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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次日红庙子的工益劵仍维持在2。80附近,东卫拎着一大包钱没有行情可做。在茶铺里坐了一阵,便打电话给串友们把昨天从李工那抄来的钢管货源放了出去,还得意洋洋地一一告之对方自己新配的传呼机号码,有消息就给鄙人打传呼吧。又想李文化还不知道自己的传呼号码,便打电话找到他,文化自然赞赏祝贺一番,东卫问他:“现在再没什么麻烦了吧?” 文化说:“没有了,没有了,再有那还得了!” 东卫说:“还跟那黑衣大侠有往来吗?这档为她担惊受怕的事情该给她讲讲。” 文化苦笑说:“戒了,戒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停了一停,他说:“东卫,你不知道,事情有好烫,说出来你肯定吃惊,——这黑衣大侠也是这敲诈团伙的一份子!” “啊?!怎么讲?” “熊晓辉审讯这伙人后打电话告诉我的,他们是一家子,那个瘦高个是黑衣大侠的丈夫,叫黄雪松,还是一个什么电大毕业的专科生,外地人,鬼城丰都的,辞了工作到成都捞世界,不知为何选择了出卖老婆来敲诈钱财的路子,估计也不爱他这个老婆;那舞刀的中年男子居然是黑衣大侠的表哥,叫旦安贵,为了捞钱,也不顾她表妹的廉耻了。三个人在三瓦窑那边租了一间农民房子作为大本营,黑衣大侠负责到舞厅用贴面舞勾搭男人,这两个男的后续跟上进行威胁敲诈,经常得手,这回碰上我们,才算是栽了。” 这种事情对东卫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当下愤然:“那这两个男的岂不都是人渣?世界上真有如此不要脸的男人?那个瘦高个还是一个专科生,这大学是怎么读的?叫什么,黄雪松,真他妈玷污这个名字了!” “可能也是走投无路,被逼的,但总归是低贱之辈。他们是团伙敲诈作案,都要被判刑的。” “该,该!这种人渣,枪毙了都有余!人可以穷,也可以铤而走险,但怎么可以如此无道和下作啊,丈夫出卖妻子,哥哥出卖妹妹,不可思议!” “世道险恶吧?” “险恶,险恶!” 东卫在心里面嗟叹一阵,想那两个男人虽然可恶,也真是可怜,天下之大,什么怪物都有,但怎么可以这样去捞世界呢? 他想李文化经此一劫,可能该对舞厅泡妞收手了,便问:“那最近忙什么?” “跑一笔工程,弄成了可能有些大搞头。”文化压低声音:“这回我是假公济私,打着我们公司的旗号给郊县一家建筑公司揽活,弄成了我就翻身了,到时六本木的干活!” “跳公家的墙?你老兄可得把细。” “那是自然。” 放了电话,东卫想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招法,文革不是也有打野图可画吗?这个时代,能挣钱致富是检验本事的唯一标准,自己幸亏有那一次串废次钢管的成功,不然怎么能够有资格来投身这红庙子的股市呢?想一个偶然的机会实则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走向,抬头望天,这芸芸众生的主宰是以怎样的心情和怎样的心思来安排天下人的沉浮?东卫点燃烟,深吸一口,摇摇头,这问题不是自己想得透的,行善行仁行义,用心好好地把握出现在身边的一切机会吧! 瞧见没有行情可做,刘国强、高建华二人很是焦急,问东卫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东卫笑说:“噢,天天让你几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赚好几千,哪能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这工益劵价格暂时稳定了,但红庙子还有其它票子,我们重新选一种来操作吧。” 高建华说:“其它的票都没有什么大气候,怕阴沟里造不起浪来,就我们几个在这哄哄抢抢,迹象也太明显了,强哥,你说是不是?”刘国强抹抹他的稀疏糊子,说:“是有这个问题,周大学,你看咋办?”