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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气终于冷了,病魔又一次爱上我的纤弱。生病似乎有些习惯了,虽然感冒起来头还是痛的,身体也处于无力的状态,但是脑袋却跟平时一样的清醒。我想,青春是不是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磨蚀干净了。 又一个周未,轮到我休班。早上我还没起床,蓉在外面敲个不停,大喊着,“下雪了,快起来!”天越来越冷,被窝的诱惑越来越难以抵御。我把窗帘掀起一角,外面果然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这可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穿好衣服,跑出来,蓉已经等不急一个人在院子里跳起来。她戴了顶白色的帽子,穿着厚厚的淡绿色羽绒服,就像冬天里一株鲜活的植物。 我看着她呵呵的笑了。“傻笑什么呢?快过来呀!”我把手放在口袋里,慢慢的走过去。 “旭这家伙怎么还不起来?”我问。 “早起了,今天加班,好像是公司搬家。”她扬着头说。 “可怜的人啊!肚子好饿,要不要先去吃饭。” “好啊!”她把手放在口袋里,“就去对面胡同吃快餐。”她歪着头看我,像个孩子。 今天小店里冷清的很,许是大部分人还没躲在被窝里大睡呢。她要了份水饺,我吃的是烩面。 “要不要醋?”她把拿在手里的醋瓶摇一摇。 “算了,不喜欢往里面加东西。” “你跟我不一样,不管吃什么我都会试着加一点,别有一翻滋味啊!”说着便在旁边拿起了一个小碟子。 “雪,问你件事?” “有事问就成?我又没有秘密。” “你干嘛来北京?”她咬一口水饺。 “老是呆在一个地方多腻啊!想换一个环境。” “这地方好吗?跟你想像的比起来。” “在我看来城市好像都差不多。生活节奏快,大街上每个人好像都在赶时间。这种感觉让我很紧张。”我看了看外面扫雪的清洁工。 “我现也挺愁,我这专业在别处找工作还挺麻烦,旭为了我也留下来了。可是没有合适的工作,整天为了吃饭穿衣而忙碌,完完全全体会不到享受生活是什么概念。”她叹了口气,继续吃。 “现在不是还年轻吗?机会还很多。”虽然我这么说着,但是连我自己也没有一点信心。工作、生活都让我觉得费力,没有游刃有余的自由感。 “没谈女朋友?” “没有看上我的呗!”我大口吃着面。 “爱情需要自己去追,你这么不爱说话怎么行?要学会讨女孩子开心才成。”蓉呵呵的笑了。她的话使我想起在蝴蝶小城里理发店的女老板来,想起她也这么说来着。 “你总不能要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孩就跑过去跟她说,我们可以谈恋爱吗?或是你可以做我女友吗?那还不被人骂个狗血淋头!”蓉大笑不止。 “那也不是,旭跟你就不同,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直跟到我宿舍楼下。后来我们就交往了。”蓉说起来一脸的幸福。 “现实太残酷,哪有这么多浪漫?有时甚至连一句浪漫的话都容不下,更别说我们期盼的美好生活。”外面的雪让我不自然的想起小雪来。 “你总是这么伤感,像个女孩。” “快吃吧,等会都要凉了。”我忙着往嘴里扒饭,不想再说下去。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前面的路口又围了好些人,不会又出车祸了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拉着蓉加快了脚步。 的确是出了车祸,只是死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狗,肥大笨重。它气势汹汹的躺在那里,而它的主人正在跟一个别克车主讨价还价。 我拉着蓉离开现场,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三万?三万你…… “现在的狗比人都贵,撞死条狗还不如撞死个人!”我愤愤不平的对蓉说。 “我们那儿,有人开大车在工地上把人撞死了,才赔了十万,这一条狗就顶半个人。” “估计赶明儿出来踩死个蚂蚁都可能是人家的宠物!”蓉“扑哧”一声笑起来。 今天的雪下下停停,到了晚上又下了起来。我们各自躲在屋里,各怀心事。 快要过年的时候,蓉也毕业了。他们两个回了各自的家,临走的时候他们笑着说,明年见。我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今年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呢,是勤劳打工,体验生活,还是忙于学习,备战备考。也许他们也并不再意我选择编什么样的理由,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信用卡里一定又打了不少钱吧,可是我一直都没看。 新年的爆竹声开始星星点点的响起,远处的天空不时盛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我将窗帘拉紧,躲在房子里看电视。 电视很没劲,但我还是开着,毕竟除了我还有个能说话的。我想到去年这个时候,正在跟那个画家喝酒呢,可现在连个陪我的人都没有了。