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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十一)
各村都行动起来了。 每天太阳一落山,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就推着小车,扛着铁锨,挑着红荆筐去村外挖道沟。他们把连接各村的大路都挖成深三尺,宽五尺的道沟,仅能容一辆大车行走。为了错车,每隔数十丈挖一条四、五丈长的复道。挖出来的土就地堆成沟沿,修成高一尺五,宽二尺的边墙,作为人行小道。 老百姓恨透了残忍的日军,恨不得一下子把小日本驱逐出中国。一听说破路挖沟,人们情绪极高,在游击队的带领下,男女老少齐上阵,夜以继日地干。老人、小孩挑不动土,就用口袋背,提蓝提,连一些小脚老太太都参加了。 “百团大战”正式打响以后,冀南军区19团、25团奉命负责破坏从德州到衡水间的铁路。部队迅速移动到德石路沿线,动员附近老百姓夜间行动。 王世忠命令区游击队和民兵积极配合,带着老百姓摸黑上了路。他们用铁铲、镐头挖掉路基的土,使铁轨悬空,再用大锤砸下铁轨的枕木。 昆德用大锤使劲地砸铁轨,“当啷”一声下去震出一道白印儿,根本砸不坏。 李大勇说:“不行,声音太大,让鬼子听见!” 张栓桩说:“这玩意还挺硬。把它抬到树干上去别弯了!”于是十来个人小声叫着号,将一根铁轨抬到路边一棵歪脖子老榆树前用力折,树根都晃荡了,铁轨安然无恙。无奈,听听鸡叫了,担心巡路的鬼子出来,大家只好七手八脚将铁轨埋起来,一人扛一颗枕木撤回。 第二天,埋起来的道轨很快就被敌人找到,铁路又修好了。就这样,我们夜晚拆,敌人白天出来找老百姓修,展开了拉锯战,老百姓苦不堪言。 王世忠发动大家总结经验教训,人们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一天,他路过“鸿济堂”药铺旁边的井台子,见翁老太爷和张大人正在老槐树底下喝茶。见王世忠过来,张大人笑容可掬地站起来,说:“世忠啊,忙什么哪?歇会儿吧!”自从杀了大肚子妖,他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精神才慢慢好起来,见人说话多了。尤其是对王世忠特别客气,逢人便说:“别拿兔儿爷不当神仙,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王世忠停下脚步,见他们兴致好,便拉过一个马扎在一边坐了下来。翁老太爷眯缝着眼说:“你小子干得好啊,竟敢打着我的旗号进城,人家‘衡德堂’前两天找我要药钱来了。” “啊,爷爷,还真忘了给您药钱。”王世忠不好意思地说,“赶明儿我让区里给您送来。” “这不是傻话吗?爷爷能要你的药钱?我不过说说而已。我给你昆岗叔说了,这事的真情还真不能告诉‘衡德堂’的,要让他们知道了你们是八路还不吓个半死!”翁老太爷说。 王世忠笑了。 “后生可畏啊!听说河东有个叫张虹的小伙子就干得不错,日本人拿两千大洋悬赏!”张大人还不知道化名张虹的就是他的儿子张鸿飞,竖起了大拇指,又问王世忠:“世忠啊,这阵子又忙活么呢?” 王世忠听了心里窃笑,就把破坏敌人铁路的事简单地学说了一回,末了说:“敌人很狡猾,我们扒得快,他们修得也快。正想办法对付他们呢!” 翁老太爷说:“我看他再狡猾也斗不过八路。你甭说别的,就看那膏药旗——日满则亏,鬼子的气数尽了。自古以来凡是以强凌弱的,哪个有好结果?” “是啊,当年曹操八十万军队还不是让周瑜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张大人摇着那把写有《前赤壁赋》的折扇,接着说。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啦越高兴。王世忠随听随琢磨,猛地一拍大腿,说声:“有了!”急急告辞而去,弄得两位老人莫名其妙。 王世忠风风火火来到区部,还没进门,就招呼刘蓓:“快!快通知大勇、栓庄,赶紧开会!” “什么事啊,把你急的,连口水也不喝?”新婚燕尔的刘蓓脸蛋红扑扑的,流着光,溢着香,更加容光焕发。 “有办法了!破路我有办法了!”王世忠兴冲冲地说。 一会儿,人到齐了,王世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家哈哈大笑,都说还是文化人点子高呵!大家分头行动,找来汽油、煤油,到了晚上,把砸下的枕木堆起来连同铁轨倒上油一起用火烧,枕木烧光了,铁轨烧弯了,敌人即便找到一截半截儿的铁轨一时半光也修复不了路,气得哇哇叫。 