东卫也觉得其它的票目前没有太大的气候,但怎么说也不应当工益劵一枝独秀的,看来这红庙子还没有真正热闹起来,他说:“可以先买些储存起来,等待时机到来嘛。因为从道理上说,所有的钱不会只在一只票上转的,应当是风水轮流转才对。同志们,要稳得起,天天日进千金不都成印钱的机器了?何况你们这样低进高出,每天还有利润,我嘛,玩不来你们的招数,这两天只好喝西北风了。” “哟哟哟,看你说的,你包包里提的是草纸嗦!看你老兄这么稳稳当当,不急不躁,原来心中早盘算好了,你算死了其它票会有戏,是不是?”刘国强递给东卫一支烟,东卫接过来叼在嘴里点燃,浓浓地喷出一口,再跟着吐出一个摇摇摆摆的完整烟圈,做莫测高深状沉沉地笑了:“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晚上在食堂吃过晚饭,东卫倒在床上抽烟,不时摩弄一下腰间的BP机,指望它能响叫起来,昨天蓝小雪说过给自己打传呼的。但到得天黑,BP机仍没动静,忍耐不住,便跑到楼下给蓝小雪打了一个传呼,抽着烟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回过来,想这心爱的小雪玩的是什么路数,如此神出鬼没的?实在无奈,只得回屋泡一杯茶,拿出《百年孤独》躺在床上看,但满心的兴奋非那哥伦比亚的故事所能按捺,便关上房门缩在蚊帐里把满满一提包的钞票翻出来数了一遍,瓦灰和青蛙皮在手里脆生生哗啦啦,成就感不由满胸荡漾,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啦!回想八月份在梁平机场为了150元钱就乐颠颠地把机票换给黄荣珍,而把自己留在梁平受那三十九摄氏度的高温煎熬,真是不堪回首!又记起和刘晓用赠票到夜都去跳舞时,自己因为怕点饮料是如何想方设法地躲避服务小姐的殷勤服务,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走进夜都面对那豪华天地时的怯生心理和翻看饮料价码本时的狼狈紧张心情,而今这些都将一去不覆返了!他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今晚带上刘晓再上一趟夜都! 东卫把五十和一百元的大面额钞票紧扎扎地装进腰袋系于腰间,旁边配有崭新的摩托罗拉传呼机,走起路来顿时抖擞无比。一大堆面值十元的钞票又采用老办法,用一件衬衣裹了掩藏在换洗衣服堆里,没有更加安全隐蔽的办法了,大团结们,只好委曲你们了。又想日后若钞票继续大幅度地增加,就必须想个办法妥善解决这现金的储存问题,老这么天天拎在手上也太招眼,极度地不安全,成都治安虽不错,可坏人也不少。是不是去买一个保险柜搁在寝室里?但这简陋的集体宿舍里弄一个明晃晃的保险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联想起成都的几件有钱人被害事件,一下子惊觉:东卫呀,你可要钱多不外现啊!忙把BP机摘下来揣在裤兜里,可别让人一看就是个小富佬!他这时才体会到那些守财奴们的惶惶心境,唉,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愁处!看样子只有到外面去租一套带防盗门和防护栏的单元房子,自己搬到那里面去住,——那自己岂不是可以有一个家了?这个念头一升起便降落不下来,骑往科大的路上东卫便开始构想家俱的配置和摆放了,到时还可以把蓝小雪邀过来同住,哎呀呀,夫妻恩爱比蜜甜,一时间竟想得痴了。 到得科大刘晓的宿舍楼下,暮色已浓,东卫准备采取托人传呼刘晓下来的方法,想她秘书公务繁忙有可能不在,便写了一个条子并留了自己的传呼号码,云刘晓同学若在请立即下来敖包相会,若不在见条后可给我打传呼联系,你的朋友周东卫。东卫托了一个高大硕壮、温和实诚、颇似学生干部的北方女孩带条上楼。东卫的条子折成高校里流行的丘比特箭头形状,那个子高高的北方女孩见东卫人长得潇洒俊朗,浑身又突突地充满了昂越的活力,内心便自作主张地把这条子当成了是射给自己的,爱不释手,捏在手里说:“放心,放心,一定带到。”东卫见她热情,便说:“同学,若她不在,能不能请你下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在这里黑灯瞎火地苦等,——当然,我有感谢的,你若愿意,我请你到小天地喝杯咖啡。”