在屋子里渡来渡去,不胜烦感,锁了门,出去走走。 街上行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多数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整条街像是死了一般,冷的让人心寒。我转上了大路,天桥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偶尔还看到有几个乞丐在加班。 我跑了二条街,在一些乞丐里找了一个假乞丐。说他假,是因为他穿的虽然破烂,但决不肮脏,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并不同其它乞丐那样呆滞,那样毫无意义。我寻见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天桥上,把一个破帽子放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喝净的酒瓶。我说,走,我请你喝酒。他站起身来,把帽子戴在头上,随我走了。 菜跟去年一模一样,可是价钱却几乎翻了一倍。我将他带回住所,整个楼里静的可怕。天亮以前你记得离开,明白我的话吗?我在楼梯上问他。他不做声,轻轻点点头,那动作轻的像是一个少女。 我把鸡切成均等的两份,只给自己倒出一小杯酒。我知道这一小杯足以让我醉倒。我把盛下的那份递给他,他咧开嘴,哭一般的笑了。 “你是个乞丐?” “我接受施舍但我从不主动乞讨。”然后他把送到嘴边的酒瓶放进嘴里。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怎么轮落到这样。”我迫切的想跟他说说话。 他咬下一块肉,细细的嚼。他的动作使我想起《小李飞刀》里面那个叫阿飞的少年。崇尚食物,尽可能的把它转化为身体的能量。我也并不催促,过了好一会,他闷声闷气的说:“婆娘死了,一个人就这么好赖活着。” 婆娘?好像躲藏在生活背后的每个人都是感情失落,悲伤深深刻在心上却被世间冷落的可怜儿。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个酒,不自觉的眼圈竟然红了。 “你住哪?”声音有些发颤。 “自己搭的窝棚。以前跟我婆娘就住里面。”他吸一下鼻子,抓一把花生在手里。 “你,你老婆怎么死了?得了重病?” “吸毒,吸多了,死了。” “吸毒?你不管她?” “管不了,她跟着别人跑了。后来死了。” “跑了?你以前就干这个?” “以前写诗,没人要,婆娘跟着我受不了苦,跑了。”他头也不回的看着电视说,塞在嘴里的花生都忘了咀嚼。 “后来呢?” “后来喝酒把脑袋喝坏了,诗也写不了,就整天在街上混。”他不停的嚼着嘴里的花生,沉默了一会,又说,“写不了诗,连饭也吃不上了,我又不愿意当乞丐,就这么一天天的靠。后来饿了好几天肚子,我也顾不得别的,找了几个垃圾箱,把能吃的全部吃下去,直吃得上吐下泻。在街上躺了好几天,差点死了。可老天不让我死,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你干嘛不做乞丐?有吃有喝不是挺好。” “我讨厌乞丐,就是这些乞丐让我婆娘吸了白粉。这些做乞丐的没一个好东西,男的嫖,女的卖,还三天两头关局子。我婆娘就跟着一个乞丐头子跑了。”说到这里他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乞丐头子?”乞丐还有头子吗?我不禁感到疑惑。 “就是丐帮帮主。”他又往肚里一通猛灌。 “帮主?”我越听越糊涂。 “那些乞丐占的位置需要交保护费和摊位费,这些人就是丐帮帮主。” 我恍然大悟。 我想在他看来这个城市是糜烂的,是放纵者的乐园,穷人的坟墓。在习惯了这繁华都市的人们看来,那些整天在脏乱的街道上游荡徘徊的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其实那些城市角落里生活穷苦的乞丐,失业、游手好闲的流浪汉,或一些郁郁不得志,心灰意冷的作家和艺术家,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快乐,守护自己的幸福,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悲凉和痛苦。同样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可是每个人所处的层次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也就不同。 其实每个人都是乞丐,人活着就是要饭吃。从一个城市要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公司要到另一个公司。每个人在享受生活的背后总是要被生活所累。 想着想着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因为我说,天亮以前记得离开。而现在我很后悔说这句话,需要的时候把你叫来,不需要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甚至用不着理由就可以把你踢开。为此,我觉得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