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十节市场交易
睡到半夜,吴中义醒了片刻。借着明皓的月光,他瞥了一眼戳在墙角的钢栓,那光亮亮的后背和粗壮的双腿都没引起他的兴趣,只有那对圆滚滚的屁股蛋引起了他的好感,并由此联想到圆滚滚的轮胎。吴中义想:如果那真是两个圆滚滚的轮胎,自己完全可以把一个处理掉,而且不必害怕队长知道了会整他。同时车上的轮胎也依旧是标准答案中的七个,而不是现在的六个了。想着想着,吴中义又睡了。 早上,吴中义又和往常一样没有出操,他躺在床上抽着烟,想着圆滚滚的轮胎。对这件事,他有些希望,也有些忧愁。希望就是他和队里的材料员杨大物有不寻常的友谊,他们常在一起打牌、赌钱、看色情录相、外出嫖娼;忧愁呢,就是他这台车的备胎早被他卖了,要想再获得一个,非得队长赵贯彻亲自批准,否则,就算杨大物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擅自发给他。吴中义不知道怎样才能顺利搞一个新轮胎,于是成天都在想这件事。开车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大小便的时候想,连扇下级响亮耳光时也在不停地想。甚至当指导员万广在政治课上口吐莲花时,吴中义仍在想这件事情。那一回政治课,万广读的是正在流行的市场经济理论书籍。其实,万广心里也不情愿搞这套东西,但既然他干的是思想政治工作,上级又有计划要求他这么做,他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干这个差事。但万广也从中看到一些好处。其一,这么做有可能让下级以为他是个懂市场和经济的知识分子;其二,这么做还可以练习练习照本宣科的能耐,那可是所有首长都顺手牵羊弄到的硬功夫。不管是谁,只要想干一番大事业,绝对要学会这类让平头百姓深恶痛绝的嘴头子功夫。为此,他专门从干干事那里借了一本似是而非的权威教科书,把队里大部分人招集到俱乐部接受教育。虽说他也知道人人都讨厌这种无聊的说教,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坐上讲台,不屈不挠地朗读起来。 吴中义和多数聪明人一样,认为万广经常宣讲的种种理论纯粹是胡扯,那些玩意儿根本算不上学问,若不客气地讲,差不多就是骗术。一些理论号召人们为活不到那一天的好日子去努力奋斗,甚至把小命也搭上,但那些掌权的大首长却从不肯死在别人前头,反倒面不改色坐享其成。一些理论号召人们要把吃苦受累当作幸福去享受,就算有了好吃好喝的也不要沾,可那些大权在握的军官们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有酒有肉就绝不喝粥吃咸菜。还有些理论则号召人们不要把个人事情当回事,因为集体主义才能让人变得更高尚、更有价值。可看看周围所有的人,没人把自己的工资、津贴全交到集体那里。一句话,万广讲的多数理论根本不切合实际,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按他讲的那套理论去做事。 然而,为了能继续当这个班长,吴中义不得不坐在那里浪费着青春时光,还得假装心悦诚服、无怨无悔。所幸的是,在这片似乎无边无际的苦海中,吴中义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他听清了两个词:市场和交易。它们给了吴中义莫大启发和无限暇想。他暗自琢磨:既然连万广都紧跟时代步伐,讲起了市场和交易,那他也要让理论与实际相结合,进入市场来那么一把交易。他首先想到的是营门外西边那几个废品收购站,在吴中义眼里,那完全算得上一个合乎理论的市场。这更促使他决定打打那里的主意,搞搞有时代特色的交易。 