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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九)
早上,天刚发亮,芝兰就听到了枪响。公公婆婆招呼她赶紧起来,照顾好孩子。她给宝宝穿好衣服,哄着宝宝躲在屋里,公公有点感冒躺在炕上,婆婆又到神龛前烧香去了。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她的心一直揪着。后来枪声渐渐向河堤方向移去,听听村里没有动静,她让小骐看着孩子,自己大着胆子来到三婶家,想问问英哥是怎么回事。三婶告诉她,英哥和刘蓓、谷哥她们随民兵出去了。 刚回到家,宝宝哭闹着找妈妈跑到院子里,芝兰正哄孩子回屋,瘦猴领着一帮子兵痞把她抓来了。 一路上,秋雨越下越大,她穿的衣服又单薄,东北风把她全身都穿透了,瑟瑟发抖。她挂念着孩子,更不知道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会对她怎样。 看着张大人和乡亲们被打得惨状,她心里确有些害怕。但是,她又想起刘蓓和英哥进城刺杀蒲寄武的情形,似乎觉得又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敌人要把她和乡亲们隔开,自己关在一个阴森森、冷冰冰的屋子里,觉得很胂人。“阿嚏!”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感冒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边的雨也停了,北风透过窗户窟窿刮进来,背阴的屋子里更冷。芝兰额头发烫,蜷缩在屋子的一角。这座房子好象以前住过人,三间屋西间堆放杂物,中间堂屋放着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东间放一张床、一张小桌,桌上还有一把茶壶和几只茶碗,布满了灰尘,屋梁上、墙角落里挂着蜘蛛网。看来好久没住人了。 一个哨兵开了门,手里提着一盒饭,胳肢窝里夹着一床被褥,往床上一扔,淫亵地说:“小娘们,好福气,县长格外开恩,给你送来了吃的、盖的。趁热吃吧,一会儿县长来了,好好地侍侯着!” 尽管一天水米没沾牙了,芝兰却一点不觉得饿,只是感到实在太累了,浑身酸疼没劲。她将被褥草草铺开,昏昏沉沉躺下了。 一会儿,门“吱”的开了,一个哨兵端着一个泡子灯进来,后边紧跟着蒲寄武。那哨兵把泡子灯放在桌上,蒲寄武挥挥手说:“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那哨兵去了。 芝兰惊恐地坐起来,蒲寄武嘿嘿地笑着,连说:“不要动!不要动!别害怕,吃饭了吗?” 见芝兰不言声,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芝兰还是不言声,扭过了脸。蒲寄武把她的头转过来,又嘿嘿地笑着说:“妹子长得满俊俏的嘛!”他一摸她的脸火辣辣地烫手,故作关心地说:“怎么,感冒了?”芝兰“阿嚏”一个喷嚏打在他的脸上,唾沫、鼻涕喷了他一脸。蒲寄武狼狈地掏出手帕一边擦着脸,一边说:“你们家有人当八路吗?” 芝兰说:“俺家是看病的,都是拿笔杆的,谁敢当什么八路啊?县长,俺是好人家的女人,俺还有吃奶的孩子,你就行行好,放了俺吧!”说着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蒲寄武奸笑着问:“你男人是干么的啊?” “俺男的从小念书,现在外边做买卖。” “做买卖,放者这么好的媳妇不睡,在外边做买卖,怕不是做得共产党的买卖吧?” “县长,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不信,你去俺村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俺是老实巴交的好人家?” “既然这样,只要你依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蒲寄武开始“书归正传”了。 “阿嚏!什么事?”芝兰知道他不怀好心。 “给俺睡一回。”蒲寄武边说边脱衣服,“反正你那男的又不在家,你若愿意,事后我还可以娶你做四姨太!” “你是堂堂一县之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失身份么?俺求你早点放俺出去,俺还有孩子呢!”芝兰往床里退缩着身子。 “县长?县长玩个女人咋的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吧!”