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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第二天上班泡好茶,阅了一阵报纸,正觉得无聊,武老师对他说:“小周,知不知道,工益债券外面有人以1。4在收。”东卫窃喜,刚刚买了才二十来天,就已经有人出高价收了,既然出1。4的价,那看好的就该高于1。4了,嗯,有搞头,压住兴奋故作深沉说:“才1。4?我估计要1。5、1。6呢!我说过,这玩艺买得,成都的公开股票就是它。”武老师奇怪:“公开股票?那还有不公开的吗?”东卫说:“当然有,股票是因为有了股份制企业才有的,现在成都好多企业都在改成股份制,当然就要发行股票,那叫内部职工股,一般人是买不到的。”杜工端着茶杯凑过来,他的工益劵买得最多,心情此时最好,洋洋自得溢于言表:“那么说小周你是买得到噢!买得到为什么不给我们讲讲,大家发财嘛!”东卫说:“这可要冒风险的。”杜工背着老婆的冒险行动已有利润,并且还可期望更多的赚头,早已豪气干云,当下大大咧咧地说:“哈哈,不冒风险发什么财!大家都晓得能够赚钱了,哪里还有你赚的?风险大,利润也大啊!”东卫细想杜工这话,甚觉有理,由衷地道:“杜工这话是经验之谈,放之四海皆准。”再恭维他一句:“姜还是杜工你老的辣哇。”杜工假意谦虚,朗声说:“哪里,哪里!不敢当!哈哈哈!”办公室里人手一份500元的工益券,每人都有唾手而来的利润,所以满屋被杜工的笑声感染,快意融融。 东卫把图纸拿出来开始看图纸编工艺下任务,中间抽了一支烟,然后到车间去逛了一圈,回屋坐下不一会就有电话找他,以为是串坛的朋友来联络,泯灭的串心又有些复苏,快步抢到话机旁抄起话筒,里面却是文革的声音:“东卫吗?” “是我,啥子事?” “不好了,不好了,东卫,——我失守了!” 东卫心头格登一下,明白了七八分,昨夜的猜想看来演变成了现实,听文革的声音惊惶忐忑仿佛公安局马上就要来逮捕他似的,遂打趣他:“好事啊,迟早会有这一天,新生活早过早享福。”文革着急说:“可我觉得太突然了!昨夜那场雨,……,莫名其妙她就留下了。我根本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小温柔一下了事,不料糊里糊涂地全线失守。”东卫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主动权不是由你掌握?”文革说:“就是,就是,所以我心里面很担心!东卫,对这事我是很认真的,我本不打算走这么快,我现在觉得渠远没修好水就涌来了。你看怎么办?”东卫压低声音,开脱文革:“文革,我只给你一句话,——法律手续未履行前,都只是朋友。”文革说:“可她要……要我对她负责任,要我娶她。”东卫心里叹一口气,想象得出昨夜文革是如何被林红艳诱出碉堡束手就擒的,林红艳跟赵丽琼不一样,她不应当这么主动和轻率的,她还是一个在读大学生,是一个未婚姑娘啊!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太倾心于文革,认定了文革,先以身相许将大米熬成稀饭来个早尝早享福。东卫也不知道如何化解文革,想他此时的心情类似吃了不明底细的河豚,话便只有往好的方面说:“你虾子不是觉得她挺合适于你吗?这样子也好,更利于加深。其实这是你魅力足啊,前阵子还要我给你加把火,现在乾坤已定,你该感到高兴才是啊!”文革在话筒那边嘟哝道:“我心里有疙瘩,这事情太突然,不明不白就把我的性质给改变了。”东卫笑说:“你的性质早就改变了,岂只在昨晚!文革,这事其实很好想开,你别太认真就通了,走到了这一步并不是非要走到下一步。你千万不要想到要从一而终,自己给自己立个忠贞牌坊就不好了。”文革说:“你不晓得,昨夜的事情……,太奇怪了,电话里不好说,倒象她空手套了我的白狼,算了,见面再摆,你得好好给我分析分析。” 东卫便换个话题:“文革,昨天的那个李文化挺有意思,带我去了一个来电的地方,这小子看上去也是一块料啊。”文革说:“是不是去跳舞了?他可是这方面的好手,不光是舞技,泡和贴的功夫也一流。不过,这人还够意思,我的好多打野图都是他牵的线,他是一个承揽建筑工程的职业选手,在外面很有些关系,你串钢管可以给他说说。”提到钢管东卫心里面便成为真空:“别提这串钢管了,我都没信心了!现在天天看股票方面的书,等工益劵挂牌后看这上面能否有起色。你知道吗,我们厂的工益劵都有人以1。4在收了,——哎,工联股票有没有什么消息?”文革说:“没有,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别净关心股票、钢管什么的,多关心关心我才对,我都失身了!”东卫哈哈大笑:“问题没那么严重,你都老狼了,还怕什么失身!失身光荣,别弄得不可收拾就行!别太紧张了,一切当顺其自然。好了,文革兄,好自为之啊!” 过了两天又到了星期六,刘晓上次遭气伤的心已恢复过来,宛如戒不了毒的瘾君子,又打电话约东卫到科大跳舞。东卫接到电话又惊又气,半响才快活过来:“行啊,行啊!知道吗,有一个星期六我来找你,你不在,跑哪去了?害我一个人在你楼下痴痴地白等。