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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回暗道直引洞天处抚仙湖畔寄哀思

  约莫过得半盏茶功夫,殷红泪的精神渐渐恢复过来。但听她道:“肖大哥,我忽然想起,我师父要我来这里祭拜她的时候,记得去她的塌下,把她放在那里的镜子重新装回她的梳妆台。虽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但这毕竟是她的遗愿,我还是要帮她完成的。”

  肖衡道:“好,我们过去把镜子装上。”说罢与殷红泪一同走入内室,肖衡俯身朝塌下看去,果然见到摆着一面镜子,肖衡取出那镜子,见到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便在镜子上吹了吹,那些尘灰立时扬起来,在殷红泪一阵清脆的笑声中,满面尘灰的肖衡一脸茫然地瞧着她。没想到这时候她还笑得出来,此时内心万分矛盾的肖衡不禁想道。但见她天真的笑靥,肖衡唯有轻叹一声,起身去安那镜子。哪知肖衡刚将镜子安上,顺手一推,那镜子竟然绕着中心的主轴转过一个角度,又听得“哗”的一声,似乎是石头移开的声音,二人都是一惊,不料竟还有此一变。肖衡忙偱声俯身向塌下看去,却见刚才摆放镜子的地方赫然开了个大洞,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往何处。

  肖衡和殷红泪对望一眼,相互一点头。肖衡屈身爬到塌下,拿出火褶子向那洞一照,却见是一道道石阶。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了,不进去大家都要死在这里,如果侥幸可以顺着这条路出去,那至少还有机会在午时之前,把海天帮的人再次引开。肖衡打定了主意,爬入了那暗道,又回头对殷红泪道:“我先进去瞧瞧。”

  殷红泪也钻到塌下道:“不,我也来。”

  肖衡心道:这是她师父的故宅,可能她师父设计好这一切都是为引她进去,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便应了一声,拿着火褶子在前照路。二人顺着石阶,一路寻去,也不知行到多深,却见旁边的石壁上架着一个不曾点燃火把,肖衡取下火把,忽听耳边“轰”的一声,再回头看去,发现后路已经被一面石壁堵上了。如今已无退路,肖衡只有先将火把用火褶子点燃,前面的路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原来他们已经置身于一间密室。密室的上首是一个灵台,灵台之上挂着一幅画像,肖衡拿火把靠近那画像照去,却见画中是个极美的女子,面若梨花,丰神如玉,秀美淡雅,超凡出尘。虽人在画中,却宛然如生,将要从画中走出来似的。这世间恐怕除了殷红泪以外,没有女子可以媲美她的容貌。

  只听殷红泪痴痴道:“这应该就是我师父真正的容貌了吧。她真是生得很美。”

  肖衡不禁奇道:“她既是你师父,应该日日见她,却又为何要发此感叹?”

  殷红泪道:“你还想问什么,都尽管问吧。有些事情,到了此刻,我便也不再瞒你。”

  肖衡道:“你师父和名门正派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与他们势不两立?”

  殷红泪莞尔一笑道:“肖大哥,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肖衡心下正奇,此时她竟然还有闲情来讲什么故事。却听殷红泪道:“从前有个绝色女子,她孤傲冷艳,曾叫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她就是看不惯那些只能对她唯唯诺诺的男人,而且那些男人不是觊觎她的美色,却还是为了什么呢?所以凡是来向她提亲的人,一个个都被她打了出来。

  “但是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一表人才,又稳重能干,而且他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官府府主的独子。”

  肖衡道:“上官府?那他一定是人中之龙了。像那样的女子可以遇到他,可说是佳偶天成了,不正能成其美事么?”