营区西边几个废品收购站中,有一个吴中义曾打过交道。那家老板是个五十多岁、满口黄牙的老色棍。他娶过五个老婆,但由于他性欲过于旺盛,并且隔三差五地蹲蹲监狱,前四个老婆全都落荒而逃。最后,他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西南地域的女人作填房,那女人不仅很能满足丈夫,而且年已四十却敢于谎称二十八岁。一天下午,老板正站在堆满破铜烂铁的院子里,嘴里叼着廉价劣质香烟,盘算着如何脱手二十枚崭新的木柄手榴弹,吴中义满脸堆笑晃进他的地盘,和他谈起了交易。 “最近生意咋样,老板?”吴中义热情地问道。 “好个屌,你们总也不偷些值钱东西来我这儿卖,我的生意快做不下去啦。” “咳,别提了,这段形势有些紧,听说军团弹药库丢了两箱手榴弹,上面正查哩。” “哼,手榴弹,一提手榴弹我就上火,实话告诉你老弟,我栽到手榴弹上啦。上个月,有个小青年想从我这儿买上十几颗手榴弹,说是去水库崩鱼,你也知道我什么生意都能搞,经营起来既守信用,又讲义气,所以我就答应了他,连一块钱定金也没收他的。可等我从一个黄毛士兵手里花高价钱进了二十颗手榴弹以后,你猜怎么着?那个要手榴弹的小子再也不露面了。你说我有多蠢,老大不小了,却掉进你们年轻后生布下的圈套。唉——” “他们不守信用,绝不是你的错。我今天来,可是跟你做讲信用的市场交易。” “什么石场交易?我不搞建筑,收石子没用。不过我跟你讲,你别想挽套子让我钻!” “我是汽车兵,手榴弹的圈套我才懒得弄。这种买卖,我琢磨准是那帮没本事的步兵干的!我才看不上那仨瓜两枣呢。我做的可是笔大生意,至少让你赚个一、二百。” “什么大生意?你说说看。” 吴中义说:“我要租你个轮胎用用,按天付给你租金。” “租轮胎?那得用现钱。” “当然是现钱。嗯——,不过,为了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个地道的实在人,租金我暂时先不给你,等到退租的时间,我还要卖给你一个新轮胎,当然,价格很优惠,到时候租金从里面扣,你看咋样?” “你想得倒挺美!噢—,你想不出一个子儿,就推走我一个大轮胎,要是你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到哪儿找你?” “我是个好人,绝不会干那种下三滥的事儿。你为啥不学学我,也当个好人?” “好人?现在还有好人?这世道当好人,简直比干了婊子不给钱还难。” “难归难,但我的确是个好人。你不信,拉倒。嗯——,实在不行,我拿人格和士兵证做抵押,还不中?。” “狗屁!士兵证说不定还能骗一、两个傻瓜,可你的人格连狗逼都不如!有多少像你这样的说有人格,结果把我东西骗走了再也没回来。士兵证也不行,我不会再上当了。” 这时,实际年已四十却敢于自称二十八岁的老板娘从低矮的小房里出来了。由于她穿着一件尼龙紧身半袖背心,使得乳房干瘪下坠的形状较为清晰地显露出来,虽说她用全力勒紧裤腰带,仍不能把肥胖的肚子勒下去。老板娘瞟了一眼吴中义,发觉这个长着八字眉和青蛙眼的小伙子穿着军装特别合她的理想,不由得心生爱慕。于是,忍不住吃里扒外地帮起吴中义的腔。她对一口黄牙的老公吼道: “你这是做啥子嘛?做生意就是要相信顾客噻,他的人格我一眼就看清楚了嘛。可以说好得很!这个你也不信,那个你也不信,以后还有哪个和我们做生意噻?” 老板从年轻时就养成一个好习惯:从不违逆老婆的心意,即使老婆的想法能叫他生意垮台,他也会毫不犹豫照老婆的话去做。尽管他对爱情和婚姻如此忠贞不二,但他的前四个老婆却都绝情寡义背叛了他,跟别人私奔而去。 老板对老婆言听计从,转而用一种和缓的口气与吴中义商量:“你是汽车兵,那就把驾驶证押上吧。” “那可不中!士兵证丢了我还能补一个,驾驶证要是丢了我可傻逼啦。绝对不中,你说是不是老板娘?”吴中义发现满口方言的辣娘们儿正对他抛媚眼,赶紧寻求她的支持。 “就是嘛,他把驾驶证押给你,那他不就是个傻逼喽。