但那北方女孩却仿佛鄙夷东卫这寻陇望蜀的贪婪想法,不领情地正色道:“我可以下来通知你,但咖啡免了吧。”东卫忙说:“开个玩笑,那多谢你了。”心头想还是北方佬能守住咱中国传统,轻易不受人恩惠。 刘晓果然不在,东卫想这九头鸟又不知飞到哪去搞社交活动了。谢过那北方女孩,然后故意问:“小天地在什么地方?”也没指望有什么回答,不料那北方女孩却说:“你不知道?那我带你去吧。”东卫奇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说:“那当然最好了。”其实这科大的女生宿舍离小天地酒吧只有几步路,抬眼就可以望到,那北方女孩却装模作样地真把东卫带将过去。东卫不懂现在这些女大学生们玩的是什么招术,刚才还正脸正色的,现在却分明又想让自己请她喝咖啡了!他便对那北方女孩说:“既然都走到这了,不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吧?”那北方女孩正假意踌蹰,东卫已叫了两杯咖啡,她便半推半就地坐下。她刚才介意的是东卫首选约见的女生不是自己,但现在既然首选不在,正好乘虚而入接触接触东卫这英俊帅气的社会人士。 东卫点燃烟抽了一口,正准备向规规矩矩坐着的北方女孩发话,肩头却被人猛拍了一下:“东卫,是你呀!”回过头来就看见了满脸又喜又酸的刘晓,东卫心想:他娘的,怎么这种场合老是被刘晓捉到现形!尴尬结巴地笑说:“噢,刘晓,……,你在这啊,……,我本来是来找你的。” 刘晓含蓄地抿嘴冷笑一下,表示出对他话语的极端不信任,东卫忙给她拉一把椅子说:“坐啊,我来找你,这位同学帮我捎条子到你寝室并下来告诉我你不在,我便请她喝杯咖啡作谢。原来你也在这喝咖啡,和谁?要不然大家一块坐坐?”刘晓依旧超出学生范畴的时髦漂亮,一套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包裙套装,头发微微烫过很女人味地披在肩上,白皙的脸上口红灿灿,淑静文气又很有现代女性风采,东卫想她的秘书小姐大概做得得心应手,这打扮装束都白领化了。刘晓欠身坐下,正眼也不瞧那北方女孩,用她惯用的虽显淡然实则路数高深的口气细声说:“和几个朋友坐坐,想请他们给我跑跑分配的路子,给你单位打了好多次电话,你人都不在,跑哪发财去了?” 东卫刚刚才看清那北方女孩虽然高大硕壮,气质却很是妩媚,差不多可以约等于王祖贤,心下觉得刘晓太没有礼貌,便笑着说:“也不给你的同学打个招呼?不是她,今晚还遇不到你呢!” 那北方女孩却站起来说:“你找到要找的人了,那我就回去了,谢谢你的咖啡,再见!”竟抽身走了,她谢过的咖啡这时刚好被送了上来,不明就里地冒着刘晓暗自欢喜的热气,香气扑鼻。东卫张了张嘴,却没有留她的话语:“同学,你……,你……”只能望着她的背影蹬蹬蹬地融进夜色。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对刘晓说:“我一个人喝咖啡,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一点大家风度也没有!望着我干嘛,还不过去陪你请来的分配朋友!” 刘晓得胜般地展颜笑了,把那杯本属于北方女孩的咖啡端起来优雅地呷了一口,媚娇媚娇地说:“你来了,自然是陪你呀!他们跟我一般朋友而已,我过去打个招呼把他们遣散掉。” 东卫唬起脸:“别跟我套近乎,才坏了我的好事!——遣散?刘晓同学,很有些身价噢!” 刘晓得意地笑说:“就在你面前我是个灰姑娘!”又呷一口咖啡,婷婷站起:“等我一小会,我马上过来。” 东卫坐着瞪眼望刘晓,觉得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话太正确了,刘晓的这套西装包裙套装准确地勾勒出了她青春少女的美妙身段——甚至有所优化,她在那套衣服里既显得雅静娴淑,又充溢着遮挡不住的年轻活力;她面容俏丽,胸部挺耸,显山露水地活在滋润之中。东卫还是第一次看见刘晓的这种职业女性形象,心头有些吃惊和受迷惑的感觉,她打扮起来可真是一个美人,既漂亮又有知识气息,还性感兮兮,——居然就是这样一个公关小姐似的美人对自己俯首贴耳,他有些叹服自己的魅力了。