到活动中心去又四处碰壁,屡屡挨棒棒敲!”想到前遭在科大活动中心屡次邀舞被拒,东卫就不由得咬牙切齿羞愤难平。刘晓的自尊听了这话意外地得到些弥补:你终于也知道来找本姑娘啊,就该让你碰碰壁!咯咯笑说:“你这么帅的咋个也会碰壁呢?本小姐请都请不动大驾,你还会屈尊来找我?”东卫急急地道:“真的来找过你,害我在你宿舍楼下脚都站麻了!”说完之后又觉得太卑躬屈膝,刘晓不过是自己的一根温柔平行线,自己走了弯路遭了挫折才会向她靠拢一下寻找些慰藉,别把她的身价抬得太高了,遂又缄默不语。刘晓已经十分满足:“该站,该站!谁叫你上次尽拿话气我又不赔礼道歉!”东卫说:“锱铢必较,小心眼,这么久了还记得!今晚你总不该又叫我恭站多时吧?”刘晓撒娇调皮:“哪说不定。”东卫说:“这可是你约我,刘晓同学!”——话语已然脆硬:“今晚七点四十五,我在楼下等你,误差正负五分钟,否则后果自负。”刘晓听他口气严厉起来,也不敢再过调侃,这死周东卫,尽欺负本小姐,本小姐真是鬼迷了心窍,巴巴地讨好逢迎你!骂是骂自己,却实在舍不得丢了东卫这块非鸡肋,心中恨恨然: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口中的鸡腿的!嘴里却已不争气地笑吟吟地说:“别说得这么有板有眼嘛!这回不会让你脚站麻了。知道吗,这么久不见你,我……我好想你!”东卫说:“真的吗?那我太受之有愧了,这厢有礼,这厢有礼。好,晚上见!” 吃完晚饭东卫便开始在宿舍里梳妆打扮,他对着镜子梳头发,怎么梳都没觉得满意,正在那里左右摆弄,杨生朱冷冷地挖苦说:“对镜贴花黄,当窗理云鬓,妇为悦已者容啊!”东卫被他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忙把头发的型式最后确定。知道杨生朱不跳舞,专门挑逗他说:“一同前往,说不定重新捞一个回来。”杨生朱说:“天天都只晓得跳舞,有什么好跳的!不去!”东卫问:“那晚上开搓?”杨生朱说:“也不搓。今晚上我要写信,——一封情书!”东卫说:“给谁写?还是那个牛高马大?”杨生朱突然愠怒,仿佛神圣领土遭了侵侮,大声吼道:“不许叫牛高马大!”东卫吓了一跳,定下神象研究维纳斯的断臂原因一般仔细打量杨生朱:“哟哟哟,生朱,听你这口气,破镜要重圆了是不是?情书?你跟她还有情书可写?快给我讲讲,帮你出出主意。”杨生朱控制着内心翻腾着的希望,尽量用淡泊的口气说:“她的一个同学给我打电话说,这些天她很苦闷,还一直念着我,叫我写封信去劝她。”东卫一听,先低头到床底下翻了把鞋刷出来,挤上鞋油边刷皮鞋边说:“她休了你,她苦闷,你这遭休的对象如何去劝她不要苦闷?是说她休得对,不必良心有愧,还是说你被休得心服口服、快快乐乐?生朱啊,你这封情书可不好写。”这话正说到杨生朱的为难伤心处,他嗫嚅:“就是,就是,我该如何去劝她?贫苦农民总不能说地主老财剥削得对、剥削得好吧?”东卫说:“你这比喻很恰当,你们现在是两个对立的阶级,难以调和。”刷好皮鞋,站起身从兜里摸出钞票清点,就这么些钱了,今晚的额度要有个控制。 杨生朱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他头发又长又乱,脸色青白,牙帮紧咬,痛苦的往事回忆和面临的艰难抉择使他显得深沉而憔悴。东卫怜叹地看着这情网中的愁苦人儿,深幸自己尚没有什么感情纠葛,不过生朱也太没有男儿气概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呀!斩钉截铁地对杨生朱说:“老杨,不是我给你泄气,这事啊,我看你痛苦也痛苦过了,深沉也深沉过了,玩个有气魄的,坚坚决决地忘掉她,管她什么苦闷,什么难受!要苦闷要难受,当初为什么要分手?你这条件,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封情书我看也别写了,这种不服帖的女人娶回来也是自己给自己上枷锁!算了吧,今晚和我到科大去开开心,别去干什么竹篮子打水的事情,忘了她!”杨生朱手撑额头,那眼神表情东卫一看就知道刚才对牛弹琴了。生朱苦笑:“不,你不理解,没你说得那么简单。”东卫长叹一声:“生朱兄啊,你怎么象中了琼瑶那个婆子毒似的!唉,没想到你这么纯情,这么忠贞,可以当全世界男人的典范了!那好吧,你就写情书吧,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赶到科大和刘晓碰上头,东卫请她到小天地酒吧去坐了一会。刘晓象麦克阿瑟重新回到了菲律宾,神采奕奕,打扮得美丽动人,弄得东卫这阵子腐朽发霉的心态里又生出些伟大男人的光辉来。东卫问她:“气色不错嘛!评上成都市优秀团干部啦?”刘晓捶他:“净胡说,什么优秀团干部,我才不稀罕!”东卫说:“看你这样子,花枝招展,粉面桃花,白里透红,春风满面,十足的得意洋洋。有什么好事我也共享之?”刘晓笑说:“你的成语倒蛮多,一套一套的。——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东卫板起脸:“刘大学生,你知道吗,女人不问岁数,男人不问钱数。我挣多少?生活的最底层就是我。”