绝对不行噻。” 老板见吴中义不让步,老婆也向着这个贼头贼脑的士兵,只好自己让了步。他答应了吴中义的条件,同意把一个破轮胎以合理的价格租给吴中义。吴中义兴高采烈地走了。 熄灯以后,吴中义领着何布来到废品站,并让何布把他的士兵证押给老板,又命令他扛着轮胎从北山坡绕行,潜回宿舍,而自己则摸到孔花的美容店,想让孔花再给自己败败火。 虽说过了十点钟,可美容店里还有几个农民青年坐在那里,他们既不理发,也不让孔花给他们做美容,这让孔花很气愤,很着急。可一看到吴中义两眼放光走进店里,孔花立刻知道今晚上有生意做了。 “美容?”孔花扭着矮胖的身躯,走到吴中义近前问道。 “中。”吴中义盯着孔花抹了很多粉底霜的脸,又瞧了瞧她那肥嘟嘟的胸部,当下就麻掉了半边身子。 两人进到里间屋,吴中义却不想装模作样地先美容再干事,而是心急火燎地往孔花又肥又软的身上趴。孔花笑咯咯地褪下裙子和内裤,好让吴中义早点办完他的好事。由于吴中义太猴急,一点儿耐心也没有,结果孔花还没来得及脱掉上衣,吴中义就无法自制地放掉子孙浆,把事情办完了。他气喘嘘嘘地用何布赔鸡剩下的钱付了帐,管都没管孔花的感受,便心满意足回去睡觉了。 有了第七个轮胎也就是备胎,吴中义当即着手钻材料员杨大物的门路。第二天吃了晚饭,他直奔杨大物宿舍而去。 杨大物住的地方本是司训队教员宿舍,队里派他来是为了照顾教员庄不害的生活起居,比如叠叠被子、打打洗脸水。庄不害是中尉军官,杨大物是士兵,按规矩杨大物服侍庄不害理所当然。但事实上庄不害虽说是军官,却是个无权无势的理论教员,而杨大物虽说是个兵,却是个好多人都有求于他的材料员。于是,杨大物根本不把庄不害放在眼里,不仅从没给他叠过被子、打过洗脸水,而且还时不时戏弄这位军官。 “庄哥,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吧。”杨大物觉得以弟兄相称,更能表示他看得起庄不害。 听到这个信息,年过三十的单身汉立刻来了兴趣。他放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恋爱与婚姻大百科全书》,兴致昂然地凑到躺在床上听收音机的杨大物跟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诚心诚意问道:“她什么条件?我是说你要给我介绍的对象。”自从和许嫂发生了性关系,庄不害对婚姻有了更为实际、更为迫切的渴望。 “她啊,是我一个堂姐,城市户口,现在才不过二十挂零。她对我说无数次悄悄话,说她别的什么也不求,就是要嫁一个穿制服的,最好是个军官。” “我就正好是军官呀。” “嗯,这点倒是挺合她的意。她呀,人长得可漂亮了,简直和那些成天拿离婚当儿戏的电影明星没什么两样。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并不像电影明星那样成天到晚光知道离婚,跟闹着玩似的。” “这说明她是个贤慧而漂亮的姑娘。她干什么工作?” “她能干的工作太多啦,数都数不清。比方说吧,她完全可以给一个大公司老板当女秘书,虽然她既不会打字,也不会速记,连接个电话都嗑嗑巴巴,像吴中义当通信员时候一样。但她完全可以偷偷摸摸做大老板的地下情人,而不必叫老板背上沉重负担,还不会让老板的老婆孩子知道,你说,这是不是她一个优点和长处?”杨大物说。 虽说庄不害对想当大老板情人的女人一向心存芥蒂,但为了不让杨大物有意见,他还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 见庄不害似乎同意了他的看法,杨大物接着说:“她本打算这么干上一、二次,可偏偏那些大老板有眼不识明珠,说她长相一般,什么都不会,都不肯雇她当秘书。这可叫她伤心的不得了,她只好自谋生路,不再依靠那些无情无义的大老板,而去做些进出口生意。她下定决心先搞个贸易公司,谁想到她又遭了失败。