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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开往北京的客车开始启程,我想,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叫做颠沛流离。 太阳摇摇欲坠,天渐渐黑了,城市的灯光艳丽而虚假。这里就是北京了,有太多我熟悉的人跑来这里。我朝人群里张望,可是没能找到一张熟悉的脸。 下车后买了一份报纸,一张地图,便于找工作和找房子,然后跟随人流前行。在天桥上看到一个女孩,她在乞讨。在每个城市里乞丐都随处可见,但我之所以在她面前停下来,是因为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几乎不忍心叫她乞丐。她胸前挂着白纸黑字的告示,头发肮脏,只有十几岁,这本来应该是享受幸福的花季少女。我无心去看那告示,把行李放下,在大袋里掏了两块钱,还有一个发卡,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破碗里。想来这个发卡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吧,也许尽管它原先的主人并没这么想过。她歪过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漠然。 后来找到一个90块钱的小旅馆,安稳的睡了一夜。 早上挤公车,因为带了行李不方便,接连二辆都没有挤上。望着挤满人的公车,觉得像个牢笼,可怜自己还挤不上,恨不得一脚把它踩扁。 在三环租了房子,每个月260元。依然是二楼的最西边,靠近楼梯。院子里依旧有棵树,并不高大,我叫不上名字。楼道内拥挤不堪,瓶瓶罐罐,破桌烂椅,煤气罐也错落的摆了三四个。我真担心,有一天失火会将我炸得挫骨扬灰。整个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味道太复杂,无法形容。 两天后我了一去天安门,因为路上耽搁,到的时候天快黑了。 在地下通道通的入口两侧突起的水泥台子上,有个乞丐在睡觉。难道他就不怕半夜翻身掉到地下通道里摔个半死吗?还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心里想。 走进去,刚好看到一个孩子被缺胳膊少腿的乞丐吓得哇哇大叫。前面还有一个拉二胡的老乞丐,我走到他面前丢下一块钱,他弯一下背, “谢谢。”这里几乎成了乞丐的天下,这个城市的乞丐是如此之多,跟我对这个城市的想象差得太远。 广场上鲜花摆出各种形象诠释着奥运,不时有小贩拿着相机吆喝着“快照啦,快照!”衣着时髦的男男女女吵吵嚷嚷。解放军正在换岗,一小对一小对,整整齐齐的跟电视上一样。 夜色深了,广场上开始沉静,我怕错过公车,开始往回走。当现在我回想起来的时候,那些乞丐在我脑海中占了多半,至于那夜色和花海几乎全无印象。 后来还去了一次中关村。进了海龙大厦,销售员热情的像一群狼,我吓得转身便走。后面有个女生甜甜的嗓音:“哎,同学,我们是同学!你过来啊!”我一个穷小子,北京都是第一次来,会有你这么热情的同学么? 下了公车,沿着马路朝我的住所走去,一辆金杯从我身边急驰而过,我吓了一跳,丫的把汽车当导弹开了啊!心里咒骂不停。穿过一条小胡同,看到前面路口处围了很多人,走近了,看到一个清洁工被撞了,正是那辆金杯。不会这么准吧,这是我的错吗?可怜的妇女。我小声的嘀咕。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往车里抬,女人疼的哭爹喊娘,好像是腿断了。以后万万不能骂人了,我对自己说。 回来以后我便开始找工作,也不再对这个城市怀有强烈的神秘感。 雨萧萧而落。马路上拥挤的人们,整日的忙于生计,不知疲倦的奔波。在凉凉的雨里, 他们身影交错,神情漠然。 入夜,雨渐渐大了。雨声滴答做响,打在窗台上,落在院子里。烦乱的思绪和不上雨的节拍,被雨打的四处飞扬。窗帘拉开一半,看到远处虚假的霓虹灯,在淅淅沥沥的雨里发着落寞而温柔的光。 我的对面住着一对小情侣,年纪应该比我稍大。整座楼里似乎只有我还单身吧,想想真是觉得可悲。住进来的头一天,夜里睡不着,张着眼睛在黑暗里想要搜寻些什么。对面不时的传来女孩的呻吟声,一波又一波。我开始烦躁,不停的烦躁。可是除了烦躁我只能烦躁,你会对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本书来幻想吗?正当我决定对女孩开始幻想的时候,在又一轮激烈的呻吟过后,它终于熄灭了…… 最初几天并未与他们打过照面,直到一天晚上。 我下班在街上胡乱吃了口饭,便回家了。躺在床上开始看一本小说,是本散文集,盗版的。当时我正看到一个文学大家在批判言情小说,骂的那叫狗血淋头,这时候电压开始不稳,灯泡一暗一明,再加上文字本来就小,纸张质量又差,不一会眼睛就疼的开始流泪。 我正要将书合上,门响了。正是我对门的小情侣,男孩并不高大,长的也决对称不上帅,女孩身体单薄,大大的眼睛,鼻子小巧精致,嘴巴性感实足,绝对是个美女。 他们提了些桔子,我问:“你们找谁?” “我们就在你对门。”男孩笑着说。 “是邻居啊,进来坐坐吧。”我把他们让进来。 “给你带了些桔子来吃。”女孩将桔子放在床边的矮桌上。 “谢谢,都是邻居还带什么东西。”我跟她客气着,“别站着,凑合坐床上吧。” 男孩和女孩挨紧了坐下,我则站在他们对面开始重新打量他们。男孩穿一双劣质皮鞋,配了条牛仔裤,裤角已经磨的起了白须,跟我的一样,大概也是整年整年穿着吧。上身套了条黑色毛衣,头发短短的,显得特有精神。