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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杨秀娟留宿王建设
王建敏和周群之间的故事,有些细节王建设也不可能知道,但他却是这个故事的唯一知情人。一个是她亲爱的姐姐,一个是和他朝夕相处的老师,他们相恋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他答应过姐姐谁也不告诉。他做到了,三十年来,他这是第一次对外人讲起。 杨秀娟擦擦泪水,问:“周群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周群考上大学走了。临走前的一天,他央求我带着他悄悄找到了我姐姐的坟茔,烧了一些纸钱。他在姐姐的坟旁坐了很久,和我说了很多话。他嘱咐我一定要记住他这个教过他的老师,记住他的名字叫周群。他还说他欠下一笔债,一定要还,这一辈子还不清,下一辈子就接着还。” “那是情债!”杨秀娟脱口而出。 “不错!当时我不太明白他的话。现在想来,他指的就是他欠下了我姐姐一笔债——一笔情债!秀娟,你说,欠债可以还钱,血债可以血偿,可这情债怎么还,用什么还?” “看来这世上的债,就数情债难还了。”杨秀娟突然不说了。她在心里问自己:“杨秀娟啊杨秀娟,你和王建设之间,又是谁欠了谁的债?这债,算不算是情债?如果算是情债,又是什么样的情债呢?难道说,是自己上一辈子欠了他的情债,这一辈子注定要用一生的情爱和一生的寂寞孤独来偿还他吗?” 想到这里,她忙转移话题,问道:“周群现在哪里?你有他的消息吗?” “再后来,他的父母落实政策官复原职也走了。都快三十年了,人们已将他们淡忘。前几年,我偶然在省报上见过周群出席什么会议时的照片。如果真是他的话,他肯定在省里当官。” 杨秀娟点点头:“他一定记得你。” “好了,故事讲完了,花生瓜子吃着,姜汤喝着,酒也醒了,感冒也预防了,我该走了。呀!这都下半夜了!影响你休息,对不起对不起……”王建设来到外面一看,嗬!外面整个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而且大雪还在纷飞,公路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连个汽车车辙都没有。 “你怎么走?出租车不跑了。” “这些的哥,不挣钱了吗?” “快回来吧,这冰天雪地的!” 俩人回屋,又说了一会儿话。杨秀娟说:“你上床打个盹儿吧。我在沙发上睡。”王建设不肯,但执拗不过她,只好依了她。 第二天是星期六。王建设早早起来,准备上班。王建设没有休息日,他不允许自己有休息日。总经理的工作可不仅是维权打假、清欠讨债打官司,生产、销售、科研、新项目开发、后勤、保卫……千头万绪事无巨细,他得全力以赴全身心地投入。最近,粮食酒车间的出酒率下降,他准备今天上午会同公司赵副总经理,到现场认真查验。他认为,生产设备、技术及原料不会有问题,跑冒滴漏倒是一个很应该重视的症结所在,这就需要认真调查研究才可下结论,然后拿出对策解决它。 杨秀娟已给他准备好热洗脸水,毛巾香皂牙膏护肤霜和一支还未拆封的新牙刷。鸡蛋已经煮好,盛在盘中。王秀娟正在做肉丝面,见他起床,忙说:“洗脸刷牙,准备吃饭……那毛巾牙刷都是新的,你用吧。” “准是给白雪公主准备的。当妈的就是心细。” “面条好了。来,吃点,舒服!昨天你喝的可真不少,满身的酒气。”杨秀娟说着端来一大腕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放在小桌上。 两人相对一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王建设竟然睡在了王秀娟的家里。他们和衣而卧。关灯后,两个人都想入非非,都想再进一步做点什么。 王建设和张淑萍好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久”到什么时候也都想不起来了。早些时候,王建设出于做丈夫的名分义务,或者为了显示自己还是个丈夫还是个男人,便假惺惺地要求一下,当被张淑萍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后,他不仅不会恼火,还暗自窃喜。后来,他们经常自觉不自觉地有理由无理由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分房而睡,睡醒了还装模作样地互相指责一下,推脱一下责任,完了再顺便带上句“也好,睡得舒服”“离了你还活不了”等等之类的话,其实彼此皆大欢喜。