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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厚此薄彼
有天下午,赵贯彻正拉长了脸在办公室里看香港枪战电影录相,不料却接到庄不害母亲遇车祸身亡的报丧电话,于是他的瓦刀脸拉得更长了。 他拉长了瓦刀脸是因为心里不痛快,他心里不痛快是因为近来遇到好几桩烦心事。上个月队里的伙食费被军团后勤部扣走了一半,名目是训练场施工期间改善伙食;为摆平干干事,又花了好几百请客送礼;老婆黑芳嫌工作太累,刚辞去服装厂的临时工作,家里少了份固定收入;由于不是本地户口,女儿上凉城学前班要交一千多块赞助费;因为贪图许嫂的肉体,和她发生了关系,却不想染上了性病,他不得不偷偷摸摸在凉城黑诊所里私费医疗。种种事情使他的花销大增而现金进项大为减少,连万广也看了他的笑话,可他却无法找借口狠整那家伙一顿。偏偏这时候,庄不害的妈又让汽车给撞死了。本来庄不害的妈被车撞死还是上吊自杀都无关他的痛痒。可按照规定,庄不害的妈死了,就应当给庄不害批假,让他回去奔丧。然而,可恨就可恨在这种事他什么油水也捞不到。这无疑又让他的心情更为糟糕,所以,他懒得去和庄不害说这种倒霉事。 第二天中午,赵贯彻刚打算把庄不害失亲的消息告诉他,却接到周偏大的司机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讲:周科长的岳父大人因病于本日去世,师里乃至军团的很多首长都已经给周偏大同志送去了关怀。那名司机请赵贯彻要严格禁止队里任何人员参加周偏大岳父的治丧活动,以免使逝者家属过分难过,影响今后的工作。周偏大的司机还强调,他不是以周偏大下属的身份发的通知,而是以周偏大老弟的身份传的话。但见多识广的赵贯彻依然听出弦外之音,并决定趁此良机,对周偏大给他的恩德予以回报。 就在上个月,赵贯彻表弟的假冒军车肇事逃逸,A省公安部门根据群众举报的车号牌这一线索,找到了11A师,周偏大在确认是赵贯彻私自把车号牌拿给亲戚使用后,不但没把赵贯彻的违法乱纪行为揭露出去,反而利用自己的关系和能量,让公安机关认定肇事车辆挂的是假军车号牌,帮赵贯彻逃过了一劫。赵贯彻为此对周偏大感恩戴德,一次就送给周偏大三千块钱作为酬谢。但周偏大并没收他一分钱,只是提出让赵贯彻把自己引荐给防区七号首长。赵贯彻满口答应下来,可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机会,于是,他总觉得欠周偏大一个人情。恰在此时,周偏大的岳父死了,赵贯彻总算找到了报答周偏大的好时机。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全队军官召集到会议室,统一统一思想,提高提高认识。 人员一到齐,赵贯彻率先发言:“同志们,我把大家召集起来,不是以队长的身份给大家讲话。我是以一个兄弟的身份给大家说个事儿:咱们老大哥周偏大的丈人今天不幸去世啦。哎,听到这个信儿,我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周科长,噢,周老兄对咱们队的工作一向很支持,咱们啥时候去领配件、领油料他都痛快的很。今天,他家里遭了难,我们不能不管。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时候不帮什么时候帮?但怎么帮呢?你先说说,老万。” 听赵贯彻叫他,万广楞了一下,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赵贯彻把这么难玩的球踢给了他。万广也不傻,他知道这时候讨好周偏大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尽管他并不知道周偏大丈人是何许人也,甚至不知道这次死的是周偏大第一个老婆的爹,还是第二个老婆的爹。毕竟有关周偏大的婚姻传闻很多,他懒得刨根问底。但他明白,此时向周偏大表示慰问合乎情理,而且不可或缺。其中的原因,第一,丧事办的越排场,去的人越多,越能代表死者的地位不同于一般,也代表死者亲人的地位不同于一般。周偏大当然希望去慰问的人越多越好。第二,只要去了,就不能空着手,都要上份子钱。少则一百二百,多则五百上千,总之,多多益善。周偏大很有钱不假,但这时候收的钱合理合法,不怕有人说三道四。再说,钱多了总归不是坏事。想到这里,万广险些心急火燎蹦起来,当即号召每个军官为周偏大上二百元份子钱,并交到他手上送给周偏大。 但转念一想,万广又觉得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在座的军官当初提干不全都是沾了周偏大的光,甚至可以讲根本没沾他的光。他们今后的升迁也不完全取决于周偏大。让他们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钱为周偏大办丧事,不太近情理,也不太公平。再者,自己拿不准是不是靠空口白牙,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从腰包里往外掏钱。