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一卷此岸第十章你为我送别
葛天罡和黎亭十里一行人已在这狭小的屋里排开阵势。我早就料到当我不再有利用价值时,他们必定会开刀除去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兴许会坏他们大事的人,但也不必带这么多人嘛。我打量着这群神色凝重的剑客,眼角浮起一丝讥诮。 葛天罡打破这沉默,尚大开的窗扉吹进的风灌入他的道袍,刹那间衣袖翻飞气势如虹:“海如墨,你乖乖地把那东西交出来,为师还可以免你一死。” 我顿时起身疑道:“我哪里藏了什么东西。”手中绢布倏地飘落,眼光扫落整个空荡的屋子。 “你知道我说的是虎符,那半只虎符!”葛天罡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向我索要。 “我哪里有什么虎符!不信的话,你们搜好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那本都快翻破的书还被我藏在窗帷上。 他展开童颜般的笑脸:“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墨儿。”招手让那一拨蠢蠢欲动的粗鄙剑客立刻在这清净的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我紧咬着嘴唇不出声,心想这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看他们搅翻一橱衣裙,看他们扯下铺好的床单,看他们甩掉一抽的发簪,看他们斩乱她一川平静如水的记忆。我为她心痛。 那个撕裂青色裙裳的小厮捧着个东西跑到葛天罡面前,葛天罡拈起那个陶质的小玩意细细看着,对我冷笑一声:“你应该藏个更好的地方,墨儿。” 我傻眼了,随即想到了聂爻,会是他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藏在这里。 黎亭挥手叫两个人把我绑出去,两个狂莽大汉大步向我走来。 烈如歌,真不知道你长没长脑子!你以为我当时是在和你说笑吗,你为什么不把此事告知葛天罡?一个更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除非他们是一伙的! “宗主,聂爻他潜伏在宗内!”我挣扎着双臂大叫道。 他摆摆头:“你还是别想什么花言巧语了,墨儿,安心地快些上路吧。”白眉下的双目炯炯有神。 我心酸地喊道:“是真的!死老头,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直被拖往门外,到死的流刑地,到那条已走过一遭的漠漠黄泉路上去。回家。 “宗主,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我听见一个汉子说到,猛然抬头看见他从撕碎的窗帷里抽出那本青色封面的书,双手捧给老头子。 我的心缩紧,血流海潮般涌回。我不想牵连任何人,即便是那个让我心乱如麻的人。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给我这种疯女人陪葬…我疯了,这人世更是早就疯了… 葛天罡指尖缓缓翻动着书页,我真的好像冲上去把它们撕成碎片吞进肚里,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奇怪的笑容如爬升的日光浮现在他的脸。 他把书收进宽大的袖子里,微微一笑对我道:“你们还真是师兄妹情深啊,”他满足地收起双手, “那就让他,送你上路吧。”他说着巍巍叹了口气,挥手让两彪型大汉把瘫软的我拖走。 黄昏的残阳裹着乱霞挂在天边,绵延的青山广脉间,是大大小小的土冢。无字的木牌斑斑剥落,歪歪斜斜着插在这一条无数冤魂赤脚踏涉过的血之河流,晚风夹着凉意贯穿了这一道开阔的谷崖。 我回头凄楚地对一路送来的他一笑,恍恍想只可惜自己既不是渣滓洞里的烈女也没当成狼牙山壮士能为心里雷打不动的共产主义理想殉道,叹惋生命终究是虚妄一场。虚妄两场。 死在你手里,也不算难过,烈如歌。 他的脸笼罩在山脉的暗影里,那么不真实,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忽然间那些种种涌上我的心间,还有那些未被弥补的忆的断层,泪,哽住了喉。他已在拔剑,不说一句话。 “拔剑。”他轻轻道,轻得就像我是从他的唇间读懂的,他在对岸,遥不可及的地方。 挡不住那凌厉的刀锋,但我仍不想退却半步。幻化的心,长剑相击的碰撞声,飞转的身形,穷了天与地。一招,十招,一百招,指尖微热把一切交给深深沉在心的渊潭的忆之匣。 听到你的呼吸急促,我更随意自如地一一破解那些剑谱,死的尊严让我逼视着你深邃的眼眸,脚顿一顿地左臂一挽剑锋刺向你的盲点。却被他不知怎的移转反架住手肘动弹不得,刀已冷冷贴在颈上。 “我求你,放弃吧”他在我脑后道。 我冷笑一声,用手指横拨开他的剑,那里顿时滚出血红的泪珠,晚风中片片滴落。我知道他看不惯我的不在乎。 我丢开剑双手拄着苍黄的土地跪下,哭喊道:“不!绝不!”身体颤抖到无可支撑。 那一刻我确信我曾爱过你。 这一片心里的月光,萦绕不去的情愫纠缠,海如墨,你懂得爱吗?我苦笑,我们俩都不懂,都可怜地不曾懂过。什么是爱呢? 他粗糙的手指已捏住我的喉,轻柔道:“我不会让你太疼的。” 我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明明知道我无处可逃,你明明知道我无法抗拒你,为什么你还要逼我?为什么!为什么…”一拳拳重重锤在他的胸膛上,泪像止不住地泉。 