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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东卫睃视了一下办公室里的诸人,谁也没抬头都伏在桌上干自己的活,仿佛根本没听见东卫抑扬顿挫情感变化丰富的讨价还价。东卫觉得大伙儿这样真好,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就行,别来打探干扰或者指责议论。这年头守着这死工资叫人如何活得下去,刘工、杜工、武老师等已经工作了几十年,多多少少都有些积蓄,现在我周东卫可是一分钱也存不下来,不额外找路子扒扒分将来媳妇准娶不上,岂不是给组里增加社会问题? 东卫坐回藤椅,把昨天留下的活路端出来干着,一副勤奋工作的样子。武老师照例边写工艺边嘴里呱呱呱地说着市场里的菜价是多少肉价是多少。东卫干了一个小时就准备今天收工了,拉开抽屉翻出《股票实用技术》钻研起炒股技巧来,看了一阵想再有钱和机会能再买点工益券就好了,他想工益券刚刚发售完毕,但厂里总还有一些机动的留着,或许有些思想没跟上潮流脑子还扭不过弯来的傻瓜们根本就没要这500元工益券,手头一定要捏着点现金,哪里有消息就往哪里扑再补它几份。可钱呢?思想又绕了回来,还得指望手头正在串的两种管子。但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得另外找点资金来源。思来想去决定给家里面写封信,串掇串掇爹妈的思想,让他们寄几千块钱来,——就算是把以后自己结婚的嫁妆费预支了。不过东卫担心父亲那正统脑子容不容得下股票这资本主的毒草,母亲倒是个精明人,全靠她了,东卫决定把信写到母亲的单位,让她去说服父亲同意寄钱来,得说些暖他们心合他们意的话,对了,就说自己准备谈一个女朋友,天下没一个父母不希望儿孙满堂的,——儿子有女朋友当然是这个局面的第一步。东卫找出信笺纸铺开,刷刷刷地写好了这封信,再找个信封贴上邮票打算下班就投到邮筒里寄出去。 一上午再没有电话找东卫,东卫觉得蕴积的激情和深思的计划又遭到了现实的阻滞和运气的拒绝,心头烦闷起来只好抽一支烟,自然忘不了扔给组座刘工一支。有时候东卫经常中途溜号出去奔跑于串坛,全靠刘工睁只眼闭只眼不向上峰反映,这得靠平时扎扎实实的勾兑功夫。刘工觉得东卫这年轻人明事理懂礼貌干活也还可以,挺理解他的折腾,人家小周上下班都在有始有终的嘛,所以考勤薄上东卫满篇全是红钩——全勤。东卫心绪难宁,觉得串坛太险恶,全靠运气没有自己天份和素质的发挥空间,成功与否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只能象居家的公猫瞧山野的老虎咆哮撒欢大展威风,徒有着急倾慕的份儿而不能有所作为,要是自己有一家公司或者一个企业就好了,那才能显得出自己的真章!但这是多么遥远的事体,这辈子会有吗?当日后东卫和文革的东文实业公司隆重挂牌开张的那天,精神抖擞的周东卫在鞭炮声中意气风发地接受祝贺时他一定谅解了这个时候心情的晦暗和意志的浅薄。 中午下班时把给母亲的信投交进了邮筒,照例饭后仍睡了个无聊的午觉,心中挂了事东卫仰躺在床上始终半醒半睡,风扇呼呼呼的旋转声耳朵里一直就没断过。下午也没有电话来传达串坛的运作信息,东卫痛苦焦灼极了,觉得自己象徒手登山者爬到一半再也找不到搭手的凸石凹缝一般——可如何是好?待到下午三点实在忍不住就抓起电话给裘大明拨去,按键时东卫的心情就如情窦初开的少男给意中人第一次打电话问收到我信没有那样忐忑虚无又充满希望。电话铃响了半天裘经理的办公室也没人接,便转而给他打传呼,刚说了传呼号又想自己这样猴急火燎地去问他,岂不是让他觉得我急着将货出手,说不定他抓着这点再狠狠地杀价,不妥不妥,便啪地将电话挂了,——那甜甜声音的传呼小姐肯定觉得遇上了毛病疯发作者。当下东卫稳了稳自己慌乱不安的情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劳其心志,自己要经受得起考验,宁静致远,淡泊明志,要用平常心来对待这发财事才好。强按下期盼从抽屉里拿出《德语常用词汇手册》,念念有词地默背起来。 果然不一会裘大明的电话自己打来:“喂,周老弟啊,我给你说,219的管子我要,价钱是3765元/t,怎么样?好,我想你也能接受,裘哥咋个会亏待自家兄弟嘛!但有个问题,我们现在一时还筹不齐所有200吨管子的钱,你能不能缓一缓,咱们先把合同签了,等广东那边把钱倒过来就提货,怎么样?” 真是好事多磨!签了合同又付不出来款来,这事听着就有点悬,更何况李工会答应吗?