一个有钱的大款和她睡过觉以后,责怪她没有初中文凭,就和她散了伙。可没初中文凭能怪她吗?要不是初中时出了那档子事,她凭什么不能上完初中,再接着上高中?” “你的堂姐到底出过哪档子事?”庄不害不安地追问道。 “嗨,不就是她和那个满脸横肉、只会喊一二一的体育老师之间发生过一点不愉快。到后来,那个体育老师因为奸污女学生给毙掉了,可我堂姐也失了学。让你说说,这事儿公平吗?” “这么说,她一定被禽兽不如的体育老师给……给那个啦。”庄不害很气馁地下了断言。 “有什么稀罕?我一个女同学还和高年级的语文老师造了个私生子呢。她们不是岁数小嘛。” “嗯,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受害者。我这个人向来同情受害者,尤其是女受害者,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先把你堂姐通信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写信安慰她。”庄不害催促道。 “你可真是个好人哪,庄哥。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嫌弃她?” “为什么要嫌弃她?谁还能没有伤心事?对了,你有你堂姐的照片吗?她是不是你相册里经常搂着你腰,你也经常搂着她腰的那个红衣服姑娘?” “不是,那是我另一个堂姐。哎——,你怎么说话呢?我可警告你,不许再瞎说八道!什么搂腰不搂腰的,我们那是零距离亲密接触。” “好,好,我再不乱说了。不过,要是我也能和你堂姐零距离地亲密接触接触,那该多好!”庄不害正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杨大物却打断了他。 “你暂时还不能和她亲密接触。” “为什么?”庄不害诧异地问。 “因为她并不全像我说的那么好,那么纯洁,她多多少少还有些缺点。” “那不算什么,谁能没一点点短处。我相信那成不了我们之间的障碍!”庄不害的大姆指和食指稍稍用力挤掉脸上一个粉剌后,豪情万丈地说。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已经嫁了人,而且还离过二次婚。” 庄不害沉吟了三、四秒后,又毅然决然地说:“那没什么大妨碍。我看中的是今天的她,而不是那个以往的她和离过婚的她。”和许嫂发生了两性关系后,庄不害觉得已婚女人其实也不错。 “但就算结了婚,你们大概也住不到一起。” “是吗?那又是怎么回事?”庄不害忽然感到那可能是一座难以愈越的大山。 “原因嘛十分简单,就是她现在还有一个没离婚的老公和四个超生的小孩子。” 听了这话,庄不害一下子傻了。杨大物看着庄不害那副无限惆怅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吴中义走进门来。庄不害以为吴中义听到了杨大物那番话,所以感到很尴尬。他垂头丧气走出门,想借酒消消愁。但他没有光顾许嫂的综合服务部,而是去了山坡上的杂货店。自从和许嫂有了性关系,他再没敢迈进那个服务部,而且总是躲着许嫂。 杨大物看见吴中义来了,并没起身迎接。他知道吴中义一定有求于他。既然吴中义有求于他,那他就不必起来讲客套。如果他杨大物有求于吴中义,吴中义谅必也会躺在床上,对他爱搭不理。杨大物躺在床上不起来对吴中义讲客套,还因为他认为这个人比他更有能耐。当初,他俩一起在队部当通信员,吴中义总能先他一步,把赵贯彻、万广及他们老婆的脏裤头、臭袜子抢到手,又能把这些个脏裤头、臭袜子洗得没了异味。后来,他与自己竞争班长一职获了胜,捞到了实惠的管人权,而自己则落败了。要不是自己及时向赵贯彻、万广“奉现”,可能连材料员这个肥缺也抢不到。因此,杨大物对吴中义很不满。另外,吴中义总是想方设法利用他,却从没有为他出过血。