他把眼睛晃一晃,吸一口烟,赶走心里面那些很不健康的蠢动,高兴地想:今晚有刘晓这么一个美人陪同到夜都,更可使自己雄姿英奋,一展翻身的意气! 刘晓果然很快就遣散掉了她的几个分配朋友,过来甜甜地坐下,说:“怎么想到来找我?我还以为我在你的脑海中消失了呢!看你气色不错嘛,忙些什么,老找不到你人,生意又做成了还是炒股成功了?连传呼机都配上了,怪不得刚才那个莫明其妙的女生要跟你过来喝咖啡哩,——东卫,你有些派头了!” 东卫轻轻地笑说:“日子比以前好过一些了,这不,我脸上时不时还可窃笑几下,有志者事竟成,上天还算公平。” 刘晓把披肩发往背后轻拢一拢,诚挚而高兴地说:“我早就知道你能够成功,智商这么高、素质这么好的人不可能永远庸碌,——哎,东卫,可别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哟!” 东卫有些感激她这由来已久的对自己的坚定信任,抚住她手说:“刘晓,真得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不然我说不定熬不到今天。” “那全是你自己信心坚定,别把功劳往我身上推,你不烦我,就是我最大的高兴了!”说到此,她语音竟隐隐地有些哽咽,眼眶眼看就要沁出浅浅的泪水。 东卫忙抓起她的手在嘴边一吻:“谁说我烦你了?你这么美丽,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 刘晓抽回手:“别吻,这是那次要分手时的礼节,不吉利!是不是又想和我分手?” 东卫说:“你看你,又扯到什么分手上啦!怎么回事,我俩说话总是不能顺风顺水?好好好,你别再说了,由我来说,今晚我是专程来请你到夜都跳舞听歌的,刘小姐,愿意赏光吗?” 刘晓正起身子说:“别叫我姐,——当然愿意啦!”脸上欢欣鼓舞,一派幸福的光芒。 两人小品了一会咖啡,东卫便由刘晓温柔地挽着气概轩昂地出到街上,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钻进车在后排两人坐定后,刘晓抢先尝那打的的海派味道,笑盈盈地对司机柔声说:“到夜都。”车开起来,红灯绿光地直往后闪,夜风温软地拂面,刘晓把头靠到东卫肩上,兴致勃勃地享受这梦寐以求的恋爱温馨,东卫却问她:“看你神采奕奕的,你那老板给你加工资啦?还是父母又来了时装救济款?” 刘晓美美地一笑,歪起头说:“加到200元了,这套衣服就是才去买的。” “那你差不多是个学生贵族了,我每月工资也不过200元。” “那是以前啊,你现在要事业腾飞了,200元还不是小菜一碟!哎,成立公司时,我给你做秘书吧。” “托你的吉言,但愿有这么一天。” “肯定会有的,你的雄心壮志我知道。” “你好象挺知道我的心思。” “谁叫我那么迷你呢!” “你可别一棵树上吊死,广种薄收,以自己前途为重。” 刘晓拧他耳朵:“就胡说,就胡说!好心当驴肝肺,你气死我了!” 东卫呵呵大笑:“别拧,别拧,我开玩笑的!” 一路欢声笑语地到达夜都,东卫钻出车门,仍旧看到那个风情翩翩的“舞”字和璀璨辉煌的满天星瓜棚,豪华落地大玻璃门里的夜都前堂大厅依然灯光明亮,人流如梭,门口两个英俊的开门boy不停地鞠躬弯腰,礼貌地为那些气概不凡的款林人士提供着良好的优越感觉。东卫从腰袋里随意地抽出一张钱来付了车费,刘晓紧挽住他,东卫拍拍她手,吟吟地笑说:“别紧张,今天我们可以尽情地潇洒,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啦!”昂然地信步穿门而入,两个boy立即鞠躬,东卫说:“票我到舞厅门口去买。” “可以,欢迎两位光临!”两boy毕恭毕敬,东卫满脸的顺来顺受,任刘晓挽着拈步前行。 东卫踏在红地毯上环顾夜都的精致豪华设施,想起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怯懦情景,不由得更加竖直腰板,步履踏实地携着陶醉在夫贵妻荣里的刘晓来到舞厅门口,东卫大方地掏钱买了20元一张的门票,便有仪态万千的小姐导引他们入场。舞厅里仍是温馨诱人的幽暗,东卫落座后主动伸手招呼服务小姐:“给我们上饮料和水果。”