东卫一时愣了,喜忧三七开在心中,想起串坛的规矩,说道:“裘经理,多久你们的钱倒得过来?什么,要半个多月,太长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付点定金,5000元钱,我给我的老板说将货给你留着,定金提货时从货款里扣出,不然半个月后你们如果不要了我这边不是白白守株待兔误了其他的出货机会?” “可以啊!”裘大明答应得这么爽快倒令东卫心里犯疑。裘大明接着说:“不过要等两天,广东那边抽出了货款我再付给你,同时把合同签了,我们在那边押了一批货,出了手才有钱过来啊,200吨要70多万哩!”东卫知道他说我们其实是指那个广东佬。 东卫却越来越觉得渺茫了,但苦海挣扎者见着一片破木板尚要奋力抓扑,自己还有一线希望就怎可轻易放弃?提起气说:“那你抓紧点,我不能保证你款到时货还在,你能不能给我个期限,比如说几天之内可以交定金签合同?” “那就五天之内吧!我肯定要的。你每天给我来一个传呼,——我打你电话你经常人不在,所以有劳你了。周老弟,就这样说好罗!”裘大明的话语里没有一点为不能成交的担忧,轻描淡写地说得热乎爽朗分外轻快。东卫只好说:“你尽量抓紧,我尽可能给你留着,——其实你现在就可以将定金交了嘛!”如果拿到了定金,这笔生意对东卫而言就算保了险,因为按行规定金是不退的,自己和李工就能吃颗舒服稳当的定心丸,那就不是这样被人家放长线钓着的悬乎心情了。 “哎呀,周老弟,这种事你懂得起的,只能这样,只能这样!”东卫觉得想象中已归于自己的钞票被放进了钢化透明玻璃做成的密闭箱中,眼见得在前面真真切切的,可就是拿不到手,那密闭箱的钥匙挂在裘大明这家伙的裤腰带上。旋即给李工办公室打去电话汇报了这一最新情况,李工这种情况肯定见得多了,嘿嘿笑了几声倒并不见有惶急和失望:“那就等呗!你多催着他点,另外再找几条线。嗯,别急,总有人要的,219管子现在外面俏着哩!”东卫想:可我目前就这条线啊,如果断了岂不竹篮子捞月亮——见得着捞不着一场空!他颓废地挪步出屋上了一趟厕所,哗哗哗地朝着瓷砖墙壁直喷自己的郁愤和无奈。现在是被裘大爷经理吊着了,就看那张一凡的老板跟自己有没有共同语言,谈不谈得拢了。 晚上杨生朱又在寝室里扯场子打麻将,东卫脑子里空白得象喝光的汽水瓶,急需灌注些什么才会充盈起来有模有样。经不起杨生朱的软言相邀和硬话相刺,袖子一挽:“打就打,看我剐你这长毛兔,久了没摸手气正好着哩!”杨生朱是这层楼里的麻坛超一流高手,磨刀霍霍早想诱斩东卫,冷冷笑着说:“对了,请缨上阵才符合你战士的本性,以牌会友,不存在谁剐谁。六番不割,清一色和九番起割啊!”还有隔壁屋的一个小伙小罗坐将上来打三家,东卫便叼了香烟洗牌砌牌与他们酣斗于围城。 第一把隔壁屋的小罗割了个清一色,杨生朱点的炮,东卫把烟卷夹在手上取笑道:“召集者一般挨斩的,看嘛,生朱,你打响了中国革命的第一炮。” “好汉不割头三把,先输的是纸,后赢的是钱,着什么急?”杨生朱白惨惨的脸上不动声色,信心十足地透着此炮点得其所毫不冤枉的倔强,仿佛是他故意在抛砖引玉。 “好,稳得起,大将风度,小罗,当心罗!”东卫打牌有个特点,边打边要说笑,继续打下去,他说:“怎么不割五番?割五番我这把是起手叫,真是的!毛大爷都号召打五番,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人民南路的主席像没有,那手举着就是指示——五番起割!等等,二筒啊,碰!啊哈,叫摆起了,就等自提么鸡,生朱,点炮!” 不料叫嚷得凶狠,这一把东卫却点了杨生朱一炮:“咦,居然把老夫铲翻了,阴险阴险,要认真对付了。”风水轮流转,第三把小罗点了东卫一炮,这圈算是扯平。东卫和牌砌牌说:“这样好,这样好,免费娱乐,和为贵嘛!生朱,阴谋是不是没得逞?看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又在策划新的颠覆活动?莫来头,看谁教训谁!”东卫今晚尤其想说话,这是一种渲泄,白天的希望和努力被束在高空晃悠,他心头憋着一股闷气。窗外夜已来临,梧桐树叶在暮色里搔首弄姿逐渐婆娑起来,天边残留着一小撮还未撤岗的墨紫色晚霞,已有几颗星星升在空中不正眼地瞧着这乌烟瘴气、邋遢简陋、牌声响亮的单身寝室。 牌正打了三圈各人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胜负,正对着东卫的房门外面响起了高跟鞋磕在水泥地面上的嗒嗒嗒声,那清脆的声音渐渐逼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东卫突然有一种预感——是刘晓这妞来了,一抬头目光果然撞见了刘晓笑意盈盈的妩媚脸庞! 