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三章2
下午上班武老师问:“小周,昨天老杜介绍的女朋友怎么样?”东卫料到她会惦记此事,答案早准备于胸,说:“蛮好,蛮好!她如果不担心将来过贫困日子,我打算和她结婚。”武老师惊奇:“吓!第一面就考虑到结婚?慎重点,慎重点!速度太快不稳当,——小伙子是不是急了?别急,还有我——”就觉这话不对,连忙说:“——我来给你介绍,小伙子一表人材,要找个般配的、乖点的。老杜他准是推销她老婆家那些嫁不出去的亲戚,别委曲自己帮他解决困难。”东卫心里直乐,说:“行啊,武老师就怕你光打雷不下雨,真给我弄几个指标来哇!”武老师说:“只要你真的有要求,这问题不难解决。”组座刘工中午按惯例喝了二两,正仰着头迷迷糊糊,被他二人的对话扰得醒了过来,揉揉眼睛,把身子拔出藤椅去倒了一杯水,笑武老师:“小周早就有了对象,你这心思还是免了吧!小周,是不是?啥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瞧瞧?——我都帮你接了好几次电话了。”东卫忙辩白:“没有,没有!武老师你别听刘工说,我仍是一个光棍汉。”武老师给搞糊涂了,问:“到底有还是没有?”东卫说:“没有,真的没有!——不过,我不能保证和你弄来的指标谈成功。”武老师嘘口气,举果珍杯喝一口水:“说半天还是有了,啥子叫不能保证成功?小伙子的心思我晓得,这山望那山高,想选个心满意足的!——哎,今天的西瓜多少钱一斤?要收市了,给我娃娃买一个回去。”东卫下午干了一会活,闲着无事把《德语常用词汇手册》翻出来默背,三点多钟科里发放这个月的奖金,人平33元整,东卫领了这钱后想还不够买夜都的两杯柠檬水,眼前阵阵发黑,长此以往,这辈子就太没意思了。 东卫拿一个晚上把厂设计所刘红野送来的几页德文资料翻译出来,是关于变频水泵和自带发电机的消防水泵的介绍资料,在德国这两种水泵好象也处于研制阶段,交给戴着黑框眼镜斯文严谨的刘红野时问:“干吗用,搞科研索?这两种产品国内好象还没有吧?”刘红野说:“感兴趣,研究研究,感谢了!”塞给东卫一包红塔山,东卫说:“还这么客气,真不好意思。”抽着这包红塔山倒有些凭知识本事而获取酬劳的良好感觉。 接下来东卫便无所事事,闲了两天,就轮空得浑身不自在,219失败的创痛已逐渐揭疤,如同被打趴的拳手养好了被打落的牙齿和淤肿的脸颊,准备再次披挂上场。东卫调整着信心和情绪,觉得喘息已定,如蒋委员长落草福摩萨后念念不忘光复大陆,又打算和李工电话联系——看她手头还有没有新的钢管品种。拔电话时想自己陷进了对金钱的顽强追逐之中,已经停不下来了,这算执迷不悟还是坚韧不拔?总不能随便找个老婆中午啤酒下猪耳朵晚上过瘾地看连续剧就了却这辈子吧?李工听说是东卫,欣喜了一下:“小周啊?怎么这么多天没消息?跑哪去了?我正要找你。”东卫无语,李工很能理解东卫的沉默,透着歉意语重心长起来:“是不是上次219的事你往心里去了?小周,这事说实话当时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你既晚了一步,价钱又比人家出得低,我没办法!别在意啊,我会补偿你的。别泄气,你还年轻着哩!有的是生意做!我还要用你的。这不,我马上就要弄到一批钢管指标,你可以拿去跑。”东卫对219管子的记忆是酸痛无奈的,如李宁在汉城荣膺落马王子,不堪回首。现在李工抚慰有加,竟有一种感激涕零的心情,把活力灌入胸膛装作精神焕发:“没事,李工,我没别的意思。那是我运气不好,我没怪你。我懂得起的,串生意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我劲头还足着哩!”表完自己的信心和决心,东卫连忙切入正题不想再在那创口上留连:“哎,李工,219 X 8的还能不能想想办法?前次撒出去的线有好几根都说要,都挺认真和着急的,人家还请我吃了一顿饭。”李工笑笑:“我说219 X 8的挺俏嘛!不过,这次指标就没那么好搞了,我记下了,给你跑一跑,——159 X10的我还给你留着哩,怎么样,跑到买主了吗?”东卫觉得自己仿佛是李工鞭下一匹不吃草不知痛的奔马,拉着李工急迫的期望和自己沉重的理想,而路却是那么坎坷和艰难,他在心里面挺了一口气,说:“我正在跑,你给我留一个星期,过了就算了。”李工说:“那好,这样也免得你无谓空跑,我给你留一个星期!