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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
转眼四个年头了,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阶段。公元1942年的华北平原,春暖乍寒,昏鸦匝树,狂犬吠影,饿殍遍地,弹洞燹火,满目疮痍。 农谚说:三月十五没老鸹。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九日正是农历三月十五,但是兵荒马乱的年月,稀疏的麦苗却刚刚没过人的脚巴髁,地上的黄土尚且裸露。大自然就是这么别扭,该长的不长,不该长的傻长。村外的苇子湾里积满了水,齐腰高的苇子却长势葳蕤,一群群野鸭在水草丛中嬉戏,俨然一幅江南水乡图。 由于武夏庄接连打了几个漂亮仗,抗日政权站住了脚,冀南区党政军机关决定在这里休整。除了群众基础好,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看好这里的地形,北依公路,东靠运河,万一有了情况便于隐蔽和疏散。 县委决定,趁着地委在这里整训的机会,县委和各区机关干部也都要积极参加学习,刘蓓和英哥都参加了党校培训,为期两个月。 故人重逢,格外亲切。 全村最高兴的莫过于翁老太爷家了。英哥回来了,小龙随冀南银行机关也回来了。特别是小麟调骑兵团白马连当了连长,随军区也来到这一带,虽然不在本村,却也离着不远,经常可以见面。一家人欢天喜地,比过年还热闹。 翁老太爷见英哥长高了,人也老帮了,说话办事入情入理;小麟当了军官;小龙成了“财神爷”,觉得孩子们一个个都出息了,光宗耀祖,也就顺其自然,不再说什么,整天乐呵呵的。他煞有介事地和张大人批讲说:“这八路啊,好就好在一个‘八’字上。八路、八路,道路四通八达,越走越宽——没挡儿!八路神仙助着,能不打胜仗?你再仔细瞅瞅这个‘八’字,写连了就是一个‘人’字。八路军为着人民,日后准发达!”特别是每当听到人们夸“这是您老的福分啊”时,便一个劲地捋起胡子没完,仿佛他的福气全在那绺山羊胡子上边。 他看到小龙也穿着灰布军装,纳闷地问:“怎么,你们银行玩票子的也打仗啊?”看到英哥腰里扎着皮带,也打唠:“你们这些丫头也会打枪啊?”大家都笑,他也笑。小龙精精神神地说:“爷爷,现在是战争年代,不知道随时会遇到什么情况,说不定哪个时候就要打仗,因此,我们都‘武装’着哩!” 地委党校驻在后庄,英哥晚上喜欢回家来和嫂子住。后园子里的芍药正鼓着苞,粉嘟噜的像英哥的脸蛋。芝兰见英哥一身戎装,腰间束一条皮带,胸部更加饱满,臀部更加丰盈,线条弯曲柔和,美得恰到好处。那条长辫子剪掉以后,露出健康雪白的脖颈,显得更精神、更潇洒了。她的被晒得略黑的脸上长出几颗青春豆,水葡萄似的眼睛和犀利的眼神,神采奕奕,红润诱人的小嘴总是那么噘噘着,永远是那么淘气。 芝兰说:“想不到你还真有股子倔劲,一去不回头了。快三年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你!” “比想我哥哥还厉害吗?”英哥做个鬼脸,调皮地一笑。 “人家说正经事,你又贫闹!”芝兰娇嗔地瞪她一眼。英哥见嫂子那张瓦亮的鹅蛋脸比以前更加饱满,几颗浅浅的小痦子像一颗颗星星嵌在白玉盘上。她穿了一件蓝地白素花偏襟小褂,胸部鼓鼓的,细腰下摆着丰臀,一点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人。 “嫂子,我也想你呢。”英哥搂住芝兰雪白的脖颈,撒娇地说。 “想?想你就不家来看看?我想去找你,可又不知道你在哪里。”芝兰有点哽咽了。 “你瞧爷爷那个凶劲儿,我怕回家了再被他绊住。”英哥还有些耿耿于怀。 “爷爷现在好多了,连我出去救护伤员他也没说什么。其实,爷爷真的都是为我们好。”芝兰说,“你走了以后,他几天不吃饭,背后还抹眼泪呢!” “他这个人哪,就是封建思想,重男轻女!怎么小麟哥、小龙哥出去他不挡啊?”英哥挈着说。 “谁说不挡啊?你小麟哥哥和小龙哥哥出去他也老大不高兴呢,不过比你还好一点儿。”芝兰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碰了英哥的胳膊轴一下,问:“哎,说正格的,有人儿了么?” “什么人儿?”英哥忽闪着眼,假装不解地问。 “心上人呗!”芝兰笑着说。 “你猜呢?”英哥脸上那几颗青春豆更红了,不过只是一瞬间。 “我猜有。县里那么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我妹子又这么俊俏,还能没个意中人?”芝兰眯细着月牙般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英哥低了头不言语,粉嫩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嘴角微撇,清秀俏丽的脸庞布上了一层红云。 “我猜对了吧?”芝兰看她那害羞的样子,咯咯笑着说,“告诉我,他长得怎么样?” “你认得。”英哥将一张红脸低到了酥胸处。 “我怎么认识?他是干么的?”芝兰奇怪地问。 “他到咱们家来过,”英哥说,“你还和他说过话。”可以想象出她心中是多么激动、紧促。 “你说的是他——张虹?”芝兰惊奇地问。 英哥理了理头发,鼓足勇气把他们恋爱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芝兰,末了她说:“嫂子,你还要暂时为我们保密,因为是在战争时期,张大人和爷爷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为了工作需要,我们也暂时不想结婚。所以,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啊!” 芝兰点点头说:“妹妹放心吧,这事我谁也不给说。” 俩人正啦着,小骐跑来喊:“嫂子,哥哥回来了!” 英哥说:“你快去吧,难得哥哥回来一趟。今晚学校里有活动,我也不回来了。” 芝兰回到屋里,见孩子还在睡着,翁小麟正在爷爷屋里说话。 只听爷爷问:“今儿个有空了?” “我来军区司令部办事情,首长特准我一天假,今晚就不回去了。”翁小麟说。 “麟儿呀,听爷爷说句话。” “哎!” “以前啊,你和小龙到处野跑、混闹,爷爷不放心,光怕你们长不出出息来;后来送你们上了学,爷爷不放心,生逢乱世,光怕你们走了歪道;现在你当了兵,而且当了官儿,爷爷还是不放心!爷爷怕么呀?怕的就是你们坑害百姓,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辈子积德行善,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你和小龙、英哥也决不能做出对不住祖宗的事!”翁老太爷咳嗽着,翁小麟一边捶背,一边说:“爷爷,您放心,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不是那号人,我决不会给爷爷丢人!” “好啊,小儿,我要得就是你这句话!以前我是说过,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那是说的以前。这几年我看哪,八路军就是不一样,仁义之师啊!小子,也许你这条道走对了。”他伸出右手中间三个手指头说,“人这一生有三条道走,好比这三根手指头,中间这一根是正道,左边的是偏道,右边的是歪道。人啊,道不能走偏走歪了。认准的正道就一直往前走,不能半途而废!” “我明白了,爷爷,我会这样做的!”翁小麟说。 “去吧,你媳妇在等你。这几年啊,她也受累了。”翁老太爷摆着手说。 晚上,翁小麟回到房里,抱起孩子亲一口,暖一口,一会儿又把手伸进孩子的胳肢窝里挠痒痒,逗得孩子咯咯地笑。 “喊爹,快喊爹!”翁小麟摸着孩子的脸蛋说。 “爹!”宝宝嗲声嗲气,笨拙地叫着。 “我的宝宝会喊爹了!会喊爹了!”翁小麟孩子般地笑着、跳着,把宝宝举到了头上,吓得宝宝啊啊大叫。 芝兰红着脸说:“别吓着了孩子!还说呢,再不回来,宝宝就该喊别人爹了。” 翁小麟抱着孩子问:“你看上谁了?” “别胡说了,放心吧,你老婆跑不了!咱扔到大道上也没人要。行了,别闹了,把孩子笑傻了。”芝兰白了翁小麟一眼,就接过孩子喂奶。她敞开怀,两只滚圆的乳峰肆无忌惮地弹了出来,乳峰下露出雪白的肚皮。灯光下,小家伙贪婪地把乳头含在那两片小薄嘴唇中,雪峰上泛着一圈红晕。翁小麟痴痴地看着,看得芝兰白皙丰润的两腮染上了一层晕红,不好意思地说:“看么,没见过?”有意无意地将衣襟拉了拉。 芝兰站起身,一边抖动着一双颤巍巍的奶子来回走动,一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孩子,哼着催眠曲:“蓝天是摇篮,摇着星宝宝。白云轻轻飘,宝宝睡着了;;;;;;”小家伙在芝兰怀里慢慢合住了眼。 他俩也躺下了,互相搂抱着。芝兰洁白无暇晶莹如玉的胴体因为娇羞而泛起美丽的红晕,清丽娇艳的面容现出无尽的媚态。他攫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小樱唇,舌头在她红唇内恣意地翻搅,将多日来的思念尽付在这一吻里。他们的脸上写着惬意,写着舒畅,但同时,他们的脸上也有泪光在盈动。 月亮爬上来了,满屋都是清幽光晕,两个人谁也不忍说话,生怕破坏这温馨甜蜜的时刻。 良久,他说:“搂着我。” 她也说:“搂紧我。” 他说:“好,我们就这样拥抱着睡。” 她言道:“这样拥抱着睡,我们都能做一个好梦。” 渐渐的,他们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个月夜。等月亮升在房顶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