却见那刘晓笑意立即诧异地回缩,眼睑一垂,眉头一皱,刚才还熠熠生辉的炽热目光顿时黯淡,好啊,你说你有重要事情,原来就是打麻将啊!她心头一下子充满了遭受莫大欺骗而委曲恼怒的恶毒感觉,就如本以为是上等的好梨,一口咬下去冒出的却是又酸又腐的坏水,不由得不令人气急败坏!东卫想她肯定会扭身就走,但令他吃惊的是,刘晓很快忍住并超渡了这一切,她抬起手来礼貌地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明知故问道:“周东卫在吗?” 东卫在心头暗叫糟糕!脸上已生产不出来笑容,用力地挤了些废次的出来,却仍脱不了尴尬下场,说:“刘晓啊,……我在,……进来嘛,你怎么……来了呢?” 刘晓抿了抿嘴,鼻子已嗅出室内不正常的味道,似不相信又验证似地吸了吸,她眉头秀气地一蹙,犹豫着似有不想参与这里边气氛的意思,站在门口没动。东卫便用探询的目光望杨生朱,杨生朱晦气地把牌一推:“你有接待任务,那就只好算了!我这把牌好得很,清对的搭子!饶了你们吧。”东卫便起身把牌和了,同时招呼刘晓:“站到门口做啥?进来嘛!我们马上收摊,马上收摊。”摸出烟来给杨生朱和小罗一人一支,这两位接了烟站起来抱着脏兮兮的裹着麻将牌的毛巾被悻悻而去。刘晓搅了局子不免心有歉意欲用公关行动弥补一二,她对擦肩而过的杨生朱优雅地微一颔首:“你好!”杨生朱极不情愿地点一下头,有气无力莫奈何地说:“你——好哇!”踏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出屋而去。 刘晓对着房间再次皱了皱眉头象下了一次什么决心似的勉强进了屋来,她站在屋中央的风扇底下看着汗颜的东卫手忙脚乱地将桌子和凳子搬回原处,她鼻翼上沁着些许汗粒,但她只不断地用白净的小手绢装模作样地扇着却迟迟不肯抬手去揩,——等待让东卫瞻仰和惊讶,她说:“是不是搅了你们的牌局?真是太对不起了!” 东卫不好意思地转头望了她一眼,发现婷婷而立的刘晓很明白无误的经过精心的打扮,外包装出类拔萃的摩登和光艳,非常之靓!他眼睛吃惊地直楞了一下,心里涌出一个念头:这妞其实是个美女!他象一个当场被妻子擒获的心灵尚是良性的赌徒,一时找不到圆满解释开脱的话语,只得讪讪地低头干笑,又不甘心坐等斥责和数落,便羞赧地不停搔头,终于发现:“噢,地下太脏了,我来打扫打扫,不然有辱你这美丽的衣裳。”说罢抢步到屋角去拿扫把。 “算了,别扫了,我们出去吧。”刘晓看他这窘迫的样子,心头一下子满意起来,自己的到来毕竟能让他急促地惭愧起来,已对可恶的赌博行径面带羞色,更对自己殷勤有加,可见本姑娘在这头难驯的野马心目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东卫获赦扔了扫把,为难无趣地抬腕看表:“都八点多了,现在去哪?”短暂的尴尬已经过去,他觉得没必要再在刘晓面前保持忧惧状态,在刘晓面前惯有的心理优势复苏过来。 “难道就呆在这屋子里?烟雾尘尘的,味道又不正,闷死了!我来的时候,外面的风吹着人好凉快,出去走走嘛!”刘晓情意脉脉地注视着东卫,好久没见这个令她爽心的男人了。 “也好,我心情正烦着,让风吹一吹可以畅快畅快,——你什么时候回成都的?你转过身去,我要换裤子。”东卫突然一阵心慌心跳,面对着他的刘晓今晚拾掇得象一朵刚刚盛开的白牡丹花,素丽之中带着妩媚和娇艳,她本就白皙的椭圆形脸上扑了一层淡粉再在脸颊处轻抹了一些胭脂便像荷花一样白里透红,眼睑上则有些羞答得不甚明显却分外迷人的眼乌,头发上打了摩丝喷了发胶梳成女人味十足的银海踏波小披肩,颈项上挂了串银白素净的仿珍珠项链,上身是一件杏黄的略带紧身性质的长袖衬衫,胸脯被纤腰一束极其挺拔,两乳的轮廓若隐若现分外吸引东卫定性不高、只得害羞躲闪的目光,下身是一条白色有些绸状的嗽叭裙,足踏粉红色半高跟鞋,——她整个人有一种得体的带知识气息的时髦。东卫觉得一个多月不见的刘晓超乎自己想象的漂亮迷人,想这姑娘打扮起来倒真不赖,自己怎么就不能对她一往情深呢?心头却已旌摇不已,虽与她未两情相洽,但如此诱人可餐之秀色,今晚倒可以适当地享受享受,浑身不自禁地有了一些明显可耻的盼望,——亵渎刘晓了,呸呸呸!他叫刘晓背转过身换上了一条当家的银灰色萝卜西裤:“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刘晓继续用手绢扇着鼻翼上已快要消失的汗粒,期望东卫能及时发现并赶快效劳,但东卫光着上身正忙着挑选衬衫,目光未能顾及这几粒巴巴的汗珠。