敌人恼羞成怒,不断出动“扫荡”。所到之处,见鸡抓鸡,见狗宰狗,烧杀抢掠,哭声载道,沿线老百姓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鉴于这股出扰之敌对我军民进行破路活动是个威胁,冀南军区领导下决心围歼该敌。 刚刚过了中秋节,老百姓都忙着耕地、耩地抢种麦子。 一天早晨,昆德照常起个大早,到井台上挑水。出门一看吃了一惊,好家伙!一夜工夫村里街上、路上都住满了八路军。这些兵是什么时候来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侦察员李书根得到情报,说冈岛近一两天有行动,准备偷袭武夏庄一带村庄。王世忠连夜将情况报告了县委,张虹马上请示了冀南军区。军区领导命令驻扎在附近的19团、21团迅速行动,配合县游击大队全歼入侵之敌! 昆德正在惊诧,只见一个英俊的青年军人来到他的面前。他正觉得面熟,那军人喊了一声:“叔叔!”两手就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啊,是小麟!昆德惊喜地扔掉水筲,说:“小麟,你可回来了,家里可想死你了!走,快回家!” 一进门,昆德就大声喊了起来:“爹!哥!你们看谁来了?”翁老太爷一家人都涌了出来,一看昆德领进来个当兵的,都吃了一惊。小龙的弟弟小骐眼尖,拍着巴掌说:“这不是俺哥回来了吗?” 见是小麟回来了,一家人都喜极悲来,止不住地抹眼泪。芝兰躲在人后边,偷眼看着小麟,泪水把粉面冲了两道沟。 小麟“扑通”一声给爷爷跪下,说:“爷爷,孙儿不孝,我现在当八路军了!” 翁老太爷说:“起来吧。”回手从芝兰怀里抱过重孙子,亲着说:“喊爹,你爹回来了。” 不满周岁的小家伙光着小脑瓜儿,后脑勺上留着九十九,也像老爷爷一样扎着一条小辫子,系着红头绳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嘴里唆着一根手指头,“啊啊”的咧着嘴像是说话,又像是笑。大家看着这一老一少,都开心得破涕为笑。 小麟娘说:“快进屋说话,你爷爷想你呢!” 小麟说:“娘,来不及了,这里就要打仗了,我请了一会儿假,马上就要回去,大家都在,就在这里说几句话吧。” 昆涛问:“你参军了,你兄弟现在哪里啊?” 小麟就把小龙参加冀南银行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匆匆对大家说:“爷爷,爹、娘,我要走了,你们也抓紧躲一躲吧。”说罢,就急着要走。 “等等!”不知哪个空儿里,芝兰回屋拿了一双新鞋,说小麟:“看你脚上那鞋都快露出脚指头来了,快换上吧!” 小麟接过鞋,见鞋底上用红线绣着一颗心,眼圈不觉红了,他弯腰换鞋的时候,一滴清泪滴在那颗心形的中间。他抱过孩子,在儿子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说:“孩儿啊,好好长吧,等你爹打完了鬼子,天天陪你玩儿!”也不敢看芝兰,扭头出了家门。 大家送出门来,见翁老凤正招呼着乡亲们牵着牲口、背着包袱、抱着孩子转移出村。原来,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区里通知除了留下少数青年民兵,其余老少残疾都暂时转移到野外躲藏。 昆德说:“爹,我们也赶快收拾收拾走吧!” 翁老太爷若有所思地说:“我家年轻的瞒着我,走的走,跑的跑,我现在稀哩糊涂成了抗属。哪里跑?日本人真要来了,你能跑到天边?我老了,跑不动了,你们走吧。孙子在前边打仗命都不要了,我还怕什么?恩?你们说说!我七十多岁了,反正也活够本了,不怕死!” “你们都走,我留下来照顾爹。”昆岗说。 “要不走全不走,看着咱小麟打胜仗。”昆涛说。于是,大家留下来,叫芝兰和小骐等孩子们隐蔽好,小麟娘跑到耳屋的神案前,对着观音像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祷告菩萨保佑。 部队首长在王世忠的引领下察看了地形,确定采取围攻打援的战术,21团正面阻击,19团埋伏在村西左翼,县大队占据有利地形,埋伏在运河大堤为右翼,形成包抄之势,将鬼子一网打尽。 安排停当,部队进入了阵地,王世忠和十九团李政委回到指挥部,继续介绍着一些情况。指挥部设在龙王庙破旧的大殿里,这里位居前、后庄和张家行的中心,周围没有民房,视野开阔,非常便于指挥作战。 上午10许,日寇的先头部队,由郑家口顺着交通沟向南摸来。100多名鬼子、皇协军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猩红的膏药旗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分外刺眼。