搞不好的话,队里又会有人拿这件事作文章,说他万广借红白喜事敛财,拿下线的钱讨好上级。他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仔细想想,赵贯彻大概就是要达到这种目的,才把球踢给他。凭他万广的聪明劲,岂能上这种当? 看到万广眼珠子乱转,不停地挠他的秃头,可就是不肯自觉自愿站出来,带头说一句为周偏大凑份子的话,赵贯彻真想上去给万广来那么一下,让他放老实点。但赵贯彻也清楚这种事不能单靠强迫,要加以正确引导。必要时,还要做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于是,只好用和缓的口气催促万广,说:“老万,哎,老万,还想什么想?周老兄老丈人死的时间不算短了,要是再不抓紧,那人家可就化成灰儿啦。到那时候,我们还怎么帮人家嘛,啊?” 不得已,万广只好说:“嗯,帮是必须得帮。并且不是小帮,也不是中帮,而是大帮。只有大帮,才能体现战友真情。我们可以设身处地想想,谁没有老婆,当然啦,有的现在没有,比如庄不害。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只要有老婆,就会有老丈人,如果你老丈人不幸去世了,你难道不希望战友们来帮助、关心和慰问吗?答案是肯定的。”万广还想接着往下说。但偷眼一瞧赵贯彻,发现他脸色铁青,很不好看,于是停下长篇大论,又把球踢还给赵贯彻。他说道:“那么,我们究竟应当怎么帮,才能体现出对周老兄的关心呢?老赵,你说两句吧。” 赵贯彻干咳了两声,大有深意瞪了万广十几秒,恨恨地说:“既然你让我拿主意,那我就说啦。我看我和你每人出二百,几个排长、司务长出一百,志愿兵以及其他愿意出钱的兵,每人出五十。噢,对了,副队长休假了,这事也不能落下,还有庄不害,他们也出一百。老万,你不会不同意吧?” 万广当然同意。他没法不同意,他不得不同意。他如果胆敢不同意,赵贯彻当下就会给他安上不团结同志、不尊敬上级的罪名,让他的损失远远多于二百。于是,万广当下就斩钉截铁发誓说:“我坚决同意,如果不同意,那我就是狗。同志们,大家没人愿意作狗吧?哈哈——”他故作幽默笑了笑,同时看了看大家,希望大家都附和他。大家给他面子,都装成很开心的样子笑起来。连赵贯彻也尴尬地笑了两声。 大家都笑不下去的时候,赵贯彻留下了万广,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然后,他板起面孔,严肃地对万广说:“刚才的事你不太配合,我不计较你,谁叫咱们是搭挡呢。你放心,我不会到周科长那儿反映你。但还有个任务,你必须完成好。否则,会对你很不利。其实,事情也不大。昨天庄不害家里来电话说,他妈被车撞死啦。你也知道队里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所以我合计把这事先压压,等忙过这一段再放他回去也不迟。庄不害的思想工作就交给你做,你选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说,我就不管啦。” “什么?庄不害的妈死了。我怎么不知道?既然是你先知道的,事情又涉及到请假,我看还是你跟他讲比较稳妥。毕竟,我只是个指导员嘛。队长同志。”万广觉得庄不害能否回家奔丧无关自己痛痒,但赵贯彻让他去做庄不害的思想工作,摆明了是让他去当恶人。于是,他想拒绝这个差事。 “我跟他讲,还要你这个指导员干个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事儿就这么定了。”说完,赵贯彻转身出了门。 当天下午五点,一封加急电报直接送到庄不害手上,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去世两天了。他眼含热泪来到赵贯彻办公室,心情沉痛地说道:“这两天我老觉着心神不宁,果然家里出了大事。队长,我得赶紧回家,见我妈最后一面啊——” 可赵贯彻当时就把他顶了回去,并强调了理由:“你家的事要紧,但队里的事更要紧。训练已到了关键时刻,士兵们能不能当年成才,11A师的汽车轮子今后能不能转起来,就看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把理论教好。队里就你一个理论教员,你走了谁来上课?如果你是排长,或者是指导员、副队长,我立刻就放你走,可谁让你是教员?” “队长,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前年一直没设专职理论教员,都是排长们轮着给士兵上课,所以,我走了,可以暂时让排长们代课。” “别跟我提那两年。那两年是万广那杂种瞎搞,上边才没配教员。要不是我来,你还当不上教员呢。噢—,现在副连到手了,就想放长假回家啊。不行。再说,你就是走也得上级得到批准。你不是不知道,队里人休假要运输科知道,现在周科长家里正乱着,他哪有时间管你的事儿?我看你先去找万广谈谈,这时候,他最应该帮你解决思想问题。” 