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晴得很好，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桂花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她决定让陈财宝和自己一起带韩大妈到鄂南市中心医院治疗眼病。

　　桂花起了个早，把鸡呀猪呀狗呀都安顿好了。昨天她就给邻居冬珍交待好了，让她帮忙料理一下家里的事。冬珍和桂花既是邻居，又是好朋友，加上男人不在家，和桂花交往甚密，很爽快地答应了。桂花给韩大妈换上了一套新衣，她对韩大妈说：娘，今天我和财宝带你去治眼睛，穿上新衣，图个吉利。你的眼睛治好了，就可以看得见了。韩大妈满脸笑容说：闺女，难得你一片孝心啊！那怕眼睛治不好我心里也高兴。桂花说：娘，今天不说不吉利的话，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韩大妈乐不可支地说：好，咱不说。

　　桂花搀扶着韩大妈走在前面，陈财宝拎着提包跟在后面。左邻右舍听说桂花带韩大妈去治眼睛，都跑出来送行，说着吉利的话，夸桂花有孝心，夸韩大妈有福气。也有人说桂花是个好媳妇啊！韩大妈多亏了她。当他们从桂花王旁边走过时，桂花对韩大妈说：娘，过两天回来你就可以看见咱家桂花王了。韩大妈说：那就好，我看它几十年了，它那样子早就烙印在我心里了，它也老了啊！到了乡政府所在的小镇，桂花顺道去中心完小看望韩梅，韩梅正在上早自习。老师把韩梅叫出来，桂花把准备好的熟菜给了她，又给她20元钱，叮嘱她好好读书。桂花返回后，陈财宝拦下一辆长途客车，朝鄂南市区奔去。

　　桂花一行三人在市区长途汽车站下了车，为了赶时间，桂花毫不吝啬地叫了辆的士把他们拉到市中心医院门诊部。桂花在门诊部看到了专家门诊广告牌，她给韩大妈挂了专家号，她觉得找个专家看才有把握把韩大妈的眼睛治好。能治好韩大妈的眼睛，韩大妈今后的日子该有多亮堂啊！在候诊室的座椅上，韩大妈却一反常态，一言不语。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又担忧，一颗心仿佛悬在半空中不踏实。原来也没想到要治眼睛，心静如止水，日子在黑暗中过得也自在。而此刻韩大妈的心倒禁不住狂跳起来了。韩大妈想到医院这一检查，能治好眼睛该多好啊！。我就让陈财宝把桂花娶回去。我又不是没有儿子，有儿子咋能让被儿子离了的媳妇顶门户呢？那不让人家戳脊梁骨吗？桂花不肯走，我也要想办法让她走。可要是治不好呢！咋让桂花放心走呢？桂花不走，陈财宝未必愿意倒插门。陈财宝是个生意人，他那么关心给自己治眼睛，不能不说他另有所图。我的眼睛治好了，他就可以娶走桂花了。如果我的眼睛治不好，他还愿意倒插门到一个瞎婆娘家里来吗？再傻的人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啊！他娶不走桂花，就会离开这个家去找其她女人。现在乡下孤男寡女多得很，不愁找不到啊！这对桂花来说太不公了。韩大妈就这么不停地在脑子里想着这件事，等喊到韩大妈的名字时，韩大妈的心跳得更快了。桂花听到喊声，忙扶起韩大妈走进眼科诊断室。给韩大妈看病的专家姓刘，50来岁。桂花看过他的简介，是主治医师，出版了3本专著，有论文在全国获奖，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让这位专家给韩大妈治病，韩桂花放得心。刘专家让韩大妈介绍了眼病的病史和临床表现，韩大妈如实作了介绍，桂花也在一旁不断地补充。然后刘专家就将韩大妈引到仪器前，打开灯光，让韩大妈将眼睛对上观察孔。刘专家便在屏幕上检查观察，大约三分钟后，刘专家“叭”地关了电源，在诊断书上写着什么。桂花从刘专家淡漠的表情读出问题来了。她走上前去，附在刘专家的耳朵上问：刘专家，我娘的眼病有治吗？刘专家冷漠地说：没治了，她的视神经早就坏死了，你们当下人的怎么不早些送她来治呢？然后，他把诊断书交给了桂花。桂花听后悔恨交加，希望就像充满了氢气的气球被针扎破了一样，很快就瘪了下去，整个身子也随之疲软得不行了。韩大妈也听见了刘专家的话，立马坏了心情，一个劲地吵着要回去。

　　从市中心医院出来，陈财宝说有笔生意要做，他把桂花和韩大妈送到汽车站，搭上了最后一趟长途汽车就走了。在汽车上，桂花缄默不语，韩大妈倒神情开朗起来。她不停地和桂花唠叨：闺女，我的眼病治不好，我不怪你，我早就知道我的眼病治不好。治不好也好，免得花那么多冤枉钱。村里还有几个瞎子，不都没治？你把我弄来治，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就看到了你的孝心了。要说怪只怪大山，是他把我眼睛气瞎的。这些年多亏你照护我，没有你照护我怕是早就死了。只是把你拖累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说得桂花泪水涮涮地流。她也不敢哭出声来，她怕韩大妈听见了更伤心。韩大妈继续说着：咱回去还和往常一样过日子，你也该成个家了，你就和陈财宝结婚算了，他人还不错，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也别难为他了，就让他娶了你吧！我一个人不用你担心，你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不让陈财宝娶你，我的心反倒感到不安。倒插门的事万万做不得，咱韩家祖祖辈辈还没听说过有媳妇让人倒插门的，我也背不起这个过。

　　桂花再也忍不住了，泪“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双肩一耸一耸的，然后抽抽搭搭地说：娘，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您的眼睛都怪我一时糊涂没及时送您去治疗，如果治疗得及时也不会瞎的。娘，您放心，我会照护您一辈子的。韩大妈说：傻闺女，你别逼我了好不好！听我的话没错。桂花听了韩大妈这句话不再说什么了，一种不祥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