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芬回到了天津，带着草原的土腥味就急匆匆的跑到了和平医院。妈妈住在一楼病房里，只有爸爸一人坐在母亲的病床边，低垂着头闭着眼睛，屋内还有两个病友。秀芬轻轻地把门推开，看着母亲安静的睡着，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恨不得扑到母亲的身上，问候母亲感觉怎么样，但是她忍住了，还是让妈妈多睡会吧。父亲惊醒了，高兴得拉住了秀芬的手，站起来让远道而来的女儿坐到椅子上。

　　“爸，我妈得的什么病？很严重吗？”

　　“是，很严重，大夫说送的及时要不然就有危险了，是心肌梗塞，输了液了，刚睡下。”

　　“那您回去吧，我在这守着，看看还有什么事，回去休息吧。”

　　父亲走了，殷秀芬一人在医院里陪着母亲整整度过了半个月，直到母亲脱离生命危险。

　　在这不算长的半个月里，吴源源从连长家搬出来了，她步行着手里牵着毛驴的缰绳，毛驴车驮着她的行李皮箱，来到了库略图饲料基地。

　　吴源源和两个女生住在一起，天天和大家出去打草，但她有个习惯就是检牛粪，她知道牛粪对于生活在草原上人们的重要性，这里的人们离不开这些赖以生存的原始燃料，自从在格尔图生活的那一天开始，源源就背着阿篓子拾粪。由于她的勤劳，时间不长她们的房门前堆起了一长垛牛粪。有些懒男人们还经常找她们借牛粪呢，不借就做不了饭了，遇到这情形源源根本不出去，也不理他们，任由那些人去借好了。

　　1969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国际形势很紧张，中苏边境、中蒙边境都非常紧张，一场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搞得边境的牧民也都积极行动起来了，从公社到大队积极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最高指示，同时为基干民兵配备了枪支，草原上多了一支骑兵队伍。当时，我国正在试验氢弹和地下原子弹，天气变得异常古怪，大雪飘飘落在芷芨草上就冻成了冰挂，天空总是雾蒙蒙的，露出的太阳也是昏暗的，还带着巨大的风圈。

　　一天早晨，吴源源起床后发现一个知青也没起来，就大声地说：“天气太冷了，人们都不但要活了。”只听得屋里的人哄然大笑起来，“你还会说后山话呀，再说几句让大家听听，哈哈哈。”搞得吴源源很尴尬，背起阿篓子就跑去拾牛粪了。

　　12月底，是卧羊的好季节，当时大队按照人头分配，每人3只羊，一只山羊，两只绵羊，是作为冬季和明年春季的食用肉的，知青也不例外。分得羊只以后，需要将羊只杀掉，然后剔骨把肉分离开后卷成卷冻在凉房里，以便带回天津。

　　女生们不会杀羊，这时沙万青就变成了杀羊的主力，他和殷秀芬的六只羊都处理好了以后，就来到了女生宿舍，帮助女生杀羊。他曾经在畜牧点上呆过，杀羊的技术也算不错了，吴源源会整理肠子肚子，还会灌血肠，所以两人合作得很协调，就像当地人一样，一只羊处理完以后，羊下水也就整理完毕了。就在那时，沙万青和吴源源才正式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虽然当时屋里很乱，到处都是杀羊的血迹和油污，但还是很礼貌的给这位高大英俊且有热心帮人的男同学敬上了一杯茶水。沙万青表示感谢，并告诉她们有什么事尽管说话，离家千里多路在一起互相照顾吧。吴源源冷若冰霜的脸这时显露了些微笑，但很镇定地说：“我们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今后备不住有麻烦你的地方，上次从天津回来你帮我们提包还没表示感谢呢，今天就在我们这里吃饭吧，尝尝我做的血肠子。”沙万青晚饭就在这里吃的，同屋的男生也没有叫他回去吃饭，他和女生们聊得很开心，直到很晚才回房睡觉。

　　殷秀芬的母亲出院了。那天她把母亲安排好以后，就按照沙万青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万青的家。

　　沙家住在小白楼一带，原来是独门独户一家一幢楼，现在都被革命派给分割了，万青的父母住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安装了取暖煤炉以后几乎没有什么空间了。

　　“伯母在家吗？”秀芬边敲门边问道。

　　“你是？”万青的母亲疑惑地看着秀芬，许久没有人敲他家的房门了。

　　“伯母，我从内蒙来，是万青的朋友，我回来照顾我母亲，顺便看看您。”

　　“快进来，万青来信提起过，你叫殷秀芬吧。”

　　“呵呵，是我，您身体还好吧。”

　　“还好，过去有高血压的毛病，现在参加街里劳动了，好多了，我每天要早起打扫胡同的卫生，起得早对身体也好，现在已经不犯病了，你回去就和万青讲让他放心。你伯父还在上班，搞技术工作，不过现在也和我一样接受劳动锻炼了，到好身体还不错。”

　　殷秀芬在来沙家的路上买了一些菜和肉，就和沙伯母一起包饺子，午饭时见到了万青的父亲，她感到这对老夫妻很喜欢她，和她说了很多万青小时候的事情。还告诉她，以后就常来家里吧，家里就剩下我们这老两口了，万青的弟弟65年就去甘肃了，最近，他妹妹也到了蓟县。

　　秀芬从沙家出来的时候感觉心情很压抑，想起伯母伯父的生活有些辛酸，多么好的老人啊，晚年却是这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