刘晓歉然:“我没其它意思,我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一个月也能挣150元了,——不少吧?”东卫惊奇的瞪她,象碰上发迹前的灰姑娘:“150元?不错嘛!我一个月也就200元出头。干哪行?家庭教师不可能怎么多,而且你也不象简爱女士,那是迎宾小姐或者端盘小姐?噢,对罗,还有秘书小姐,碰到大款哥哥啦?”刘晓说:“你说话别这么怪不兮兮的,勤工助学有什么不好,邓小平当年在法国也抽空卖过报纸呢!实话给你说吧,有一天我从报上看见有一家公司招聘行政秘书,就跑去试试玩玩,不想他们还真看上我了,让我给老板做兼职秘书,每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下午和晚上上班,给老板抄抄文件,接接电话,倒倒茶水,老板空了就陪他练练英语口语,蛮轻松的!而且还预支了我一个月工资。”东卫冷冷一笑,揶揄道:“怪不得一下子有了民族自豪感,腰杆硬起来啦!得祝贺你啊,刘大秘书!”刘晓看他的面色忧虑里透着无可奈何,纯粹的不大自然,遂说:“你别为我担心,我觉得这家公司很正规的,那老板待人也挺好,……”东卫说:“谁说我为你担心啦?凭自己的本事和能力挣钱,好事情啊,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今晚得好好跳跳舞,以示庆祝。”心下却实在有些难过:刘晓都能挣到钱了,做做兼职每个月只比自己少几十元钱,自己这个她心中的偶像以后如何支撑和维持?又想:她有了点钱也好,生活可以丰富些,别有事无事尽找我倾诉少女的情怀。当下打起精神,与她找些开心的话题说笑。 在科大活动中心与刘晓尽兴地跳完舞出来,两人顺着幽暗的科大校园大道漫步走了一阵。刘晓挽上东卫的手臂,她情意绵绵,楚楚动人地默默无言,仿佛在享受这温馨的气氛又似在酝酿新的爱情憧憬。东卫只觉得她女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刘晓年轻而温软的身体紧紧地傍挨着自己,他已有些熟悉女人这无声的表达方式了,他甚怕把持不住会擅越与刘晓之间的那条道德戒线。但这夏夜里的少女体息已勾得他心旌动摇,难耐之中已生出些意乱遐想:她和赵丽琼会有什么不同呢?心怦怦直跳,觉得自己亵渎了刘晓,忙嘿嘿一笑打破这蕴含着欲望的沉寂说:“好,舞也跳够了,步也散了,该回去睡觉了,明天再仔细想想生路,也去弄个秘书先生当当。”刘晓侧头凝望着他,眼似秋水:“就回去了?……,时间还早啊,你看,这夜晚多么凉爽,空气都散发着温柔。”东卫盯她:“你还有什么节目?今晚你这么美丽动人,这个气氛再呆下去我可能要犯错误的,还是拜拜吧。”刘晓说:“也许我愿意你犯错误哩,——别紧张,到锦江边坐坐,我请客,啤酒大大的干活。去嘛,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嘛!”东卫推着车对着夜空仰起头,长吸一口气,说:“刘晓,我们认识得真不是时候!你这么个美人儿却碰上为生活奔波忙碌、焦头烂额的周某人,唉,真是空负了你一片真心啊!”刘晓轻轻嘻笑,装调皮的小甜心模样说:“我是美人吗?这可是你第一次表扬本姑娘,我无尚自豪。”东卫一只手搭上她肩膀:“刘晓,有时候我真觉得对不住你,太怠慢你了,太伤害你了。如果有了美人相伴就可以挺过现在的这个世道,我也早该满足了。可是不行啊,虽然你美不胜收,但我却穷得叮铛响,咱们……不相配,你的美丽需要的不是我的寒酸和一事无成来做陪衬,我们应当在我事业有成时认识,唉,可惜!”刘晓望一眼东卫,面前这个挺拔的男人面容冷峻,眉头紧锁,隐藏着无限的刚强和忧郁,她身体一阵颤动,心荡意乱,再一次深深地陷入迷恋之中,而心中尚兀自犹豫着的打算变得坚定了。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东卫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再把头靠在他肩上:“东卫,你知道你什么最让我着迷吗?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忧郁,冷峻却又坚韧不拔。东卫,你这么聪明,现在只是天将降大任前的磨难,我相信你会有所成就的,真的,你不会永远现在这个样子的!”再吻他一下:“那时,你还会觉得我美吗?”东卫轻拧她脸一下,笑了:“你倒挺会宽我的心,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好了,不说这些叫人愁眉苦脸的事了,喝酒喝酒的干活,今晚可是刘大秘书请客!” 两人在锦江边上找个座位坐下喝了一阵啤酒,话已谈得不多,刘晓只凝凝地盯着东卫看。东卫心里发毛,她这个样子跟上次要吻自己手时差不多,明显地澎湃着激情。东卫抬腕看表:“啊,刘晓同志,都快十二点了,咱们该开路了。”刘晓象在梦游:“去哪?” “你回宿舍,我也回宿舍啊!知心的话儿已说得差不多了,再不走你宿舍楼要关门了。” 刘晓低下眼,旋着手里的啤酒杯说:“今晚我不回宿舍,我另有地方住。” 东卫心里面警惕了一下,望刘晓一眼:“不管住哪,十二点也该回去了。”