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栓桩带领战士和民兵跑上河堤，不一会儿敌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李书根指挥战士们居高临下，阻击敌人。敌人被暂时压下去了。

　　这时，偏偏天又下起了小雨，东北风像钢刀似的刮得浑身生疼。大家躲在土牛后边，静静地观察着敌人。

　　张栓桩趴在土牛上正想探头看看情况，敌人忽然扫来一梭子子弹，警卫员小刘迅疾地把他拉在一边，自己头部中弹牺牲了。张栓桩抱起小刘，眼泪夺眶而出，他把小刘轻轻地安放在土牛后，抹干了泪，猛地站起来，举起驳壳枪向堤下的敌人一阵扫射！

　　“咣！咣！”几发迫击炮弹落在大堤上。敌人开始冲锋了。此时，河东的敌人也开始组织第二次渡河。张栓桩和李书根、王世忠紧急碰头，认为我们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必须稳住一面，待机撤离。

　　于是，张栓桩带领部队和民兵阻击堤下的敌人，李书根仍旧指挥三连打击过河的敌人，坚决不能让鬼子过河。

　　蒲寄武和中岛联系不上，从渐来渐近的枪声分析知道他们可能攻占了村子，于是命令赵大山发动了第二次渡河。

　　这一次，蒲寄武发出了命令：凡第一个过河的奖光洋10元！伪军们吵吵嚷嚷，乱哄哄地上了船。

　　李书根总结第一次击退敌人的经验，准备足了手榴弹，率领战士们沉着地等候在河边，等敌人的船只行到河心，便开枪射击。鬼子在船上打枪，站立不稳，根本没发还击。有的倒在船上，有的落入水中。等船离近了，又把手榴弹一起扔了出去，把敌人的船只全部炸烂。敌人鬼哭狼嚎，打死的打死，淹死的淹死，冰冷的河水都变成了鲜红。

　　蒲寄武没了船只，干着急，没办法，只好望河兴叹。

　　李书根留下一个班在河边警戒，带领其他人迅速回到河堤上。这时，我军已经打退了鬼子的一次冲锋。

　　王世忠望着堤下的敌人又在重新部署兵力，对栓桩说：“河东的敌人暂时过不来了，但是时间再拖延下去，郑家口的鬼子肯定会增援。我看我们有两条路，一条是快撤，一条是速战速决。”于是召开了战地紧急会议。大家分析，认为敌人兵力虽然多我几倍，但是鬼子不多，伪军贪生怕死，又经过我们多次教育，死心塌地卖命的不多。我军刚把过河的敌人消灭大部，实际上战斗已经取得了局部胜利。在这种时候，如果撤退，我们的损失会更大，上上之策是背水一战，力歼顽敌。

　　根据大家的意见，张栓桩部署：兵分三路，一路由他带领守住大堤阵地，正面攻击敌人；一路由李书根带领，顺大堤迂回到村后，从后面包抄敌人；一路由王世忠带领部分民兵守住河边，防止河东敌人反击。

　　分派停当，李书根带着队伍出发了。他们沿着河圈绕到村后，发现鬼子的两辆汽车还停在场院里，开车的鬼子眯着眼打瞌睡，便扔出两颗手榴弹，“轰隆！”“轰隆！”，汽车爆炸了，死尸味、汽油味弥漫在空中，一股黑烟腾空而起。中岛正在组织攻击，忽听村外发出巨响，以为是八路军的炮弹，吓得惊慌失措。他急忙命令武一德带人察看，刚到村边便与李书根遭遇了。双方一阵激战，敌人火力很强，把战士们压在一个胡同里出不来。正在十分危急的时候，忽然村南响起猛烈的枪声。敌人乱了阵脚，纷纷后退，李书根趁势率领战士们冲了出去。

　　原来，张虹带领县大队机关的同志正往武夏庄来找张栓桩商量部队伏击鬼子军车的事，走到武夏庄附近听到有枪声，像在村边，又像在河边。他立即让侦察员探听情况，知道张栓桩他们和敌人打上了，便急速赶来。

　　到了村前的道沟里，听见枪声渐渐的转移到河堤上，便决定抄敌人的屁股，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样，张虹指挥战士从南向北打，李书根从北向南打，把敌人挤到了河堤下一个狭长的地带里。

　　张栓桩从高处望见两股队伍合击敌人，敌人六神无主，拥挤在大堤下，喊一声“打！”，手榴弹、子弹又飞泻向敌群，眼见几个鬼子和皇协的胳膊腿飞上了天。

　　敌人像无头苍蝇，乱窜乱跑，恨不得地下有个裂缝钻进去。中岛哇哇叫着，指挥十几个鬼子退到一个猪圈里，用迫击炮向堤上猛轰，压住了栓桩的火力。李书根从侧面迂回到猪圈附近，刚想发动攻击，不料中岛凭借着低矮的猪棚架起了机枪，“哗、哗、哗”向冲过来的李书根部扫过一梭子，几个战士倒下了。

　　李书根从牺牲的战士身上掏出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轰的一声猪圈里摞满了尸体。中岛见势不好，命令活着的鬼子端起机枪，冲开一条血路逃跑了。

　　张虹从南边打过来，看见一个鬼子指挥着四、五十个皇协军占据了龙王庙，带领战士们冲了过去。原来，武一德也在里边。他挥舞着枪，说：“不要慌，这都是些小股的游击队，他们的子弹快打光了。弟兄们坚持住，横川中队长和蒲县长很快会来救援的！”他命令伪军们从破墙缝、窗户口往外射击，我军一时难以接近。这时，张栓桩、李书根率领队伍也赶来了，把龙王庙团团包围住。敌人狗急跳墙，凭着足够的火力，困兽犹斗。