另外啊,小周,你给我找找18的螺纹钢,要成钢的,50吨左右,价钱比市面要多低一点,有人向我要。几天有效哇?也是一个星期吧!新的钢管型号我明天才拿得到,你明晚到我家来吧,抄去跑。小伙子就该这样!噢,对了,我女儿找你还有事。” “小方找我有事?”想到方小燕,东卫心头比较宽松,这个姑娘不会给自己出什么难题的。 “她报了名学英语,想找你做老师,这孩子,多学点东西也好。算了,让她来给你讲,——18的螺纹钢给我找找,别忘了!” 话筒里换成了方小燕歉然和关切相交织的声音:“小周啊,219的事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妈也没办法。你没什么吧?” “没什么,没什么!百串九十九不成嘛!”东卫不想再承受一次别人对他失败的怜惜,“——你在学英语?初级班还是中级班?” “初级,想请你辅导啊!闲着我也没事。怎么样,你有时间吗?” “……,可以抽时间。不过我做老师不行,我太急躁,不能循循善诱,到时你忍耐一点。” “是,老师!” “当真叫啊,折杀我也!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明天我来跟你细谈。”东卫被人推崇为师,师道尊严,心头一下子多了份愉快,念书、对付考试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东卫挂了电话,觉得方小燕软言细语、活泼可爱又善解人意,长得也还可以,李工口口声声说给自己介绍朋友,怎么不把她女儿许给我?嗯,我太穷了,家又不在成都,无钱无权无势,李工当然不忍心推她女儿入火坑了。念及此东卫心头又豪气冲天地极端不甘不服,我会混出名堂来的!我岂是久居人下者?串钢材岂是我的最终目标?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冷笑——李工,有你会后悔的一天的!抽了一阵子烟又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家给你生意做已经够瞧得起你了,还要她赔女儿给你?自己掂掂斤两,别以为你名牌毕业就有什么了不起!倒不由怀念起当年考上大学时的那份骄傲与荣耀,唉,世道变了,现在博士生没有门路和权势也是白搭。 第二天下午下班,东卫拿不准李工有没有请吃饭的意思,想撞进李工家去造次人家实在尴尬,便拎盆到食堂对付了一顿,然后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裤来到李工家里。李工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围着桌子吃饭,方小燕开的门:“小周,快进来,快进来!”李工穿着一身得体的麻纱太婆衫,她老年发体,富态十足,胖胖的脸上浮着和蔼亲切的笑容,浑身上下颇有风度地透着睿智和练达。她从饭桌边站起来,亲热地招呼东卫:“来来来,小周,到这来。小燕,给小周拿副碗筷。一直等你哩,怎么现在才来?”屋子里充满了天伦之乐,气氛温馨而热烈,东卫突然间一下子被感化得既心酸又心软,看到李工的样子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已两年没见到妈妈了,她也是这样慈祥,这样亲切,在家的日子里她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东卫,让东卫被母爱的幸福围绕。东卫瞬间有置身于自己父母家的感觉,长年的单身生活使他对家的概念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而现在这所房子里的一切都井然有致,隽永怡目,充满了书香门第的洁净儒雅,饭厅里的风扇轻柔地旋着,洁白的饭桌上呈梅花状摆着精致可口的四菜一汤,方处长——李工爱人、方小燕父亲的冰冻啤酒刚喝了一半,房间里散溢着淡淡的酒香,东卫不由悄悄吸了一口,沁入心里舒服极了。方处长对东卫持重地点点头,虽在家也仍不失权力在握的处座气度:“坐,小周。”李工这边拉开冰箱,东卫瞥见里面有一排冰冻着的青岛啤酒、拉罐饮料和几叶切成薄片的鲜红西瓜——它们显示着这个家庭的富足和舒适,李工问:“小周,喝啤酒还是喝饮料?” 东卫忙说:“李工,你别忙,我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到客厅坐一会等你们吃完。” 