两路纵队的步兵在前面开路,后边是几个骑马的鬼子护卫着一辆炮车,再后面跟着一队牛车——每次讨伐鬼子都要征用老百姓的牛车准备运载战利品。 队伍中间特别扎眼的是8匹大洋马拉的那门“三八”野炮。张栓桩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家伙,炮身有两间屋子长,轮子有一人多高,像个羊群里的骆驼,烟尘滚滚,来势汹汹。 由于路窄人多,炮车和牛车像蜗牛一般慢腾腾地在道沟里蠕动着,鬼子队伍拉长了距离。 站在河堤上负责了望的侦察员李书根最先发现了目标,急忙向首长作了报告。首长逐级传达命令,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接着,敌人的大部队在敌酋冈岛联队长的带领下也随后赶到。岗岛升任了日军负责保卫德石路修筑任务的联队指挥官,几个月来,他为八路军和地方游击队的连续骚扰非常恼火,决心寻机重创我军。这次,他亲自率领500多鬼子、皇协军出动扫荡,轻重武器全部带上,踌躇满志,恨不得将八路军一下子捏死。冈岛一脸横肉,腰跨洋刀,骑着一匹高头大洋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离村约有二里来路,冈岛下马用望远镜察看了一下周围情况,和刘翻译嘀咕了几句什么,便下令发起攻击。 提前埋伏在附近打狙击的21团2营,见敌先头部队进入最佳射程内,营长一声令下,机枪、步枪、小炮、手榴弹一齐开火,一道道火舌飞向敌群。敌人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下。敌后续部队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后,立即组织还击。我二营完成阻击任务,诱敌深入,穿越“青纱帐”,灵活地转移回村。 农历八月的华北平原,正是“秋老虎”的季节。赤日炎炎,滚烫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没有一点风丝儿。战士们穿行在茂密的庄稼地里,犹如钻进蒸笼,吸进鼻孔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一个个汗流浃背,喘不上气来。衣服粘在身上,脸、胳膊被高粱、玉米叶子划得道道血印,被汗水一浸,又疼又痒,甭提多么难受。但是,为了战斗的胜利,谁也顾不了这些,“唰、唰”地跑步前进。全体指战员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迅速包围敌人,不让一个鬼子跑掉! 狡猾的敌人不敢贸然疾进,他们停留在村外,先用炮火向村里轰击。炮弹呼啸而过,尖厉刺耳,炮弹落处,尘土飞扬,房屋、树木顷刻成为碎渣。 在敌人炮火掩护下,一队鬼子哇哇叫着,首先向村北我军阵地发起进攻。 二营营长命令部队死守阵地决不后退半步。随着敌人的一阵轰击,战士们的身上被埋了厚厚一层土,阵地上空弥漫着厚厚的烟尘,有几个战士浸泡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打!”二营长看着死去的战友,红了眼珠子,他举起驳壳枪,瞄准鬼子钢盔上的红膏药,连连点射,一个鬼子应声倒下。战士们咬紧牙关,步枪、机关枪、手榴弹一齐投射过去,震耳欲聋,整个战壕成了一片火海,被呛人的烟雾和血腥味笼罩着。战士们将对日寇侵略者的刻骨仇恨集中在枪口上,士气高昂,镇定地还击。尽管伤亡巨大,但终于把敌人顶住了。 进攻村西的敌人情况也不妙。驻守在这里的19团1营是一支劲旅,他们作战顽强,火力配备也最强。翁小麟所在的3连更是英勇善战,号称“猛虎连”。他由于在家常打兔子,练出了一手好枪法,参军后被编在狙击班当了班长,专门近距离和敌人作战。 敌人的队伍夹杂在牛车之间,慢腾腾地行走在交通沟里,拉成长蛇阵。 在此守侯多时的1营战士发现鬼子露了头,齐声呐喊,枪炮大作,犹如炒熟的料豆,乒乒乓乓,子弹、手榴弹炸开了锅。翁小麟发现一个鬼子机枪射手正往道沟沿上架机枪,瞄准了那个敌人,“砰”的一枪击中了敌人的脑袋。敌人被打得惊慌失措,想退却但道沟狭窄车辆拥塞又掉不过头来,纷纷向车底下躲藏。 冈岛“嗷”得一声怪叫,拔出战刀,凶狠地挥舞着:“八路的小股的,后退的死啦死啦的!”于是,敌人匆忙发起了进攻。不容敌人喘息,战士们一阵猛烈扫射,鬼子和皇协军退了下去。鬼子愈加疯狂,困兽犹斗,凭着猛烈的炮火连续组织兵力、火力向1营阵地展开血战,机关枪、迫击炮、掷弹筒等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子弹、炮弹一股脑儿泄我军阵地上。 