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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Sol蓝
1 雨,终于停了。 然而是由于火车从刚才再次起动到现在,整列车厢的车窗仍旧都是处于关闭状态的缘故吧,致使乘客们并没有能够得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古人的诗句可以用来解释这些。 生活中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现象时有发生。那个时候的我大概也是如此,整日忙碌于大学生活而无暇停下思考什么。现在终于逃出那个迷局,可以静下心来一五一十地去回忆。但是这思考……却毕竟已经全都变成了回忆。 车窗玻璃上已经没有滑落的雨滴了,这是我发现大雨停歇的依据。仿佛是琳菲的泪水也流干了吧,那么她能重新看到色彩吗? 但是我想,现在是深夜,即使是雨后天晴,天空也是不会出现彩虹的。 我用力打开了身旁的车窗,看到了清朗的夏日夜空出现了繁星。在这样的夜色里,这多少只是一种安慰吧。 行星的能量不足就无法逃开恒星的引力,就要永远围绕着它旋转。在很多时候,人们也就像一些小行星,面对命运的恒星,显示出无力抗拒的一面。 于是在这同样的人生状态下,就会出现人们不同的处事方法——有的人会企图逃避,有的人会坚持面对。就像现在一样,许多乘客都已酣酣睡去,而我却选择继续思考。 2 升上大三之后,我们专业的课程开始安排得极其轻松,基本上等于每周上两天歇五天,几乎都不用怎么去学校了。再加上我们又都辞退了学生会干部的职位,所以更加觉得无所事事。于是9月份一开学,我便立刻去找了一份西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向思捷学习,做起兼职来。 我们的餐厅名叫文森特比萨店(Vicente Pizza),它位于我家附近的一条宽阔繁华的大街上。这是一个非常高档并且贵族化的消费场所:檀木桌椅、银色刀叉、欧式装潢、优雅环境、豪华橱窗、柔和音乐、殷勤服务、秀色饮食、 我那时应聘的是后堂学员,跟着师傅学做比萨。因为我觉得这样不仅能赚钱,还能顺便学到一门手艺。但其实后来我发现做比萨并不复杂,几乎不用太费心思去学,只要工具配料齐全,我们自己在家也能做。 这里的比萨分为三大类:铁盘比萨、薄脆比萨和卷边比萨。每天早上由全职师傅分别打好面,做成饼底储备起来。然后我们白天里要做的只是根据顾客点单的类型,按照操作台上的流程表在上边放上配料。什么番茄酱、千岛酱、芝士、香肠、培根、意碎、火腿、蟹肉、虾仁、西芹、蘑菇、洋葱、玉米、青椒、腰果、菠萝、罗勒叶、法香菜等等,许多平时都没有听说过。然后剩下的工作就是把它放入烤箱,烤熟后切成八块即可。 另外我们那里还有专业的师傅做许多其他的辅助性销售的食品,有什么意大利面、鸡翅、薯角、面包、馅派、沙拉、洋葱圈、冰激凌、墨鱼卷、银耳汤等等。不过这些技术难度稍大,不归我们兼职员工学做。 在后堂干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一个很大的好处。本来西餐厅都有Waste(浪费)这道工序,意思就是说当天没有卖完剩下的东西全都必须扔掉,不管是老板还是员工,一律不准偷吃,第二天全部另做新的,严把餐厅食品质量新鲜这一关。但事实上后堂师傅经常背着老板带我们偷吃,说是这么多好东西扔掉就太可惜了。于是我们就能吃到许多平时想来西餐厅吃但又苦于没有钱吃不到的东西,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这样我也经常可以节省下来晚饭,一个月下来,天天吃这些东西,吃得看见都想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只好给琳菲、思捷和凯皓兄他们捎回去一些。 还有做这个工作能遇到许多趣事,那就是许多第一次来我们那儿吃西餐的外行人点单很扯淡。有要炒米的,有要炸酱面的,有要豆浆的,有要馄炖的,有要虾条的,有要爆米花的,更有要二锅头的……这对我们是很大的考验,能把人无奈死。 虽然西餐厅的利润都很大,但其实每个月我只能挣到几百块钱,老板很会压榨员工劳动力的,一副资本家的嘴脸。但还好如果遇到老外顾客,经常就会得到小费了。最重要的是那时我每天都大约有6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生活充实了不少。 3 当然,说什么思捷这个打工老手也是决不会输给我的。