方小燕从厨房拿了副碗筷出来,听见此语,不大相信,抬头望着东卫不容分说地道:“吃过了?说假!今天是我做的饭菜,特意用来拜师的,你一定要吃!坐下,坐下!”李工说:“吃了也再吃点,小燕做的。你尝尝她手艺,刚正向她爸自夸哩!坐下,我给你开瓶啤酒。”她的话真心实意没有一丝虚伪和客套,东卫不能推却便堆出轻浅的笑容做勉为其难状规矩地坐下,只谨慎地吃了一筷子,便脱口而出:“手艺好,手艺好!小方真能干!”方小燕得意地嘻嘻笑了:“真的好吃?那就多吃点!妈,你看小周都说好,爸,我没自吹自擂吧?货真价实的好!”李工看着女儿伶俐可爱的样子,呵呵地笑说:“看,看,这傻孩子多得意!小周当然说你做得好了。”东卫小心地端杯呷了一口啤酒说:“不不不,味道真的很好。小方,肯定是跟你妈学的,是不是?”方小燕扎了个马尾巴,额头上梳着一排漂亮齐眉的刘海,璧玉般皎洁的脸上满是欢欣的笑容:“学是学了些,不过主要靠我自学成才!好吃就多吃呀!”伸筷就往东卫碗里挟菜。李工微笑着怜爱地看自己的女儿活泼撒欢,方处长则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若有所思。东卫突然觉得自己要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该有多好,心念一动又遭狗追咬似地慌忙窜出去,李工可从没有表示过一丁点这样的意愿,别想入非非,老老实实做你的串串吧。 从李工家出来,东卫如打了一支强心针浑身抖擞不已,心里充满了兴奋,前些天因219放黄的沮丧一扫而光,好比中国足球队刚聘请了洋教练施拉普纳正磨脚擦掌以为这下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东卫心想,李工其实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219的放黄正可以成为自己向她索要钢管和其它串源的一个藉口,祸兮福所倚,这不,满满一溜排的钢管品种已抄在了串串本上,明天就开始去跑它们,说不定这个回合能有巨大的收获。屡挫屡奋,中山先生不是这样奋斗才坐到临时大总统的位置上去的?东卫骑在车上亢奋用力地蹬着,夜色如他心情一样有些强注的轻快,街道两旁的各种店铺生意正红火,浓浓的梧桐树荫随着夜风摇曳,整条街人来车往,鼎沸热闹。东卫努力地用鼻子吸了吸这软风中的温爽空气,看人行道上勾肩挽手的对对亲热情侣,突然觉得生活也挺美好,自己如果不那么劳神费心地去追求成功追求出人头地不也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地享受成都的一切吗?不,不行,怎么可能吃吃麻辣烫,打几杆子台球,搂着女人的腰在梧桐树下走走就心满意足了呢?东卫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是这种生活里的男人,他是那种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成就才能满足的不停开拓的男人,——其实也是一种苦命的男人。 东卫觉得杨生朱倒挺适合过这种安稳闲适的生活,有个小女人陪着管着不操心不费神,稳稳笃笃地生儿育女上班下班太太平平其乐无穷。意念看来并非玄物,正想着杨生朱就看见了他,东卫眼睛一下子惊奇地瞪直了,忙把车速放到最慢,只见街对面单薄的杨生朱踏着拖鞋两手插兜面色凝重地陪着那个几月露一次面的高大女人。那女人除了冷静严峻,面上无其它种类的表情,挎着一个玲珑精巧的女式挎包,她的头淡然地向没有杨生朱的方向轻转着,眼光漠漠地斜扫,仿佛只对街两旁的店铺感着兴趣,芳脸没向杨生朱这边侧过一侧。东卫不禁为杨生朱担心起来,看来是最后的摊牌了。东卫看不清那女人脸上的五官细节,她披着波浪头发,穿得素雅洁净,整个人婷婷飒爽的颇有股干脆利落的铁娘子气概。他们两个中间不应该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空隙,东卫觉得自己骑车都可以穿行过去。这情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玩完散伙就是忸怩初会。东卫迎面骑过去,这两人就这样默默而萧条地走着。东卫再回头看他们,那女人的背影在红灯绿光下更显刚健婀娜,透着十足的干练和自主精神,相比之下杨生朱则象个不拘小节的街头残局棋手。