我军战士殊死搏斗,寸步不让,双方呈现胶着状态。敌人几次冲锋都败下阵来,阵地上扔下一具具尸体,我们也牺牲了30多名战士。战士们眼珠中火生,心胸中怒发,毫无畏惧,愈战愈勇。大概鬼子也觉得碰到了硬骨头,难以下咽,只好垂头丧气地向村北之敌靠拢。 这样一来,21团2营遭敌人强力围攻,情况十分紧急。二营长命令坚守阵地,沉着应战,不要轻易出击。他们将敌人大部兵力死死地吸引在钳形的阵地上,坐等收网。 按照作战计划,19团周团长指挥部队和25团2营打退敌人后迅速直插敌后断其归路,形成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势。 待敌人全部进入包围圈之后,周团长一声令下,全部轻重火力一齐怒吼,机枪、小炮、步枪和手榴弹响成一团,仇恨的子弹像雨点一般射向敌群。我军各部集中力量向敌人围拢,包围圈逐渐缩小。刹时,武夏庄村周围硝烟弥漫,杀声遍野,吼声震天。敌人被围困在村北一条狭长的道沟里,惊恐万状,像一头又瞎又聋又凶的野牛横冲直撞,昏头昏脑地向南、北、西三个方向打枪放炮。 指挥官冈岛大佐也慌了手脚,想攻攻不得,想退退不得,只好向空中发出求救信号。但是,郑家口和附近炮楼上出来增援的鬼子和皇协军,半路上被担负警戒任务的19团一部挡住,无法前进。 看看四周没有一点回声,冈岛绝望了,准备集结最后兵力,作困兽斗。 他命令鬼子兵把“三八”式野炮悄悄地拉到一条道沟里,一炮一炮有气无力的漫无目标地向我阵地射击。他开炮的目的一是对我军进行震慑,拖延时间,伺机逃窜;二是向附近敌人据点再次发出信号,期待援军救助。 敌人的炮弹在青纱帐和村庄上空呼啸,树木、高粱秆、玉米棵被齐唰唰地拦腰摧断;机关枪同时也喷出了火舌,子弹像飞蝗一般扫射到我军阵地。几名战士倒在了血泊中,部队进攻暂时受挫。 李政委在指挥所里,似乎没有听到前沿阵地上暴风雨般的枪炮声,不停地在室内踱着步,时而俯身察看作战地图,时而询问郑家口敌据点的情况。他一会儿听取侦察通信人员的汇报,口授传达他的命令;一会儿又询问后勤伤员的担架、抢救、包扎、安置情况,甚至连战士的饮水、吃饭、弹药运送情况也一一问到。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侧着头听了半天,向侦察参谋发问:“敌人的大炮为什么老是原地不动在东高才西北方向射击?” 侦察参谋回答:“敌军已被我打乱,大炮与步兵失去了联系,正进退两难。” 李政委皱眉咬牙,把手一挥,果断地说:“他既然跑不了,那我们就收下,坚决缴获这门野炮!” 他回过头,望着旁边的王世忠说:“区长同志,你能否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来,领着我们把它搞来?” 王世忠即刻命令通讯员翁小军调张栓桩来。张栓桩和县大队的同志们正在前沿阵地里打得热火,听说有任务,腰里掖着盒子炮,手里提了一把刚缴获的日本指挥刀,火速赶了回来。 李政委命令预备队中战斗力较强的三个班——预备队1连的1、4、7班集合。刹时间,三个班30多名战士成纵队形齐刷刷地站在了指挥所门口。 李政委风趣地说:“你们三个班是排头兵,是好样的!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去捉‘铁王八’。也就是说把鬼子送上门的那门大炮给弄过来。”他又说:“捉王八不能用长枪,只用手榴弹,每人5颗,从青纱帐里摸到敌人背后,用手榴弹消灭敌人,夺回大炮,听懂了吗?” “听懂了,坚决完成任务!”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于是由张栓桩和两名副排长带队,迅速出发了。 张栓桩带着战士们跃入青纱帐,顺着炮声抄近路摸到了野炮所在地。大家屏住呼吸,匍匐在玉米地里,从庄稼棵子里朝外看,只见十几个鬼子正在慌张地胡乱射击。趁他们正向西南方向放炮的时候,张栓桩向大家使个眼色,战士们悄悄地逼近了敌人,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声呐喊,“轰”!“轰”!“轰”!甩出了一排子手榴弹,三声巨响,炸得鬼子像王八吃西瓜——滚得滚,爬得爬。7匹洋马死得死,跑得跑,剩下的一匹驾辕的大洋骡子屁股上炸了一个碗大的伤口,“咴咴”地哀鸣着。 稍倾,鬼子清醒过来,冈岛歇斯底里狂嗥着,命令宁死保炮,退却半步杀无赦!鬼子们立刻集结起来,朝我军一阵疯狂地扫射,几名战士壮烈牺牲。 张栓桩红了眼珠子,誓死也要拿下大炮!