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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连几天,萧江鸿觉得自己有点惶惶然,仔细一想,才感动由于几天没发现宫泽里惠来上课而引起的。他问了管班上出勤登记簿的袁鹰,才知道她病假。他很想到女生宿舍去看她,可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他与宫泽里惠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他仍觉得一个男人独闯进女生的大世界不方便。 其实说真的。自从上中学到大学,萧江鸿也不像那些男生不管有事没事每天往女生宿舍里窜四五次。萧江鸿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胆量。特别从宫泽里是搬进女生宿舍以后,他再没有去宿舍找她了。那天中午在广播室里的事至今还深深印在他的记忆之中。有时工作的需要到女生宿舍楼,他总是叫阿Q来帮这个忙。阿Q也非常来乐意帮他这种忙事。 那天午休时,萧江鸿让他去女生宿舍楼帮找李琦说系主任有事找她。他回来一进宿舍,就大嚷“赶一躺女生宿舍,真乃胜吃人参之类的补药也!”他滔滔不绝讲述他上女生宿舍获得的内部消息:摩登女郎瓯妮的情人是“金丝眼竟”白朗宁的小且李琦最近准备去穹山美术学学院当业余模特儿、“长颈与黄金发、蓝眼睛又告”吹“了……”柏伟业也觉得挺有趣,便也拜揍了过去,邻宿舍的男生这时跑来来凑个热闹……他更是得意了,便索性把他近期所得的“内部消息”统统也搬出来…… 然而,近来萧江鸿发现自己在变。宫泽里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恐怕从出生到现在和她讲话最多的了。 晚上,同学们都上自习课去了,他一个还在操场上徘徊。几次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又返回来,这样反复几次,最后才下定决心去看望她。一个人上女生宿舍楼,他的心不免有些紧张…… 笃!笃!笃!萧江鸿找到了707号宿舍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请进!”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推门进去,她躺在靠窗的一张一层铺上,见他进来,眼睛一亮,笑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 “正盼着呢!”她说。 “怎么样,好些了吗?”他站在她的床头,看着她那有些发红的面颊问。不知怎的,他觉得身体不那么自然,身有点发抖。想说几句安慰之话就走开,他生怕被值日老师或学生处老师撞见。 “没事,是感冒,你一来,我就好了!”她看着他的睛眼调皮的笑笑说。 “还是要小心,全好了,再起来。”他对她说。 “嗯!”她目不转眼的看着她。 他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头,想到对面床上坐一下。 “喂,你过来!”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他有些迟疑地又走到她的床前。 “把你的手伸出来。” 他伸出了手,以为她要给他看什么东西,可是她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一下子把他的手摞住了,拉向她的枕旁,用另一只在他手背上轻轻抚摸着。 他立时觉得脸热,心跳加速,他不敢看她,慌忙转脸去。 “你恨日本人吗?”她突然轻声地问。 “我爷爷也参加过侵华战争,所以我是……”她轻轻地哭了起来。 “啊!”他惊呼得几呼叫出声来,可他还是镇定了。“那晚自己说的那番话她也在场?”…… 他转回头,她却把头转向墙,边*泣边说“我知道你在恨日本人,恨我!谁叫日本在中国留下罪行太多了,可日本人现在又丧失良心,破坏中日友好……日本人很坏!……” “惠子,我没有恨你,更不因此而鄙视日本人,因为……” 他有些不知所措,话也说不下去了。她转过头看着他那窘想,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来声来。 “你哓——”她拉了一声长调。 “信子现在怎么样?”他突然转着话题问道。 “用不起你担心了,你看,这是我给她的衣服,星期天我想去看望她,你就不用去了,去干你该干的事……”她放开他的手,闪动莹亮的双眸注视他,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把它床铺上的一张纸片吹到他的脚前,他拣起来,原来是几句诗,但不是一首。很简短,没有标题。 生活是一首小诗 我想用我纯真的心 把它珍珠似的穿起 三行娟秀娴熟的小字,写的隐格的有精致古代仕女图案的信纸上,句子很短,但可以让人感到一颗少女不安的心,在幻想在渴望,在骚动——有一种迷人的温馨令人留连,一种膨胀的热情激发人的遐想…… 忽然之间,萧江鸿急促起来,拿着纸片不知是给她好,还是自己拿着。他不敢看着她,但明白地感觉到她在盯看自己,那种微妙的感觉开始人他心底涌来。 “这是你写的?” 她点了点头。 她往穿外直看了看,然后轻声说“你去上自习课吧。” 说完,便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雨后初夏,天空一碧如洗。 一条小路直退向云山大学后山的电视塔。再走几步,前面就是云山复员军人疗养院。 她久久地凝望着蓝莹莹的天空,突然激动不已地大声说道“假若每一个都能选择一种色彩作为自己的徽记的话,那,我将毫不犹豫的地选择天蓝色!” “你呢?”她问道 “白色!”他说 他看着,像是在思索了以后又说: “这生活简直就是一张纸,读完这一页的空漠和静谧,翻过来便是人的臃肿和市场的喧嚣,两者贴在一起,无论怎样锋利的刀片也不能将它们剖开……” “比喻得真切近现实,叫大作家,名副其实!”她俏皮地笑着说。 “这里真静”她说。 “可惜这条路太短” “假如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是啊!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 云山复退军人疗养院不知何时候已远远被抛在身后。远外,云山市的电视铁塔朦胧出现在眼前…… 她向他们身边紧靠了靠,两人手拉手慢地向前走。她突然低下头很伤感地说“我总不明白在日本男尊女卑竟是那么严重,重要职位,机关部门负责人几乎全是男性!” 她停了一下,又伤感地说。 “女人好像是命运注定的。嫁给一个男人做一个家庭主妇,养一群孩子,一切完全勒紧在做妻子和母亲的圈套里……” “记得一本书写有这样一句话: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冀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用这句话来比喻,形容女性,很确近现实。她自方自语地说。 “在日本,女人找工作并不难,报纸上征募女店员、女职工的广告比皆时,但绝大多数是一些服务性、辅助性的工作。像餐馆服务员商店员、清扫工、保姆……” “日本的女性不但从事职业面窄而且待遇很低,不像你们中国和男子同工同酬,在日本许多有名气中学,执行男女分校,这些课程设置上也不同。女校专高有《家庭》必修课,这些都是为将来家庭生活服务的,而男校没有开设这些项目。日本女性结婚后承担起伺候丈夫、操持繁重,无法兼顾工作。一旦结婚就放弃工作,甘心回家当主妇,红极一时的影视明星山口百惠结婚后告别影坛就是一例。所以有人说结婚是女子的坟墓,日本现在也有许多女子抱独身主义。我虽然不赞同这种观点,但由此可见现在的日本正为推翻的传统而进行抗争。” “当然,时代的朝流总是朝前发展的,日本现在也是提倡男女平等。许多学校也特别强调要培养女学生升入大学具备与男生竞争的能力,日本新一代的女生正在冲破旧风习束缚,走出家庭,走向社会,但要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终究不是易事……”她望着蓝色的天空满怀希望地说。特别是现在日本年轻主妇虽然很忙碌,但大多不是为了家务、孩子忙则是忙于练习芭蕾舞,书法、音乐雕刻、听讲座……她们的这种忙碌不是为了将来谋取某项职业作准备,而是为自身带来快乐,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不仅年轻主妇,整一代日本青年都希望增加个人自由支配的时间,去从事旅游、绘画、学习等活动以充实自己的生活。 ………… “江鸿,你在想些什么?” 她看见他默默无声便突然地问。 他摇了摇头。 “骗我?”她娇气的说。 “一切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的生活也是这样,有阳春,也有金秋;有酷夏、也有寒冬,走运和倒霉都不可能持续很久,它总会有尽头。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他轻轻的说。 “可……”她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路上,她依然紧紧靠着他,慢慢地向前走着…… “你还记得吗,我们在一起渡过的第一个夜晚?” 她的问话,勾起了萧江鸿的回忆…… 宫泽里惠在中文系里是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留学生。学习成绩拔尖,工作认真负责,有才华,对同学的关怀也总是无微不至。学校表扬榜,也常常出现她的名字。在萧江鸿帮助下她的好多的首诗在《绿地》、《散文诗》、《诗的春天》……等多家报刊发表。 《太阳岛》杂志社还特邀她担任该家刊物专栏文以作者。在云山市举行一次大专院校文艺晚会比赛中,她演唱《蓝色的多瑙河》这首歌,以美丽音域宽广及灿烂的音深沉的感情迎得到会的专家的好评,他们都说她是一位最有培养前途的人材。云山电视台一位姓徐的导演当场许诺“如果毕业她不回国,愿意以云山电视台工作,他将帮她办一切留国手续……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形象,她的才华,都是中文系里的一个侨侨者。 系里许多“白马王子”因此常借以跟她学跳舞为名,在她面前大献殷勤。可她始终却保持同学友好关系。特别是从云山大学毕业的“金丝眼镜”、教她古代汉语的徐成荣仍是影子般的跟在她的身后,宫泽里惠常常为此事感到抑压、苦恼、失眠…… 萧江鸿也分明感觉到,她是他最得力的助手,除了上课,他们都在编辑室里忙。改稿、选稿;他写字,她剪花边。他写累了,她用笑帮着抄写。有时,他实在太忙了,她又出去给他打饭、洗衣裳……云山大学的读书大楼、市效的海滩上也常常在画着他们的倩影。他与她的关系日趋明朗起来,她同他接触三年多的时间,可她已完成改变了以前那种孩子气。 周末,云山大学学生会自行主持开舞会。同萧江鸿宿舍的阿Q、柏伟都参加舞会去了,唯独他没有去。他正在教室里设计第三期班级墙报。校学生处下周进行一次班级墙报质量评比。而他既是学生会的宣传“头子”又要指导别班出版墙报,又要出版本班墙报,他不得不把自己闷在教室里。学校学生俱东部低沉委婉舞曲在响…… 一阵匆匆脚步声在走廊响,室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他发现是她。 “没去跳舞?”她知道他不懂得跳舞,故作惊讶的问。 “可惜没人帮舞伴。”他笑着说。 “你看我行吗?” “能与”跳舞皇后“为舞伴,敢说不行吗?”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想学跳舞,就拜我为师,我保证跟你执行”三包“!” “谢谢”跳舞皇后“的盛情,有空闲,一定拜你为师。” “大作家学跳舞,那可一定是云山大学的爆炸新闻!”她掩着嘴巴咯咯的笑个不停。 “惠子,你帮我看这期墙报设计如何?”他头也不抬地问。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站在他身后用含嗔的语气问他: “以前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会摄影” “摄影,我可没干过” “又是骗我!发表在晚报的那张”含羞草“是谁拍的?怎用你的大名!” “去问报社嘛!”他装着很认真的回答。 忽然,她抡起双拳雨点般地他的两肩轻轻地打着…… “惠子,你快说,这样设计怎样?” 她停下拳头,两手抚着他的肩头,附在他耳边,深情而郑重的说: “很好!不过,版头放这我觉得不太体现出鲜明感!” 他感到了她呼出的温馨气息,心头不禁一热,站起来说“那你说呢?” 她从他手里拿这铅笑…… 萧江鸿第一次久久注视她:今晚她换了一件白色的衣裙,敞开领口露出丰腴细腻的雪白胸脯。手臂白得令人眩目,但她脸更加白嫩,只有浮在她颊上可爱的红晕。方说明臂膀和胸脯不是属于一座不朽的的菲狄鸟斯用晶莹的巴罗斯岛大理石刻成的天使雕像,而是属于活生生的现实少女。一绺绺浓黑而柔软的乌发瀑布似披散在她的双肩。