东卫明白了,杨生朱肯定套不严管不服这样强劲硬朗的女人,很多研究生在这方面连专科都毕不了业。想这两人恐怕还有一段真情相许、幸福浪漫的日子,现在他们踱着步冷着脸正在把它们埋葬。东卫摇摇头,为杨生朱嗟叹一阵,想这下好了,长痛不如短痛,他可以腾出时间干些正经事,寝室里也可以维持足够的安静了,当然杨生朱今夜的辗转失眠是难免的,说不定还会向自己强烈倾诉,心头便编排了一些慰藉失恋的名言和锦句准备到时发挥用场。 感慨过杨生朱,东卫心思又转回到串坛上来,李工不是要18的螺纹钢吗,可以给赵丽琼赵老板打个电话,东卫感觉她一定会有兴趣。突然有了阵警觉——她有兴趣是对螺纹钢还是对自己呢?顿时有些莫知所从的惶恐,回想和赵丽琼见面的经过和她对219放黄的豁朗大度,心头愈觉得有些名堂,又不敢去深想。可那念头比钢管和螺纹钢更撩东卫的心思,象没打磨好带些尖利和凹痕的粗壮金顶链令东卫又向往又害怕,——戴还是不戴?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倒不妨一戴……,一时间想得发甜发痴。他只顾埋头机械地踏车竟忽视了路面情况,自行车腾地撞上了路中间的一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四十厘米见方的可恶顽石!东卫不及反应只觉身体被剧烈地一颠,嘴里下意识喊出一声:“哎哟!”——尚未断音早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地下,东卫跌入尘埃,狼狈不已。周围立即停下几辆自行车,散步的行人也关注地围拢过来,东卫趴在地上浑身疼痛,抬头见一下子成了围观对象,慌忙挣扎着爬起来,来不及拍打新换衣服上的尘土,拉起已歪了龙头滑脱链条的自行车夺路而走,只听身后的围观群众纷纷遣责那块肇事的石头,太不应该躺在这里了!他想报应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可动不得歪歪念头!一拐一瘸地推车回到宿舍,挽起裤腿发现小腿胫骨外侧已擦破一大块皮,忙找了点餐巾纸当作急救膏药忍着痛狠命贴上,勉强把血止住。半晌腿能立稳了才揉揉身体各部把那些麻痛驱逐出境,肌肉和关节也才慢慢恢复正常。不一会杨生朱阴沉着脸回来了,见东卫啮牙咧嘴地拐着腿叫嚷大骂,也没开腔,钻进帐里闷头倒下。东卫心里虽有同情生朱,但想起他和那高大的女人同行情况就不由憋着好笑,故意调侃他:“生朱,才九点过就睡了?老子摔跤,你和粉脂溜马路也不来搀扶搀扶?情场顺了,赌场肯定不顺,老子今天要剐你,起来打麻将!哎哟哟,好痛!”杨生朱象打闷雷似地用嘶哑愤怒的声音大吼:“背时!”吓得东卫一跳:“咦,火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第五次初恋失败?” 次日东卫又孜孜不倦地开始拔电话给串友们通报自己手头的管子,昨晚的兴奋如小剂量的海洛因,药性早已过去,心头空荡荡的又有些泛空泛慌。东卫念着那些型号和价钱,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它们真的会给自己带来效益,只是祈告着上天快把运气降临,让自己成功一次罢!东卫把情况发射完毕,坐回藤椅里,无头无脑地看了一阵加工图纸便点上烟,思考起今晚这个星期六如何打发。他脑子里空荡飘渺,神经脆弱地一抽一紧,只觉心力交瘁,倍受着炼熬,再不成功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不由想到刘晓,又该找她倒倒苦水了。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刘晓对自己的重要性,从她那他可以得到慰藉,可以排遣心头的苦闷,甚至可以供自己无聊地温柔和发泄。自己那晚的话语和态度也太过火,她喜欢自己她想跟你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呢?你自己摸索不出有益的路子来只干巴巴的一个小科员她还真情相与,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人家是一片痴情,自己真是太粗暴太无礼太混帐了!