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又找到了一个酒吧歌手吉他弹唱的工作做了起来。 那个酒吧名叫布莱克酒吧(Black Bar),是藏在我们家附近一条小街道深处的一个地下室酒吧。沿着马路边的一个寂静狭窄的楼梯道走下去,就可以看见它那旧旧的雕花木门。这是一个综合型的娱乐场所,按夜晚不同的时间段分为两种不同的风格。 在一个周末我的工作假日里,我去那里找思捷玩。 那晚7点钟酒吧开始营业,以一个静吧的身份迎接顾客。座位区稀疏地分布着一些顾客,大家并不喧哗。周围弥漫着暗暗的灯光,飘浮着烟、酒、香水和精液的味道。我仍是在座位区的一个小角落里坐下,然后向四周环视起来。而思捷就坐在我身边,为我当解说员。 “不远处的吧柜里放置着的那些是白兰地、威士忌、特基拉、伏特加、朗姆酒和金酒等,它们叫做基酒,你看调酒师在吧台后很艺术性地操作着,就是靠它们调出各式各样色彩华丽口味美妙的鸡尾酒的。” “然后调酒师酒就为这些鸡尾酒创出属于它们自己特色的名字,比如完美的曼哈顿、红粉佳人、血玛丽、古巴自由、彩虹、教父、长岛冰茶、金色的梦、天使之吻、椰林飘香、轰炸东京、环游世界等等。” “除此之外,旁边的饮料机里还有可乐、柠檬水、橙汁、绿红茶、扎啤、苏打水、咖啡等。你想喝点什么,我带你来免费的。” “吧台外沿的高脚椅上等待般地坐着的那几个美貌的女孩,就是为那些失意的男顾客们准备的聊友。这些吧女的工作任务是借陪男顾客聊天之机,要求男顾客请她们喝点什么,能推销出什么洋酒或饮品,会给10%的提成。” 我和思捷闲聊的时候,许多朋友们集体来消遣的人群就在附近很自由随意地玩着飞标、棋牌等游戏。 8点以后,客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思捷就起身回到吧台处,开始准备他的工作。然后在座位区正中的一个小圆形舞台上,就会开始时而穿插有一些节目表演,包括萨克斯风吹奏、花式调酒表演、配乐中国书法舞蹈、小型魔术占卜、还有思捷的吉他弹唱等等。 晚上10点钟之后,思捷的工作就结束了。 而这个酒吧则会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闹吧。一个匿名的乐队开始演奏重金属摇滚,电吉他、电贝司、键盘、爵士鼓等好像成了一群喧嚣的精灵。音控室里的DJ就配合他们调出火爆的音乐播放,震得我们的耳朵鼓膜仿佛想要破裂一样。 “思捷,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不也自己组建一个乐队,或加入别人的乐队发展呢?”“呵呵,我和他们关系相处得很好,而且加入乐队也的确有助于自己的发展,但我其实更喜欢独自安静的音乐。 年轻的人们就带上酒吧为他们准备好的假面饰品,纷纷跳入狭小的舞池,在五颜六色不停闪耀的灯光下蹦迪,不停地扭动着脑袋、腰肢和臀部,显得异常兴奋和冲动,大家似乎都在挥霍自己过剩的青春精力,心情似乎可以得到完全的发泄和放松,整个酒吧的气氛也顿时变得热烈、刺激、粗犷起来。 这里瞬时间就成了一个年轻人的乐园,而且或许会一直持续到午夜或凌晨。 然而思捷是不喜欢参与这些的,所以我就陪同他一起打道回家。 4 而凯皓兄则是坚决不去打工的,仍是花着他爹的钱整天过着浑浑顿顿的日子。而且自从他和睿洋学姐分手过而又没有泡上佳露之后,他就又重新回到了单身生活。 每次晚上我和思捷下班回家后,都总能听到他说出同样的话:“哥们儿,有机会帮哥哥从你们单位拆洗个妞儿呗!” “凯皓兄,不要整天老想着打炮!”我无奈道。“靠,明宇,你小子真是‘打’着说话不腰痛!你有小琳菲可以泡,哥哥我却整天怀‘炮’不遇,壮‘阳’未酬!”凯皓兄笑道。 “那你的需求也太旺盛啊,那这样吧,外国女孩都比较开放的,不如你去拆洗我们学校那些欧美来的留学女生啊。”“靠,开玩笑。我就只会说三句英语啊:How are you,Oh year和Good bye。”“哈哈,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已经足够了吗?”“呵,那也不行啊,型号不对,会丢人的。你看现在咱学校低年级的女生,她们玩得更大,我甚至都快觉得,自己老了。” “好吧,好吧。凯皓兄,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酒吧里的吧女吧。”思捷竟突然笑着说道。“噢?什么档次的?也好也好,快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凯皓兄急不可耐地说。“绝对极品!比沈佳露棒了去了!瞧!就是这个号!”