蒲寄武淫亵地笑着扑上身来,像猪一样乱拱乱猥,芝兰被死死压在下边动弹不得,她“阿嚏”又打了一个喷嚏,喷在他的脸上,趁他擦脸的时候,使劲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县长欺负人了!”蒲寄武一慌,松了手,芝兰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腿使劲一蹬,正踹在蒲寄武的命门上,“哎呀”一声滚下床来。 “赛芙蓉”见天晚了,蒲寄武出去老半天不回来,正想出来看看,听见有人喊救命,忙跑过来,一看蒲寄武的狼狈相,心里全明白了,恨恨地说:“这是干么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丢人现眼!”卫兵也进来了,着实打了芝兰两个嘴巴,把蒲寄武背回房间。 回到屋里,“赛芙蓉”又哭又闹,她哭哭啼啼地说:“没良心的,当初你说的么来?只爱你一个!这些年来,我敬着你,怕着你,你说让我躺下,我不敢坐着;你说让我跪下,我不敢站着。我这一身肉还不够你用的吗?现如今,你又弄来个婊子,你安的么心啊!”哭一阵,叫一阵,弄的蒲寄武不耐烦地说:“你嚷嚷,你嚷嚷!大院里全知道了!” “你还嫌丢人啊?呸!”“赛芙蓉”撒起泼来。 “好啦!好啦!明天我把那娘们弄走,还不行吗?”蒲寄武拉了一条薄被盖上睡觉了。 武夏庄翁老凤家里,张虹召集县、区和县大队个别连夜开会,商量营救被抓人员的办法。 王世孝刚牺牲,芝兰被抓的事没敢告诉王玉田两口子,昆岗当天下午进了口儿,找到衡德堂掌柜的“扑通”一下下了跪:“大叔,救命吧!”衡德堂掌柜的吃了一惊,忙搀扶起来说:“世侄请起,有话好说。”昆岗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掌柜的叹了口气:“今天光听说皇军在武夏庄抓了一些八路,没想到孙媳妇也在里面,唉,家门不幸,都是鬼子闹的啊!”他思量半天,觉得还得去找鬼子刘翻译。这刘翻译长了梅毒,在人前难以启齿,到处求医都看不好,后来找到衡德堂掌柜的吃了几副中药给他治好了病。刘翻译还算有良心,中秋节时还给掌柜的送来一包月饼答谢。 当晚,昆岗住在了衡德堂,又说了些闲呱,歇了。 第二天一早没吃饭,掌柜的领着昆岗来到刘翻译家。他知道刘翻译喜好字画,便带了一副郑板桥的墨竹图作为见面礼。 刘翻译听了半天,嘬着牙花子对掌柜的说:“老先生,不是我驳您的面子,这事确实不好办啊!皇军发誓要把武夏庄的八路斩草除根,这次抓的都是通八路的罪名,谁敢轻易放人呢?” 昆岗说:“可我家儿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到,一个妇道人家通得什么八路呢?都是蒲寄武见色起意,错抓了好人。我家还有嗷嗷待哺的孙儿,长官,您看在衡德堂的面上,就给帮个忙吧!” 掌柜的也说:“是啊,你还不知道蒲县长那两下子么?就给说个情吧!”原来,掌柜的知道他和蒲寄武为“赛芙蓉”争过风、吃过醋。这一下说到刘翻译的点子上,他想,这小子真不是玩意儿,借着讨伐,又把人家乡间小媳妇弄来,真是色胆包天!又见掌柜的带了重礼,便说:“我想想办法吧,办成别喜,办不成别恼。你们回衡德堂侯着。” 掌柜的和昆岗再三致谢,回来听消息。 刘翻译知道横川对蒲寄武一直有看法,吃了饭来到“红部”就对横川说:“蒲寄武抓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私通八路,纯粹是应付差事,抓得都是老百姓。特别是他还借机弄来个娘们儿,昨天晚上已经睡上了!” 横川听了,勃然大怒,说:“把蒲寄武叫来!” 再说,“赛芙蓉”哭哭啼啼,一晚上也没睡着觉,天不明,她就来到南房屋,想要看看蒲寄武弄来娘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让哨兵打开门,见芝兰还在昏迷着。一条旧军用被下露出芝兰的半截身子,虽然没脱衣服,但是那耸立的胸脯仍然显示出这个同性的隐形美。芝兰发着高烧,脸蛋红彤彤的,眼角含着泪,就像海棠带雨。如云的秀发,微翘的瑶鼻,红润的小嘴,恰似精雕细琢,怪不得那个老色鬼为之神魂颠倒!一股酸溜溜的醋意从她的心中发起,迅速地向上升腾。 她正在看着,芝兰打了个寒噤,喊着:“宝宝,我的宝宝!”她在说胡话。 许是女性固有的怜悯之心唤醒了她的良知,她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醒醒!” 