刘晓说:“你要送我。”东卫问:“远不远?”刘晓说:“不远,就在科分院宿舍,——我一个朋友的房子,他和他老婆离了婚,现在到西藏拍摄影作品去了。”东卫着实惊奇:“你挺能啊,有妇之夫你也认识,还能拿到他宿舍的钥匙,你别是third吧?”刘晓招呼老板算帐,说:“你别瞎想,他离婚时我还没进大学哩!他是个独身主义者,很有才华,他自己说以前误入歧途,现在迷途知返,专心搞他专业,我们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东卫报以冷笑:“刘晓,就这么几天没见你,你又当了秘书小姐,又有了离婚的摄影家朋友,不简单啊,越来越玩得转了!”心中再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刘晓总激荡不起自己心灵深处的情感,他周东卫要的绝不是这种有诸多男性朋友、愿做秘书小姐的女人。他不再多问,站起身:“那就赶快走吧,我瞌睡就要来了。”先前本来对刘晓的一些愧疚心情一荡而光,哼,你居然还有离了婚的男摄影家做朋友! 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语,很快就到了刘晓那男摄影家朋友的宿舍楼前,夜阑人静,宿舍楼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唯有几扇窗户里闪着些微弱的电视光线,四周黑黝黝的,而很远处却幽幽透着些昏黄的路灯光,这科分院的夜静得有些叫人揪心。刘晓先自惧了,锁好车拉东卫的手怯怯地说:“你要陪我上去,这么黑,我怕。” 东卫已非初猪,知道今晚不会那么简单,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问:“几楼?” 刘晓指指楼顶:“六楼,到顶就是。” 到了六楼,东卫摸黑揿墙壁上的楼灯开关,没有反应,刘晓掏钥匙捅门:“我也很久没来了,不知屋里变样没有。”东卫越来越觉得不妙,但心头却并不慌乱,她想干什么呢,以身相许?他便试探性地故作冷漠说:“我不进屋的。”刘晓回头盯他,不出所料地小声央求说:“陪我进屋把灯拉亮了你再走,好吗?你不愿意陪我?”那声音软得叫人无法拒绝,东卫心里面明白了,这进了屋还走得了吗?但他却暗地里叹口气,刘晓啊刘晓,你以为这样就能拴住并未真心爱上你的男人的心吗?真是个天真的姑娘!以前是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不与刘晓发生过界限的接触,有时那是很憋闷的事,今晚看来是刘晓精心安排了的,步步设计地诱导自己入局,唉,这并不想要的桃花运怎么这阵子总是屡屡光顾自己?他娘的,财运要是有这么好就好了! 黑暗中,钥匙的转动声清晰可闻,门被刘晓轻轻地打开,东卫犹豫着站立不动,刘晓拉他一把:“陪我进去嘛!”东卫浅笑说:“莫不是你想叫我留下?我可是一个意志薄弱者,你不怕?”刘晓显然是屏了一口气大胆说:“我们可以分开睡的,——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那声音娇柔媚骨,滴滴袅袅如初春刚融的晶雪。她静立在那里,身体姿势充满了期待。东卫实在不忍拂她情意,自己心头也酥了,情欲突然间丝丝地涌出,便默默地随刘晓进了那道房门,那门随即被刘晓轻轻地带上。东卫心想:我绝不主动,你如果实在有所动作,我也是迫不得已配合而已,日后算帐主犯也不是我。 屋子里一团漆黑,两人站着没动,彼此都听见了各自急促的呼吸声。东卫觉刘晓身上淡淡的体香已温润地沁入了心脾,与赵丽琼之夜又浮现在脑海,现在可是一个春心萌动、钟情于自己的少女静静地候在面前!这间空荡黑暗的房子里就自己和她,一切取决于自己的意志和行动,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掌握命运、支配和主宰别人的快感,这才是理想中的自己啊!黑暗中他凭直觉知道刘晓正紧张兮兮、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他雄性渐发,一咬牙一把把刘晓揽进怀中,猛烈地用嘴捉盖住她翕动的双唇,一阵狂吻。平日东卫和刘晓趁无人时也有过肌肤相亲,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似这般放心大胆和畅快自由尚属首次,更不同的是东卫通过与小琴和赵丽琼的接触后已觉得懂了女人,此时此地,性狂血贲,不由得地以老手自居,渐渐忘了进门前不主动出手的自我约束。他一边吻着刘晓,一边用一只手穿过她薄薄的衣衫触到她胸前凸隆的女性表征,刘晓的它们是青春的证明,活力无比。而充满爱意、年轻丰满的刘晓的反应更是迅速,她紧紧地箍拥着东卫,身体轻扭,嘴唇虽温柔但却如饥似渴。片刻之后,东卫的抚弄已使她躁动难耐,身体的亢奋使她双脸发烫,她在东卫耳边结结巴巴地喘笑着说:“东卫,……,你好坏!我……我简直想要你了!”说完之后,难逃羞窘,把头埋进东卫怀里,“我恨死你了!” “那先开灯,找到战场。”东卫假装沉着冷静。 “我摸着去开,你呆着别动,屋子里很乱。”