衣服沾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他干脆扒了衣裳,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毛发倒立,怒目圆睁,手提那把指挥刀,大吼一声,犹如半空打了个霹雳,率领18名壮士冲了上去。他们一个个都光了膀子,赤膊上阵,像十八只猛虎“呼啦”冲进敌阵,搂住鬼子按得按、打得打、掐得掐、捅得捅,用手榴弹像捣蒜锤子似的拼命向鬼子头上砸去。敌人鬼哭狼嚎,越发猖狂了,像饿狼一样进行垂死挣扎,双方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战士们渐渐体力不支,18名壮士一个个相继倒下去。 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张栓桩冲来,张栓桩用刀一拦,来了个罗汉挡马,将鬼子的枪拨拉在一边,他嫌那刀轻飘不济事,干脆扔掉,趁那鬼子没醒过神来,顺势又来了个饿虎扑羊,一下子将他的脖子掐住,上去一口,咬下鬼子的半拉鼻子!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19团1营的战士们在营长的带领下,从敌人背后包抄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地接近了敌炮。敌人被突如其来的枪弹吓瞢了,四处逃窜。“缴枪不杀!”战士们群威群胆,一边呼喊着,一边向敌人追击。 敌人被赶到老百姓刚刚犁过的暄地里,由于刚翻起的泥土非常疏松,日军穿着牛皮鞋四处乱蹿,东一脚西一脚地陷入地里,根本跑不动。 翁小麟见一个鬼子跑着,瞄准就是一枪,鬼子的钢盔被打掉了,更加拼命地跑。翁小麟紧追不舍,那鬼子只好脱下牛皮鞋,光着脚丫跑。慌不择路跑到刚削过的高粱地里,又被高粱楂子扎伤了脚,疼得哇哇乱叫。翁小麟抠动扳机,“啪”的一声结束了他的狗命。 战斗越来越激烈,冈岛见势不妙,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什么。他纠集一些鬼子和皇协军组织反扑,企图保护野炮突出重围逃窜。但是,敌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溃不成军,根本顾不上野炮,只顾各自逃命,作鸟兽散。 一群鬼子心惊胆战地爬上河堤,想沿着运河大堤逃走。刚一露头便被县大队战士一阵手榴弹炸了个人仰马翻。王世孝夺过敌人一挺机枪,却不会用。李大勇接过来,说:“看我的!”对准敌人,搂动扳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鬼子倒下一大片,高兴的王世孝直拍呱儿,说:“还是这玩意儿解气!” 鬼子退了下去,冈岛拼命拦阻逃命的鬼子,哇哇地骂着:“八嘎呀路!”但是,丧魂落魄的鬼子和皇协军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潮水一般后撤,气得冈岛干嗥没办法。这时,“叭”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冈岛的脑壳,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仰面朝天,随着“武士道精神”上了西天。 敌人群龙无首,死伤大半,剩下的鬼哭狼嚎跑回郑家口去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夕阳的余辉照在河水里,反射出点点金光。桂风漂游,夹杂着无尽的芬芳,一丛野菊开放在运河堤坡上,金灿灿、黄艳艳,静悄悄地拥抱着长堤。辽阔的大地一片金黄,一块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高粱,在晚霞中就像一片烈焰,燃红了天际。战斗进行了一天,胜利结束了。经过清点,此次战斗打死打伤冈岛指挥官以下日伪军200多人,缴获“三八”式野炮一门,炮弹几十箱,机枪4挺及大批枪支弹药。 战士们冲下道沟,看到野炮完完整整地蹲在那里,一箱箱的炮弹整齐地码在沟里,高兴得心花怒放。许多战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大家伙,新奇得没法。有的爬上炮车扯着嗓子高喊:“开炮!”;有的亲昵地去搂炮筒,被烫得直咧嘴。大家哄哄地笑着。 战士们抓住那匹受伤的骡子,用它驾辕,又到村里找来4头黄牛套上,赶紧把野炮拉上道沟,运到指挥所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