又对刘晓说:“你不必想着为我省钱,——不许再点柠檬茶。”刘晓愉悦地点头,痴情兮兮地凝望气概飞扬的东卫,满眼里都是不可抑制的幸福。东卫装着不知道,稳沉稳沉地瞄看台上穿着低胸夜礼服正动情演唱的女歌手,心里边踏实笃定,我终于靠自己走了进来,我没有被社会潮流所抛弃!他侧脸对刘晓说:“待会你可以去歌一曲,我为你献花。” 这一夜的花费了五百余元,东卫轻轻松松地付账,把厚厚的一叠青蛙皮往服务小姐托来的盘子里扔的时候,东卫觉得自己的尊严和价值都找了回来,一如当年接到同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心情畅快,惬意无比,这才应当是我周东卫啊!刘晓既跳了舞,又唱了歌,还得了东卫特意献上的鲜花,少女的心扉心花怒放,物竟天择,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男朋友,这才是我和他应该来的地方啊!她特别喜欢东卫现在气定神闲、彬彬有礼的样子,见他风度翩翩地对自己呵护有加,便更加小鸟依人,让东卫的感觉适意轻飘得如同上了月球。东卫只在嘴角浮出浅笑,他在心里压住了激越对自己说:稳重,稳重,别弄得象个爆发户。 舞会散场,两人怀着酣畅淋漓的心情出了夜都大门,东卫问刘晓:“开心吧?” 刘晓仰望东卫:“开心!不光是玩得开心,东卫,你现在这样意气风发才叫我开心,我最喜欢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象个真正的男人了!” 东卫摸一根烟点燃,任由刘晓亲密地挽手依偎着自己,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咱们以前秋得太凶,现在也要找找感觉,有钱的日子是要有意思多了,是不是?” “不,我只觉得有你在,生活就有意思!钱嘛,只是把物质境界提升了,更重要的还是心灵的愉悦,你别以为仅仅是你比以前有钱了,我今天才这么开心,我开心的是你现在的这种状态,它感染了我,让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东卫笑一笑:“从理论上说是这样,钱嘛,纸嘛!但今天我这个状态从何而来,还不是因为穷棒子翻了身!好了,别说这个了,钱钱钱的,从嘴里说出来有点俗,你象牙塔里的女骄子要免俗才好。总之,我今晚挺开心,找回那么点是个人物的感觉,这得谢谢你,——你的美丽使我很是风光,现在我叫车送你回去。” “回哪?” “回你学校啊!” 刘晓沉默了,只是更紧地偎拢东卫,半晌她轻声说:“东卫,我到你那去好吗?”东卫抬眼望出去,一辆出租车轻驰而过,荡起一阵氲氤,成都的夜是宁静迷人的,街灯橘黄,夜霭朦胧,孕育着一派温情;再侧头看明眸凝睇、含情脉脉的刘晓,顿时觉得生活在天堂梦中,人生若能永远如此,夫复何求?他喷出一口烟,迟疑着不大坚定地说:“到我那?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我意志力可不坚定,你别让我又犯下错误,……,算了,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我不想回去,何况现在回去宿舍楼也开不了门啊!东卫,你……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我是怕自己又犯错误。” “我……我情愿你犯错误还不行吗?”刘晓脸在发烧,却大胆地说了出来。 东卫以前下过决心跟刘晓划清戒线,不在更深层次再行接触,但此时此刻他心里面仿佛有一只强劲的蟋蟀在跳动在撩拔,上次跟刘晓欢乐时的幸福感受又摇摇晃晃地涌了出来,那是怎样美妙有趣的一种感受啊!他在心里面犹犹豫豫地斗争着,这样做对得起蓝小雪吗?我爱的不是蓝小雪吗,但每次赵丽琼以身相诱的时候自己就抵挡不住,现在刘晓这个自己坚定的红颜知已又这样柔情似水,自己仿佛已有些心动,怎么会这样呢?自己现在到底需不需要爱情?什么才是爱情?什么才是自己这种男人需要的爱情?