女孩穿着高跟的棕色靴子,腿瘦瘦的,上身也是一条黑色毛衣,一直拉到膝盖上面,一头长发乌黑茂密,中间一束向后梳成个发髻,很漂亮。这大概算是情侣装吧,我想。 不知道从下向上去看一个人是我的习惯,这也许取觉于我走路的习惯。我习惯于盯着脚下或是前方一米左右,偶尔抬头张望,注意一下行人和车辆,至于书上说的用多少度的角来仰望天空,我几乎都没有试过。 男孩开始寒暄,并自我介绍。他叫颜旭,在一家公司做话务员,他女朋友叫小蓉。说话间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女孩满上洋溢着幸福。她在一家舞蹈学校上学,快要毕业了。我不禁有些微微的嫉妒,当然我更喜欢叫它羡慕。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说,“你们可以称呼我小雪。” “小雪?”他们喊的异口同声,女孩几乎要笑出声来。 “别扭是吧?姑且这么叫吧!”我说 男孩倒也乐意,问我,“你在哪上班?” “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网站维护,工作很简单,不定时的更新信息。不过扣钱很厉害。” “都一样,我那儿迟到一次扣50,完不成指标每个扣200。”男孩说。 “天下老板乌鸦一般黑 。”女孩被逗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 “其实,我们找你,”男孩有些尴尬,笑了笑,继续说,“找你想借点钱。” “多少?”我也用不着含糊。 “400有吗?过几天发工资就还你。” 我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坏人的脸上也自然不会写着字,便从上衣口袋把钱拿出来,一共二百七十多块钱。 “我也是刚来北京,还没发工资呢,先借给你们200吧。”我说。其实钱是有的,但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银行,我的钱也不是捡来的,我总不能因为一次比较愉快的谈话,就把一切都拿出去吧。 这也算是谎言吧。好久没有说谎了,因为我好久没有聊过天,说过话了,当然我指的对象是人。当初无师自通的学会说谎,现在用起来竟也毫不生疏。小时候上学,老师家长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不说谎。其实人怎么能不说谎,假如我刚才说,我有钱,还有近五六千呢,但我甚至连二百都不愿借给你。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给你打张欠条吧。”说话里满是诚意。 “看你说的,都是邻居,我还能不放心?” 临走的时候他们再三的道谢,直说的我不好意思。 今天工作不太顺心,遗漏了两条信息,被开了两张罚单,每张50元,心里怏怏不快。 下班到家,门还没打开,旭从门里探出身来,憨笑着:“没吃饭吧,到我家来吃火锅,菜都洗好了。”我本欲推脱,见他一脸的诚意,便过去了。 他的房间比我的稍大一些,收拾的极为利落,房间里洒了香水,淡淡的,若有若无,是我喜欢的感觉。这间房子任何人一看便知家里有个女人,不像我那狗窝,虽说倒也干净,但瞥一眼就知道住的是个光棍。 蓉正蹲在一个角落里洗菜,我跟旭抬了一张小方桌到床前,又在对面摆了一张椅子。蓉把锅放到桌上,打开开关,我跟旭就坐下来聊天。 “上次多谢你了,不然房租还得拖到现在,房东又该絮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二百块钱递过来。 “你们急用就先花吧,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我跟他客气着。 “你拿着用吧,他这月发了近五千呢,第一次发这么多哪!”蓉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男友的赞扬。 水开始沸腾,旭拿了些菜放进去。 “你的工资可真高,你看我一月2000,犯点事就扣,这不今天还罚了一百。要是你那缺人我也过去。”我把钱接过来揣在怀里。 “你那还挺不错了,别看我这月五千,下月可能就五百。我这工作要靠运气,每月指标可能超额完成,也可能一个都拿不下来。”旭解释道。 不一会儿菜便熟了,两人不停的给我夹菜。旭又放了些肉进去,不住的嘱咐要多吃,不要客气。 后来又邀请我去他家吃了几次,我也时常买些菜带去他们家吃,一来二去,我们成了不错的朋友。 于是我们三人时常去街上瞎逛,还跑去香山玩过一次,门票是10块钱。转公车到植物园的时候还发现一个名叫黄叶村的地方,树木成群,足以醉人。我们转了许多风景点,有静翠湖、双清别墅还有许多的寺庙山亭。很多年轻的情侣拥抱在一起接吻,蓉和旭转过头看我,我尴尬的笑了,然后转过身俯瞰脚下大片大片的黄栌。虽然红叶还未红透,许是时节不对吧,但是漫山遍野还是挤满了观赏红叶的游人。 虽然没有如火如荼的红叶,但这山林中弥漫着树叶的芬芳,再加上清幽的环境足以让人心里升起一种欣喜之情了。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脚下的小店里亮起了灯火,有着说不出的温馨。 有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我们好像是一家人了,至于蓉是谁的老婆,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只是晚上回家,看到墙角的蜘蛛孤独的守着布满灰尘的丝网,才知道,其实我还是一个人。于是把灯泡换成了灯棍,花80块买台旧彩电,日子也就这么温暖舒适的过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