刘晓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东卫的怀抱。东卫喘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下颏有些想抽烟,唉,最终逃不过刘晓的恋爱魔掌,失身在即。 一阵葸葸索索之后,床头的一盏台灯亮了,站立在东卫面前的刘晓披散着头发,浑身竟然一丝不挂!她明显地在追求一种带献身性质的激越率真风格,在追求一种无怨无悔的执着殉道气势,她面色虽有娇羞却是容光焕发,两眼炽烈,透着疯狂和坚定,大有这就是我的昂扬无畏气概,仿佛古时一个走向圣坛的年轻祭女。东卫目瞪口呆!——这已是刘晓第二次这样率性主动地令他匪夷所思了,她是一个敢想敢为、大胆坚定的率真女人!而她雪白滑嫩、丰腴起伏的胴体无处不洋溢着青春的夺目光芒和纯真气息,活脱脱的一株含苞待放、饱满欲滴的妙龄花蕾!尤其那对椒乳,耸挺,精炼,富有刚刚释放的轻脆弹性。东卫被震住了,如果说赵丽琼是成熟甘酽,那刘晓就是鲜活精美,以前怎么就没这么深刻地体会和感觉到呢?他惊叹一声:“刘晓,你……你……,——我抵挡不住啦!”刘晓羞赧地一笑:“我象个女人吗?”东卫上前轻捧住她胸前的双峦,轻轻地用力摩弄,“你象得我都快要晕过去了!”他温柔地俯下头去吮含住那翘峰上的桑椹,两手探索着她身体的曲率。刘晓仰起头,嘴里念念有词,兴奋陶醉得两眼迷离。东卫半跪下来,一路吻她……,最后他把脸埋进她的身体里,用力地呼吸她新莺的气息。刘晓哪里想象得到这些幸福招式,她害羞极了,尽力想抑制自己难以左右的快活,但呻吟已不停地发出,双手已不象是自己的,它们紧搂上东卫的肩膀,奋力抓他,恍惚着飘飘欲仙,“啊,啊,……,东卫,我受不了了!啊,东卫,I am exciting feeling!” 东卫便把她抱上床,他伏在她身上凝视着她:“刘晓,你不会后悔吧,你不会咒骂我吧,我这是在对你犯罪,你要原谅我!”刘晓早已听不进这些无用的表白,她轻眯着眼,喃喃地说:“东卫,……,亲爱的,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她伸出双臂迫不急待地迎接他,东卫便轻轻地把灯揿灭了。……,他心里面虽有些紧张和担忧,但因为已有过和女人相处的经验,更因此时是雄性征服炫耀的心态,动作回归自然,竟出乎意料地从容,很一派成熟男人状。刘晓便把他当成老师和教练,羞羞答答地一边体会一边问这问那,倒使东卫另有一番情趣,不过好多问题他也回答不了,只好说:“看《生理卫生》书去。” 第二天东卫和刘晓在那屋子里呆了一天,刘晓初为人妇的兴奋、娇羞和挚情令东卫又激动又幸福又惶恐,好在刘晓绝口没提嫁娶和终身之类的字眼,她只是在甜蜜难耐处问一两句:“你爱我吗?”东卫含糊地说:“还可以,还可以。”她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深究,她完全沉浸在这新奇刺激、纵情陶醉的探险活动中,——啊,禁果的滋味原来是这样!东卫过了征服炫耀和当家作主的自豪期,心里很不踏实,到晚上分手时,问她:“刘晓,这事我现在心里还有犯罪感,咱们超前消费了,这事——你真的不后悔?” 刘晓深幽地望他,到这分手时,笼罩了她一天的甜蜜光环开始消褪,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东卫的女人,听了这话,她吃惊地说:“后悔?后悔什么?既然是迟早都要消费的,那不如早消费。”她挽上他的胳膊:“这难道不是一种生命的体验吗?”略为迟疑,“我们还算默契吧,我……我怎么样?你满意吗?” “哎呀呀,刘晓,这话可不该你这种在校大学生说,你的思想都进入23世纪了!你要掌握好分寸,……,要学会珍惜自己!天下的男人很坏的。” “你坏吗?” “我坏!我一直都有一种犯罪感!本只希望我们做个好朋友,可现在已大大超出这个范畴了!” 刘晓冷冷地似洞察一切地哼笑:“所以你惴惴不安。”一顿,已眼泪汪汪:“我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吗?我只不过是喜欢你、爱你而已,我愿意去体验,我愿意去奉献,……,唉,我……我这是何苦呢?我喜欢你爱你也有错吗?!”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东卫忙拢上她的肩膀:“别这样,别这样!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怕伤害了现在还比较简单和单纯的你。你知道吗,你以后肯定会怨我,会恨我的!”心下想:这次意志软弱了,但一定要坚决地下不为例!刘晓啊刘晓,不管你有要求没要求,总之咱们绝对没戏,——这回只能算是一次生命的体验了。再想文革遭林红艳改变性质,情形大致也应与此相差无几,男人真他妈的软组织动物,有几个能抗拒自然、坐怀不乱?只是林红艳比刘晓复杂和有心计多了,她的气势和招数也肯定大不相同,不象刘晓纯粹是为了体验和奉献,文革的惶恐和惊慌胜于自己也是自然了。 方小燕的英语电大班开了课,这几天电话要东卫去给她辅导。东卫正被脱离了串坛的无聊和空落所困扰,天天闷坐于办公室桌前看《股票实用技术》,听到方小燕欢快无忧的声音,被感染了许多,心中宽和起来,欣然应允。