他有些茫然了,以前念大学时读过几本琼瑶小说,自己心头还被感动得酸楞酸楞的,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痴情忠贞的男人,但出身社会后从思想到行为都跟爱情这两个字绝缘了,现在这个时代里谁还在提倡和恪守爱情呢?一切都是由物质决定,由金钱决定,由欲望决定!刘晓和自己是爱情吗?自己和赵丽琼是爱情吗?不都脆生生地越过了两性的道德界限,玩得不亦乐乎吗?难道物质勃发的同时精神注定要沦丧?当一个人的理想与追求仅仅靠物质和金钱来衡量它们的实现程度时,道德和爱情不是在自己身上都让位、都退步了吗?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化,一种身不由己的异化。幸好在面对蓝小雪时自己还有真情流露,那是没掺杂半点物质利益和玩世不恭心态的纯自然真情,目前这对自己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得,为了蓝小雪,应当拒绝刘晓的生命体验,——但跟赵丽琼的纠缠不能算玷污了这份珍贵,那是赚钱事业当中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艰难曲折,七分是酸苦,三分是酸甜。 东卫在短时间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老子这才叫送怀不乱!他把快燃完的烟头扔掉,揽住刘晓的肩膀温温柔柔地说:“算了,我还是不犯这个错误为好。刘晓,我不能害你,上次之后,我都老有犯罪感。在你未毕业之前,我不能把你往歧途引得太远,我们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别生气,听话,——你肯定不希望我是个酒色之徒吧?” “卫道士,假惺惺!”刘晓嘟哝道,她有些失望,但又不是很难过,因为东卫这么温柔这么绅士地对待自己,她心里面已经觉得了一种满足。她把头扭向东卫,撒娇说:“那你要吻我!”东卫便依她所言采取了行动,而且行动得很专注很用心,他想自己骨子里肯定是一个绅士,绅士对任何女人都是不忍伤害,都是彬彬有礼的。 过了两天,便是国庆节,东卫想蓝小雪想得快发疯了,十月一号这天他给蓝小雪打了一个传呼,蓝小雪回电说:“东卫,亲爱的,我也想你,我太想你了!但这几天我没有空,要上班,但我时刻想着你!”末了,她用声音通过电话线给东卫捎来了一个响吻,东卫用意念欢快地接受了这个吻,并通过电话线回吻过去,一时间两人情意绵绵,东卫的发疯病也痊愈了。搁下电话东卫感觉出了蓝小雪的工作规律:节假日她总是要上班,会是什么工作呢?这厢文革和赵丽琼约他的传呼分别响了,便带上刘晓和林文革、林红艳到都江堰去玩了一天,另一天用来和赵丽琼厮混。囊中充裕,在两处玩得都很是愉快,知道这一切均源自红庙子的操作胜利,便如日本鬼子渴望再炸一次珍珠港一般,急切地盼望下一个机会的到来。 天遂人愿,过了国庆没两天,东卫他们便等来了一个机会。这天,工益劵在2。80处稳定了十数天后往下走至2。65,东卫和刘国强、高建华连忙安排邱老五的人马排队,一边买一边卖,以2。60的价格进行打压,到下午收市时价格终于落至2。58,东卫和刘、高二人各以2。59的均价收了二十余手工益劵。第二天开盘,又略微走低,但收盘稳定在2。56的价位上。第三天,东卫和刘、高二人按照商议好的计划,一大早便派邱老五排占了卖队和买队的前十个位置,开盘便把价格上拉至2。75,并逐步上拉到2。82,然后在2。79的价位上把2。59收来的工益劵全部出掉,扣除一切费用,东卫和刘、高二人各赚了四千余元。依照此法,东卫和文革联合刘国强、高建华根据行情的起伏,各以六万余元的资金低进高出,操作得得心应手,差不多每个星期都有五千元左右的进帐。文革也配上了BP机,而东卫终于在红庙子发现了省体改委八大家首批股份制改革企业之中的广汉广华和四川金顶,广汉广华的价格出人意料的只有1。8,四川金顶也只有3。2,东卫便挪出两万余元资金来买来了五手广华和三手金顶,俱是票面带身份证复印件便成交。文革购买的瑞达地产在红庙子的价格已涨到5。8,文革3。0进了两手货,现在已有可观利润,提到瑞达二字他脸上便放出快乐的光来,少不了在林红艳面前吹嘘自己的高瞻远瞩和果敢英明。