思捷说着调出自己手机上的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凯皓兄看。“谢了谢了,还是思捷够意思,不像明宇,改天哥哥请你吃饭!”凯皓兄如获至宝地记在自己的手机上。 当时我正在疑惑为什么思捷竟会这样做,而思捷突然将那个号码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先是突然一愣,随即就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我们俩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已经相互了解到,接下来我们俩要有一场非常默契地配合了。 果然,当晚我们仨都钻入自己的被窝睡觉时,凯皓兄就拿出手机,开始很幸福地和这个“美女”试探性地联系了。思捷在上铺歪下半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而我则是用被子蒙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地置身事外。 随后的这个晚上接连着的两个多钟头里,凯皓兄一边给“美女”发短信一边发出一些龌龊的笑声,时而还能从那边听到诸如“我靠”、“上路”、“真屌”和“搞定”之类无比拥有成就感的词语,好几次都把我和思捷惊醒。 “凯皓兄,怎样了?”思捷“关心”地问道。“成了,思捷,她说她明天晚上6点钟来找我玩,让我在铁路科技学院门口接她。你说我是去呢,还是去呢,还是去呢?”凯皓兄贱贱地笑道。“呵呵,不用我回答啊,凯皓兄,你自己就已经决定好了。”“这次行动你功不可没,哥哥不会忘了你的。” 于是第二天下午5点钟凯皓兄就早早地出门接“美女”去了,而我和思捷则是留在家里吃晚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凯皓兄9点多钟独自回到家来,一踢门就劈头直奔思捷而来,掐着他的脖子暴怒道:“妈的!你小子拆洗的妞儿一点都不靠谱。老子从6点一直等到现在,连个女鬼也没见着!”“凯皓兄,这也不能全怪我呀!你也不动动脑筋打过去个电话问问,看究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凯皓兄就将信将疑地拨通了那个号码,然后就超级悲痛地看到我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不停,仿佛凯皓兄的心情一样躁动不安,都快掉到地上了。 随后我们仨面面相觑,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了片刻…… “好小子!我掐死你!”凯皓兄突然爆跳如雷地冲我而来。“住手!住手!这真叫那什么‘人为色死,鸟为食亡’!凯皓兄你就吃一堑长一智吧。” 这个骗局的真相是,我前一天刚换了一个手机号码,凯皓兄还不知道,于是当天晚上思捷给他的就是我的新号码,而我当时立刻就明白了思捷的意思,晚上把手机调成震动,躲在被窝里假装成美女回给他短信,欺骗了凯皓兄的感情。也就是说,从头至尾我和思捷合伙耍了凯皓兄一把。 最后凯皓兄也打不过我和思捷两个,只得窝火地作罢。这个事情,让我和思捷偷偷乐了好几天。 其实这还不算最过分的,然后就又有一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那可就真是畸形到家了。据后来听凯皓兄和思捷口述,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凯皓兄觉得无聊,独自在学校附近的小酒馆里喝了点小酒,有点高了,于是不到10点钟就回到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我和思捷下班后也不早了,就也没有打扰他。而当晚睡觉前凯皓兄就把他的手机压在了自己枕头下边了,并且没有关机。 然后睡到半夜,凯皓兄突然听到手机铃声似乎在响,由于枕头隔音,所以我和思捷当时都没有被吵醒。凯皓兄就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掀起枕头,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接听。 “喂……谁呀……”但是手机那边没人说话,“谁呀……说话呀……”凯皓兄疑惑地问。这时突然,手机那头有一个女人颤颤微微的声音:“我是贞子啊……你看看你的身后,是不是有一个女人的头,帮我把它拿过来……” 悚——悚——悚—— “啊!”