东卫顿时羞愧起自己的行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打着灯笼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机运你也难找啊!一下子便深深地怜爱珍惜起刘晓来,得补偿她,让她得到自己情感的滋润,让她享受到自己爱意的温暖,让她不再对生命失望!遂决定今晚到科大找刘晓,但就怕她是真的伤了心绝了情不再理会自己,竟隐隐地担心起来。 下个礼拜一科大就要开学,过完暑假的大学生们大都回到了校园,沉寂一阵子的科大校园一夜之间就热闹起来,科大后门的那条街更是欢欣鼓舞,热忱欢迎着归来的学子们。东卫骑车穿行其间,两旁的各色店铺里尽是兴奋熙攘地消费着父母钱财的大学生,街面上则是些饭后散步观光想对时装温故纳新的纯情女生。东卫觉得成都大学生的课余生活真是太丰富了,这条弯弯曲曲的狭窄小街上密密扎扎地布满了台球室、录相室、卡拉OK室、武侠小说室等等娱乐场所,还有麻辣烫、罐罐面、张鸭子、李烧腊、冒肥肠一系列丰富多彩的餐馆,更免不了还有什么服装店、美发店、音像店等等等等,排排溜溜,五花八门,吆五喝六,应有尽有。都说成都是个消费城市,物质生活全面而丰富,成都的莘莘学子们也便沾了这个光,很多人被养得白白胖胖、墩墩实实。临近科大后门的那一段街道更是商家摊贩们必争的黄金地段,只留有一条羊肠小道,东卫须下车推行才得以挂挂蹭蹭地进入科大校园。一扇铁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一股已离别多日但仍习惯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学校的气息、文化的气息、知识的气息。东卫骑车穿行在那伙戴着眼镜背着书包拎着饭盒挟着图纸的大学生中间,他们淡约简朴却充满了朝气,他的心一下子充盈起来,踏实得象才打了一个大满贯——自己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是很优秀的一员。东卫在同济念大学的头几年,大学生的社会地位蛮不错,人们都羡称为天之骄子或太学生,那时候可把校徽别在胸前昂首阔步于南京路和王府井,虽一文不名但那份骄傲和自豪却妙不可言。现在不一样了,念大学被视为进修道院,目的崇高而日子难熬,部分暴发后舒服挥霍得肥肠肥肚的有钱人更觉得那是中国人民走富裕革命的弯路,念大学多苦哇,到我这来给你一万块钱去打麻将,用你的聪明脑子在桌子上捞一把不就得了,或者跟我做生意,会加减乘除,能按按计算器懂坑蒙拐骗就行了。东卫有时候被那些粗话连篇、低级龃龉的款棍们比将下去,找不到一丝即使是伪劣虚假的优越,就忍不住痛心疾首地恨自己当年学习成绩干吗那么好,大学一考就中还读的是同济的五年制,外语都懂两门!这五年来在社会上闯荡,可能早就发迹至少也铺好了基础不会象今天这样愁眉秋眼一条丧家犬东奔西跑。东卫两手捏紧车把,心头不平,想目前自己这状况肯定是暂时的,成大事者绝对不会风风顺顺,磨难必不可少,坚持住!暗自给坚定的意志再次充气,两手拧着一股劲恨不能骑在车上把前车轮提将起来。 东卫在刘晓的宿舍楼前停住车对一个模样和气、正拎着水瓶欲进楼的眼镜女生说:“同学,帮我叫个人好吗?”科大这女生楼平素是不准闲杂男性轻易进入的,要找住在里面的女生时可以采用如下两种方法,—— 一种是估测好大致的方位站在楼底两足分开,运丹田之气扯开喉咙直呼其寝室号及所寻小姐芳名,这方法直截了当却非要有摇滚呐喊歌手那样的高质素喉咙不可;另一种便是笑盈盈地做和善恭谦状托其同类去将其传呼下来,这需要运气和眼光,非要选准捎话对象,不然叫你等到头发发白也难见芳影。东卫觉两种方法都极不方便,不过人家也是为安全着想,成都的治安虽说不错,但坏人终归还是有的,而且总有想打女大学生的主意的,不防范在先自然不妥。这次东卫的运气和眼光不错,那有林忆莲眯眯眼的眼镜女学生爽快地愿意帮忙。东卫觉得那女生模样甚是端正,这阵子林忆莲正流行,她完全应当摘掉眼镜赶上这次浪潮——心下这样想,嘴里却不住道谢:“Thank you, thank you!” 东卫倚在自行车后架上,点燃一支烟,构思着见到刘晓后的甜言蜜语,—— 一定要说到她心坎里面去让她快速忘却前嫌。他目光平静地顺着校园里笔直的路望将出去,路两边有梧桐和万年青,路面洁净平整,学生们兴高采烈地穿梭来去,前方端头的草坪上的草绿蓬蓬的,凉风习习,科大的教工们牵儿带女闲适地散着晚步。