当晚收拾一番来到她家,方小燕见面就喜笑颜开,叽叽喳喳地把这段时间她认为有趣的事情和经历给东卫讲诉了一番,什么自行车被撞,到塔子山骑马喝茶,同学的新衣服取回来扣子少了一颗,这个月的奖金稀里糊涂地多了几十元,等等。东卫装着饶有兴趣,不时还评点一二,心头却奇怪: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犯不着给我讲啊!方小燕显然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异性老朋友兼好朋友,闲里琐碎的讲了一大通才进入到学英语的正题。东卫看着这快乐的女孩,想:还是女人轻松,有了好父母的女孩更是轻松,下辈子老子当个女人算了! 到开始念英语时,东卫觉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净是些“What is your name?”、 “This is a pen。” 和“I am a student。” 之类的入门句型,当下咦呀啊哇,流流利利地给方小燕讲解示范。方小燕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十分佩服地倾心聆听,头不停地点得嗯嗯嗯。东卫觉得这些内容完全不必自己来辅导,书上都写得很清楚,方小燕那认真瞪着的充满了探求欲望的双眼也水汪汪的有些夸张,她所关注的似乎不是讲的内容而是讲者的内容,东卫检讨自己是不是太有学者风范了。 这边李工几次让东卫竹篮打水一场空,心头也颇是歉然,见东卫辅导完毕,便忙不迭地端上苹果、茶水和香烟,然后笑吟吟地以长者的慈爱招呼东卫:“来,小周,吃个苹果,我给你削。先抽烟吧,——谁说小周不抽,他在外面跑肯定要抽烟的!小燕,去把烟灰缸拿来。”东卫被她母女俩的热情态度搞得受宠若惊。点燃烟方想李工固然慈祥,但肯定别有用意,莫非……莫非是想招我为婿?心念及此赶紧触电似地跳开,别臭美,凭啥子人家要招你为婿?就是招你为婿你也别挑这副重担,那无忧无虑、快活轻松的方小燕是你的伴侣吗?李工削好苹果递给他,东卫才只咬了一口,果然李工就问他:“我这又有一批钢管,你拿去跑怎么样?”东卫心头已打定主意退出串坛,他知道这样跟着李工串钢管终归是费力白忙乎,李工只把他当成一个线饵,钓得着鱼固然好,钓不着鱼扔了也会无所谓的,今天李工的热情大概只是她多次扔了线饵未使自己成功的一种愧疚而已。但李工毕竟还有愧疚,对自己也算给了机会,只是怪自己运气太臭总是与成功失之交臂,断不能当面拂逆李工的殷切希望,便掏出笔来刷刷刷地又记下一大篇。临要走时,东卫突然想起问李工一下股票的事:“工益券你们买了多少?我估计成都市的下一个热点就是这股票了。李工,你熟人关系多,要有什么股票消息通知我一声,你们买时我也搭着买点。”李工的赚钱思路显然全在串钢管上,对这不大以为然:“行啊,行啊!只是股票这玩艺我还不大弄得懂。”方小燕要送东卫下楼,李工说:“下面路灯熄了吗?”东卫便说:“看得见,看得见,不要送。”方小燕说:“下次弄不懂时还请你来辅导。”东卫说:“好好好,没问题。”李工轻笑:“这孩子还真学上瘾了,那小周有空就多来辅导她一下。”东卫下得楼来,头顶上满天繁星,眼前却由于梧桐树和建筑楼的遮掩,漆黑一片,他长吐一口气,摸黑打开自行车,骑出那片树荫,外面才有惨白的路灯灯光和一群跳着橡皮筋的孩子。 次日上班正闷坐着抽烟感叹青春在这无聊中流逝时,李文化电话找他:“东卫兄,你生意来了!” 东卫慵懒地弹一下烟灰,以为又是去跳舞,无力地笑说:“又约了与少猫共舞是不是?” “不,不是跳舞,——又想跳舞了是不是?明天给你约一个来!你搞不搞得到钢管,废次厚壁短管,140和127的,我手头有一个做油缸的外地厂家想要。” 东卫听到“废次”两字时,耳朵就竖了起来,待听到“140”和“127”,心头似装了一头小鹿欢跳不已,精神一振,萎靡之气倏地消失,连声说:“搞得到,搞得到!”方小燕老早就跟他说过她的同学那里有140和127的废次管,方小燕都说现货都看到过了,就堆在她同学公司仓库的坝子里!东卫浑身的劲一下子聚了起来,声音都觉得有些发抖,脱离串坛的打算顿时烟消云散,他小心翼翼地压制住兴奋,空欢喜多了,他宁愿先相信这是一次不可能成功的串串行动。他冷静了一下,屏住呼吸问:“这个厂家现在有人在成都吗?我手头正好有一批140和127的厚壁短次管,做油缸缸套正合适。这种管子很不好买,他算碰巧了!是你的什么关系?如真心买,可以先见面。” “我也是跑业务时碰到的,是泸州的一家油缸厂,这个厂的一个采购员来成都买建筑材料,他顺便说起这件事,我就想到了你。他人已经回去了,不过有电话可以联系。” 东卫庆幸自己刚才只是独自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没有把这消息当成上帝的福音,这事听起来又玄,油缸厂的采购员都回泸州了,李文化可能跟他也是一面之交,对方怎么可能相信电话里的废次管呢?不过油缸厂要买废次厚壁短管,这基本面上倒还符合逻辑,便叫李文化告诉那油缸厂家的电话号码。李文化却说电话号码记不起了,要翻翻本子才晓得。