保险,解决后顾之忧。 省检查的重点要看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下达的“以钱养事”资金是否按规定全部落实到项目;二是县级财政安排的农村公益性服务资金是否比上年减少,不能上进下退;三是乡镇事业单位转制人员参加养老保险是否应保尽保;四是乡镇与各服务中心、服务中心与服务人员是否签定了服务合同,是否在按合同兑现“以钱养事”资金。还有一个主要方面就是涉农收费,是否还有乱摊派、乱收费现象。 于志坚负责带领一个小组下去督办,迎接省里检查。分包三个乡镇,其中有红桥镇。下去后,这个时刻听从党召唤的人,就按照要求逐项进行对照检查,并深入到农户进行座谈,核对落实情况。于志坚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他又搞起了农村工作。不过,现在的农村工作与他当年在农村时的工作截然不同。到了红桥镇,他抽时间去了他的老朋友赵金德那里。车可以一直开到东河岸上,赵金德在远处就看有车过来,认为是订购的老板来了,就向车这里走来,于志坚从车上下来后就喊:“金德!” “是志坚啊!我当做是订购的老板来了,咋能想到是你呢?” “你的生意做大了,尽想的是老板们,我就不能来看看? “你说的啥话呀,走,志坚,我给你领上到处参观参观。”赵金德走着说着:“你那第一次来就只看到七十年代我们亲自凭双手用铁锹挖、用肩膀挑兴修的东河,你看,现在这两岸旁的鱼塘全部是用机械化完成的,水面面积一百多亩。走,再到上游看看我的养殖场。” 到了养殖场,首先看的是养猪场,于志坚惊呀的说: “哎吆!这么多猪哇,这总共有多少头?” “现在存栏有一千多头。都是良种猪,瘦肉型,供不应求,非常抢手。” 接着又到了养鸭场,鸭子一看主人来了,呱呱乱叫寻食吃。一群一群用栅栏隔开,看上去足有大几千只。于志坚说: “金德,你现在这么大规模,销售都是怎么在搞的?” “我这现在已经上互联网了,网上介绍得非常详细,有简介,还有地址、联系电话,品种,市场批发价格,年供应量等。主要是批量销售,按订单销售,都是找上门来订购。像这猪,到出栏时就整车地拉走了。这鱼都订购完了,订金都到帐了,到年底也是一车一车地拉走了。我现在就是只操心放养和管理。 “金德,这么大的规摸,要千万注意疾病地防治,特别是传染病地防治。养殖业最怕的就是这方面,一旦暴发传染病,就不是死一头两头猪,一只两只鸭的问题,就会成片地死亡。 “志坚,你关心到点子上去了,我儿子的主要精力就集中在这方面。另外,他还在对养殖业进行研究,通过实践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创新,准备在这方面出一本书,使新从事养殖业的农民少走弯路。” “你做得好哇!不愧是省劳模呀。金德,我们要感谢党啊!不是党对农村得好政策,那有你现在这种局面。但是,与你地努力奋斗也分不开呀。 “志坚,你说话我总是很爱听,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两人哈哈一阵笑声,接着,于志坚说: “金德,每个人要想真正干一番成功的事业确是不那么容易,虚度年华太容易了,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志坚,我之所以让儿子对养殖业进行研究,总结经验,对外传播,主要也是想为群众做点事,对得起党,对得起群众。大家穷,就你一个人富,心里也不是滋味,谁还跟你玩,高兴得起来吗?” 于志坚说:做得对呀!金德,镇上一些部们比如农业技术服务中心,为你搞过什么服务了吗? “我这里没有,给其他农户搞过没搞过我就不知道了。” “向你乱收费、乱摊派了吗? “这两年好了,没有了。” …… 通过检查,于志坚发现和上边要求相差太大。都做的是表面文章,农民受益很小,微不足道。钱拿了,没做事,有很多就是把上边下拨的资金平分了。于志坚把存在的问题如实地指出来并跟乡镇领导们在一起进行了勾通。乡镇分管领导说:“于主任,你没搞这一行,你不懂,乡镇工作太难搞了,乡镇上和你们县里不是一样吗?不也是涉及到很多人际关系,不好处理吗?那县直部门比我们乡镇上还要严重,还要复杂。也按乡镇机构改革这样搞,照样搞不下去。算了,不要太认真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下边吃点清淡的总行吧。于主任,关着门是一家人,说个不该说的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除了我们操心,县里也要操心,会有办法的。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再说白了。” 四月下旬,省检查组来了,县里早已准备好了。安排在市内最高档次的宾馆——新世纪大酒店。每人一个豪华套间,专门组织了一个接待专班,陪酒的,陪玩的,陪吹牛的,搜集信息通风报信的等一应俱全。 