　　经过一番攻击，县大队的弹药确实不多了，天寒路滑，战斗力明显减弱。张虹见状，计上心来，他虚张声势，大声呼喊：“一营向左，三营向右，机枪连正面攻击，把狗日的全部消灭！”敌人以为是遇到了八路的正规军来了，不愿意送死，发生了哗变，士兵们打死了武一德和那个日本兵，把武器扔出墙外，举手投降。

　　敌人除中岛带领几个鬼子逃窜以外，300多日伪军被毙伤俘。

　　民兵队帮着清扫战场，把烈士们掩埋。王玉田老汉和老伴抱着王世孝的尸体，晕过去几次。王世忠和刘蓓从河滩里奔来，见弟弟牺牲，止不住放声痛哭。乡亲们都赶来了，战士们肃立在烈士的灵前，张虹带领大家脱帽致敬，张栓桩举起驳壳枪，“当当当！”向天上打了一梭子。

　　这时，张虹的母亲颤打着小脚跌跌跄跄地跑来，连跑带喊：“虹啊，了不得了！你爹叫人家弄走了！”话还没落地，昆岗也满脸血迹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快，芝兰让敌人抓走了！”接着，又有几个人来报告失踪了。

　　大家一楞，怎么，敌人抓人了？

　　原来，敌人进村以后，瘦猴趁着混乱，带着侦缉队的人闯进张大人家，七手八脚绑起来用摩托车带着就走。路过昆岗家门前，听见有小孩儿哭叫，瘦猴又叫停下来，发现芝兰正在院子里哄孩子，他早打听到药铺里有当兵的，但是不知道当的是哪一派的兵，见芝兰长得俊俏，不问青红皂白拉出门外。芝兰大声呼救，惊动了家里人。昆岗上前拦住，怒冲冲地说：“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大白天的抓人？”瘦猴说：“你们私通八路！”说着上去捣了昆岗两枪托子，小麟娘和小骐护着，几个敌人一顿拳打脚踢，拽起芝兰拥上了车。孩子吓坏了，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不住声地喊娘。小麟娘顾了孩子又顾不了昆岗，等小龙娘、英哥娘过来，敌人早已去远，外面枪声又紧，一家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出村的时候，瘦猴为了交差，又胡乱抓了几个人。

　　张虹的母亲也是吓得半晌没气，听到外边枪声停了，才大着胆子走出门来。看见这边人多，见自己的儿子也在里边便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张虹的手，说了一句：“可得救救你爹呀！”就又昏了过去。

　　狂风裹着雨点，吹得透骨寒。张虹打了个寒颤。

　　张虹扶住母亲，觉得这个时候千边双眼正看着自己，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不能动感情。他强忍住心慌，努力镇静着对大家说：“乡里乡亲、老少爷们，我对不起大家！这次战斗我们打得很漂亮，但是也让乡亲们蒙受了一些损失。他们抓了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解救出来的！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抗战胜利的时刻已经不远了！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一定会更加狠狠地打击敌人，为烈士们报仇！为乡亲们报仇！”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八路军万岁！”人们群情振奋，呼喊起口号。

　　忽然，远处两声枪响。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急促地喊：“快来人哪！蒲寄武在这儿哪！我抓到蒲寄武了！”张虹一听是英哥的声音，赶忙带人跑过去。

　　原来，在清理战场的时候，英哥在炸塌的那个猪圈旁边，看见一堆玉米秸在晃动，风雨中她看不很清楚，以为是猪钻进了里边，猛喝一声没了动静。刚想离去，见里边露出一条腿来，上去一拽是个满脸横肉丝子的伪军，这家伙一条腿瘸了，弄得浑身是血。英哥吃了一惊，刚想问他是谁，他抬手就打了一枪，子弹擦着英哥的肩头飞了过去。英哥不敢怠慢，“啪”地给了他一枪，把他的半拉耳朵打掉。

　　英哥问：“什么人？”

　　“我姓蒲，被抓来当兵的，请饶命。”蒲寄九被打晕了，他一看是个女孩，马上从手上褪下那枚金戒镏子，递给英哥，哀求说：“大姐行行好，大姐饶命！”

　　英哥一听说姓蒲，又见他肥头大耳，大肚便便，以为是蒲寄武，便高声喊了起来。

　　经过审问，英哥才知道是抓住了蒲寄武的堂兄弟、伪警备队副大队长蒲寄九，脸不由得一红，但是张虹还是投来赞许的目光。群众听说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土匪蒲寄九，愤怒极了，砖头瓦块一气砸在他的身上。蒲寄九抱着头，一条腿站不起来，半跪着躲闪。王玉田老汉上前拧住他另一边的耳朵，“啪”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你也有今天？我今天吃了你！”说着，就要咬他的耳朵。两个战士把他拉开。

　　“杀了他！给烈士们报仇！”怒火燃烧的人们喊着。

　　张虹说：“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蒲寄九兄弟俩认贼作父，数典忘祖，干了那么些坏事。他们是民族的败类，本该从严惩处。但是，有些情况我们还没弄清楚，他对我们还有用处。今天，我们先把他押回去，日后人民政府肯定会严惩这些汉奸卖国贼！”

　　于是命令将蒲寄九关押在县大队。

　　这时，东北风刮得更紧了，地上积满了雨水，树木、房屋罩在风雨里，都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