东卫的体格匀称而健壮,胸膛和胳膊上的肌肉象山丘上坚硬的顽石骄傲而有分寸地隆起,再配合着他脸上的爽目清秀和儒雅俊朗,浑身上下显露出一种坚实而倜傥的力量。刘晓不动声色地贪婪欣赏着东卫穿衬衣的动作,暗自脸红心跳,她太喜欢这周东卫了!东卫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袖衬衣,他边扎皮带边对刘晓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现在如此之靓,跟你走在一起一我都有些紧张了,人家肯定要仔细注目看我是个什么角色能与这么漂亮的小姐同行,——回去在爹妈处武装了新的行头?” “有水吗?给杯水我喝,骑这么长一截路,渴死了。”看着东卫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刘晓终于失望地把手绢搭上鼻翼揩干了那几粒已等得焦急的汗珠。 东卫侧过身对她摆一摆手:“哎呀,太sorry了,都断水好几天了,这儿比上甘岭还惨。”自嘲地嘿嘿笑了两笑:“喝水都带着肚皮到办公室去喝。忍一忍,出去喝饮料吧。听说你来了好几趟了?你运气不好,我出差了。” “你架子大,只好我们这些穷学生小丫头辛辛苦苦地赶来罗。还骗我有什么重要事情,——打麻将是重要事情吗?”刘晓愤愤地质问,细眉一竖象刘晓庆饰演的慈喜。 “真的有重要事情!这两天一桩钢管生意谈得要成不成的,每天晚上都要打传呼守电话。心情烦乱,搓搓麻将换个脑筋,不想被你撞上!——也好,你来了,咱们久别重逢,是件高兴事。别说,有时候还挺想你。”东卫收拾完毕,干净整洁清爽,他转过身点了点兜里的钞票,心头定下尺寸——今晚最多20元的消费。 “只是有时候?”刘晓声音轻软了下来,虽有些欣喜但透着没能完全合意的不甘,“我可是天天想你,等不到暑假过完我就回成都了。不料次次让我扑空,你还推三阻四地不肯相见。什么意思嘛!” “我不是讲好星期六来拜见你的吗?好了,别老说这些,看你粉脸都气得不粉了。我们去哪?” “去跳舞好不好?我这儿有两张赠券,夜都的。我好想跟你跳舞啊!回到家我一直吹嘘自己投到了你这高手的门下哩!”刘晓川剧变脸似地瞬间撤下怨怒,愉快地搬出早已谋划好的建议。 “跳舞?你不嫌热?到锦江边上找个地方坐坐算了。”东卫现在可没一点心情跳舞,219管子还沉甸甸地堵在胸口,如何蹦达得起来?抬眼看见刘晓的脸变了一下浮出些受挫的阴霾,她不再吱声,只低眉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因目标不合心意,明显地没有出发之意。 “噢,I see!刘小姐今晚如此打扮,原来就是预备着要跳舞啊!那好,跳舞!”东卫想起她数番几次地上门找自己,今晚又打扮得这么美丽动人,这份看好之情不得不有所回报,便提起兴致,怜爱有加地改口答应了她。 刘晓的头顿时就扬了起来,启齿笑了,然后开心得意地说:“别叫我姐,我比你小。” 东卫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就知道捡这种便宜,走吧。” 两人出屋,东卫重重地把房门关上,砰地那一声响象敲了一面破锣一下,走廊里轰然有一阵嘶哑的回响。二人骑车往位于市中心的夜都舞厅赶,一路上刘晓不停地给东卫讲暑假里他们同学的聚会,如何嬉闹如何郊游如何办party,还有她高中同学现在各自的情况和将来的打算,以及她父母要她考研究生而她不大愿意,等等。东卫听得兴趣索然但却不住地嗯嗯点头,心头觉得别看刘晓时常打扮得如花似玉,外观上有别于那些厚厚眼镜、羊角小辫、穿着简单的土气女生,可其实还是一个标准的学生坯子,就跟几年前自己在同济一样追求向往的是真空中的理想未来,热衷迷恋的是超脱于物质基础之上的浪漫情调,还不可能体会得到自己这样的一个无钱无势的光棍汉在现实社会里挣扎立足的艰辛和尴尬,现在能和她谈得拢吗?任刘晓继续眉飞色舞,东卫把心思引渡到219管子上来,裘大明,张一凡,你们快把买主给我牵来吧! 东卫和刘晓是有故事的,至少刘晓这样认为。 刘晓是科大的一名大四学生,在工科院校里这种能打扮得时髦艳丽的漂亮女生并不多见,尽管后来东卫发现她眼睛细眯了一点,眼皮一会单一会双,还有鼻子上的鼻梁遵循着才美不外现的原则不太明显,但三个月前在科大的健身房舞场里冲着她良好的远观表象,东卫兴冲冲地邀请了她,刘晓抬眼看他还算潇洒斯文,就抱着不妨一跳的想法矜持地款款随他入场。而一曲下来,刘晓便折服于东卫娴熟美妙的舞步,站在东卫身边没有离去——等待又请,东卫自然欣喜地邀她一曲又一曲,全心全力地与她共舞了一个晚上。到舞会结素时两人都汗水淋漓,心儿却都甜甜的。末了东卫请她到小天地去喝了一杯,刘晓说你舞跳得真好要拜你为师,从此便联系上了有了往来。 