  殷红泪道:“佳偶是佳偶,美事却未必。当时他们二人在云南抚仙湖畔相遇,二人都正是年轻气盛,又同样的心高气傲,于是索性大战了一场。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他二人也未分出胜负。本来那上官公子想以平手结束,但那女子毕竟有小女子心性,心下不服,使了点小伎俩想偷袭得胜。不料这一击之下,竟不小心碰到了上官公子身上的暗器,扎破了手。那暗器是粹了毒的,只有上官府的独门解药才能解此毒,而解药此刻却不在他身上。虽是那女子出的手,上官公子仍然觉得过意不去,便留在那女子身边日日夜夜照顾她,帮那女子暂时稳住毒性的蔓延,保她五六个月内不会毒发。而正是在这段日子里,他们二人朝夕相对,渐生情愫。后来那上官公子也答允来日要娶那女子为妻,只是当时那女子由于性行乖张,所以被江湖正派视为离经叛道之人而不齿。要那上官府主的独子娶她为妻确不是件易事。所以上官公子只有先把她留在抚仙湖控制毒性,自己只身回上官府取解药。临行前,他把家传的玉佩分成两半,一半就留在那女子身边,当作信物。”

  肖衡道:“那后来那女子的毒解了没有?”

  殷红泪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解了却也算不得解。自那以后,那女子日日在抚仙湖畔守侯,一等就是两个月。她见再下去毒性势难控制,却又迟迟不见上官公子的身影。终于按耐不住,怕他出了什么事,于是千里迢迢从云南赶往洛阳上官府。

  “但是等她到了洛阳以后,却发现那上官公子已经在此期间成了亲,而他娶的正是和上官府齐名的公孙堡堡主的千金。大街上人人谈起这门亲事皆是啧啧称道。试问谁不认为这是一桩门当户对,天经地义的亲事?但是谁又会知道那女子那一刻内心的痛楚?

  “她毕竟个性倔强,不甘就此被那负心之人欺骗感情,于是当天就杀进上官府去质问他。那男人却闪烁其辞,不敢与她对质。她本来想,至少该将这件彻底弄个明白,至少应该问他一句,他是否是真心。到底是存心的玩弄,还是另有苦衷。但是涌进来的上官府家丁却越来越多,最后连上官府主都惊动了。纵使她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众手,当下唯有含恨离去。

  “当晚她就离开了洛阳,回到抚仙湖。回想当初与那上官公子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已化为泡影,伤痛不已。又想到毒发之日将近,她也决计不会再服下什么解药了,于是决定投湖自尽,将所有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肖衡叹道:“世人皆叹世事无常,果然是不错的。可叹这绝代佳人却要这般香销玉殒了。”

  殷红泪道:“正在她举身赴清池的那刻,突然杀来了一群人,都是那些所谓的正派中人。更可恶的是,为首的正是上官府主,而他的儿子也紧随其后。他们一见那女子便口口声声指责她杀害上官家的新媳。他们个个咬牙切齿,骂道:‘最毒妇人心!’。原来当晚那公子刚过门的妻子还有她们公孙堡来的人都尽数被杀死了。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他们被软鞭勒死,悬在上官府的大堂横梁之上。那公孙家的千金还被利器划破了脸,已是面目全非。而那女子的独门武器又正是黑玉软鞭,何况若不是跟公孙堡有深仇大恨的女子,又岂会如此下手?所以他们就一口咬定了便是那女子下的毒手。

  “那女子虽蒙了这不白之冤,但依她的个性却绝不会与上官府的人去理论。她心下又悲又怒,一言不和便又大打出手。连那公子也上来助阵。其实他助阵是假,想回护那女子却是真。那女子冰雪聪明,却又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毕竟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至少……至少上官公子并没有变心,他是有苦衷的。她欣喜之下,一时失了方寸,还未等回过神来,那上官公子却是重重一掌击在那女子胸口。这一掌也彻底震碎了女子的心。这正如又给她一次希望,却让她再失望一次,这是何等的残忍?当时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如何也起不来了,似乎听那男人说,反正她中了毒没有解药,又受了这么重一掌,必死无疑,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罢。那女子勉强睁开眼来,只看见落日余辉之下,那男人绝尘而去的身影,无限伤感。”

  肖衡道:“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地步。却不知那女子后来如何?”