前几天,他俩在这间房里看完色情录相,跑到凉城县城一家按摩店去玩女人。本来事前吴中义说好了要替他付帐。但吴中义乐完了先溜之大吉,把他一个人甩在那里,让他付不起帐,丢了人。这件事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吴中义很清楚杨大物对他不满意,并且还在背后搞过他,但仍充满信心地来了。他掏出一盒没开包的外国烟,慷慨大方地说:“杨哥,又忙着哪。来,抽抽外国烟。” “哼,我他妈才不爱抽外国烟呢。可要是白给我不要,白拿我不拿,那我他妈的就是大傻逼。”说着,他一把夺下吴中义手中的烟。 “对,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 “你来我这儿,准是又想搞什么屌名堂。你那点玩意儿,我一清二楚。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巴巴。” “你可真高,杨哥。其实我刚进屋还没撅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拉啥巴巴啦。你说得对,一点儿都不待错,我是想搞些名堂,可没你批准,我啥名堂也搞不成。” 杨大物喜欢听别人讲他的好话,尤其是吹捧他的好话。吴中义几句话就把他心里说得舒舒服服,使他暂时失去了戒备心。他乐滋滋地问:“你是不是想领点东西?我先声明了,太值钱的东西必须要队长亲自批才行。我的权力嘛,当然也很大。如果领东西的人巴结我,叫我高兴,我就把东西发给他;不然,就算队长批了,我也照样不发给他,我可以骗他说东西已经领光了,过几天才有。我就是有这种谁也惹不起的权力!” “那当然。其实,你的权力比这还大,队长不批准,你照样可以发出去。班长们没领到配件又咋啦?他们要是不高兴,你就说配件都叫队长拿回家了,反正没人敢去问队长,就是傻逼也不敢问。” “你以为我不敢这么做?要是急了眼,什么人都不在话下!说白了,我不高兴,你们谁也别想从我这领走一件东西。这就是我的法定权力,是组织上信任我,才交给我的。谁敢撤了我,他得问问我的关系答应不答应。” “没错,谁不知道你有大关系?敢撤你的人还没生出来哩。”吴中义皮笑肉不笑地说。 两个人在笑声中又恢复了往日友谊,吴中义开始吹嘘他在美容店的艳遇;杨大物则显摆他能从老乡那儿搞到最新的色情录相带。吴中义说他可以从现在一直到死,都抽外国烟;杨大物则说他搞来的外快,足够他花天酒地糟踏七、八年。总之,他俩使劲交流着成功经验,同时向对方炫耀自己的能耐和运气。最后,吴中义令人扫兴地转移了话题,垂头丧气地说:“这段时间我走了背字。不光手头紧,连那辆破车也不好使了。为训好他们几个,我每天都得花钱补胎,连手表都卖了。没办法,轮胎没气,我的车就走不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求你帮帮我。” 听吴中义这么一说,杨大物大吃一惊,他十分佩服这种厚颜无耻的欺诈功夫,也现学现用,来了这么一手。他装成很为难的样子,说:“啊,你想领轮胎?这事儿其实太好办了。现在,我就能批给你三、五个轮胎,队长知道了也没啥。可队长知道了没啥,不等于别人知道了也没啥。你还不知道,军团后勤部长马上要到咱们队检查了,他指定要来我管的材料库视察视察。知道为什么他要视察材料库,不视察别的地方?实话告诉你,军团后勤部押部长是我一个远房表大爷,这次他来,就是为了给我壮壮脸面,不光要表扬表扬我,弄好了还要提我的干。你想想,要是到时候,让他发现我私自给你新轮胎,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我肯定不会有事,而你就说不定啦,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搞不好要以偷盗论处,开除你的军籍!”