说实话刚开始对刘晓东卫可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他们谈的除了理想情操便是文学诗歌,要不就是校园趣事和明星轶闻等等。他们常常周末相约到科大或川大跳舞,畅快淋漓出来后一般都要在川大门口的锦江边上坐上一坐,东卫好酒,叫上啤酒两人隔桌相望,夜风袭袭,江水鳞鳞,心情不由不惬意,相见恨晚的感觉有时便生了出来。刘晓通常一手把杯一手托腮静静地望着东卫,而东卫虽优雅地饮啤酒但却常用忧愤的语调娓娓动听地给她讲述自己毕业后不得意的苦闷和寻找出路的艰难。东卫那阵子实在太无聊和迷茫了,心头憋得像卡了壳的红缨枪,正好有这样一个红颜听众,便滔滔不绝地讲得既慷慨激昂又悲壮凄凉,回顾过去描述现在更展望未来,当真是荡气回肠,一吐为快。每次对她演说完毕如同打了一支止痛针,心头舒服多了。不知是她有意迁就还是东卫的经历和雄心本身吸引了她,他们俩越谈越拢俨然成了难得的知已。几个月来,东卫一直严格而道德地控制着这纯知己的高尚定位,一直只向她倾吐苦水,畅念苦经。鸿皓之志只能溶入杯酒之中,他寻求着心理上的慰藉。但刘晓渐渐地却脉脉上情了,男儿何不挂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就是一个有理想、有才华、有雄心、有追求的男人啊! 于是这个本就不可思议、更难能可贵地维持着的纯知己态势有一晚被刘晓的主动表白打破了。那晚跳完舞拿了酒坐在锦江边上,她用手指轻轻把弄着手里的酒杯,仿佛大巴车上不经意的女售票员喊上车买票似地对东卫说:“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象在精神恋爱,柏拉图式的?你想一直……这样吗?”话一出口她就紧张得如同平常成绩中等的高三学生在等待高考分数,——可一定要上线啊! 东卫盯着她火辣辣注满期盼的眼光心头忧喜交加,茫然无主。认识刘晓后,他在睡不着觉时偶尔也闪过几闪与她谈恋爱的念头,但却从未认真地想过这档子事,他觉得与她一起在周末畅快地跳跳舞,再做做自己苦闷时的听话筒,这样蛮可以了,自己尚一文不名有什么资格和心境去谈女朋友?东卫打算拔高了自己的物质境界后再言恋爱和婚娶,何况刘晓是湖北人还有个毕业分配问题,更关键的是,她长相气质虽然已算得漂亮出众但并不很如东卫意,东卫知道自己想爱想娶的还不是这种女人。但有一个漂亮女人主动坦露心迹表达爱慕毕竟令人欢喜,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拥有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待遇的,它让男人快活地感知了自己的雄性魅力和征服快感。可东卫现在是钞票牢狱里的囚徒,想的只是如何解开贫困的锁链,刘晓啊刘晓,太拂你美意了! 他装着没听清楚,支吾着逃窜说:“你说什么?柏拉图是不是?我不大了解他,不过对他老师苏格拉底倒挺清楚——他常说自己一无所知,唯心主义哲学家。对了,还有一个足球明星也叫这名字,球踢得好棒!” 刘晓看出他的退却——也许是推却,大失所望,自尊摔向悬崖滚滚而下。她羞恼地把头一扭,说:“请给我一支烟,我有些头晕。”东卫说:“你喝多了,烟不解酒的。”但还是遵令摸了一支烟递给她。刘晓劈手抓起东卫搁在小酒桌上的打火机啪嗒啪嗒地猛揿,不过经验不足手又抖索没能揿燃。东卫忙立起身来微曲着背帮她点上了烟,她一言不发,用力抽了一大口,随后端起啤酒杯满满几大口,咕咕咕,东卫只见她喉咙部位直鼓动。东卫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人家酝酿良久,你却装聋作傻,她芳心破碎岂能简单收场?这可如何是好?心头说刘晓同学,可别这样,我是心地善良不忍欺骗你的纯洁感情。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喘息甫定的刘晓,冷静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谈得好好的么?突然大口喝酒,还要抽烟,一下子似有万般愁绪和痛苦似的。你看我,一无所有,走投无路,还不照样谈笑风生。” “你既然这么说,我觉得我们的认识是一个错误,那今晚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她又端起杯子仰脖狂饮,白皙的颈项上生出些绷直了的惨痛,咕咕咕,那喝法有如往油箱里加免费油惟恐不多不快。