  殷红泪道:“她伤心绝望之下竟然一夜白发。但她也从此打消自尽的念头,她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为了这么一个无情抛弃她的男人而死,那是天下最傻的人。她要做的只是报复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既然世人都言:‘最毒妇人心’,那就绝不能叫天下人枉称了。于是她从云南百仙教盗走了他们教里的密宝缠魂丝和粹毒蝎,到漠北隐居起来。她为了让自己身上的毒散尽,不惜在身上划了一道一道口子,甚至连她俏丽的面庞上都是道道血痕,再利用盗来的粹毒蝎解毒。自那以后,她便在大漠苦炼天下各种奇毒,把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毒妇人。”

  肖衡不仅叹道:“心中的伤痛原来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叫人朝如青丝暮成雪。那后来她可曾找过那男人报仇?”

  殷红泪道:“没有。”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她等了一辈子,也只是想等那个人一句话,只要他肯说一句,他当日并没有变心,他是始终爱着她的,那也足够了。可惜她终于没有等到这句话,后来她狂笑而死,死的时候落下一道清泪。”

  肖衡长叹一口气道:“好生生一个人女子,竟就此饮恨而逝,着实叫人惋惜。不过,至少她没有等做下不可补救的事以后才明白过来。临死前能够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这样于她来说,不也很好么?”

  殷红泪点头道:“或许你说的对,不然我也决计不会看见我师父笑的一刻,和她流泪的一刻。”

  肖衡道:“你说的那个女子,便是你师父?”

  殷红泪道:“不错,她就是我的师父,冷寒烟。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杀正派中人的原因。是他们还有世俗迂见害了我师父一生!我自小便是孤儿,被人遗弃道旁,是师父来到大漠救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功夫。我师父对我很好,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笑,也没见过她哭。她说她不快乐,所以她不笑。她不哭却是因为,她早已泪尽。”

  肖衡心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所以她师父才不在梳妆台前装镜子,才不摆胭脂水粉,女子生来爱美,是天性使然,试想,一个女子在镜子中见到自己尽毁的容颜,任谁都会不堪承受,伤心痛苦,更何况她曾经是个貌若仙子的绝色美人?他不禁道:“怪不得你没有见过你师父真正的容貌,刚才见到才会如此惊叹。”

  殷红泪道:“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我师父说过,只知道她曾经很美,但是到底有多美,也只是想象而已。没想到她比我想象得还要美。”她边说,边痴痴地盯着画像,忽又道:“师父将我取名叫做红泪,也是为了时时提醒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靠哭来解决问题。所以我也绝不敢在她面前哭。”

  肖衡道:“只是一个女孩儿,岂有不哭之理?”

  哪知他刚说出这句话,殷红泪便狠狠道:“我师父以前这么美,后来却活得好苦,都是那些名门正派的人!若不是他们以世俗偏见来看我师父,那上官公子可能根本就不会成为负心人!若不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师父,我师父也不至余生活得如此凄苦!她真的很可怜,可惜我连她这么一点要求都没有做到。从前的我,暗地里也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因为寂寞,我害怕寂寞。但是我更害怕被师父知道我哭。也不是因为怕她会责罚,而是我实在害怕看到师父哀怨悲伤的眼神。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我不愿看到她伤心。所以后来渐渐地也就不哭了,原来哭真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人变得更软弱。”

  肖衡道:“那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只是仇恨名门正派,这与那些民家女孩又有何干系?你又为何要害她们?”

  殷红泪急道:“我说过的,我从未伤害过她们。她们大都是受尽压迫的贫家女子,或者是不堪家人欺凌逼婚之人。我又实在太寂寞,所以就叫我的手下把她们劫出来,让她们陪我玩三个月,然后我就给他们一些钱财,让她们远走高飞,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过日子。就是那些钱财也都是劫来的不义之财。这次我想来点新鲜的花样,所以索性自己扮成这样的女子,我手下从来就没见过我的真面目,所以就理所当然地将我劫走。哪知这么一着,正好避过海天帮的伏击,还结识了肖大哥你。我难道这么做也是有错?”