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只要你肯干,准出不了事儿,连后勤部长也发现不了。” “什么万全之策?” “我们来个市场交易。” “市场交易?” “说白了,就是东西换东西。我想用我那个九成新的旧轮胎,换你一个有些旧的新轮胎。然后,我就有了一个不用补的轮胎啦。班里的弟兄们又能高高兴兴训练了,我手头也就不像现在这么紧巴了。到那时候,嗯——,我和弟兄们都会感激你的。”吴中义挤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看着杨大物说。 杨大物觉得他的笑不大可靠,就用简慢地口吻说:“鬼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弟兄们。他们感激我有个屁用!九成新的旧轮胎?想骗谁呀?再说啦,你的弟兄们训成训不成,和我有什么关系。” “绝对和你有关系,我保证。如果你这次帮了我,我绝对也会为你做出牺牲。” “哼,别提牺牲,一提牺牲我就来气。上次你他妈也说牺牲。可结果怎么样?你还不是办完事就溜,甩下我一个人遭难。我再也不信你的牺牲啦。想找我办事,必须先拿出实际行动。” “你的意思是好处吧?” “明白了,还问什么?” “好处绝对有。等你把轮胎领给我,我请你喝酒,这回我绝不骗人。另外,我还领你去个好地方,让你轻松轻松、活动活动,准让你乐个透!是真的。”说完,吴中义还冲杨大物挤了挤他那青蛙眼。 “可我还是看不到实际行动。”杨大物不耐烦地晃了晃腿说。 吴中义有些绝望,他咽了咽吐沫,狠了狠心,从裤兜里掏出何布送给他的随身听,神情庄重地说:“噢,对了,这个随身听是我爹给我的,本来这是他老人家学外语用的,可为了让我在队伍上混出个样儿,他一狠心就送给了我,他老人家也就学不成外语了。现在它归你了,你看咋样?” 杨大物接过这台精制的随身听,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他早就听够了自己那个只能收到二个电台的收音机,但总没舍得花钱买随身听。他幻想着能有人送他一台,实在没人送,他计划用秘密手段把别人的随身听搞到手。现在,梦想成了真,但他却装出不屑一顾的德行,说:“这个呀,我才不稀罕呢。”他拿着随身听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撇着嘴说:“可白拿我不拿,那我他妈就是狗娘养的!今天算你走运,正好队里的头儿都不在。看在咱们哥们儿不错的份儿上,把事儿给你办了。熄灯以后,赶紧派人来忙活。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见杨大物松了口,吴中义兴高采烈走了。 粗笨且秘密的力气活当然非何布莫属,尽管这天白天他因为和女青年频繁作爱,体力严重透支,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去执行班长交办的任务。他先气喘嘘嘘地把旧轮胎扛到材料库,再咬紧牙关把新轮胎扛到废品收购站的小屋门口,他正打算蹲在地上歇口气,吴中义却扬扬下巴颏,把他打发走了。吴中义走进灯光昏暗的小屋,要和老板算帐,不料老板看了看放在门口的轮胎,拿出一副挣了钱却不痛快的神情,说:“跟你们打交道,我老是赔本。” “说话先不要恁绝对。这可是个没用过的新家伙,而且有十六层哩。” “那又怎么样?我租给你的不也是十六层?可你现在也没还给我,连租金也没结清。” “别急,你先给这个估估价。” “不是讲好了退租时你才给我这个新家伙,然后,我再给你估价,而且要从里面扣租金,怎么现在你变卦了?” “放心吧,我不会要你那破玩意儿,那个轮胎早晚还给你。可还以前,你总得给我些现金,让我周转周转嘛。”吴中义很不耐烦地说。 “哼,我敢肯定你又要玩什么鬼花活儿。不过,我一点儿不担心,反正你有士兵证押在这儿。