再后来,一个床睡觉倒成了让他们又奇怪又难受的事情。但是,王建设知道,自己虽已人到中年却还没有老,还有很强烈的性欲,还有年轻人才有的“晨勃”。现在,对面的床上就有一个美丽、温良让他感动激动的女人,自己不是一直想摸摸她的手吗?如果现在悄悄地走过去把她抱过来……他不敢再想了,自己是个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的人,现在竟然想乘人之危,对一个历经磨难饱尝辛酸的独身女人下毒手,你王建设还算是个人吗?不行,睡觉! 杨秀娟更是难以入睡。到目前她只爱过王建设一个男人。这些年,她看不上任何男人,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再婚的原因之一,并非只是为了白雪免受继父虐待。其实白雪需要一个父亲,白雪小时候曾受了同学欺负后哭着向她要爸爸。继父,其实也是爸。问题是,当年的王建设在她心中扎了根,成了她心中的偶像,她接受不了其它男人。她也曾想过,现在的王建设肯定变了,岁月会改变一个人,也许他会变得丑陋,变得无情,变得庸俗不堪。但是,自从那天早上她去郊区菜田进货的路上和他邂逅相遇以来,她发现他确实变了——变得更加豁达大度气质非凡,变得更加热爱工作热爱事业,变得更加正直正义爱憎分明,变成了一位不畏强暴的铁汉子。这些多少掺杂着一些儿她自己人为雕琢的“发现”,更使她对王建设的爱慕之情不减当年。她多么想扑过去,投入到他的怀抱,让她久旱干涸的心灵得到几丝春雨滋润……她不敢再想了,自己是个卖菜的寡妇!尽管理想和爱支撑着自己,逆境中从不自甘平庸世俗,努力地护卫着自己那一点从容优雅的气质。但是,每当骑上机动三轮车在人群中穿梭,每当手拿计算器跟人论斤计两,这时候你还能再谈什么从容优雅温厚贤良吗?而此时的王建设春风得意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幸福,你何必去做这个令人讨厌的惺惺作态的“第三者”呢!不行,睡觉! 太强的自尊心可能会扼杀一个人一生的幸福,过分的自尊其实是自卑的孪生兄弟。自尊和自卑都是害人的魔鬼。杨秀娟如果在参加当年的文艺会演时能主动一些,那怕稍稍展露一下心迹,退一万步讲,她如果能在今夜把握住时机,那么她就不会遗憾终生。强烈地爱一个人,又不敢大胆地去爱,只能煎熬自己一辈子。 尴尬一瞬即逝。王建设索性端起大腕,唏哩呼噜吃完了肉丝面,然后学电视剧里江湖大侠的样子,笑着把头扭向一边,朝她拱拱手:“谢了!”出了门,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 杨秀娟笑着送他,心里又满足又失落,一个人呆在门口站立了很久。她默默地回转身进了屋,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影集,翻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仔细看着。这是那年和王建设、张淑萍他们几十名青年男女一起参加县文艺会演结束后的合影。那时的王建设留着长头发,瘦高个子,文质彬彬的样子;看看自己,齐颈短发,发梢向前弯曲,眼神透出无限温柔和一丝惆怅;再看张淑萍,昂首挺胸,脸色明亮,透着青春光彩。“变了,都变了!”她感慨万分,自言自语。现在的王建设,明显的健壮了,长发变成了平头,显得更加干练,人也不似年轻时清高,变得和蔼可亲,深沉却不失风趣,他骨子里透出的坚强,足可成为女人的依靠。 这样的男人,张淑萍为什么还要难为他呢?能依靠在他的怀里该会多么幸福。 杨秀娟回忆起他们的“拥抱”,那是她和王建设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还是那次文艺会演,排练期间的闲暇时间,团委书记王建设号召大家不要跳流里流气的“迪斯科”,提倡跳健康向上的“青年交谊舞”。他把自己在省城上学期间学到的“青年交谊舞”的跳法教给大家。杨秀娟很快学会了,但其它青年男女还不得要领。于是,王建设把杨秀娟叫出来,要她和自己跳一曲给大家示范。当她的手被王建设轻轻攥住时,她的心仿佛遽然停止了跳动!她竭力抑制住慌乱,跟着音乐,感受着他的带领,努力去融合他。很快,她感到了一种融洽、一种顺畅、一种和谐,当美感和幸福感一起荡漾开来的时候,一曲终了,掌声四起。 杨秀娟眯起眼,一手托腮,仿佛进入甜蜜的梦乡。片刻,她又凑近相片,端详着张淑萍:“这个漂亮姑娘!她的歌唱得还那样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