芝兰争开眼,见面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但很妖冶的女人,便问:“你是干么的?” “赛芙蓉”仍然满怀醋意地说:“我是蒲寄武的女人,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是乡下的,被你男人抓到这里,我家还有孩子。大姐,咱们都是女人,求你说说情,放了我。”芝兰说。 “赛芙蓉”不想多说话,捏着鼻子出来。回屋的路上,她越想越气,想不到在这里还会有比我长得更漂亮的女人,如果留她在这里,早晚是个祸害。同性想斥心理促使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把芝兰赶走! 她一进屋,便抄起那把新换的茶壶,“哗啦”摔在墙上,坐在地上号啕起来。蒲寄武正在酣睡,不知怎么回事,一骨碌爬了起来,见“赛芙蓉”两腿搓搓着地,连哭带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没法活了!”蒲寄武腻烦了,掏出手枪,说:“嚎什么嚎?你再哭,我就毙了你!”“赛芙蓉”顺势夺过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我还不如死了!”这一来,蒲寄武反倒慌了,连忙夺过手枪,说:“你还有完没完,这是干么哩?疯啦!” 这时,卫兵、哨兵和来上班的政府官员一大帮子人都赶来了,大家齐劝解着,问是怎么回事。“赛芙蓉”说:“你们问问他,南房屋里关的什么人?”人们摇着头走开了。正在这时,“钉铃铃”,电话响了,刘翻译让他马上到红部去。 蒲寄武到了红部,被横川骂了个狗血喷头。横川说:“你打了败仗,竟敢欺骗皇军,弄来些老百姓冒充八路军的家属,还把一个娘们给睡了,八格呀路!” 蒲寄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他对那个娘们还没得上手,横川怎么就知道了?横川让宪兵队对抓来的人又拷问了半天,见没什么油水,只留下张大人,其余的下令找人具保统统放了。 蒲寄武灰溜溜地回到县政府,本想糟蹋了芝兰再放人,无奈“赛芙蓉”嚷得满大院议论纷纷,又加上刘翻译再三催促,蒲寄武又只好“望人兴叹”,乖乖地放人。 横川写了一封信,让放出去的人带回。张虹打开一看,信上写着: 张虹县长阁下: 日本皇军的圣战是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势在必行。今令尊大人在我处享受优待,只要阁下弃暗投明,不日即可团聚。 横川滨郎 大家看了信,议论纷纷,都对张大人的安危担心。张虹说:“不要紧,敌人暂时不会把我父亲怎么样。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张栓桩说:“干脆带着队伍打过去,把郑家口据点端了。” 王世忠说:“不行,敌众我寡,敌人的工事又强,硬攻伤亡会很大。” 李书根说:“对,我们可以智取,化装进城,把老爷子救出来。” 刘蓓、英哥、翁老凤等人都赞成。 张虹说:“你们说的意见我都反对。敌人抓住我爹,就是诱鱼上钩。现在敌人防备一定很严,硬攻、智取都不是办法。” “怎么,照你说来,人就不救了?”英哥着急地说。 “个人的亲爹在里面受磨难,我怎能不救?但是,得想个完全之策。”张虹趁着地说。 大家一时没了主意,都望着张虹。 “这样吧,我先给横川回一封信,稳住他,再找内线托关系照看好老爷子。然后请示军区派人支援,展开营救。”张虹胸有成竹地说。 于是,英哥研墨,刘蓓铺纸,张虹提笔给横川写了一封信: 横川滨郎阁下: 来函收悉。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发动的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中国除少数死心塌地的汉奸、卖国贼外,人民誓死不当亡国奴,坚决抗战到底。你为日本天皇和帝国主义卖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你家也有妻子老小,他们正为战争蒙受痛苦,你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在为你担忧,中日两国人民最后一定要埋葬军国主义。望你迷途知返,早日放下武器。 抗日政府县长 张虹 写罢,他又沉吟了一下,拿起笔唰唰又写了一张。这封信是写给蒲寄武的,信中说:“你作为中华民族的败类,犯下了很多罪恶。希望你改邪归正,立功赎罪,否则,抗日政府将严惩不贷,张鸿一就是你的下场。现在,蒲寄九在我们手上,你若敢动张老爷子一根毫毛,我们就把蒲寄九的脑袋给你送过去。” 把信通过一个内线传递出去。大家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