教学大楼里有几间教室已亮着灯,——东卫估计不是补考者就是想考研究生者,全们都需刻苦攻读。小天地酒吧的树荫下已有几个男士带着女伴落座喝得含情脉脉,外来参加今晚舞林大会的赛车一辆接一辆,车手都满怀优越,自豪地在学生堆里箭一般地飞驰。这儿的气氛祥和宁静,如果算上小天地里浪漫抒缓的音乐还有点温馨。东卫由衷感慨校园真好!一支烟不知不觉已经抽完,抬头望那女生宿舍楼大门,或蹦蹦跳跳或款款莲步出来的女生们都不是刘晓,难道她拒不相见?东卫疑惑不已,怏怏地有些浅层次的不安,决定再等十分钟给她足够的打扮时间,再不出现就只好把失望、遗憾和悲痛留给她歉然离去了。这十分钟好长,东卫心窝里如有一只世界健将级的蚂蚁爬来爬去。在最后的三十秒里,东卫绝望了,心头腾地冒出晦气的火来,想:刘晓,你再不出现,我真的走了!这威胁没起作用,大门口仍然没出现刘晓雀跃的身影。东卫心里一下子失落惆怅起来,这被轻视被拒绝被凉拌的滋味的确不大好受。东卫悻悻不已,跨上车蹬了出去,然后突然刹车猛回头期望看见惶急飞奔出来的刘晓,但这过份自以为是的如意念头没能如愿,——身后谁也没在乎他、呼喊他。一阵如潮的沮丧袭来,东卫再不回头,象偷桃子未遂的顽童一溜烟地朝前骑去,路也不择随便找了个路口拐弯进去,在校园里漫游起来,心头自我安慰:刘晓你不出来也好,正好我单独活动,到科大学生活动中心去跳舞,再勾兑一个粉脂,气死你这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东卫骑着车一个人在科大校园里漫无目的逛了几大圈,看天色渐暗,才闷头闷脑地骑往科大的学生活动中心。科大的学生活动中心高高大大甚是挺拔气派,楼上红灯绿光正此起彼伏地伴着悠扬的乐声闪烁不停,楼下的广场上已停了几大溜簇拥相挨的自行车。售票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东卫奋力挤将进去,购票后上了三楼。离舞会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东卫要了一杯雪碧无趣地歇坐于舞厅外的饮料室。科大学生活动中心的舞会在成都的学士后中间名气很响,它不同于外面纯营业性质的舞厅,只在周六开放,光顾的大都是大学毕业、刚出身社会不久、尚十分怀学校之旧的先生和女士们,或是有一定文化素养自诩为此类的其他人士。东卫边喝雪碧边打量观察络绎不断的来往人流,按照弗洛依德的理论自然先将眼光集中在女性身上,东卫眼前总是不断地一亮,只见或袅袅婷婷或妖艳逼人或珠光宝气或素淡雅丽的众多女性穿梭入场不停。东卫微微地歪扬着头,专注的眼睛调焦成一条欣喜的眯缝,心头感慨成都靓女真多,想今晚的舞会必定趣味浓烈兴致高昂,刘晓啊刘晓,幸好你未出来,否则我哪来此刻的自由之身可以独自搏击这舞林大会?再看众男士小伙,也不逊色,个个均是盛装出席,都穿戴得显派整洁,他们头发俱有型有势,衬衫、领带、体恤既新潮有款又颇具档次,皮鞋亮得可以照射出裤线的挺峭,其中更不乏或俊秀挺拔或美男或大亨或学子似的翩翩风度者。东卫捏着杯子沉思着将自己与众男比较,自忖大致属于中等偏上之列,如不找那些顶尖级靓丽的女士们切磋舞艺,今晚求个尽兴应当绰绰有余。参加舞会,男人请女人跳舞,实则是对自身外在形体价值与风度魅力的残酷检验,完全可以算是一门综合艺术,如要想跳得开心尽兴、舒服畅快,非要集相貌、身高、气质、风度、舞技、谈吐于一身不可。首先要能顺顺当当或略费口舌地把自己相中的女士小姐请将起来,这最重要最关键,否则就没有后话只能独自躁闷无趣;然后你的舞步不但要娴熟优美而且要花样纷繁,如交谈起来你的话语要高雅风趣最好还幽默带磁性,尽量让对方留下良好印象而愿再次与非狼共舞。如是挂上几个,轮换着请舞,翩翩舞步中再侃侃而谈便会有一种心旷神怡、飘飘悠悠的快乐兴奋感觉。如果运气好,你便可以和某个女人从不认识到认识,从陌生到熟悉,优哉悠哉地共舞一个良宵,甚至可以舞会结束后小喝一杯再互相留下姓名电话以备联络下回。这种愉快、刺激、浪漫的经历大概是每个男子所向往和追求的。刘晓同学就是着了这个道儿,——此时想着她,东卫胸口就有阵阵的羞恼、委曲和愤慨:巴巴地来请你跳舞,你却不理老子,看老子今晚大展舞技泡一个比你更靓的妞! 凭心而论东卫觉得科大学生活动中心的这个舞厅在全国高校中也堪称一流,场子宽大规整,光滑的水磨石地板,各色舞厅灯具齐备,装修柔和典雅,茶色玻璃的推拉窗下有带软垫的长条坐椅,屋顶的悬檐上巧妙地安着绕场一周的排风扇,音乐一响灯光变化多端,梦幻迷离;厅外有格调雅致的饮料室、咖啡屋和卡拉OK室,——如果再增加上空调或冷气机,就真的十全十美了。