凯皓兄突然大叫了一声,“你……去死吧!”赶忙挂断了手机。但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头皮都是发麻的,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傍晚的酒意已经全无。“思捷,思捷,醒醒!快来救救我这个无助的男人吧!” “干嘛啊?凯皓兄……”于是思捷就先被吵醒了,疑惑地问道。这时凯皓兄就又下意识地翻过身来,仰面去看睡在他上铺的思捷。而思捷当时则是像往常一样歪下半个脑袋看着他,黑暗里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 “啊——”凯皓兄再次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凯皓兄一定是把思捷的头当成那个“贞子”的头了。 “什么情况?”这时我才被吵醒。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后来他俩又告诉我的。其实这件事如果是发生在白天,理智的人应该都会明白这是有人在故意吓他,但是当时恰恰是午夜,而且凯皓兄头天傍晚恰恰又喝了点酒,头脑比较呆滞,才会出现了这种情节。 次日早上醒来,凯皓兄想到了昨夜这一出事,还是觉得心有余悸,突然想起一直还没注意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于是就不自主地读了出来:“乔睿洋,00:40。”我和思捷当时听到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了凯皓兄被气炸了的样子。 “操他妈!乔睿洋这八婆真是越来越骚不可耐了!这属于什么操作!出于哪种想法!老子不就是上了你吗?想吓死老子啊!”凯皓兄突然破口大骂,吓了我和思捷一小跳。于是我们就都明白了昨晚是睿洋学姐搞的鬼,不禁大笑起来。 唉……他们俩真是…… 笑过之余这件事又让我和思捷好不叹息,但又都不知道该能怎样。 这件事情在整个11月里都深深地影响着凯皓兄,使他的心理上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那些天里凯皓兄似乎就终日躺在床上,茶饭不进,只有捡烟头的时候才会偶尔下床一次,真是萎靡了好一阵子。 “凯皓兄,你在干嘛?”“活着。”“……不瞌睡就别老躺在床上。”我劝他道。“没关系,我喜欢强睡。”凯皓兄翻了个身道。 “有点生活目标好不好,不要整天老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多谢了,但我的生活目标就是做一具行尸走肉。” “那你也不担心,你都快毕业了,假如你拿不到毕业证,你这三年的专科不是就白上了?”“拿不到就不要嘛,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古人说的好:无欲则刚!” 靠!算了算了。古人的词语竟然被这小子用到这儿来了,看来他真是救不回来了。这真叫一个“人下有人,山内有山”,“一山更比一山低”,连我都只能“甘胜上峰”了。 5 每逢周末休息的时候,琳菲仍是习惯性得来找我玩儿。因为琳菲低我们一届,学业自然也比我们紧张得多,连星期六上午也排有课程,所以她每次到我们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 然后我们一般的安排都是琳菲要我陪她去小镇的“流行前线”步行街乱逛一遍,那里是琳菲非常爱去的地方。那儿是一条小镇最大最热闹的商业街,有许多卖女孩服装的、贴屏保的、设计艺术签名的、画人物速写漫画的、为商场唱歌跳舞模特走秀搞宣传的、刺文身的、卖乌龟金鱼的、玩街头滑板的、做美甲和化妆的、卖熏衣草和饰品的、卖冷饮小吃的等等等等,非常繁华,真是一个花花世界的缩影。 而当时我也终于体会到了一点,谈恋爱后的男人陪女人逛街是多么不令人情愿的一件事,我都能感到无趣死,而琳菲却仍然兴致很高。 “小菲,为什么现在你经常穿得很朴素,不见你最初那种很奇怪的衣服了,旧了扔掉了吗?”我有一次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嘻嘻,那不是我的衣服啊,那是我借我们宿舍室友的,穿着玩呢!”琳菲笑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给你买啊。”“嘻嘻,我不要。”“不用怕贵,我现在打工挣了很多钱啊!”我笑道。