至于说这个东西,要是扣除旧轮胎的100块押金,加上半个月的租金——咱们先按半个月算,只能给你这个数。”老板摸了摸吴中义的手,用交易时才使用的地下语言报了价。 吴中义接到信息后立刻惊得跳起来,像冷不防被亲爹敲了一计闷棍似的,既心寒又痛苦,他气急败坏地说:“啥?你出价咋恁低?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我冒了多大风险,才把轮胎弄到这儿?让上头查出来,我得坐牢。可你却恁黑心肝,狠杀我的价,你这是成心往绝路上逼我呀。” “我可没逼你,咱们是公平交易。我的价不行,你还可以还价嘛。”老板狡猾地笑笑说。 吴中义想了想,然后苦着脸说:“那好,你得给我这个数。”他也用能够保守秘密的地下语言还了价。这回轮到老板跳起来。 “啊!?这怎么行?给你这么多,还不如去正规市场进货,那也比你这个价低得多。你不想想看,用这个价收了你的,我把东西卖给谁?谁愿意出这个价卖这种来路不明的货?要是非出这个价,你干脆把东西扛到别处去。说不准,他们能给你这么多,我可绝不作这种笨蛋。” “哪个要作笨蛋噻?”随着一阵剌鼻的痱子粉味,老板娘从里间屋出来了。她一边用半截木梳梳理着乱蓬蓬的黄发,一边打着哈欠问:“哪个要作笨蛋噻?” “他想叫我作笨蛋,我不肯。我想叫他作笨蛋,他也不肯。结果,没人想要作笨蛋。”接着,老板把事情对老婆讲了讲。 老板娘一边听,一边看着长了副八字眉的吴中义,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比体弱肾虚、精血不旺的配偶强多了。等丈夫一说完,她就摆出胸有成竹的姿态说:“我倒有个好主意,你们听我的,准保哪个都不吃亏,而且哪个也不用作笨蛋。” “啥主意?”吴中义和老板异口同声地问。 老板娘报出一个折衷价格。老板想了想,觉得并不十分满意,他用手摸着下巴,正考虑着是否采纳内子的意见,吴中义却高声反对起来:“不中不中,坚决不中。这么弄我吃大亏啦。你们是两口子,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不中,绝对不中。” 但老板娘一个劲给吴中义递眼风,还着急上火地说:“听我的没错噻,我不会亏待你。要不,再搭你两颗手榴弹,反正那东西放在家里轻易出不了手,还是个祸害。” “手榴弹?我要那玩意弄啥?再说,那玩意儿军火库多的是,要是不怕掉脑袋,我也可以弄出一、两箱来。” “你不要正好,我还不打算给你呢,我留着自有用处。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出大价钱收购,实在不行,我可以等到过年拿它当炮仗放。”老板对吴中义见好也不收实在气不过,愤然作色道。 “我谈生意你不要插嘴噻。要不然谈砸了我可不管噢!”老板娘对老板吼道。然后,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吴中义说:“你就听我一回噻,到时候有你好处。钱,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在乎……哼哼,你晓得噻?”老板娘一本正经地说话时,还背着丈夫一本正经地给吴中义暗送秋波。 吴中义拿不准老板娘是不是想用美人计诱他上当,更搞不清楚老板是不是在玩“放白鸽”,但他太急于把轮胎出手,就咕咕哝哝说:“就算搭手榴弹,也得先把钱给我,要不,你们跑了我咋弄?” 老板娘见吴中义松了口,急忙用一种居高凌下的口吻对老板说:“怎么样?我作生意比你灵活噻。还不赶快把钱给他,再到地里把手榴弹起出来。快点嘛,别老是使唤我,你也跑一跑噻。”说着,她推了老板一把。老板的确怕老婆,经老婆这么一说一推,他只好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唉,我他妈怎么这么笨蛋,不如刚才就按她说的办。