东卫忙起身夺过她的杯子:“哎哎哎,刘同学,那是酒,不是水,节约点嘛,还要坐一晚上呢!啥子事嘛,这么悲愤交加的?” 刘晓的动作虽然豪迈,身体里的胃却难挡这两大杯啤酒的酒力,她用手捂着嘴,猛力镇压着不愿下肚直往上冲的啤酒,硬逼着它们淌进了胃里才缓过一口气来,她冷苦冷苦地笑了笑抬手往嘴里吸了一口烟,那烟旅行一趟居然又从她鼻孔里袅袅地返了出来!东卫瞪大了眼睛,想她功夫真不一般,动作何等自然潇洒,简直快赶上美蒋女特务了。刘晓再吐一口烟,头发披乱在肩头。东卫心想难道真的至于如此伤心?不由得受了些感动,想产一些爱意出来却没能产出,只能同情而理解地默默看着她。她咳了一下,伸手搅了那烟雾,说:“怕请不起我,是吗?没事,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要先答应我。” “你说吧,能办到的自然没问题。刘晓,你今天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还是家里寄来的汇款被盗?” “我要再喝一杯才说”。 “那不行,你喝得太多了,又那么急,酒我来帮你解决,话你尽管说。”说罢抓起她的杯子把酒一口干了,警惕地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她的要求,估计是些刁钻浪漫的恋爱专用话语。 刘晓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了,对吧?” “我可没那么说,是你单方面的意思,我很愿与你在一起摆谈的。”听到“摆谈”二字,刘晓更不受用,你就只想这么不着边际地摆谈?那你干嘛长期有事无事地来约我跳舞?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想再往杯子里倒酒,东卫急了,抓起酒瓶扬手扔到锦江里面,咕咚一声那瓶子挣扎一下便没了下去,东卫说:“还要喝!那我要架你回去了。你这么美丽动人,别人还以为我故意灌醉你欲行非礼呢,肯定怀疑我不怀好意,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刘晓埋下头,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庞,雪白的脖子趁机映入东卫眼帘,她的那件绿色弹力T恤衫绷出了她双乳的丰满耸挺,东卫突然心里一动,多了些不能泰然的感受:倒是一个楚楚动人的性感美人,你何其幸运,何必那么冷血呢? 她静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东卫甚至看到了她眼眶里晶莹闪亮的泪珠,自己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吸引得她这样?东卫自己都糊涂了。刘晓支着头竭力想平静些,她惨淡无力地用嘴角笑了笑说:“周东卫,你其实是一个综合素质很高、极有潜力和前途的家伙!”东卫说:“别说那么难听,家伙是贬义词。”刘晓朝他一摆手:“别打岔,——我有些欣赏你,也可以说喜欢你,这是实话,你这家伙很有些让人着迷!可你并不想跟我在一起,得不到的东西天天望着伴着太折磨人,我只有离开。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要——吻一下你的手,可以吗?!” 东卫耳朵里不啻飞进了一只直升飞机,轰隆隆地猛转着螺旋桨,他大吃一惊,身子连同诧异的椅子朝前一倾,两眼瞪圆了看她:“你说什么?要、要……吻我的手!”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藏在背后,“不象话不象话,哪有这个样子的!” 刘晓问:“你不愿意?” “没这规矩,洋鬼子行吻手礼也没郝思嘉亲白瑞得的,乱了套了!你这改革太离奇,不符合世界行情,——要这么干也应当是我吻你的手才对!”东卫看她眼神已无望得有些游离忙加上最后这一句,但仍觉得她的要求匪夷所思离谱太远。 刘晓呼地推开椅子起身就走,边走边坚决地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东卫和受保护藏在背后的双手还沉浸在惊愕之中,过了几秒钟才恢复过来,抬头见刘晓趔趔趄趄地正往前晃荡,忙掏出酒钱搁在桌上跟老板打个招呼追将上去。他一只手一把攥住刘晓的一只胳膊,再用另外一只手拢住她肩膀,刘晓似乎真醉了,顺势就把头靠在东卫肩头,两手牢牢地抓住东卫就近的一只臂膀。东卫觉得她身体冰凉但倚在自己肩上的脸却滚烫,她的波浪长发垂下几缕撩得自己的脖子微微发痒,他说:“你醉了,找个地方坐会儿,等酒醒了我再载你回科大。”