这一段日子,东卫和文革的生活可谓轻松带着愉快,大有大丈夫本该如此的气概,举手投足已渐有些富贵模样,株连到林红艳和刘晓,使这两个在校女大学生各多了数套艳丽的时装。 刘晓知道了东卫的传呼后,便三天两头地给他打传呼,令东卫回不胜回。现在杨生朱到珠海去了,东卫独处一室,如东卫不回传呼,她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在黄昏或傍晚毫不客气地来访,并且深夜也不思归,东卫需要很费一番精神和功夫才能对付这个爱情主意百出的崇拜者,他含含糊糊地和她保持着大于友谊小于爱情的暖味关系,但坚决地恪守了不与她复尝禁果的守身原则,每临关键时刻便以蓝小雪的清丽面容来控制自己,弄得刘晓一颗爱心献不出去,好不气恼。东卫倒也不拒绝和伤害她,每次她来都笑脸相迎,和她一起愉快地听歌跳舞谈人生,再请她美美地吃上一顿。觉得自己一直都有这毛病,怜香惜玉的贾宝玉心理太严重,只指望挨过这半年,明年夏天她就毕业回湖北老家了,一切她以为的浪漫便可以结束。但刘晓毕竟素质不俗,智商也高,学的又是工科,陪着东卫听他打了几次串坛电话后,竟能审时度势地为东卫出谋划策。有一次东卫忙于红庙子的股票操作,在她的踊跃要求下让她代表自己去见了赵丽琼介绍来购买钢管的两个钢材老板,不想那桩生意虽未谈成,两个钢材老板却死活要请刘晓吃饭并把赵丽琼请来作陪,害得刘晓和赵丽琼互相认识了。事后赵丽琼冷醋冷醋地审问东卫:“和那漂亮的湖北小妞是啥子关系?”东卫现编说:“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我不过应邀充当她在科大念书的监护人,关系纯洁得很。”赵丽琼冷笑说:“鬼才相信!只是老娘也不管你那么多,每次呼你时你能来就行!唉,少年爱美女,姐姐也奈何你不得!”东卫心说你这样最好,也不再多加辩解,想日后等钞票赚够,自己单立门户了,立马就把她的那部分资金退还给她,她就更加莫奈何了。赵丽琼这阵子生意颇忙,时常在外面出差,东卫只在她回成都时去应酬和享乐一番,已不象刚开始时那样唯唯诺诺必须天天上她那报到了。生活仿佛进入了不太犯难的快活程序,一切都比较惬意,轻松之中带着愉快,东卫简直觉得这就该是美满人生了。唯一令他感到遗憾和忧虑的是,自己心爱的意中人蓝小雪太过神秘,她仿佛受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强大约束,并有限制死了的作息时间,她星期六和星期天是断然没有空的,要工作,平时call她,她也大多不回,好不容易她call东卫,两人在一起吃顿饭看场电影也都是限时限量,匆匆忙忙的,而且每次她都坚决地不让东卫送她。东卫不知道她的单位,不知道她的工作,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住在何处,但心中的每个谜团在见面时都被强大的爱情力量所遮没,唯有相依相偎,互诉衷情柔肠,然后再卿卿我我。蓝小雪一句:“你不要问好吗,我的工作是保密的,日后自会告诉你。”便打消了东卫探寻究竟的心理,只能说:“那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多开心一些,有空就给我打传呼。”脑子里只觉得她做的应该是事关国家机密的重要工作,而自己现在还和刘晓、赵丽琼纠缠不清,虽百般找理由自己为自己辩解开脱过去了,但其实是愧对于蓝小雪的,所以他也不愿去深探她的来龙去脉,知道自己这是害了爱情综合症,只希望不要有太坏的结果和太不好的谜底就行,毕竟赚钱和完成原始积累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这天,在红庙子以2。65的价格吃了三十余手工益劵把仓位满了,东卫抽着烟正悠悠然地和刘国强、高建华盘算着下几日的拉高出货,腰间的BP机响了,拔通电话听到是小雪娇媚细柔的声音:“东卫吗,明天晚上到后天一整天我都自由了,我有空了,我想见你,我想死你了!我们可以整整呆三十几个小时,我要弥补前些时候我们那些约会的简单和匆忙,你好好安排一下行吗?我太想你了!你能来吗?” 东卫心里面高喊乌拉,连声说:“能来,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