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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芳雨喝口啤酒,自嘲地说:“怎么形容我的毕业后七年呢?不堪回首,人有时候得相信命运,大概命中注定我的 情路曲折坎坷吧,我曾磕磕碰碰、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如今仍然没有找到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 “你后来再没有遇到过雷赫鸣?你们毕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你不能原谅他吗?” “我们不会再回到从前的,错过了就过去了。” “怎么着,多少年没见了,你丫的真是出息了,可以呀你,如今学着心硬了,你说人家雷赫鸣也不容易,我在美国的时候遇到过他,虽然钱多但人却是灰头土脸的,一点也没精神,我听说他开始不想跟那个小妖精结婚的,是他老爸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啊,真是的,那个老头怎么说呢,简直是中国人的败类,怎么能这样没有骨气呢,为了追求金钱他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人格,可以出卖任何人,包括他的儿子都是他手中的砝码。” “是吗?赫鸣的父亲这么糟糕呀?有这样的一位父亲是真不幸啊,过去他从未对我说他父亲一个不好,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却从未怪罪于他,赫鸣是个孝子啊。”芳雨沉吟片刻说道。 “那你要是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还不会原谅他吗?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做说客的,雷赫鸣没有求我什么,我这些年就看到他那么一次,到后来一直没联系。”菁倩试探地问。 “我想我不会原谅他的,我这个人很顽固,他当时伤害我伤害的太深了,也许这一生都难以愈合,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总想自杀,如果不是收养了孩子,本着负责的心理,说不定我事发当日就会选择死亡,如果我死了还能有机会原谅他吗?如果原谅了,一切都风轻云淡了吗?不,我们既然擦肩而过,那么一切都挽不回来了。”芳雨忧愤地说。 “你说的是,大陆那样的对待我,我真的都可以原谅吗?即使原谅他,可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破镜难重圆啊。” “再说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但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一种奢望,即使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过日子,我的父母还不会同意呢,我不孝让他们操碎了心,即使跟一个陌生人组成家庭,我也不会走回头路。” 从饭店走出来,她们打车来到了曾经一起去过的一处公园,即使门上锁了,她们也知道有一条秘密小路直通山顶,当年她们经常为了逃票从这里上山,这一次到不想逃票可惜太晚了,大门已经上锁。 她们重温了学生时代那种胜利逃票时的惊喜,菁倩一路上鬼鬼祟祟回头,害怕被守护的人抓住,还好她们顺利登上了山顶,这里是城市的最高处,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亭子里眺望着远方这座繁华庞大的城市里起起伏伏的街灯,还有千家万户的灯火在闪闪烁烁。 她们好久都没有说话,这一刻心里荡漾是永恒的友谊。 芳雨站在亭子里,脸上露出释然的笑,终于能坦然面对着过去了,心里曾经斑斑血泪,如今被岁月的风吹干早已荡然无痕,本以为永恒的遗憾,尽然也被岁月无声无息的铲平。 菁倩的那个大狗熊美国人戴维,竟然不远万里风尘仆仆地飞中国来了,戴维并非向菁倩形容那么的不堪,相反长着茂密大胡子的他带着金丝边眼镜显得很儒雅风度翩翩。 戴维送给她一个见面礼竟然是一只中国制造的玩具可爱笨拙的狗熊,看着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菁倩七年里第一次咯咯地笑起来,释放了被囚禁的自信,恢复了她往日的洒脱。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手,戴维的手温暖和煦紧握着菁倩的小手,她感觉很暖和,戴维受宠若惊。 芳雨笑容满面对这个美国人说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够给菁倩多多的快乐,照顾她的情绪,照顾她的胃。” 