他苦楚地说:“我没有…“ 一只手温热无声地抚上我的泪,脸紧紧贴住那柔和的掌心好像不允许两人间还存在空气。半晌,他喃喃道:“我是伤了你了…很深…” 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英挺的脸,心里却拼命反抗着他的多变你的阴邃你的大男子主义你和别的女人…缓缓闭上眼,只等待着他的指尖救赎我的罪,我的孽,我的迷惘。就把这纠缠的丝线理清,别让它,再翻飞了。 天地间,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但请你,送我一程罢。在这,孤独而悲伤的旅途。 他叹了口气道:“按宗主的意思,你的武功要被废去。”他顿一顿,“然后你将作为一枚眼线安插在庆印京城。要记住你本身是计划的一部分,具体安排到时候会有人和你接头。” 他站起身,手点上我的额头。一股强大的内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牢牢的挣脱不开,五经八脉如同张开的绳索在粘滞的血浆里抖动,疼痛得咬破了嘴唇。 烈如歌拉着我往下谷的山路走去,我浑浑噩噩跟着他走,如在梦中。我要去哪里,你要把我带去哪里,狠心的你。 我甩开他抓住我的手,汹汹道:“你们不是要杀掉我吗!现在为什么放掉我?” 他停住脚步,回首冷冷地看着我:“或许,这个任务会使你比死还痛苦。”我惊异地发现那双漆如星子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残酷。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反抗道:“明天上路行么,我收拾一下再走。“心里放心不下晓星,这孩子发现我被卖走不知会发多大的癫狂。还有海如墨几件珍惜如生命的东西,我想要一同带走。 他犹疑了一会还是把我送了回去。一到我房门前,我就丢下他匆匆穿越夜晚黑压压的中庭直向晓星的屋子,脑中只惦记着他的安危。 昏暗的前路上却簌簌从两边树林子里闪来两个人影挡住我的去路,细细辨别那轮廓是两个剑器部门人,都手提一把亮晃晃的大铁锤。我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闪开!” 二人倒也彬彬有礼的一揖,其一上前道:“海姑娘,黎亭副宗主吩咐我二人前来告知姑娘高晓星二席作为计划的一部分已离宗请姑娘不要挂念,安心执行宗内任务。” 该死的!他们什么都知道。我们关系的亲密,我或许会和他密谋逃脱鬼泣宗的驱使,也许还有我和那个人的种种…我心头恨恨地再次感到被命运操纵的可怕的无奈感。 不觉握紧拳头,我忽地想要扳回这个局面,凭我21世纪的宏观分析头脑,说不定能掌握这个什么计划的情报到全局,从一颗被动棋子成为对弈的第三方。游戏人生么?这游戏也是给想成为强者的人玩得的! 思考一会,我向两个门人问道:“你们知道高晓星被派往了哪儿么?是不是京城?”尽量把语气放平缓显得漠不经心。 两人窃窃私语商讨了一阵,拱手道:“据小人知,他们一行人出山门后去向五个不同方向。至于剑器部二席,好像奔往的是燕丹国方向。” 看来葛天罡这次的动作很大,各部的高层都齐齐出动了。晓星被派往了遥远的北国燕丹,我不觉叹气又是哀愁又是庆幸,我们二人随同是前途漫漫但至少你不会再为我做那些傻事了,愿你将一切都好。学会忘怀,忘怀自己的感情,忘怀人生。 谢别了忠心耿耿的两位门人,我才发觉自己愁眉不展地走在曲折回环的中庭小路上。夜深沉,树梢间一抹黛青长空,疏星闲挂,心寂寥。天明之前,我应该去向何方,我苦笑,无人可告别。 回到海如墨度过了十四个春秋的房间,我疲惫地翻出蜡烛点燃,映照着这一片狼藉的光景,无限感伤。细心地折好零乱的被褥,手轻抚上锦白的绣枕,那上面有多少我和你湿冷的泪。取来必要的衣物和什件裹进包袱里,我瞥见丢落在床角的那柄悬剑。剑柄的穗子散开。 它时时提醒你世事的残酷血腥么,在每一个你从无边噩梦里醒来的清晨,看到它那凛冽的寒光。我翻身下床拾起剑,跳动的火光下我恍恍发现这剑竟有三刃!这世上哪有三刃的剑!不,那不是第三刃,是白天被甩落在地时摔裂的纹缝,那里微微隐现纸折一角。 我心狂跳着用指尖捻出那嵌在精钢中的薄薄纸折,对着颤颤火光展开。近似透明的纸上纤细的血渲写了三个字,只此三字,囚了你一生。 我洞然看穿了你的梦,爱是铸成的利剑么,是利剑呀! 心,我会带你走的,带走你的记忆残片带走你的一切。我知道,那双手,温暖有力的大手,是烈如歌的手。对不起,我黯然对心深处道,那种生死纠葛太沉重。如今,我们已为陌路。 倦鸟可以归林,疲倦的心又能到哪里寻一处温暖的安憩呢?片片光阴散落,泪水遮住我的眼幕。残忆追旧年,而如今,人世早飞远。 窗外洒满一川星斗。 泪陨落。黯淡了整个星空。黯淡了,我的心。 破晓,我换上粗麻衣衫在三个剑士监视下踏上未知的征途。林海茫茫,回头也非岸。 眼前的旅途,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这夏天的晓风。 巨大的棋盘在我的眼前展开,廖落得棋子分散帝国的各方,浩浩的谋之网环环相扣,气势渺渺。鬼泣宗和朝廷的血腥对弈,庆印朝宰辅,楚沂朝上将军,还有其他朝野的秘密会晤,收买和利用,暗杀与私刑,腥风血雨,掌管天下重器的带兵虎符,渐渐明了这天下政治势力的相互牵绊,只为对第一强国庆印的决策机器给以一记翻天覆地的重击。 马不停蹄地颠簸在官道,羊肠小径,集市和村庄。 世界的彼岸,无形中在我远去的梦境中清晰,这脉脉的水路,谁在,为我摇桨。 挥挥手,抹去。爱的彼岸。 (第一卷《此岸》到此完结,愿您感到心的释然,希望您随后继续支持第二卷《渡》,这彼岸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