外面的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东卫揿灭烟头起身抖整了一下衣裤迈步跨进舞厅,心头想着如在这儿遇上刘晓如何给她不屑的脸色如何在她面前卖弄舞技再如何昂首飘然而去。厅内热浪滚滚,语声嗡嗡,舞曲嘹亮,每个人前面都黑压压密麻麻的一大遍望不透的人丛,气氛浓烈酣热。东卫站列于舞池外侧那一圈轮空或落空的男士们之中,瞪大眼睛,极力搜寻,左顾右盼地物色合适的、能够迅速伸手抢请的女舞手。片刻这一曲终了,头顶上低照明度的白炽灯光十分够意思地适时亮了,想是让众男宾能仔细观察各女士的风采姿色以便迅速准确地作出选择。这灯光虽然柔和但纪律严明,不管你看没看清、选没选好,二十秒后绝对准时地一暗,下一曲音乐便又响起。几乎每位女士面前都伸出了两三只彬彬有礼的手,十足地返朴归真于母系原始社会,男卑女尊。东卫一直挂念搜索着刘晓的影子,没能认真对待这份竞争,转身、迈腿、伸手的成套动作松松垮垮,明显慢了一拍,瞬间前后左右已没有了异性同胞,想诸同性动作好快,下曲非得快马快枪地迅捷出手不可。 东卫东瞅西瞅之中此曲已完,亮灯熄灯之间舞曲将起,东卫瞄好刚舞毕欲归座的一位着粉红裙子、褂褂短衫的年轻姑娘,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小姐,请你跳一曲。”这是她面前伸出的第一只手,不料斯女翻眼一瞧微躬着背含笑吟吟的东卫,傲然道:“不跳!”东卫顿时尴尬不已,怎么会这样呢?!手伸在那缩不回来,狼狈样子惨不忍睹,心想定为诸多同性舞友讥笑,好在选择灯及时救驾熄灭,才懊丧地把手抽回来。首战失利,心情惊诧,回首看那粉红裙子褂褂短衫款款落座,她为何不跳?噢,大概舞累了要休息休息,那也不用那么傲气逼人啊!须臾游荡来一小伙,东卫觉并不比自己如何,但见他伸手,那粉红裙子居然不加推脱,爽然起身袅娜地随那欢欣的小子踏入舞池。东卫惊愕气恼不已,开始怀疑自己今晚的舞林风度是否对路,是不是遭刘晓冷落有损神采?又分析原因想这一回合可能败在自己太性急,欲速则不达,把人家姑娘吓恼了。再下一曲调整好情绪东卫准备换个地段试试,便游击到另一区域。无奈首战失利的阴影太浓,东卫心头受挫不爽,难免畏手缩脚又错过了机会。正冒火间见靠边角的一排椅子上并列看四五个女子无人问津,按以往在上海同济舞场的经验估计均属漏请的灰姑娘,今晚一而再地难遂心意兴致早就衰落,东卫想这回降低标准十有八九准能请动。心中踏实自信地上前胡乱朝其中一位黑体恤伸手,朦朦胧胧地也看不清她高矮胖瘦美丑,满心以为她会感激不已地爽快起身,不料竟是斩钉截铁的一声:“不跳!”东卫大惊,咋回事,皇帝不挑,你妃子还挑?脸都要丢光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心一横,伸出的手臂朝旁一移顺势请斯女边上的一个眼镜女,——女人戴眼镜进舞场已算是她们中的白痴了,岂料又是脆脆的一声:“不跳!”东卫再也支撑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顿时就昏了过去,连请三个居然被连敲三棒!这在东卫的跳舞史上甚是罕见。东卫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均大受挫伤,心酸气馁不已,直问自己是不是成了丑小鸭和塔西摩多?不就是219管子没串成,刘晓那妞不理会自己吗?虽然财运不佳,心情霉透,但躯壳还是老样子啊!东卫垂头丧气,无颜再呆在灰姑娘们面前,两手插进裤兜拼命故作潇洒,愤愤然地撤退至一黑暗角落,黯然落座后抚头长叹,无趣之极。 角落处人寥,抬眼望也去舞池中的人们舞得正欢,裙子长发时不时地飘扬起来,东卫心头更是生气,真他娘的墙倒众人推,老子没赚钱也没亏本啊,凭啥子屡屡棒敲老子!生了一顿闷气,又觉得不甚了然非要讨个公道,但今晚点背,须学学别人的成功经验,便注意看别的同胞对这些莫明其妙的傲岸女子是如何动作的。放眼之后迷惘不已,粗略计来竟十有五六的同胞遭到了拒舞——象清廉的干部义正辞严地拒贿一样。那些女子要么满脸傲然寒霜,要么一身孤郁冷漠。东卫想她们来干什么?这样下去岂不要苦坏我等男儿?