结果,戴维听完一顿傻笑着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芳雨陪着他们,让第一次来中国的戴维领略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化,他们游览了这座城市的各处名胜古迹,说实话,这里很多地方芳雨也是第一次去。 戴维玩的很高兴,虽然语言不太通,但芳雨发觉这个男人很实在,虽小了菁倩两岁但极其温柔十分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和情绪,在戴维锲而不舍地追求下,终于金石为开,中国之行让两人的感情迅速生温。 在机场,“再见!保重!”她们两人像当年放假时,在校门口分别一样的狠狠拥抱,她就拉着大狗熊的大爪子,头也不回撒丫子奔向富饶的美利坚了。 芳雨含着眼泪挥舞着一条菁倩送她的白纱巾,直到飞机冲上云霄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依依不舍走出来,如今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虽然知道菁倩在漂泊海外的日子,有人会无怨无悔地伴随左右。此时她的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失落与怅然。 芳雨终于研究生毕业了,在乔教授的极力推荐下,她决定回到母校R大学任教,每天生活在校园里,耕耘学生们纯洁的心田一直是她的理想。 为感谢国浩这些年来的无私热心帮助,“十一”国庆节,芳雨郑重请他到北京最高档的大饭店,国浩这次居然没有任务推迟很准时赴约,脸上依然对人挂着一百年不变和善的笑容。 国浩破天荒的捧着一束花,芳雨很惊奇发现这花怎么长得像缩小的向日葵,花朵也是金灿灿的。 “这是什么花?有些像向日葵。”芳雨好奇问道。 国浩很不好意思,抓下头发说:“你别笑话,这个土名叫姜不辣,它的根茎像姜但不辣能腌制咸菜,所以老百姓就取这个名,它是多年野生的植物,是野花。不过你不要认为我不舍得花钱买鲜花又不浪漫,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往你办公室送。” 芳雨看他很窘的怪样,噗哧的笑一声说:“每天送我一束花,看似极为浪漫的行为,但在我看实在是太浪费了!真无法忍受挥金如土的男人!我看重的是真实心意,不需要华而不实的浪漫,即使不送什么我也高兴,这束野花,我很喜欢,我们老家那边也有好像叫地槐,你是怎么发现它的?不会是在院子给我种的吧?它看着朴素又不张扬,没有扑鼻的香气,真的很合我心。不过路边的野花就不要采了。”芳雨还不忘幽默一句,说完她很高兴把花接过来。 国浩如释重负,轻松说:“我在乡下发现的,跟他们要些栽上了,这东西很皮实耐活、有土壤就能活得生机勃勃,冬季也不用管它,待到明年仍是春风吹又生。” 芳雨点头说:“不错,这些野生的植物虽不像玫瑰、郁金香、百合那般的美丽、芬芳、高贵,但是我喜欢它们的顽强的生命力、百折不挠的拼搏精神,比起温室的花草,更让人感受到生命意义。” 国浩小声说:“其实你请我吃碗牛肉面就可以了,这里消费太贵了。” 芳雨笑了说:“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天天吃这么高档的,我如今挣得多了,国家又提倡什么尊重知识尊重教育的,现在我是今昔非比了,没事给人家当个枪手或给民办的大学讲讲课,与同事们编本书,再挣两年的钱估计都能开上桑塔纳了,咱也不穿秀水街的夏奈尔了,要穿就穿真货啊。” “哎呦,了不得了,我可是对您刮目相看了,如今满大街溜小馆子都是你们这样的祖国栋梁啊,生活的小康这样了,那偶也借借光吧。”国浩笑嘻嘻胡诌。 他们吃过饭,不想天空飘起了细雨。细雨霏霏的街道,朦胧夜色霓虹灯闪烁着妆点的城市最后的辉煌,都市节日的彩装,被雨水浇湿像一幅色彩夸张斑斓、线条模糊的水彩画。 芳雨此时穿着一袭白色窄裙套装,配搭同色系高跟鞋和皮包,整齐乌亮的发髻,温文而雅的典型女学者装扮! 芳雨发现国浩的目光很炽热,她逃避着他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有意识的闲扯话题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我们认识七年多了,你那时是个小警察,如今都当上大所长了,三个月前抓获漏网的大毒枭,立了一等功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功臣,时间过得真快,丫丫都十一岁了,看着她个子一点点接近我,我就感觉自己老了。” 国浩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急忙转移眼神,说:“我们上级单位奖励我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过去我一直单身分房子没份,如今我把它装修好了,你哪天有空去看看。” 芳雨很高兴说:“好呀,这回方大妈可高兴了吧?快住上新居了。” 国浩叹口气道:“我妈她拒绝搬家,理由是她舍不得那个大杂院,其实她是舍不得我姐,这套房子离我家很远,得倒两趟车。” “我最近总没看到方大姐,她身体还好吧?” “她挺好的,总是念叨你,说是没你的帮忙哪能下岗后,在欧阳的公司当勤杂工呢,我妈总说多亏了你的介绍,才认识像欧阳那样的待人诚恳、慷慨的大老板,不但解决了我姐一家的生计问题,还解脱我妈和我爸的后顾之忧。” 