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三章(十)
29日这一天的早晨,彩霞布满天空,年长的老人说:早看东南,晚看西北。早晨出霞,恐怕要变天。 在运河东岸的榆林村,县委召开的区长联席会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会议由张虹主持,各区区长加上通讯员,共十几人参加。武夏庄区由于地委、行署在那儿,区长王世忠请了假。 地委、行署这次在武夏庄整训,张虹认为这是首长们对自己工作的肯定和信任。借此机会,他一方面让县、区的干部积极参加各类学习活动,吃点偏饭,一方面集中县大队力量在运东清匪剿霸,铲除了一批反动势力,震慑了敌人。特别欣喜的是,抓住了出卖许曼的那个叛徒和几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由于连续几个夜晚开会,大家非常疲劳,因此今天都醒得很晚。正要开饭,突然从运河西岸传来一阵枪声! “怎么回事?”张虹问。 李大勇说:“枪声来自西北方向,可能是衡水的敌人。估计没事,如果他们向东来,我们县大队可以顶一下。” “那好,我们抓紧吃饭。吃饭后继续开会!”张虹说。 于是,大家赶紧拿起饭碗盛饭。还没坐牢稳,岗哨匆匆赶来报告:“敌人已经来到运河对岸,我们打了一阵枪,没有阻止住,继续朝这边来了,势头很凶!” 张虹立即命令火速转移,向南撤离。果然,刚一出村,敌人就追上来了。鬼子刺刀上挑着血红的膏药旗,一字排开,三、五步一个人,黑压压蠕动着上来一大片。 撤退路上,遇到行署财政干校的大队人马由北向南走来。虽然枪声不绝于耳,子弹横飞,但是没有人去理会,只见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人人表情严肃,从容镇定,秩序井然地向南行进。 张虹向前问了问情况,才知道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他感到事态严重,和李大勇迅速研究了一下,为了缩小目标,决定分兵两路,他率领几位区长向东迂回;所有县政府人员及县大队由李队长带领随大部队南撤。 很快,敌人从西北面追上来了。枪声更加密集,不时加有小钢炮的轰炸声。 张虹对大家说:“咱们到东洪屯去吧,那里离这儿近,便于我们开会。”直到这时他还在想着工作。天过中午,狂风大作,尘沙飞扬,天昏地暗,敌人辨不清方向了。张虹一行趁机来到了东洪屯,村子里十分清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村长把他们接到一个空院里,冲了一壶茶,边斟边说:“真不知哪阵风把你们吹到这里来了!看你们曝的,一个个真像土地爷!” “就是呀,你说怪吧?好端端的天气,怎么大风说刮就刮起来了呢?”一位区长说。 “真的,打小儿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呢!” “嗨嗨,你还别说,要不是今天这么大风,兴许我们从鬼子的眼皮底下还过不来呢!” 大家七嘴八舌,说说笑笑,仿佛扎根就没鬼子“扫荡”这码子事。 “好了,大家别闹了。我们继续开会吧!”张虹说。紧接着,他给各区长安排了近期的工作任务。还没讲完,村长急慌慌地跑来,说:“坏了,村北来了几十辆汽车,上面满载着鬼子兵,有一部分已经下车进村了!” 张虹说:“看来情况严重了,我们赶紧向西北突围!突围后,各回各区,抓紧贯彻会议精神!”他又补充道:“我们十多个人,只有三、四支手枪,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张虹和区长们出了村,沿着低洼不平的小路,正在走着,忽然通讯员在前面低声喊着:“敌人的汽车朝我们这边开来了!一辆、两辆、 “卧倒!”张虹喊道。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家迅速趴在麦子地里,纹丝不动。麦苗稀疏,遮挡不住,远看就像几具死尸。 鬼子的第一辆汽车开过来了,大约离他们30多步,停也没停,疾驰而去。接着第二辆又开过去了。但是,第三辆突然停了下来,一个鬼子兵手持步枪从车上跳下来,边向这边走边喊:“八路的有!” 大家心头一震,有人说:“敌人发现我们了,咱们赶快跑吧!” 张虹压低声音,重重地说:“别动!” 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穿便服的家伙,看样子像个翻译官。他四处看了看,说:“什么的八路,老百姓三个两个死啦死啦的,快快的开路!”随即“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后面那个鬼子也上了车,开走了。紧接着,后面的几辆车也陆续开过去。 张虹松了一口气,刚想挪动地方,突然从西边又过来一群便衣队,在他们10来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一个家伙东瞅瞅,西望望,乐呵呵地指着张虹他们说:“你们看这些死尸,真恶心!”便掉头走了。 听着敌人的脚步渐渐远去,大家起来扑拉扑拉身上的泥土,张虹说:“好险!大家按照预定计划,赶快分头行动吧,注意安全!”于是人们朝着各自区位的方向,四下分散开了。张虹顺运河河堤走到砦子河圈渡口过了河,跳出了包围圈。 他打算返回家中,刚爬上大堤,发现有鬼子的膏药旗晃动,急忙转回原路,去河东堡垒户家了。 这时候,他最挂念的还是英哥。 地委决定和行署、军区一块在武夏庄整训以后,张虹认为这对提高干部素质是个难得的机会,动员英哥去参加党校学习。英哥一听说要回家乡,心里就腻歪了。她怕爷爷知道了再要阻拦,又怕别人知道了她将要做张大人的儿媳妇难堪,咕嘟着嘴,老大不高兴。 张虹劝导说:“我们共产党人不光要会和敌人打仗,还要学会做群众工作,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老人对某个问题有看法,思想一时糊涂,但是,只要我们肯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多进行说服教育,最终都会明白革命道理的。” “可是你爹整天之乎者也的,假斯文,我一听他说话就讨厌。尽是些老顽固!”英哥说。 “他生活在那个特定的阶级和特殊的年代,难免会说一些与革命有悖的话,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人总是要变化的。他现在不是也卖宅子卖地,同情抗日吗?”张虹说到这里,看了英哥一眼,“怎么,还没过门,就嫌弃起老公公来了?” “呸,不害臊,谁是谁的老公公?”英哥的脸“腾”得红了,一双妩媚秀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张虹,笔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个一字,显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张虹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和温情,情不自禁把她拦在怀里。英哥顺势将两条修长的的秀腿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膝盖上,一条玉臂缠在他的腰际。张虹抚摩着她的头说:“小哥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忽然想起他特意给英哥买的那些核桃还没舍得吃完,便砸开一颗,抠出里面的仁来,塞在英哥的嘴里,说:“走的时候,把核桃全带上,时时想着我这个仁(人)!” 英哥走了以后,张虹觉得空落了许多。一天,他写了一封信,表达他对英哥的思念之情,让通讯员顺便带去。一晃二十多天,一直没有英哥的音讯。今天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许多同志牺牲了。现在她怎么样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