第一餐非常重要,检查组四个人,一桌坐了十四个人。能够上的好菜都上了。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国酒茅台、五粮液觉得有点老一套了,就喝XO。先由县委张付书记敬酒。张付书记说: “A厅长,来到北岗条件差,受委屈了,不到之处请多包涵,敬你一杯。” “B处长,初次见面,一回生,二回熟,欢迎来北岗指导工作。敬你一杯。” “C局长,你肯定是个熟悉业务工作的,多指教,敬你一杯。” “D科长,需要我们怎么做,你尽管吩咐,敬你一杯。” 接着,李县长,王主任,赵局长一一都给检查组领导热情地敬酒。然后专门负责陪酒的焦女士开始尽职尽责了。她是去年才大学毕业的选调生。美若天仙,她下穿蓝色牛仔裤,上穿纯白色T恤衫。水灵灵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圆脸蛋,细腻无比。她那发育成熟的女子曲线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像洞庭湖正含苞欲放的荷花,娇艳无比。小焦站起来说: “厅长大人,卑女敬你一杯。” A厅长瞅了瞅小焦,看这么漂亮的小姐,就问: “你贵姓呀?” “免贵姓焦。” “噢,你‘姓焦’,来,还是先喝酒,酒席上‘姓焦’的不多呀!” 小焦听到厅长话里有话,说:“厅长,这年代就是要解放思想,开拓创新,不能因循守旧,来,再喝一杯。”厅长兴趣来了,两人又同饮了一杯。 小焦一一地给检查组领导敬酒,哪个不喝,就走到哪个跟前端起来递到手中,看你喝不喝。美女站在跟前,兴奋不已,哪个能不喝呢? 酒喝得差不多了,吹牛的开始当领导们吹嘘北岗了,说: “A厅长,我们北岗这几年的发展可是日新月异,有目共睹啊!我们这一届的领导班子都是年轻有为,思想解放,大胆开拓,勇于创新,求真务实,树立科学发展观。农村综合改革工作是严格按照省里要求逐项逐条落实到位。主要领导亲自抓,分管领导具体抓,一般干部包村抓。你们尽管放心,检查到哪儿,你们给我说一声,我们负责给你们安全带到,全县哪个镇,哪个村,哪个组我们都非常熟悉,了如指掌。” 检查组一来,县综合改革办公室就迅速通知到了乡镇,各服务中心表面文章——档案都早已编造好了,主要是看村组老百姓怎么说。乡镇所有干部全部出马,一个人包一个村,任务是当好教唆犯,村干部怎么说,组干部怎么说,村民怎么说都统一口经,反复训练,牢记在心。 “樊大伯,我给你交待的你都记住了吗?”高岗镇杨付镇长说。 “记住了,你娃子就会搞这一套。”樊大伯不耐烦地说。 “不是我会搞这一套,是要求我搞这一套。” “那你们一开始就照实搞这一套我们也能受点益,得点实惠呀!你们这纯是欺骗上级。” “算了,樊大伯,给你表侄点面子,不要说别的了。” 高岗镇是北岗县的一个重镇,来这里检查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领导们不敢松懈,“思想工作”做得更扎实。 三天的检查结束了,检查组领导把检查的情况向县委县政府及有关部门领导做了通报,首先把取得的成绩和做得突出的方面总结表扬了一番,然后把存在的问题也进行了通报。有问题不要紧,检查组会处理的,进行整改就行了。“整改”两字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检查过关。 农村综合改革办公室在财政局设的,于志坚经常要去那里,他好几次碰到原来到北岗四中要钱的那个汪科长。一次,汪科长邀他到办公室坐一坐,于志坚进到汪科长的办公室,办公桌摆了很多,就是不见人办公。于志坚问汪科长: “你们这儿的人呢?” “上午来了一会儿,都找‘场儿’去了,哪儿有事干。” “你们局机关有多少人?” “四百多人。你没看,办公楼有七层,从一层到七层,办公桌都摆得满满的,就这还有好多人只拿工资不上班,真正干事的不到百人,这百人中满负荷工作的廖廖无几。真正按实际需要四十几人就够了,百分之八十都在闲着。就这样,每年还有少数特殊关系需要进来的。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有来头的,不是领导的老婆,子女、亲兄弟,就是领导的七姑八姨、小舅子。一个都不敢减,即使少数没来头的,你也不敢减,这些人都是业务骨干。另外,这些人时刻在盯着那些有来头的人,你敢动他,他就敢‘动’你;所以,人员越减越多。” 于志坚在想:难怪这些人们向下边要钱,不从下边拼命要钱,这么多人,各种开支从哪里来。于志坚跟物价局打交道时,他们的领导去要钱时,也是叫苦不迭。二十多人的编制,一百多人拿工资,好多人都没上班。还有一种现象,好多领导的子女还在上学时就在拿工资了,已经把单位就安排好了。因为超编的人太多了,其他人都搞不清楚。县委县政府的部、办、委、局加起来一百多个,没有不超编的,并且是大量超编,再加上乡镇超编的,事业单位超编的,算下来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有些人凭什么拿工资?