“不是的,我认不出颜色,就也不知道哪个漂亮,所以也没法挑选的。我只是觉得在这儿逛逛,我就知道眼前有许多衣服上花花绿绿丰富的颜色,虽然我认不出它们,但它们令我的眼睛感觉很好,我觉得我的眼睛像重生了一样……”唉,我怎么总是问到琳菲的痛楚,我时常会注意不到这一点,会很感到自责。 不过因为琳菲只是让我陪她逛街而从来不乱让我给她买任何东西,这个优点当时让我很感到欣慰。 傍晚回到家以后,琳菲就喜欢跑到屋外我们的小院子里,蹲在压水井旁边的湿地上或是泡桐树下的草丛里,捉出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子,她会用各种各样残忍的手段去折磨它们,很令我不敢相信。 比如用大头针刺大青虫,用水淹蚂蚁窝,用凯皓兄的烟头烧蜈蚣,用石头砸蚂蚱,用袋子闷萤火虫,用小树枝擀蛐蛐,甚至用黏土活埋飞蛾……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女孩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奇怪,难道真的会有精神分裂症? 吃过晚饭的时候,琳菲就爬上屋顶,坐在天台的瓦檐上望着远方,不停地晃动着双腿。“小菲,你在干嘛?很危险的,快下来吧。”我走到她身旁,冲她喊道。“明宇,你看天上那些归巢的小鸟,多么自由,许多时候我也想变成一只小鸟,离开这个世界,飞到更美好的地方去。” “小菲,你在说什么?……那好吧,我把你扔下去!”我笑着抱起琳菲,把她的双腿丢出去。“啊——啊——不要!不要!”琳菲突然很兴奋地抱住我的脖子,大声尖叫。惹得周围的邻居们都向我们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大家似乎早就对我们有意见了。 “明宇你又欺负我,我告诉学姐去!”琳菲笑道。“你敢说!敢说我就还胳肢你。”琳菲本来就很轻,我可以把她举在半空中挠她。“哈哈哈哈……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明宇别挠了。”琳菲笑得全身扭动。“那快跟我下去吧,你这个小妞,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个小疯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每次晚上的故事就更加戏剧化了。 那些日子里凯皓兄的电脑被我厚颜无耻地搬到了我们那屋,它都快成琳菲的宝贝了。琳菲总是喜欢歪在睿洋学姐的大床上,一边看在线动画片一边吃苹果,而且还总是让我坐在旁边搂住她,任何动画片她都爱看,时常一连一直看到十一二点,能把我侍弄死。 而且琳菲还有个毛病,就是睡前老爱把吃过的苹果核压在枕头下边,经常到了第二天早上被我发现,一鼓酸溜溜的气味。“小菲,以后睡觉前不要再吃苹果了,对牙齿不好,会被虫蛀的。”我说。“嘿,明宇是个吝啬鬼!”琳菲笑道。“胡说,我是出于关心你才这么说的啊,我是个‘色鬼”,而不是‘吝啬鬼’。”我解释道。“那你晚上不是也有吃毛蛋吗?还说我的毛病!”琳菲不满道。“吃毛蛋可以增强性能力,和你那不一样的。”我笑道。“是吗?我怎么没发现?”琳菲愣愣地问。“那好吧,我今晚多吃几个毛蛋你就发现了。”我大笑道。“你去死!真自私!”琳菲嗔怒道。 那段时间就是每个星期六晚上我和琳菲做爱,这被凯皓兄和思捷玩笑般地称做“周末无限好”!其实和琳菲没有做过之前,就憧憬着和她做。但是现在做过了有时就又反倒会对她产生一些歉疚,觉得或许还是我们两人像从前一样在一起,只有心理上的依赖的时候才是最纯真的,然而已经回不去了。 过了星期六晚上,琳菲就要和我分开一天,因为她家就在小镇旁边,每个星期天她总要按照父亲的意思回家一趟。而且只是她自己回去,她从来也决不让我跟随。 6 那一年的圣诞节前后,我并没有和琳菲一起度过,因为我们文森特比萨餐厅在这几天是发三倍薪水的,所以我便留下来工作了。 平安夜的时候,餐厅的橱窗上用彩色喷粉画了许多“Merry Christmas”的英文字母和雪花图案,店里大厅内也陈列着几株翠绿的圣诞树,树枝上悬挂着许多小礼品和小铃铛之类。 晚上8点多钟,佳露跟着一个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高鼻梁的外国年轻男人来到这里,外国男人为她点了很多昂贵的食物,佳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明宇,他是我原来开展外联活动时认识的一个外企老总的儿子,我们最近开始恋爱,你回去不要告诉凯皓兄。” 