  肖衡道:“那自然是没错的,只是海天帮又为何传言你是拿她们来练毒功呢?

  殷红泪轻“哼”一声道:“那些无耻鼠辈,早就对我除之而后快。既然我都与他们结下此不解之愿怨,他们自然要生造些事端出来,到时候,他们就有理由集结帮手来对付我,若能除掉我更好,还能得个为民除害的美名!”

  肖衡不禁低头思量:虽言我亦深深厌弃这个充斥着权欲与仇杀的江湖,一心隐居,却从未想过如殷红泪这般大胆站出来直面这残酷的江湖。想到这里禁不住抚案叹息,指间只觉触到的部分却是凹凸不平,他心下一奇,拿火把近照一瞧,却见案头刻着一行小字:红泪到此,叩首三遍。

  肖衡忙呼殷红泪来瞧,殷红泪一见立刻退了几步,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忽又惊道:“这里怎的有个小铜环?”乃见就在殷红泪叩头之处边上不过几寸的地方,果有一个扳指大小的铜环。肖衡俯身一看道:“看来这里一定有机关,不如我们试着拉动这铜环吧。”

  殷红泪点头道:“好,不过肖大哥还是要小心。”

  肖衡道:“没事的,我想这既然是你师父的意思,就决不会害你。”说罢拉动铜环,那铜环便带起一块地砖。掀开地砖一看,里面竟是挖空的,成为一个暗阁。暗阁内摆着一封信函,半块碧玉。

  殷红泪拆开蜡封,取出信一看,上首写道:“寒烟字谕红泪:余今料大期不远,但有二事不得宽心,红泪他日见此信,必助余完成……”她看罢道:“原来我师父一直引我到此的目的是这样的,这才是她真正的遗愿。”

  肖衡心道:若不是殷红泪真的来此,也就不会在此叩头,而只怕这一片漆黑之中,谁也难发现有这么一个铜环,也就不会有人找到这两件遗物,她师父有此等心智,定是什么事都被她算尽了,可惜她终究也逃不出情这一劫。当下又问道:“你师父到底要你去做什么?”

  殷红泪道:“我师父在临终前,记起当年那桩嫁祸于她的血案。既然不是她所为,就定是另有其人。她想找出真正将她逼迫于此真凶,在身后还她一个清白。顺便……顺便拿它去找现在的上官府主,也就是当年的上官公子,然后,问明他的心意。那么师父在天之灵也可以真正安息了。”说着她看着掌心的那半块玉佩,那是她师父当年的定情信物,也是她师父留给她的除了毒物以外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忽又向肖衡道:“你能陪我去走一遭么?”

  肖衡心道,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事情无非是为平民百姓排忧解困,不曾涉及武林中的恩怨仇杀,但是这次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且牵涉重大,若是不随她去,那之后的事情可能更不堪设想。江湖,不想我一心避你,却终究避不过。当下道:“我们现在能否出去尚未定论,却又如何去查这件案子的真凶?”

  殷红泪道:“肖大哥,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你答应么?”

  肖衡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殷红泪笑道:“好,什么条件都行。”

  肖衡道:“你那个烟雾雷挺管用的,可否送我一些,危难之时或许用得着?”

  殷红泪道:“这个我有的是,你要就尽管拿去好了。”说着从腰间所系的一个小锦囊里摸出了几粒塞给肖衡。

  肖衡放在手中一掂,又想起了什么,道:“既然如此,你也顺便给我些解药吧。”

  殷红泪道:“我说过我不会来毒你的,解药要来做什么?”

  肖衡道:“还是有备无患的好。我不是担心你害我,我是怕来日我放毒烟时自己不慎吸入了,岂不是死得冤枉?”