凭什么不劳而获?凭的就是一个地位,身份,权力的传导性。按老百姓的话说叫:“一人升官,鸡犬升天。”他们这些人没有创造一分钱的价值,还趾高气扬,傲气十足,感到自豪,还有人尊敬,有人巴结。老百姓凭着自己的双手劳动在不断地创造价值,除了纸上写的,嘴上喊的,谁又真正地在尊敬他们,巴结他们?甚至还被那些不劳而获的人瞧不起。这是现实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极大的不平等。这跟党和国家要求的社会公平正义是格格不入的,这种不平等带有阶级社会的那种人的阶级性。 七月初,省人事厅的曾挥高从省城回来了,县里一些领导都非常客气地接他吃饭,还有那些找他办事的就更不用说了。一天晚上,像排序一样可算轮到丁某接他吃饭了,乘陪客的人员还没来,曾挥高把包厢门一关,跟丁某说: “你孩子安排工作的事,我给杨书记说好了,你准备两万元算了,你看行不行?” “行!明天我给你送去。” “另外,我这里有两个餐费条子,在你单位报销了算了。” 丁某接过条子就装到了口袋里。 晚宴上,丁某请了五六个有身份的人陪曾挥高喝酒,这个说给曾哥敬一杯,那个说给曾处端一个。一会儿,曾挥高喝得就有些醉意了。从开始的轻言细语变为豪言壮语,说:“诸位,够朋友,有用得上我曾某的地方,你们尽管说,下至县里领导上至省里官员,我曾挥高跟他们都有不一般的关系。” “是的,是的,因为你神通广大,我们都知道。所以人们都称你‘真会搞’。”陪客调侃地说。 “这年代,不会拉关系不行,只默默无闻地工作,谁认识你,谁了解你,你不找领导,领导还去找你,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我不就是个初中毕业‘顶职’的吗?事在人为,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这回事儿?”曾挥高越说越激动,大谈自己的经验。 “是的,是的。”在场的人都似乎心悦诚服。 临走时,曾挥高跟丁某说:“你那事就按刚才说的办,然后我来操作就行了,你尽管放心,球的问题。” 翌日中午,单某又接曾挥高吃饭。曾挥高去晚了,一走进包厢,陪客的人一大阵都跟他打招呼。他看这场面不能说事,就把单某从包厢里喊出来,他俩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曾挥高说: “你孩子上大学的事敲定了,拿伍万元,走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先准备好。” “行,我一定准备好。” 中午,又是喝得醉意浓浓,但是,有一句话他不会忘记说,“诸位,够朋友,有用得上我曾某的地方你们尽管说,下至县里领导上至省里官员,我曾挥高跟他们都有不一般的关系。” 曾挥高就是利用这种方式多渠道创收,县里领导到省城去,他招待的花费仍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于志坚在北岗四中当校长期间,他那农村的亲戚朋友也找过他求他帮忙办事。这个说我给你点钱,你给我这个事办一下,那个说我给你点钱,你给我那个事办一下。于志坚跟他们说:“你们要粉笔吧?要粉笔我这里没问题。我一个校长,能有多大的权力?县里领导,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能办个什么事?”结果都是高高兴兴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于志坚在想:农村的老百姓都知道,现在办事要拿钱,人们现在把这种现象当做一种很正常的事情,一点也不顾忌。就像原来不上桌的菜现在成了席面上的上等菜。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从隐蔽走向公开。市场经济条件下,好象行贿受贿,买官卖官,吃回扣,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甚至偷盗抢劫都是合理不合法的。刑满释放人员回家后还要大摆宴席,亲戚朋友都去庆贺。 有些人一生在背离党的宗旨,以损坏人民的利益为代价不断爬升。有些人一生在为党的事业,为人民的利益而努力奋斗且原地不动。前者是曾挥高式的人物,后者是张献生式的人物。后者才是中华民族这个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中流砥柱。前者是蛀虫,在不断地吞噬这个大家庭的人民用双手和智慧创造出的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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