芳雨笑着说:“方大妈和大姐真是客气,我和丫丫这些年多亏了得到你们全家人的关照,才得已度过重重难关,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怎么能在大姐困难之际袖手旁观呢。” 国浩注视着举手投足无不优雅的芳雨赞叹说:“我爸爸总是夸奖你年纪轻轻就是著名大学的讲师了,而且又出了两本书,我妈上回拿着你签名的散文集,骄傲对街坊邻居说:别看小林是大学者,对待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一点都没架子,从未看不起我们,而且对我很孝顺就像是我亲闺女。后来,邻居们都拿你做榜样教育子女呢。” 芳雨羞涩说:“我那只是信手涂鸦之作,更不敢称大学者,对于那些令人景仰的大儒们,我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 “我认为以一个女人而言,才三十岁就拥有这样的成就,怎不羡煞他人呢。” 一件外套轻轻罩上她肩膀。“雨虽然不大但是夜间风很大,小心着凉了,我看天色已晚,丫丫还自己在家里,我们还是打辆车走吧,等以后天气好的时候,我再陪你散步。”国浩站在她身旁,语带轻柔地提醒。 芳雨很听话点头说:“好吧。”她光顾说话没注意脚下有个很凹的水坑。 国浩急忙拉住她的手臂,芳雨重心失衡,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拉力跌倒在国浩宽阔的怀里。一瞬间她感受一种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急忙站稳,并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脱离他的怀抱和体温笼罩的范围,“谢谢。”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地道谢。 国浩注意到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动作,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虽然愿意她就这样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但这只是奢望,他不能打破他们之间稳定的朋友关系,更不希望她有意识远离自己,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能这样的看着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雨停了,街面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一地碎金,没有出租车,他们只能往前走,芳雨看着他在身边默默地陪着自己,不露痕迹的帮助自己、实现她少年时的梦想,譬如院子种着盛开灿烂的向日葵,心里忽然产生很温暖的感觉。毕竟,这些年的经历、生活的重担压得让她身心皆疲,即使个性再怎么强悍,可她还是个女人,很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一个可以仰赖的臂弯。 “雨后的夜色很美,空气又清新。”他努力维持口气的平稳。 “是啊,美得炫目、一派都市的繁华,我们家乡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但它很淳朴、宁静、祥和。” “这里虽然看起来一片繁华,但是灯火照不到的死角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所以你一个单身女人,晚间千万不要一个人出来散步,尤其是雨天。”他语藏玄机,但满含着关心。 芳雨当然听得出他话中所指是什么,顽皮说:“不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民卫士,在时刻保卫着我们吗?我权当是亲身体会一下,人身安全系数高不高。” 国浩对她的顽皮回答,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神情严肃而郑重地道:“老虎还有打盹时候,何况是我们这些血肉之躯。上次你报道山西煤矿塌方真相,得罪了那个黑老板雇流氓撞坏你,从你出院上班之后,我总暗中保护你,直到你读研究生保证一切无恙后,我才结束每晚的守护工作。”真希望这个倔强女人能听话,不要真的去亲身体会。 芳雨很惊讶问:“你为何总是在暗地里?难怪我总感觉有什么人跟踪我呢,但回头一看还未发现什么。” 国浩歉意一笑说:“当时你不是和杜建涛谈恋爱吗,我害怕引起他的不快导致你们感情摩擦,所以一直没现身。” 虽然芳雨表面仍一如往常般的平静,但再她平静的心湖底,早有一股暗潮隐隐波动,体会到了何谓是来自一个人持之以恒从不索取任何好处,默默真诚关爱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