  殷红泪道:“既是如此,那解药就给你吧。”又从锦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交到肖衡手中。她回身向那画像道:“师父,徒儿要走了,等徒儿帮师父完成了心愿,一定再来这里为师父上三株清香。”说罢向画像再叩了三个头,起身接过火把,沿着四壁寻去,寻到一处石壁上有一个小洞,洞的形状正好与半块玉佩相符。殷红泪将玉佩安放到洞中,边上一道石门立时开启。殷红泪取出玉佩,与肖衡穿过那石门方才立定,那石门便又自动关上了。殷红泪回头看去,发现密室外的墙上同样有小洞,只是这个小洞,是个完整的玉佩形状。殷红泪心道:我知道了,师父,你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另外半块玉佩,就不要来见你,徒儿记得了。二人循道而行,走出数十步,殷红泪忽道:“没想到师父居然煞费苦心地在这里建了个密室,连我都不知道。”话音刚落,只听她惊呼道:“肖大哥,你看!”

  肖衡定睛一瞧,乃见地上横着十几具白骨,从他们尚未腐烂尽的衣衫来看,似乎便是海天帮的人,只是这些白骨边上,锥子,铲子散落了一地,却不知是何原因。殷红泪忽道:“我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海天帮内的能工巧匠,据说他们在修筑完海天帮总坛的工程之后,便离奇失踪了。不过这是四五年前的事了,海天帮虽然想把这笔帐也算在我头上,只是我当时还跟着师父,并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何况那时我也只有十三四岁,所以他们也不好将此罪名强加于我。现在看见这些白骨,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被我师父捉到这里来为她修造这密室了,等到密室修造完成,师父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就索性让他们都变成死人!这倒也与我杀的无异了,日后他们若要再向我加此罪名,我倒也好坦荡荡认了。”她忽又补充道:“哦,他们这会儿也差不多快要死了,只怕也没命来算此帐了。”说罢又提着火把朝前走去,却全然没有察觉出此时肖衡脸上的一丝愁容。肖衡心道:莫非你一定要害死这么多人才肯罢休么?你师父毕竟已经死了许久了,你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杀了不少人,够了,应该够了。

  如此又行了一段路,到了尽头,又是一段石阶,肖衡走上石阶,用劲推了推顶上的石板,发现有所松动,于是运起内功,将石板撑起,一道刺眼的光线便射了进来,二人心道:果然是出口了。肖衡将石板移开,飞身跃出,环顾四下,已经出了海天帮的包围圈,但仍可看见海天帮的人重重包围之势,丝毫不见撤退之兆。肖衡心道:海天帮的人有的就是耐性,只怕这一时三刻根本不会撤退,何况他们还等着要殷红泪的解药。他抬头一瞧,却见太阳已将近中天,再过一刻,午时便至,一定要尽快想个法子让他们离开这里。可是殷姑娘就在身边,现在暴露行迹实在太危险,只会害了她,该当如何是好?他又回身去拉殷红泪,哪知殷红泪身形忽的一晃,一头向下栽去。肖衡见势,立刻抽身飞下,总算及时接住殷红泪。一探她鼻息,想是她之前受过内伤、外伤,到了此刻终于脱险,心力交瘁之下,不支晕倒,倒也无甚大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引开海天帮那些人。肖衡微一思量,暂且将殷红泪安置在密道内, 又转身向海天帮叹道:“怎么样才能劝动你们立刻就走呢?”说话间已经悄悄向包围圈靠近,借着齐腰的杂草,倒也不易被人发现。

  此时乃见一人退了出来,却正向着肖衡这边走来,肖衡心中一惊,莫不是被他发现了?却见那人停在肖衡身边,竟开始解开裤带……原来他不过是内急,到这里方便来了。肖衡松了口气,定睛向那人瞧去,这不就是客栈里讲故事讲得吐沫星子横飞的陆人甲么?不如……

  待陆人甲解决完毕,正系好裤子要走,肖衡一下跃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将他往下一拉。这一招兔起鹘落,迅若闪电,陆人甲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拉入杂草丛中,别人更不曾发现。肖衡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陆人甲定睛一瞧,好像曾经见过面,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肖衡松开手,陆人甲便轻声道:“你不是客栈里那个书生么?你怎么会来这里?”