听到赵贯彻不容商量的决定,庄不害只好哭哭啼啼跑到隔壁万广那里寻求帮助,谁想到却惹火了他。 “你就会掉眼泪!能不能坚强一些,我的同志!哼,要知道你是这副德行,还不如让那个赵继续对你封锁消息,不叫送信的把电报传给你。实话跟你说吧,那个赵昨天就接到你家的报丧电话,也是他不让别人告诉你你妈死的消息。他对你搞封锁,不就是为了让你留下来参加周家的白事儿,借这机会去讨好周偏大?真是欺人太甚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找他大闹一场,问他凭什么不让回家奔丧。如果死的是他妈,他回不回家?” 听到万广泄露给他的秘密,庄不害险些让愤怒冲击得失去理智,立刻跑去找赵贯彻算帐。但巨大的悲哀又压倒了他,他的眼泪似涌泉般流淌出来,顺着脸庞滑落到胸前。他摘下眼镜,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咽咽说:“既然这样,我…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就收拾东西往家里赶。万指导员,请假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可办不到。你不想想,你凭什么拜托我,我又凭什么让你拜托?你这么一走,那个赵还不得找我麻烦。我要是你,就先找他闹,然后再走人。” 看到万广并不想帮自己,庄不害又哭哭啼啼跑到赵贯彻那里。万广担心庄不害把他说的话告诉赵贯彻,也悄悄跟了过来,并伏在赵贯彻办公室门外偷听,以便到危急时刻,立即冲进去自圆其说。他蹑手蹑脚的动作,使队部周围走动的兵们感到十分好笑,但没有人打扰他。于是,他便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里面的谈话。 “队长,你就开开恩,放我回去吧。我爸病在床上十几年了,家里全靠我妈撑着。她这一走,我家就完了,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得尽快赶回去呀。那个…那个周科长的份子钱我已经交给司务长,我照你的指示做了。你就……” 赵贯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那很好。革命军人就应该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你同意让我走啦?” “你走了谁来上课?” “能不能叫个排长暂时代课。实在不行,万指导员也能替我。” “排长们都要带队训练。万广那杂种就更甭提。他算什么东西?他要是能讲课,我早当教授了。他那两下子根本不配当指导员。谁不知道狗日的是靠老婆在外边翘屁股才当的官儿。以后在我跟前不准提他。” “可是……可是,我在他那里听说,你昨天下午就…就…” “昨天下午就什么?” 恰在此时,万广只喊了一声报告就冲进门来。刚才,庄不害推荐他临时代课时,他想冲进来,却忍住没冲进来;赵贯彻对他横加污蔑,高声谩骂时,他想冲进来,却没敢冲进来;眼看庄不害要出卖他,他只好鼓足勇气冲了进来。 万广一冲进来就耸起双肩,摆出威严的姿态,厉声对庄不害训斥道:“昨天下午,你就没履行好教员的职责!你明明应当到各班检查理论复习情况,可我却看见你一个人在操场上瞎转悠,你说你想干什么?家里亲人没了是很不幸,可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个革命军人!” 见万广喊了“报告”后没经他批准就闯了进来,赵贯彻气坏了。但发觉万广是站在自己一边,还厉声责备庄不害,他就没有大发脾气,而是转而继续批评庄不害:“我看你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吃的。最近理论学习抓得怎么样?上课时,还有没有睡大觉的?你身为一名中尉教员,不把心思放在本职工作上,却光想着自己家里那点小事儿。你还想不想在队伍上干?要我说,你这纯粹是资产阶级自由化!” 受到这样的打击,庄不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泪流满面。 既然庄不害已不能揭发自己,万广又换了种口气说道:“其实,队里领导特别是我这个指导员对你很关心。我老婆恩娜早就跟我说,要把她们文艺队的小姚介绍给你。是我怕影响你工作,才一直没告诉你。这不是,我刚想安排你俩星期天见个面儿,你家里就出了丧事,你的命不好啊。” 当发觉万广开始充当起“好人”的角色,赵贯彻很不甘心。于是,便用慈悲的语调说:“老庄啊,实际上我最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了。你不知道,我娘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那时候,我们村让那个长绿豆眼的大队支书掌着印把子。十冬腊月天,他狗操的硬要我爹娘去公社修什么水利工程,结果我娘的肺痨病犯了。那年头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哪有钱看病啊,眼瞅着我娘就那么生生咳血咳死了。