东卫心头明白,李文化是担心把他跳过了,——行话叫翻墙,如此看来这事倒有几分真,也不给李文化点破,但也耍一个花枪说:“这样吧,你翻到电话号码了再打电话告诉我,我这边去看货出了没有,如果出了,那这电话号码告诉我也没用了。”心下想:你给我卖关子,我反吊一下你胃口,这号码你还得乖乖地告诉我。暗自小小地得意了一番,心头又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和李文化虽只是刚刚认识,但可算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如此勾心斗角于一桩还难说成不成的串串生意,算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时间多想这朋友之道,管他的,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先相信有这么一回事,当下拔通方小燕的电话:“小方啊,我是周东卫,有件事问你。” “啥子事,问吧。”方小燕咯咯笑说,这姑娘真是个欢乐天使,愿天下女孩都像她一般轻松快乐,——这不可能,至少刘晓不可能这样,她脑子里为什么为什么的装得太多了,又要当秘书小姐,又要结交离了婚的男摄影师,又要体验生命的滋味,……,嗯,那滋味也不错,——去他娘的这关头想这些干啥!东卫转回念头,说:“记得前阵子你给我说过废次管,好象是140和127的,在你一个什么同学单位的仓库坝坝里,现在——还在不在?” “噢,是严红他们教育中心校办厂的货,她是那里的出纳,你等一下,我要跟她通一通电话才知道这些废次管还在不在。不过没关系,就是厂里的教育中心,他们校办厂有废次钢管指标的,这一批如没有了,也可以搞得到的。” 东卫心先悬了起来,后来听她这么一说,才算舒了一口气:“噢,有废次管指标,那基本上可以保证有货了,是不是?” “对,就是这样,严红他们一直在卖废次管,还托我给她找销路哩!” “那你快问问,140和127的堆在仓库里的还有多少?我找到一个买主,你先落实一下货在与否,顺便也问问价钱,给我打回来。” 搁下电话,东卫搓手,点燃一支烟:看来这货源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等方小燕回话后就赶到厂教育中心去看看货,那心里就踏实了。东卫心中再度腾起希望,而且觉得到这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看到了现货,那卖方这边便稳当了,只要李文化那边的泸州油缸厂家真肯来成都,那这事就成了!东卫在串坛晃荡了这么久,知道废次管的利润比正品管要大得多,因为废次管的底价非常低,—— 一般单位拿不到一手价的废次管,但教育中心的校办厂就不同了,它肯定在厂里有废次管指标,本来是规定用于生产的,但校办厂为搞活盘子,也会偷偷摸摸地卖一些,自己通过方小燕如能接到他们的二手货,那价钱与市面价格便有近百元的差价,卖10吨就有1000元收入,20吨就是2000元,这泸州的油缸厂至少也该买20吨吧,——如果这差价不只100元呢?东卫不敢再往下想,他现在有一个逆反心理,越想得慌、越想得大的串串生意越成不了,所以他拼命只让自己想:这事是空了吹,空了吹,就是真成了,也只捞得到1000元,——1000元总比没有好吧? 不一会方小燕的电话打来,她的声音很激动很兴奋:“东卫吗,严红说货还在!140和127各还有20吨!价钱要他们厂长说了算,大概就是1700、1800元左右!”东卫心想:她又不知道买主这边的一丁点情况,这么激动干吗?笑着说:“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 “这消息对你很重要,很有用,是不是?” “当然罗,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可能要开张了!” “所以我为你高兴啊!为你激动一下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现在在哪,严红在教育中心吗?我要马上赶到教育中心的校办厂去看货,你也赶过去,——我不认识严红啊!” 站在那堆诱迹斑斑、又短又有毛刺的废次钢管面前,东卫悬着的担心彻底落了下来,觉得心里踏实极了。他跟随李工串了这么久的钢管,这回才是第一次在谈价格之前看到了要串的货物,他心里的感觉跟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以前都是纸上谈“管”,可这次不同了,这次他有现货!他强烈地预感到这次要成,也不要什么逆反思维了,一定要在校办厂这边把价钱压到最低,而在泸州油缸厂那里把价钱抬到最高,肥肥地赚它一笔!东卫双手叉腰,稳住声音,装得不紧不慢地对那堆废次钢管东瞅西瞅,不时还用脚踢它一踢。方小燕在一边着急,紧张地瞪着眼睛问他:“要不要得,东卫?” 方小燕的同学严红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姑娘,还架着一副近视眼睛,不过人很热情,滔滔不绝地介绍他们校办厂如何可以搞得到废次钢管,如休如何地卖出了好多吨管子,这批管子也有好几家准备要,等等。