刘晓半睁着迷离的双眼呢喃:“那……到哪?”那声音柔弱得象慢慢飞行着的幼年蚊子,东卫的心一下子软了,说:“到川大吧,那儿近,有凳子。”便扶了她到川大校园里的池塘边上找了个石椅并肩坐下。 东卫坐下才发现这个地方的危险性,四周幽幽静静的,只有些草虫在欢快而顿挫地浅吟自产的新诗,石椅背后是排列有序、参差摇曳的树丛,外面的路灯只能费力地透过树叶的罅隙照进一小队昏幽的光来,池塘中的水静静地让一些浮萍飘浮着,池塘中央有一个喷泉,不间断的哗哗声音正单调地喷出,那水花借助对面教学楼里逃学出来的灯光可看得模模糊糊。刘晓仗着醉酒分子的特殊身份斜靠在东卫身上,头渐渐地要埋到东卫怀里,一阵女人的体香有计划地分批飘进东卫的鼻腔,她身体软得象一团面、热得象一盆火。东卫渐渐有些心燥,愈发地觉得身处险境。他伸左手摸了一摸她的额头,说:“刚才身体还是冷的,现在怎么一下子热了?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发冷烧?” 这动作简直为虎作伥,刘晓不等他手撤回借助酒劲将他左手一把抓住,——东卫便动弹不得。她觉得那手骨节分明,雄劲有力,她不能控制自己,一阵啜泣,边哭边如饥似渴地猛亲东卫尚来不及反应的手:“我喜欢上你了,我拔不出来了!” 东卫虽然惶惑但大受感动,一时间不能抵挡这份真挚情意,心头一热,不但没抽回被刘晓热烈吻着的手还把另一支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后肩,那肩里的骨头柔软得如同摸到了一只丰满的小猫,怜香惜玉原是男儿本色,他不由得轻柔地摩弄起来。他抬头盯着对面教学楼的灯光和来往的人影,没有说话,只觉得脑子空荡荡的,但随后很快便有了些合理的本能冲动,——刘晓的一只乳压在了他的腹上,那陌生而酥暖的弹性迫得他身体瞬间产生了男人的反应。刘晓早收控不住,仰起脸用手勾住他脖子,上半个身子整个儿地扑入东卫怀里,另一只乳像半充足气的排球柔软而勇敢地贴到了东卫的胸膛上。东卫实在没有坐怀不乱的修行,每日的折腾奔波更忽略了对情欲的向往,年轻的他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挨过女人,此刻身体里淤积已久的欲望像渤海刚探出的石油汹涌而出,他浑身热血沸腾,忍不住就照刘晓的脸颊亲了下去,刘晓早迫不急待地送上唇来,东卫猛烈地埋下头把嘴压在她渴盼的唇上用足力气一顿温柔的kiss!他两臂把她紧紧搂抱,拼命地把她的双乳朝自己的胸膛上压,两人仿佛都醉了,借着耸涌的酒劲恨不得把身体都揉进对方的身体里去。 在一切将要向纵深发展的时候,东卫聚集了最后一点理智竭力控制住了自己,让放肆行为的程度更低、强度更弱、深度更浅……。等得亢奋过去清醒过来他直觉后悔,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自己错误地行使了属于她法定恋人才能享有的权利,她即将合情合理、有根有据地提出恋爱要求,真是糟糕! 刘晓却没有乘胜追击逼签恋爱条约,她舒缓地躺在东卫的腿上,半晌吁了一口气,睁开阴郁弥结的眼睛盯着东卫的下巴,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你——挺好!只是我现在没有心情。刘晓,我们已经犯下错误了,……,其实这样受伤害的是你,唉!”东卫叹了一口气,用手抹一下她正翻着眼白盯看自己的迷茫双眼,“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刘晓说:“我又没牺牲,你抹我眼睛干吗?”东卫捏捏她鼻子:“刘晓你年纪轻轻,花儿一般的,怎么这样消沉?看你刚才喝酒的样子,真不敢相信。” “你比我大多少?口气倒老气横秋的。谁说我受伤害了?真的受了,也是我愿意!” “你别把我当成好人,眼睛擦亮点。我心最硬最冷,思想有时也挺坏。” “我身边就是好人太多了,我才觉得无聊。活着真累!哎,东卫,我一直没想通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她换了一个躺姿,更多的身子进入东卫的怀里,她直勾勾地望着东卫,头发披散了一些在东卫的小腿上,“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理想,为了出人头地,——我是这样想的。”东卫脱口坚定地说。 “出人头地又为了什么?” “为了活得更自在,干有意义、不一般的事情。” “也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对吧?