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下篇之八
开春的时候,收到了紫苏和阿鲁的喜帖。 燕赤侠彻底失恋,请了假,躲去云南。 阿鲁一直未同我谈这桩事,直到我收到喜帖。我知道紫苏和他恋爱,我亦不便谈论。当初我结婚时,阿鲁觉察出我同紫苏有些瓜葛,不知他是未放在心上,还是自我回避。 阿鲁遣散了原女友们,在西区闻名的外销公寓区内置了一处房子,作成新房。装修完毕,我去参观,那间屋子一大统,十分敞亮,白壁,没几件家什,不似阿鲁作风。 “她喜欢这样。”阿鲁道。 “是吗。”我立到窗前,可眺望到公园全景。叶尚未绿浓,有些鲜嫩的枝芽。又是一年。 “交给我,你总可放心了吧。”阿鲁点支烟。突然说。 我僵住了,头抵住玻璃。 阿鲁揽了揽我的肩:“第一次见到她……记得吗?在你那里,我已被她深深吸引,山转水转,从未想过她能有一天来到我这里……来之不易啊,冠华,我一定分外珍惜。” 我笑一笑。 “我知你在担心我的想法。冠华,你是怎样的人,还有谁比我更晓得?我唯有全心意地对她才不辜负你。你若是想搞鬼,哪里还轮得到我呢?”他十分直率。 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了解我的,我感激而失落。 婚礼那天,这对新人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特别是紫苏,惊人的美貌。她并未象以往那样冷峭,而是一直在微笑,温暖的,平静的。她捧着浅粉色玫瑰花球,正是“如花美眷”。 众人排队与新人合影,我耐心地等在一边。 “冠华,来呀!”紫苏笑咪咪地向我招手。她那样自然,那样可亲,毫无芥蒂的模样,那是另一辈子的她。 于是我也轻快地走过去,立在她身边。新郎快乐地捶了我一拳,我亦推搡他,紫苏叫道:“快别闹啦!” 那张照片上,我们都笑得开心而无邪。 婚礼结束,我喝得十分痛快,半醉。 摇摇晃晃,不知不觉来到陈畅处,未进门,已听到钢琴声,一怔,谁在弹呢?陈畅,啊,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陈畅坐在琴边,长发挽了个松松的髻,琴声流畅悠扬。 这是婚后第一次听见陈畅弹琴,第一次她的神情这样愉快,看护和保姆坐在不远处。 一曲弹毕,她别过脸,看牢我,随即笑了,站起身,迎上来:“你回来了么?我们的宝贝呢?” 我疑疑惑惑:“游游在我爸妈那里。” 陈畅的病情何时好转的,我不太清楚,自那一天晚上起,陈畅显然已悠悠转醒,她似从恶梦中醒来一般,对以前的事,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但她至少恢复了原先的开朗和明媚。 她上街买了一次服饰,将头发修饰一翻,到我父母处问候,与女儿亲密无间。 对这个乖儿媳的失而复得,父亲母亲惊喜交加,他们绝口不提以前的事,也不许我提。我哪里会提呢。我们把陈畅的病史掩在于心里,象捂住一只想飞的小鸟,一直捂到闷死它为止。 陈畅的奶奶郭女士得知消息后,立刻从美国飞回来。祖孙俩抱头痛哭。陈畅一边哭一边说:奶奶,我好傻,我太傻了……郭女士安慰她:生病哪里由你作主呢? 陈畅的生活突然忙碌起来,照料女儿不说,跟着郭女士到公司里上班,学这学那,过得异常充实。 她穿着职业套装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一时没认出来,茫然地看着她。 “中午一道吃饭?”她笑问,“手边事情还多么?我等你处理完。”她走到一边浏览书柜里的书籍,拿出一本来翻。 我打电话,在餐厅里订了一个座。 她笑道:“午餐就这样隆重?” 我道:“偶尔一次。” 我和她到餐厅吃午餐,席间,她与我讨论公司里的事情,她很好学,人又聪敏,背靠着郭女士的大树,上手很快。 我们这么友好地相处,仿佛置身梦境,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没有底细。我不知这属于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有时我苦笑着怀疑,莫非是我脑子出了问题。但我亦懒得深究,又有什么意义呢?好也罢,坏也罢,就这么一份生活。 陈畅胃口不错,饭后还点一客冰淇淋,她享用着,还对我道:“你胃不好,不该喝这么浓的咖啡。” 我欠欠身,“谢谢你还记得并关心着我的老胃。” 她突然变了颜色,放下了,眼圈红了:“冠华,以前的事情,对我而言,是场不明不白的梦,我一直想同你仔细谈一谈,但我又很害怕……真地。我想,最好还是能够重新开始。请你,别再对我这样冷淡和疏远。爸妈对我这样好,小游游又这样懂事情,应该是个幸福的家庭吧?” 我心中叹口气。她说的对。重新开始,幸福的家庭。有一切条件。我还在“作”什么。这个女子摆在我面前,同样美丽优秀,并在迁就我。我欠她的,我根本是欠她的,为何我还在这里犹豫不决:给不给她幸福呢? 我放柔声音:“也许我有点累吧。” 她马上说:“我们一同出去玩几天吧,作趟旅行,好不好?就我们俩……” 我打断她:“公司的事情……” 她又打断我:“反正奶奶在上海,还有小燕他们,能乱到哪里去?求你了,好不好?” 她如个孩子,急于得到礼物。 我只得道:“好吧,最多三天。” “一个礼拜!”她讨价还价,“我去安排。” 结果我们去了香港。 那边天气炎热,人流湍急,整个旅行团处于购物与暴食的白热化状态中。陈畅买的东西堆满了酒店的客房,她给奶奶买,给我爸妈买,给游游买,给大哥大嫂买,给公司同事买,角角落落,反正能想的人都买了礼物。 晚上,她倒在礼物中间的床上,笑一声:“物质的世界。” 我没处下脚,将各式箱盒撂起来,才跨到卫生间门口。 “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好不好?”她远远地问。 我不知这个“再”字从何说起,但人已僵在那里。 未待作出反应,她那厢已抄起电话来打,嘻嘻哈哈。我不以为意。待我出来,她已如睡公主一般,倒在花花绿绿的礼盒中。 我叹口气,蹲在她床前,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她那样恬静,我却永不晓得她的思想。我不了解周遭的女子,一个也不。她们表现什么,我接受什么,至于心灵深处,我无力窥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