又坐了两曲,更见了场内请舞势态的艰难与辛酸,竞争又激烈又火爆,失败却又频繁又悲壮,——就如自己前阵子串219管子一般。但见很多小伙兴冲冲地跑上去请舞遭拒,不由想应当给每个女子发个牌子,上书“请勿打扰”,舞曲响时该女子若不想跳就把牌子高举起来,以免贻误众男士之兴致和精力,好赶早另谋发展。 闷坐了一阵,手脚又闲得不甘心不服气,东卫心情慢慢拔转过来,想当年也是同济舞场的一位超一流高手,品貌技术都是过得去的,你科大众女再刁再傲,总不能让我一曲没得跳吧?舞了一阵迪斯科后东卫鼓起信心,重振斗志,频频出手,越挫越奋,终于于第八次伸手后首开记录请动了一位白衬衣黑裙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女孩,东卫简直对她有感激涕零的心情,开张了!抬左手出右手想这下可大显身手以慰先前的惨烈了。男女舞伴之间隔两个拳头的距离为最宜,但斯女胆怯地离东卫却足有五拳头之远,东卫心凉了,壮志看来难酬。果然超过标准距离太多,步子着实走不出来,东卫只得与斯女晃晃悠悠、磨磨蹭蹭,甚象少年拖老妪过马路。想怎么这格调,不安这现状欲行改革,便暗在手上加力想拉她靠拢一点,斯女却是内家高手,不露声色地运用内力将身子朝后又扳又绷,极其顽强地给予不从。东卫觉这哪是和谐默契的跳舞,分明是少林武当的内力拼比!叹息一声,收了对耗着的力气问:“你是才学跳舞吧?”那女孩不置可否地一言不发,看着她漂漂亮亮秀秀气气却像榆木疙瘩一根,东卫心中好不气恼。东卫觉得在舞技上完全可以出任她的启蒙教练,可她脸上丝毫没有些投师学艺或共同切磋提高的意思。东卫就这样隔着五个拳头与她原地踏步拖完一曲,下来觉得还不如不跳当溃败的游击将军好。 东卫再也没有了兴趣,想今晚自己的黄历定是“不舞”,当然如果有刘晓相伴,她缠着自己撒娇使欢、请求授艺自是另一副光景,她居然真的置她倾心的自己不顾了?东卫又难过又轻松,也罢,也罢!坐在靠门的一条凳子上点燃烟,东卫置身事外,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只默默地冷眼看场内尽兴舞着的对对男女。烟才抽了一半,丰姿绰约地过来一位穿无袖绿背心、大花裙裤,留清汤挂面长发的女子落座于侧,东卫晃眼一看就惊悸地做出冷艳的评价。香水味在热烘烘的气氛中已经变形,便连忙朝旁挪了挪身子与她保持尽可能的距离。随即这女人的一位有与赵老板同宗的快餐面头发、着紧身黑衣黑裤的女伴也移驾于此——东卫疑她刚从南海潜水过来——硬挤在东卫所在的那条凳子上。这两个女人香艳四溢夺目夺鼻,不住地叫嚷好热好热,用手绢淘金似地抹脸再用力地扇身上的局部真理。东卫不知她们是什么意思,正好旁边有人起身便又把身子挪了开去让二女坐在那里大呼小喘。舞曲一响,立即伸来众多的男性之手,前赴后继,女潜水员招架不住,在第四只手伸来时终于做无奈状款款起身,把手绢扔给了清汤挂面,清汤挂面便一手一张手绢左右开弓猛扇其脸,任你来手千只万只我自岿然不动。东卫的同性们英勇顽强,好奇心又特重,一个接一个一直没有断过努力,仿佛全揣着金钢钻,又都有偏向虎山行的气概。不过清汤挂面恐怕只有百吨大吊车才拉得起来,东卫看得心急,忍不住在又一只手伸来时侧脸对清汤挂面说:“小姐,去跳嘛!给人家一个面子。”那女子奇怪,歪过头看东卫:“我不跳,你着急干什么?”东卫这才彻底看清她的面容,倒异常的秀丽和端庄,语调也温温柔柔甚至可捉摸到几丝雅气,明显地与她的打扮各属于一个流派。那张脸东卫好喜欢,心里不禁一动:这清汤挂面倒挺可心意,能入我毂中相揽共舞今晚气便顺了,——之前的棒棒说不定就是此遇铺垫性的磨难? 东卫当下便振作精神,温文尔雅地爽脸一笑:“小姐,当公主也不过如此!我看你都打发十多只手了,其实,人家请你跳舞是尊敬你,仰慕你,不见得有其他意思。你看这位先生多么斯文有礼,不妨一跳,不妨一跳!”那清汤挂面头轻轻地转过去,再微微一扬,对那个仍半鞠着躬伸手期待着的胖脸眼镜说:“对不起,我累了,真的不想跳,对不起了!”那胖脸眼镜没搞懂东卫与她的关系,见清汤挂面这么客气只得说:“不肯赏光?太遗憾了。”讪讪地缩回已伸得酸累的手臂,摇着头叹艳运不佳移步晃荡走了。东卫在边上晃脑惋惜说:“小姐,你看,太伤人家心了,他说不定是个博士生呢!”清汤挂面突然开口道:“你怎么不请我?”东卫心头暗喜,上路了,只要她肯搭腔就好!吸了一口烟,微笑着使出贝尔蒙多和阿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