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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门被敲响时,我正忙着改一篇稿子,以为是照例给我送报纸的小张,就头不抬眼不睁地随口说了句:“放桌子上吧,谢谢。” 过了几分钟,没见有人进来,我奇怪地抬起头来,却意外地发现在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太阳镜,穿着咖啡色的休闲外套,奶白色西裤,似笑非笑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有一点点熟悉,却又有一点点陌生的感觉。 “天哪,顾浩明!”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时,我吃惊得叫了起来,笔差点掉桌子上:“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听我叫出他的名字,顾浩明这才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摘下墨镜,闪着黑亮的眸子冲我调皮一笑:“当然是------西北风!”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结结巴巴地问。 他可是第一次来我的单位,找我的办公室居然找得这样准。忽然想起来门口有保安,他一提我的名字,人家自然会准确地告诉他我的门朝哪个方向开了。真是笨到家了! “是看门那兄弟告诉我的呗。”果然,他朝外面指了指,笑嘻嘻地说:“我一问他喻嘉文的办公室在几楼?他就上下打量我一番,严肃地问你是她什么人?我说我是她男朋友。他立刻热情起来,告诉我怎么走怎么走……” “你瞎说什么呀,你是谁的男朋友啊?”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顾浩明还像过去那样爱口无遮拦地开玩笑。 “我是你的朋友,男的,不是男朋友难道还是女朋友吗?”他很认真地跟我咬字眼,一脸孔无辜又纯洁的表情,像个大孩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为之气结,却又毫无办法。换一个角度来理解,他的话的确一点也没有错。 “回来有些日子了。”顾浩明一向是自来熟儿,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用我招呼,他就往对面的沙发里一倒,软绵绵地半躺半坐着,经典毫不设防的姿势,并且连名带姓地称呼我:“怎么样,喻嘉文,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过寻常百姓的日子罢了,跟你这个大经理可比不起。”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里机械地应对着。 顾浩明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最初上大学那几年,大家还能经常在寒暑假时回来聚一聚,毕业后天南地北地纷纷作鸟兽散,各自忙着各自的一摊子。三年前他辞去银行的工作去了省城发展,开了家房地产公司,经营得还不错,整天忙得不亦乐乎,除了偶尔通个电话,在QQ上打个招呼,见面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地淡下来。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悄悄地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袭来,看来我不是在做梦。 “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大家还不都是一样,为社会做贡献为人民服务吗?”他风趣地大唱高调。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我的办公室,他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乐呵呵地说:“喻嘉文,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是吗?你可真会说话!”听了他的赞美,我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我无奈地发现,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乍一见到他,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会有一丝慌乱一丝不安。初恋是最难忘的,面对自己曾经爱慕过的人,想做到无动于衷看来是不可能的。 “是啊,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实在,从来不会忽悠,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他大言不惭地接受着我的恭维:“记得以前我总爱叫你清纯玉米,其实我本来是想叫你清纯玉女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一说这四个字嘴就瓢,就把‘女’说成了‘米’,为此你没少跟我生气,有一次好几天都不搭理我。” “你还好意思说呢!”提到这个,我嗔怪地抱怨着:“就因为你一说这四个字嘴就瓢,它都成了我的外号了,天天被同学们挂在嘴边清纯玉米长清纯玉米短地叫着,刚毕业那两年见了我还叫呢,后来我急眼了,下了通谋令,谁再叫我青纯玉米我就跟他绝交!就这样在我的强烈抗议下才渐渐地没人叫了。” “哈哈,那你还得感谢我呢,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号不发。你哪天中了500万,可别忘了分我一半啊。”他听我这么说,开心得大笑不止。 “借你吉言,明天我就去买一注。”我也跟着开心了一把,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笑完了,没忘记礼貌地给他泡了一杯茶。关系再好的朋友,到了我这里就是客人。 “谢了。”他接过来尝了尝,立刻赞不绝口:“嗯,好茶,好茶,上等的铁观音啊,我说喻嘉文,你这生活水准也上来了嘛。” “行了,别刺儿我了,我一个小小公务员哪里有闲钱买这种高档东西,这还是前两天程燕妮带过来的……”话说到这里,我适时地打住了,悄悄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 “哦,是吗?”提起程燕妮,顾浩明一点不自然的表情都没有,反应很平淡,语气也很平淡:“程燕妮她还好吗?” “怎么,到现在还是忘不了燕妮?”我故意用戏谑的口吻试探着。当年他狂追程燕妮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呵呵,什么呀,大家都是老同学嘛。”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似乎对我的试探并不感冒。 “她很好,还是老样子。哦,对了,她老公听说很快就要提成一把手了。”不知为什么,我有意地强调了一下陈伟健,强调完之后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聊。 “她的命不错,当官太太可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他淡淡地说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叠报纸低头翻了翻,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呢?喻嘉文,你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啊?” 我看着他,心一动,慢慢地吟出来一首诗做为回答:“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哈,文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他欣赏地拍了拍手,忽然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问我:“喻嘉文,你的QQ个性签名上为什么写‘别跟我提感情,戒了!’这句话啊?难道你这辈子打算将单身进行到底吗?” “是啊!将单身进行到底不好吗?”我笑着反问。 “无所谓好不好,问题是这句话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看破经尘的感觉,说实话我不喜欢。”他耸了耸肩,坦言相告自己的看法。 “所以它是放在我的QQ签名上没有要求放到你的QQ签名上。”我也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程燕妮也买车了,奇瑞,火红的颜色,挺符合她的个性。” “呵呵,她怎么跟我一样,也买了四大破之一啊?”他哑然失笑。 “什么……四大破?”我傻呼呼地问,我对车向来一窍不通。 “中国轿车的四大破嘛,”他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那两个是什么我忘了,我只记得有奇瑞和帕萨特。我就是开我那个破帕萨特回来的,从省城到家用了不到八个小时。” “啊,有车就是快啊,坐火车得十几个小时呢。”我羡慕极了。 “现在车不贵,你也买得起的。” “买是买得起,问题是养不起啊,现在油价飞涨,算了,还是你和程燕妮这种有钱人去消费吧,我坐11路好了。”我摇摇头。 “11路是什么?咱家新开的公交车吗?” “是我的两条腿。”我哈哈大笑,原来他也有傻呼呼的时候。 他愣了愣,明白过来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