  肖衡一听,心道:原来他还不知道是我救走殷红泪,这下就不必多费唇舌劝他信我了。又故意问道:“你知道那个殷红泪还有什么帮手没有?”

  陆人甲道:“似乎是有一个,而且本来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乘龙萧史,肖衡。不过他在救走毒蝎子的时候,我碰巧打了个盹,一觉醒来说是有人来救毒蝎子了,我立马冲了过去,哪知还是晚了一步,人都没见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肖衡心道:你这一步真是晚得好,晚得妙。答道:“我无意中从殷红泪手下口中听说,你们去围剿殷红泪他们了。我特地跑来告诉你们,殷红泪诡计多端,哪有这么容易让你们围剿的,这根本是她的圈套!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陆人甲惊道:“这是圈套?我想呢,这毒蝎子怎么就迟迟都没有动静。到底是什么圈套?”

  肖衡道:“现在你们的脚下所站之地,她已经洒上了天久香,午时一到,毒性开始发散,你们这么多人都要死。”

  陆人甲道:“好个毒蝎子,居然想出这种毒计来害我们!”突然又肖衡抱拳道:“今日若不是侠士提醒,我们都可能命丧于此啊!我这就去叫他们离开。”说着起身要走。

  肖衡心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侠士了?见他要走,忙拉住他道:“时间不多了。陆兄,先听我一言。现在起的是东风,你们若往西回海天帮,正是顺风而行。人行不如风行,到时还是要中毒。唯今之计是逆风向东,方可避过此毒。”

  陆人甲道:“侠士果然考虑得周全!我定叫大家依你之言向东而行。”又起身要走,肖衡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交给陆人甲道:“这是你们帮主他们中的烟雾雷的解药,你拿去让他们解毒。至于在下之事不足向外人透露,望陆兄遵守约定。”

  陆人甲点头应了,连忙起身去引众人离开。不过多时,果见众人迅速向东行去,不少人虽言心有不甘,此刻终还是性命重要,总算他们还不是病入膏肓。肖衡心道:接下来,殷姑娘要去洛阳,海天帮也至少可以安宁上一段日子了,我帮人也只能帮到这里,只是这最终的恩怨,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由地长叹一声,回到密道之中,幸好殷红泪仍未苏醒。肖衡背起她出了地道,又将石板盖上,顺便摆了些附近的杂草上去,如此一来,若不仔细寻找,要发现这里的密道倒确不是件易事。一切处置停当,施展开轻功向客栈而去。

  风四海一行人回到帮中,不少武林中人便收拾好行礼纷纷离去。风四海亲自站在海天帮大门外送那些人,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不知怎的,心里竟也有几分失落。我风四海的声明和威望也不过如此而已,若不是我故意放出毒蝎子身上有瑛魄石的假消息,试问诚心来相助的又有几人?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殷红泪竟真的说她身上有瑛魄石,这本是他撒的谎,却最终骗了他自己。

  待回到客栈中,殷红泪才缓缓醒转,她睁眼一见肖衡便一把抱住他道:“肖大哥,我们都没事了,是不是?这下我们谁都不用死了。若是我真害你为海天帮所伤,我心下该有多过意不去?”

  肖衡被她这么一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忙推开她道:“名门正派虽的确不乏心狠手辣,贪得无厌之人,却也终非个个都如你所说的这般坏。何况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殷红泪心道:我若不是关心你,又何必如此?当下只是低头沉吟。

  肖衡一见,心里不禁想,殷姑娘莫不是对我……

  殷红泪见肖衡默不作声,道:“肖大哥,你生气了么?你还会陪我去查案么?”

  肖衡道:“肖大哥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只是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却不知道要从何查起?”

  “风凌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