那晚他俩一直呆到了餐厅打烊,和外国男人道别后,佳露要回学校,就顺路和我一起回去了。或许是出于有求于我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一路上她一直在和我闲聊,那时佳露仿佛比以往亲切了很多,也似乎让我体会不到平日里的冷傲。 “明宇,16岁上高二时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同级的男生。他很帅很有钱,开始对我也很好。那时的我年少无知,天真地认为这个男生就是我一生的归宿,会永远呵护我,可以托付终身相依为命,所以我就对他无比信任,决定把一切都给他。” 于是当时不顾父母和老师的反对,佳露奋不顾身地跟定这个男生,陪他在学校附近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子,然后失身于他。 那个暑假里,佳露就和那个男生整日泡在他们的小屋里,不分昼夜地做爱,永无休止,累了倒头就睡,醒了就吃包泡面接着做。清甜腥香黏滑稠浓的精液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下来,渗到了床单上。佳露躺在床上,像一具美丽的活僵尸,耳朵似乎产生条件反射,连做梦时耳畔都回荡着在潮湿的体液中两个肉体的肌肤激情撞击的声音。 “明宇,直到有一天,他和另一个女生在我睡过的床上翻云覆雨,排山倒海。然后他告诉我他的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让我离开他。”那时佳露就给自己一个理由来欺骗自己,天真地告诉自己男生离开她真的是迫不得已的,认为男生其实还是爱着她,而只是无法继续爱她。但她根本就一直不了解男人是怎样的一种动物,不愿相信他只是想临时借用她美丽的肉体给自己带来快感的本质。 这个外表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竟然终于也难以逃脱被一个男人胯下的那根重复机械穿梭运动的用来发泄性欲的物体无情践踏的恶运。就这样过早地面对所谓“爱情”的本质,对男人不再相信,凯皓兄当时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佳露纯洁无比呢,呵……殊不知这个女孩早在高二时——就已经快被插穿了!对于那个年龄的女孩,这是怎样一种残酷的现实! “明宇,那时我还觉得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非常美的,没想到天亮了,美就没了。呵呵,很无奈吧。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敢去相信。所以当初我不愿和凯皓兄在一起,就是因为我不想再次接受这种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爱情。” 佳露和我一直没有过于深厚的交情,她的事我本也不愿过多地去过问。而且自从我见到佳露和那个外国年轻男人一起的那个晚上以后,佳露就似乎开始逐渐脱离大家的生活了。 7 我和思捷的兼职做了一个学期,感觉腻味了,临期末考试之前,我们就都辞掉了工作。而且还因为第二年1月的寒假我们都还想要回家过年,所以不能一直呆在小镇。 然而我和思捷谁也没有预料到,凯皓兄在那个寒假竟然没有走。或许是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上的是专科,接下来的大三下期是他大学时代(如果不升本的话就是他的人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学期了,他真的应该做点什么了吧。 然后就是等到开学返校,我和思捷再见到凯皓兄时,实在令我们俩大跌眼镜,非常难以相信。凯皓兄换下了他原来那种痞子风格的衣服,现在是西装领带衬衣皮鞋,只有光头没变,而且看起来不再那么无精打采的了,俨然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的模样,特爷们儿!而我和思捷都还穿着学生休闲衣服,搞得就像晚辈似的。 接着再环视我们租住的那个房子的客厅,也变得颇具一个小型公司的模样了:办公桌、老板椅、茶几、沙发、饮水机……地板靠墙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一台看不懂的仪器和一大堆瓶瓶罐罐。墙上还打了一条横幅:铁路科技室内空气治理服务公司。 