东卫看毕,摸出一支烟点燃,他下意识里感觉到现在尚不能对这批管子表态说满意,必须吹毛求疵才能把价格压下来,他轻轻地喷出一口烟说:“就是有的太短了,还有整批货都太锈了,买回去了要打磨和酸冼处理,会多出一些成本来,不如我上次买的那批管子好。”方小燕既吃惊又失望,想:他什么时候卖过废次管?这批货不行,那我岂不是白为他高兴了一场?她不解地望东卫,东卫狡黠地对她飞速眨了一下眼,她才恍恍然地明白过来。 严红显然想做成这笔生意:“短了的可以不要嘛!废次管当然会有锈,不过我们的价格低啊!” “小方说要你们厂长才能决定价格,他在不在?小严,你们的管子一般卖成多少?你和小方是同学,透个底价优惠优惠我们!做成了我请客,狮子楼的干活!或者叫上你男朋友,一起到成都饭店腾云迪斯科去,大家都是年轻人嘛!” “我还没耍男朋友呢!既然是小燕的朋友,我便把底价告诉你,我们一般卖成1650元/ t,厂长那里看你咋个说了,可能还有点少。” 东卫问她厂长什么时候在,严红说到金堂分厂开会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东卫便说:“那我明天上午来见你们厂长,他姓啥?”严红说:“姓高,高厂长。”东卫突然笑着说:“小严,你们高厂长有你这样能干的出纳,生意肯定好得很哇!”严红还鲜有人这么说她,脸一下子红了:“啥子能干哟,找口饭吃而已。”东卫说:“我感觉你是一个精明人,小方的同学都差不了,小方,是不是?” 和方小燕骑车出来,东卫对她说:“这两天你多给严红联系联系,她是出纳,问一下他们财务上灵不灵活?给她一个暗示,有表示的。——你这个同学的眼镜选得不好,不适合她脸型。” “那你刚才还夸她?” “我说她能干又没说她漂亮,——漂亮这个词只能用在你这样的女孩子身上。” “哎呀,要死,你这张嘴真会胡说!” 回到自己办公室,东卫就奔向电话机,偏偏同屋的武老师揪着电话给她女儿联系少年宫钢琴班的事,唧哩哇啦,扯三拉四地讲个没完。东卫候在旁边,烟抽了两支,心情已由激越转为平净。好不容易武老师终于讲完,她笑嘻嘻地对全办公室的人说:”这下好了,我家那个小丫头可以去弹钢琴了!我老同学在少年宫,好久都没见面了,人家还是肯帮忙。”杜工正在看一张《参考消息》,听她如是说,放下报纸,呷一口茶:“武老师家要出一个音乐家了!你晓得不,钢琴好学钢琴难买啊!武老师又要出血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武老师白他一眼:“我晓得你家早就买了一个钢琴!不象你有钱,我们嘛只有省吃俭用了!”东卫抓起电话边拔李文化的号码边对武老师和杜工说:“好啊,过几年等你们娃娃学出来,咱们办公室可以听钢琴二重奏了,我来当指挥。”组座刘工说:“我不主张娃娃弹钢琴,有几个练得出来?老老实实学数理化,长大了干我们工程师这一行才实在。”东卫附和:“就是,就是,我的娃娃就没打算让他学刚琴。”武老师拍他脑袋:“你哪里来的娃娃?婚都还没结呢!”东卫笑说:“规划一下总可以吧。” 这边李文化的电话已通,东卫停了说笑,调整了一下声音说:“文化吗,号码翻到没有?这边货我落实了一下,还有若干吨,如果不足量,我的那个关系也能马上搞得到货。你把号码给我,下午我看了这边的货谈好价格后就直接与泸州那家油缸厂联系,——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废次厚壁管?别大家白辛苦一场。” “要是肯定要,就看价钱谈得拢否。” “他们在泸州是不是买不到?成都市面上废次钢管也不是很好找。” “就是,那个泸州人也这么说。泸州当地的价格很高,他们厂不愿承受,上个月他们的一个采购员专门来成都买废次厚壁管也没买到。好象还是挺急,挺想要的。” “那就好,我们卖给他的价格肯定比泸州当地的低得多。他真想要,这事成的希望便很大,——文化兄,这事成了有你一份,放心,兄弟我懂得起,有财大家发!” “泸州那边的号码是若干若干。”东卫转头找笔和纸,没料想坐在藤椅里嘟着嘴抽烟的刘工腆起肚子站起来递给他一支园珠笔,东卫冲他感谢地一笑,抄起笔刷刷地记下电话号码和联系人。李文化又说:“周兄,你那打长途方便吗?不方便可以到我办公室来打,我们科的长途没锁,公家的不打白不打,也免得浪费你钱财,——如果事情谈不成也不用白贴电话费。” 这李文化真是个好哥们!东卫心下分外感激,用了电影里北方人常说的一句话:“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不断地点头哈腰,有了些小市民拣到大便宜的感觉,但马上发觉这属于中国人的丑陋性,真是有失风范!忙站端正了,严肃一下声音说:“我下午跟这边谈好价格就过来打电话,你等我一等,大概三点半左右我过来。” “行,你三点多过来吧,四点钟可以到安乐宫跳下午场,——你不是想与少猫共舞吗?” “你虾子瘾真大,又约了人?还是那个钟大姐?” “用不着每次都约,现场也可发掘,安乐宫也很来电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