所以,我当上首长司机头一年冬天,就回村把那老混蛋一家人狠狠揍了一炮儿,总算出了出心里的恶气。可一想起我娘死时候那样子,我的心就酸得不行啊。”说到这里,赵贯彻歪着头,热泪盈眶起来。 万广当然不甘示弱。他上前握住庄不害的手,装出哽咽的腔调,说:“庄哥啊庄哥,你还不了解我呀。你这种事我也遇到过。那年,我还没倒插门进老婆家,我那当旅长的岳父泰山就遭遇车祸,英勇牺牲了。虽说他没被定成个英雄烈士,但他不是为了工作,哪会喝两瓶子五粮液,又哪会自己开车呀。结果一出车祸,什么都完了。他要是活着,我早提成正营啦。所以说,我才最能体会你此时此刻的悲痛心情。行了,我什么也不说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后勤给你请假。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早一天回家,见伯母最后一面。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你先回宿舍休息吧!”说着,万广拉扯着泣不成声的庄不害往门外走。 “慢着!”赵贯彻止住悲伤,厉声说道:“老庄,先别走。你听我说。我这个队长平时对你关心不够。现在,我再不关心你,帮助你,那我还当什么队长?如果没特殊情况,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请假的事你别管了,我可以帮你摆平,不必非等上边批下来再走。你放心,姓赵的绝对不像某些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就是他妈不办一件人事儿!”说着,他斜了万广两眼,而万广明知道赵贯彻话有所指,却不敢吭声。 听到赵贯彻的口头承诺,庄不害千恩万谢,险些给他下跪。多亏万广拉住他才没跪成。实际上,万广不反对庄不害给人下跪。他只是反对庄不害给他的死对头下跪。他觉得有人给赵贯彻下跪,对他而言绝不是件好事,他必须加以制止。 当天晚上,赵贯彻开着他的吉普车赶到乐关市周偏大的第二岳父家,把全队各色人等凑的份子钱交到周偏大手上。周偏大当时对他说了一番话。 “我这个老丈人啊,一辈子就喜欢热闹。我们作儿女的想方设法也要满足他这个愿望。所以,后天出殡那天你们能不来,就别来了。人多了就太热闹了。反正,我老丈人一辈子就喜欢热闹。” 赵贯彻只晕头转向了几秒钟,就立刻表态说:“周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要了了老人家这个心愿。我保证,出殡那天,队里弟兄们该来的不该开的一定都会来。你放心,一个都不会少。”说完,他赶紧出了门往回赶,生怕庄不害提前走掉了。 回到队里,赵贯彻立刻找到万广,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去告诉庄不害,他明天还不能走。要等后天周科长老丈人出完殡再走。” “可是……可是你已经说过了,让他明天走。这时候,我再不让他走,恐怕……,这事不好说,实在不好说。庄不害这小子我很了解,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好说你得说,不好说你也得说。谁不知道当初他为你背过黑锅,调职晚了好几年。今天,他再为你受受委屈,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去吧。”赵贯彻转身走掉了。 没别的法子。万广只好用哄骗和恐吓的策略稳住庄不害,阻止他回家奔丧。尽管庄不害又接到了六、七个电话和七、八封电报,他仍不敢提着行囊走掉。因为队伍上有明文规定:无论有何等急事,不得到上级批准就回家,属于私自离队,轻者受纪律处分,重者受法律制裁。 到了周偏大岳父出殡那天,司训队停止训练并出了两辆教练车,拉着队里几十号人去乐关殡仪馆参加遗体告别仪式。 仪式在殡仪馆中最大的告别厅举行。首先出场的是军团政委姚伯定——周偏大为此预付了高额出场费,姚伯定只好勉为其难地来转转。他手捧一束淡黄色的塑料花,向死者三鞠躬后,围绕盛殓死者的冰棺,转到了死者亲属跟前,同他们一一握手。这时候,死者遗属们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声音甚至超过了哀乐声。 紧随姚首长后边,是一大群高、中级军官。他们依次重复着姚首长的标准动作。除了军人,送别者中还有很多地方老百姓。他们神态压抑,表情肃穆,但几乎没有人掉一滴眼泪。唯独身着军装的庄不害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既因为看到死者使他联想到自己的亡母,还因为他看到在周偏大身旁站立的是自己从前的女友。当初那女人抛弃了自己,投到周偏大的怀中,现在已被特招为中尉军官。可今天自己仍要和她一样伤心落泪…… ……坐汽车,坐火车,再坐汽车。等庄不害赶回家时,他的亡母已经火化完毕。瘫痪在床多年的父亲,握着他的手只是流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