好,好,给你钱。我这就去。”他不情愿地点了现钞递给吴中义,然后在老婆催促下,满腹狐疑出了门。 吴中义根本不想要手榴弹,他正打算等老板走远了自己也溜之大吉,却被老板娘拦住去路。只见年纪不轻的老板娘含情脉脉对他说:“小兄弟,他老半天也回不来,你不如到里屋坐坐,连带看看我的压箱底噻。” 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吴中义看到老板娘怪怪的眼神,心里给搞得乱哄哄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很燥热,真恨不能立刻跑到孔花的美容店去解脱解脱。他舔了舔了干巴巴的嘴唇,歪着他那上窄下宽的脑袋,色迷迷地对老板娘说:“啥压箱底?是不是银行存折?噢——,我明白了,原来你存了私房钱。就进去看看。” “走噻。”老板娘笑逐颜开地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里屋走。 一进屋,老板娘就脱鞋上了炕,到一个木箱跟前,很快从里面翻出一本32开的画册。她在炕上招呼吴中义:“来,来看看噻。” 吴中义觉得那东西不像存折。为弄个明白,也脱鞋上了炕,来到老板娘的跟前,接过那本画册。这下,他总算知道原来那是本古代春宫画。说老实话,吴中义挺喜欢看春宫画,如果是和十七、八岁的小妞一块看,或者一个人钻进被窝偷偷地看,那的确很惬意很剌激。但此时此刻,身旁偏偏是个满脸皱褶、乳房干瘪的丑陋妇女,吴中义真不情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生理冲动是那么强烈,体内的荷尔蒙在不听指挥地大量分泌,简直让吴中义不能承受。终于,呼吸急促的吴中义把有一把年纪的老板娘看作是年轻风流的孔花,不顾后果将她按倒在散发着不良味道的床单上…… 吴中义作完了,老板娘还没达到高潮,她骑到吴中义肚皮上十分放荡地晃来晃去,把他疲软的阳物压得又酸又痛。但想到这也许是桩不用破费的好买卖,吴中义只好暂且隐忍不发,单盼着性欲旺盛的老板娘能早些完事。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完全出乎吴中义预料。 老板娘畅快淋漓发泄完并穿好衣服后,不但要他交出刚才老板给的现金当报酬,而且还要吴中义发誓今后常来这里会她。吴中义气坏了,他脸色铁青地叫道:“婊子养的,明明是你勾引老子,占老子便易,现在还管老子要钱,老子一个子儿也不给。” “哼,不给也行,等会儿老娘告诉我那口子,就说你趁他不在,强奸老娘,看他不用手榴弹砸碎你的狗头!反正他这辈子坐牢也不是一回、二回了。” “你说啥?坐牢?我要是把你们私藏手榴弹的事捅出去,哼哼,只怕你那老头想坐牢也坐不成。他直接就被拉出去枪毙啦。不信咱们就试试!”吴中义已经猜出这家废品站与弹药库失窃一案有牵连,于是,反过来威胁老板娘。 “唏,小流氓。你倒挺聪明噻!不过,你只要出不了这屋,我再脱了衣服,你就先等着挨手榴弹吧。你不许走!我这就脱。”说着,她居然真的开始脱衣服。 吴中义被她的威胁吓住了,他知道这种娘儿们说得出做得出。只怕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揭他们老底,他们已经把他的脑袋砸开了花。那可太不划算了。于是,他趁老板娘还没脱掉裤子,赶紧照她的话往床上放了一些而不是全部的钱,快步跑出了这间黑窝。凑巧的是,他在门口遇见了急勿勿赶回来的老板。 “给,这是你的。”老板一边说,一边把两颗崭新的手榴弹交到吴中义手里。吴中义没接稳,手榴弹“咕噜噜”滚落到地上。老板一惊,大声叫喊起来:“要爆炸了!要爆炸了——!”他一溜烟跑进屋里,吴中义也趁机一溜烟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