干这些又为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证明自己的价值又为了什么?” “……”东卫说不出来,是呀,又为了什么?他低下头点了一下刘晓光洁的额头:“你的脑袋里面就装这些问题啊?怪不得是瓜的,要吻我的手。管它为了什么,出人头地了就能意气风发、心情舒畅、有好日子过!” “可你付出的也许更多!你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男人。”她叹了一口气,手在东卫胸膛上摸索:“可我就是一直想不出我活着是为什么?有时候真不想活了。” “找个好老公嫁了,然后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带带孩子,干干家务,服待好你丈夫,让他有别于其他的男人,——很有意思的人生嘛!” “那你肯不肯娶我?” “……,扯远了!你现在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当当纯情少女在你那个圈子里找几个白马王子拍拖拍拖,体会体会琼瑶小说里的浪漫和悲欢,真的,别放过这机会,明年就毕业了。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除了遥远的理想和满腹的郁闷,什么也没有!” “我爱你一无所有嘛!” “我承受不起!一无所有怎么能是我的资本呢?那是我的耻辱!”东卫激动起来,双腿下意识地抖了两下,颠得刘晓在他怀里摇晃起来,她的乳擦了他小腹一下,东卫真想伸手去摸它们,用尽力量方才克制住,可别再走得太远。 “东卫,我是不是有点忧郁,发觉没有?” “有一点,有时候你还特别敏感,要注意调整一下心态。” 刘晓坐了起来用手整理着头发说:“我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是想换个心态,可还是觉得迷茫和无聊,一点寄托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好。” “你生活里暂时缺少使你充满希望、充满生机的事情,——太聪明的人常会这样觉得。不过千万别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死呀活的,你这叫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的人生还漫长着呢,有一首歌叫《明天会更好》,要相信未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上班挣钱呢你还没到时候,目前你如果暂时觉得无聊,我觉得你不如干脆报考研究生,再攻读博士学位,你满脑子的为什么为什么,一跟头扎进学问里最好不过。”东卫缓缓地自觉肤浅没意思地向她做着思想工作,劝人家一套又一套的倒很是容易。 “可我现在觉得你就是我生命里的春天,我好喜欢跟你在一起!”刘晓说着又搂住东卫的脖子亲他的脸,他硬硬的胡碴扎得她的嘴唇又痒又酥,终于与他走近了一些,能够相拥相吻了,她的心好畅快。 东卫见她快乐和单纯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释然了,忧患的心思松了松绑,不再那么勒痛:她并没有逼迫自己签订恋爱合同,似乎只要自己肯在她身边能亲密一点就很满足了,只要她不提什么非份的要求,这个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呀,何况自己也享受了与女性的……适当接触,这样蛮好!东卫又为刘晓感到惋惜,她已丢掉了全部的主动权成了自己花枪竹箭下不经意的俘虏,这只是她想象中的恋爱,最后的结局对她肯定是不好的。男人只高兴自己巴巴地苦苦地去追求和征服中意的女人,这样将爱情送货上门,主动缴械投降是不会被青睐和宠爱的。但从那一晚后两人往来更加密切了,包括身体上的,不过东卫小心地控制把握着尺寸从没擅越禁区,所幸刘晓一直再未要求东卫正式明确与她的关系。如果她要逼迫东卫给个说法,东卫早想好了,就说自己配不上她,耽误不起她的青春,再做无限痛苦状,伤心地祝她早日寻找到幸福,然后挥泪一步三回头的拜拜,——这样可能会对她伤害小一些,她毕竟还是一个未毕业出身社会的满脑子塞满了幻想的天真学生。 东卫与刘晓的关系就这样不明不白、若即若离的维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