这时凯皓兄就立刻起身迎过来分别跟我和思捷握手笑道:“您好,您好,欢迎二位来访鄙公司,二位想要洽谈什么业务?” “少来!得了吧,凯皓兄,你这是在干嘛呀?”我忍不住笑道。“不要小看我呀,我在自己创业呢!我爸能做到的,我就应该也能做到!寒假里我做了一番调查,发现这个行业很有市场呢。现在的住宅、旅馆、写字楼和娱乐场所的室内空气质量一般都不达标,特别是刚装修过的,富含甲醛、氨、苯系物、有机性挥发气体等等,能使我们感到胸闷、急躁、眩晕、失眠,甚至致癌,这些都是室内隐形杀手啊!所以我就投资了10万元建立了这个公司,我的公司就是负责治理这些有害气体的,我们就是杀这些杀手的杀手,我们是环保的使者!” “太厉害了!凯皓兄,那你现在具体在怎么操作呢?”思捷似乎很惊讶地问道。“哈哈哈哈,你看到墙角摆的那台检测仪和那些试剂了吗?我这是引进了一项高科技技术,先用仪表检测室内空气质量是否达标,不合格的就用试剂清洗,产生化学反应将有害气体分解,生成氢、氧和水等无害物质,这就是它的原理。由于公司刚起步,现在是使用优惠价,每平方米收费8元,一套房子几百块就下来了。” “凯皓兄,那公司注册了吗?”我问。“……唔……这个……明宇,我们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凯皓兄尴尬道。“噢,不好意思啊。那凯皓兄,公司现在有几名员工呢?”“恩……是这样,我原本是准备我当公司的总经理,让你和思捷当公司的业务经理,佳露当公司的公关兼文秘,琳菲来当公司的美术宣传员……员工多少不是问题嘛,我们公司海纳百川,我还准备在全国别的地市开设分公司呢,当然这是长远规划。”“得了吧,凯皓兄,我就知道你是想让我和思捷去为你跑业务,我才不干呢,我这个学期还有自己的事呢,你说呢思捷?” “你这小子不干,别把思捷也拉下水呀!你真不够意思!我看你和琳菲那屋里的空气就需要治理治理!”凯皓兄气道。“扯淡!我们那屋里又没有有害气体。”“怎么没有,你去闻闻,每次一进去就能闻见,一股精液味儿!”“我靠,如果有也是你和睿洋学姐留下的!好了,凯皓兄,不是老弟我不够意思,我这个学期真的还有自己的计划,真对不住了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加油干,凯皓兄!” “哈哈,没关系。其实我经过这个假期已经颇有成绩了,我和一些建筑装修公司合作,谈成了好几笔业务,我马上就要大赚一笔了!你现在要能给我投资10万元,到了年底我就能变成100万给你。” “哈哈,等小弟我有10万块钱的时候一定赞助你啊。”我笑道。 “你看我现在抽的烟,进口的,200多一盒呢,要不要来一支?”凯皓兄说着萎萎缩缩地把烟盒打开,我看见里边只有一根了,而且究竟也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烟,反正看上去和普通的烟外观一样。“哦,太不巧了,只剩一支了,对了,你不是不抽烟吗,算了。”凯皓兄说着把烟放入自己口中,点着。 “前一段时间我赚了50万,又认识了一个美女,连别墅和汽车都准备买了,就要和她结婚呢。”“噢,那买了吗?”我笑道。“唉,结果我失恋了,人家不和我结婚,所以就没买。”“才一个多月啊,凯皓兄,你的恋爱速度还是很符合当今社会瞬息万变的生活节奏呢,哈哈。”我又笑道。 “我一失恋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我去哪了,我们业内为失去我这样的人才全国通缉找,都快找疯了。”“那你太风光了,凯皓兄!”我接着笑道。“是啊,我现在谁都认识。你如果想干别的什么工作,我也能介绍你去。”“真的吗,凯皓兄?”我有意刁难他。“唉,不过要等你毕业后啊。”靠,我就知道凯皓兄又会找借口推托掉。 “不过,凯皓兄,你现在这么有钱,总该请我和思捷吃顿饭啊。”我仍是笑道。“那没问题,走吧!”凯皓兄说着起身向屋门走去,边走边摸兜,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明宇,不好意思,我现在吃饭都是刷卡,身上没有现金,要不然这次你先垫上,下次我再……”凯皓兄很难为情地笑着说。 我想,一个假期不见,凯皓兄竟然变成了这么能忽悠的一个“老板”,刚刚初步踏入社会,就变得虚荣起来,或许是和别人谈业务锻炼出来的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了,好了,没问题,走吧,凯皓兄,等我叫上思捷。”我都快笑死了,也并不好点破地说道。 但思捷早就不在听我们俩在这儿闲扯淡,该干嘛干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