从那平静起伏着的胸脯透出一般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她没有注意到他在注视她,仍然坦头专心画着图,一切都是静悄悄。 “嗯,不错!评比肯定获高分!” “谢谢你的夸奖!”她含嗔地说。 “花边剪完了没有?”她问。 “差不多!” “你不是说今晚要完那本诗集吗?”他问她 “我也不知怎的,今晚老是看不进书。我想你一定在教室,所以就来了。” “好吧,既然来了,那就帮我干活儿。”其实他心里也在盼她来。今晚把同学送上来的稿件都看过一遍。星期五的劳动课就可以把选定好的搞上贴。 “来了还是听你的调遣!”她嘴里是不情愿的语气,脸上却潜藏一种甜甜的笑容。 他坐在她位子,开始阅稿,她拿着剪刀,坐在他的身旁,一刀一刀的剪着纸条,两个默默无言地进行着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 渐渐地,整个教学楼已悄然无声息,舞会大概早已散了。从校园外稻田里传为阵阵蛙鸣,使人愈感到这夏夜的宁静。 他忽然抬起头,说 “时间太晚了,你回去睡吧!” “这会儿才想起回去睡早就关了楼门” “那怎么办?夜里不回去,同学们会说你的!”他有些担心了。 “怕啥?咱位又不是干坏事!再说星期六她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没在,咱们为集体而废寝忘食,他们知道了应该表扬才对哩!”她调皮的笑笑说。 “那你熬一夜,身体受得了吗?” “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我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弱不禁风。明天没有课,大不了明天回去睡到中午十点!” 当两颗青春的心互相贴近的时候,时间早已被忘却了,平时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完的事儿,他们觉是今晚却一会就完成了。他们希望了能有足够他们做一夜的事情。可所有阅稿、抄稿、剪边、插图都已搞好,只剩下还没上贴。 一股夏夜的轻风从敞开的楼窗吹进来,掀动了纸角,压在纸上那支铅笑滚到地上摔断了笔尖。 她便用小刀去削…… “哎哟”她忽然轻叫了一声。 “割破手啦?”他吃了一惊,忙上前拿过她手看。 手指尖上有一道白印儿。 “还好,没有割破。”他欣慰地说。 她却一下子把手指弯过来,攥住了他的手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 他感到浑身的血在沸腾,一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使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的头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她也感动仿佛有一股热流从他的身体流进了自己的身体。 好久好久,她才抬起被幸福和激动烧灼得绯红的脸颊,亮晶晶的眸子深情地望着他,轻声说: “你的心跳得那么厉害!” 他的脸红红的 她抑着脸,闭上眼睛,润泽的嘴唇在微微颤动: “我想……睡” 说完,便依偎在地他宽大的怀里甜甜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缕如水的月光泻进窗口。顿时,室内充满一种半朦胧半明朗的神圣的洁光。室内的一切都沐浴在这混合清雅的光晕中,显得和谐、温馨。 夜风不时吹来,夹着飘来的玉兰花香味,给人一种适惬意的感觉,身体好像刚在圣水中洗过一样,异常爽洁。月亮低低地悬在树梢头的蓝色的夜幕上,很大很圆。一颗流星快速地划过天际…… 他回头看她。 她已在他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手里还拿一张白纸,红上有一首铅笔写的诗句: 杨柳支条 在窗外轻轻摇曳 影子 在墙上重叠 台灯 疲惫地睁大着眼睛 …… “那天晚上过得真快乐,我也睡得很甜,一个梦也没做”。她挽着他的胳膊,沉浸在回忆之中……这声音也把萧江鸿从已过去的追忆中拉回了现实。 “江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她瞥了一下他憔悴的脸庞说。 他向她点了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