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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深不可测的秋夜,连蛐蛐的叫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秋夜! 我悄悄地起身,借着朦胧的月色,摸索着来到书房。“我要写篇文章,记录我的思想!”我寻思着。 白天的一幕,让我难忘。 在徒骇河的北岸,是一片杨树林,落叶纷纷;在杨树林的北边,是一条小公路,蜿蜒静寂。我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在人迹罕至的小公路上,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连一只麻雀也看不到,脚踩着枯黄的落叶,发出萧索的声响。 “这里太静啊,静得让人有一丝的悲凉!”我望着杨树萧条的枝桠,不仅长叹一声。正当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童音:“妈妈,这里真美!” 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我四处张望着,只看到枯黄的落叶纷飞,只看到萧条的枝桠轻摇,只看到静寂的小路延伸,只看到萎蔫的杂草拥挤。除了这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徒骇河潺潺的流水声。 “妈妈,我很乖的,我没惹过妈妈生气!”突然,又一声清脆的童音,敲打着我的耳膜。几乎同时,我听到了车轮碾碎落叶的哗啦声——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妻子与儿子用轮椅推着我游逛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这种美妙的哗啦声! 终于,我看到了他们! 在杨树林里,在杂草丛中,一位朴实的中年男子,衣衫不整,手推着一个轮椅,幸福地笑着,满脸春光;在轮椅上,有一位体态臃肿得吓人的妇女,目光痴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挂在黝黑的脸上,双手紧紧地各攥着两个小孩的手;在轮椅的侧前方,各有一个小孩,似乎贴着母亲的腿,用空出的一只手,不时抓挠着杂草,为轮椅的前行开辟道路。两个小孩,与我儿子的年龄相仿,有四五岁,穿着一样的蓝色破棉袄,戴着一样的黄色破方帽。 我被震撼了! 从这一家人的穿着上来看,他们的日子应该很拮据。但他们那满足的笑容,不容许我推测这一家人不幸福! 可以说,中年男子,有一个患病的妻子,是不幸的,但我错了!因为我看到了这个中年男子灿烂的笑容,他拥有妻子与孩子! 可以说,中年妇女,有一个患病的身心,是不幸的,但我错了!因为我看到了这个中年妇女欣慰的笑容,她拥有丈夫与孩子! 可以说,两个孩子,有一个患病的妈妈,是不幸的,但我错了!因为我看到了两个孩子纯真的笑容,他们拥有爸爸妈妈! “幸福的一家!”我自言自语。 什么是幸福呢?幸福是一种感觉,是一种只有本人才能体会得到的感觉。饿了,有饭吃,是幸福;渴了,有水喝,是幸福;老有所终,是幸福;壮有所用,是幸福;幼有所长,是幸福;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也是幸福; 我突然想亲近这一家人,尤其是想亲近这两个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啊!《礼记●礼运》中就提出“不独子其子”,意思是说,作为人,不单要亲近自己的子女。 我迎了上去,微笑着,嘴角尽量的向外拉着,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中年男子看到我向他们走来,却招呼着孩子,扭转了轮椅,只留下一阵车轮碾碎落叶的哗啦声,只留下两个孩子缩着脑袋转脸看我的目光。 我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尤其是现在,哪里还能看到陌生人的微笑呢?微笑,对于陌生人而言,显然是太陌生了;一旦陌生,就显得有些可怕!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在我小时候,爹不只一次地告戒我。 “千万别与陌生人搭讪!”春云、丽云也曾告诉过我,她们的父母也不只一次地告戒。 “不要主动和陌生人说话。”我也曾不只一次地告戒儿子,“陌生人和你说话,你也别说话!” “为什么?”儿子歪着头,望着我,反问道。 “不为什么,这是你爷爷告诉我的!”我不假思索地说。 “妈妈,为什么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儿子缠磨着妈妈,追问。 “你姥姥、老爷也都是这么告戒我的!”妻子摸着儿子的头说,“小心陌生人把你带走,炼飞机油!” 儿子瞠目结舌。 夜已经很深了,深却可测的秋夜,因为已经接近黎明了。我悄悄地起身,凭着感觉,摸索着来到卧室。已经看不到月色了,我似乎嗅到了太阳的味道,甜甜的,就象熟睡着的儿子的脸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