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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渡第一章情人的手

  如果人是因为有欲望才变得痛苦,那么,爱就是最大的欲望。

  顺滑如丝的水从手指尖滑落,水声泠泠。

  轻纱曼曼,香氛袭袭。雪如凝脂的纤葱般的腿随意地搁在木桶的边沿上,指尖的水珠轻盈滴落在湿滑的地板上。丰满的酥胸在水气氤氲升腾中惬意地舒挺着,手臂缓缓撩起圈圈水波涟漪,拂上微微发烫的绯红脸颊。

  好爽…

  这丝绸般的触感,拥裹着厮磨着每一寸细嫩的肌肤,拥抱着亲吻着一个女人所有的秘密,那么体贴那么温柔。就像,情人的手。

  情人的手…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情人温存的手,更能让女人倾心缠绵的呢?

  …我愣愣地半躺在木桶里想着,突然扑嗤地一声大笑出来,腾地坐起来,水花四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什么嘛,这么搞笑的想法,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夕照提着裙角踮着脚溜进来,脑袋出现在桶缘外,秀美的脸上满是关切:“怎么了?是水凉了么?”

  “哈哈…哈…呃,夕照,你来了…哈哈”我还真是停不下来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袖口,支撑着想站起来,可桶底太滑溜,我一踩滑又跌了下去,溅起一大片飞散的水花。

  水沾湿了夕照的藕荷色春衫裙,她不高兴地努努嘴扯着衣料,冲笑意未尽的我嚷道:“姐姐,别闹了!快穿好衣服跟我下楼去!”

  我拂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笑道:“急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摆上床。”伸长胳臂去够挂在架子上的内衣。

  她一把揪上我的脸急道:“没羞!”急急转身一只乱飞的蜜蜂般跑走了。我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开心地笑开了,越发觉得这个十七岁的姑娘单纯可爱。看看自己的十七岁到处和人比拼讲荤笑话…

  着好衣裙,我踏着回旋的楼梯下去,被满堂绚烂如下滑的各色纱裙丝袖和它们妖艳欲滴的主人们娇美的脸庞所惊呆了。她们在微笑着天仙般地你言我语,指尖飞舞,眉梢轻挑,个个绝尘非凡。刹那间,她们都齐齐转过头来打量着我,我心头噔地一跳,比起这些尤物怕是这身子也不过是低端促销产品。

  硬着头皮穿过这片花海,不禁猛嗅那香粉芬芳,恍然大悟好女人原来就是这个味儿。那些妩媚或鄙夷的眼神,落在我脸上都炽热得可以溅起岩浆。一个满头黑亮堕髻凤钗珍珠的大娘双目炯炯地看着我,此人可称得上是徐娘半老风姿犹存,颇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林下风度。她伸手把呆呆的我招到她身边站着,环顾全场浅浅笑道:“这位是青烟姑娘,从今以往,她就是我们琦香阁歌舞班的一员了。希望你们都情同姐妹,互勉共进。”

  花枝摇颤,议论纷纷。我有些尴尬地挪挪脚,这“青烟”一名是我自作聪明取的,加入个什么京城最著名的歌舞班子总得有个艺名罢,“青烟”多好,既是海如墨喜欢的颜色,又指女子身轻如燕,飘渺如烟,多适合跳舞呀!本来还考虑过“如烟”,但那好像是…

  那美艳大娘拉起我的手道:"青烟姑娘,我是绮香阁的总管绮三娘,来,我带你见见我们琦香阁招牌歌舞姑娘。“遂拖着我一头溺进那花海。

  “茑萝,夕照,寒涓…”走到一位紫衣佳人面前,我的眼神落在她额上细心描好的金鹧鸪上,这白净的女人女人如此妖娆多姿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傲气,想来这样的女人也会有男人拼命捧场。

  对这些花魁们每人福一福后,绮三娘总算拍手让她们纷纷散去,把屈腿屈到软的我拉到一个隐秘的房间。光线昏暗,影影绰绰地看清一张柔软的大床四面围满了厚厚布幔。

  她的嘴凑上我的耳,小声道:“这位是我们琦香阁的头牌,京城王公贵子无一不屈服在她的裙角。她叫熙微。”

  我只听一句软软的低语:“三娘,你又带新姑娘来啦?”

  绮三娘推了我一把,我心里怯怯地向前走去,伸手拨开厚厚的窗帷。帷幔里躺着一个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那么的中年妇人。我吃了一惊,这年代什么审美观,又忽然发现她那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我,那眼神严酷又温柔含情。她猛地抓住我垂下的一只手把我拉近,直凑向她那标准黄脸婆之脸,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别怕,姑娘。你现在肯定在想,像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女子怎么会是这种大歌舞坊的头牌呢?”

  我怔怔道:“那想必是大姐有夺人之处了。”

  她微微一笑道:“你才来,先慢慢学起吧。我们这一行虽出入锦绣华服簇拥公子王孙,但绝不是动动腰肢唱支小曲儿就能成为孤芳独艳的。”

  讷讷地退出,他奶奶的,我干吗要干这种活?虽然不是做妓女,但文化氛围也差不多了。还不如叫姑娘我去卖烧饼,在这美女堆里我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很多年前,在校门前愣愣地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热吻。明明是40度的悍暑,我却觉得一股严冬的寒风打着旋儿吹走我的假发。百人买票围观。

  总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学会甩水袖,学会在红粉堆里尽情调笑,追逐浮华的锦绣生活。心头一直回响着那妇人的话“…是甘愿,”她沧桑地含笑“甘愿残碎青春,如果男人喜欢你的左手你就把左手也献给他,如果男人要你的吻你就主动爬到他的床上去。”

  是么?在残阳西下的时候,为青春唱一首挽歌。青春都只此一晌,易老的红颜。那些含情的抑或含恨眼波,随着青苔慢慢爬上记忆的墙角,就让我,甘愿死在这花冢下。

  很快,就是我第一次登上花球锦簇的绮香阁大舞台。飞舞的红纱,轻盈的乐曲,一切都如梦似幻,我实在是眼花缭乱一阵乱舞。熙闹的人海中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花花绿绿的袖子扇子在闪动着。

  “月下霓裳曲”舞毕,转得我头晕目眩,我拖着长得有点可怕的长裙跟着一队女子从后台的小楼梯下台,趁下一曲开始前急急忙忙冲向后厅暗间补妆。有人猛地扯住我的袖子,差点露出半个香肩。

  我回头狠狠一瞪,原来是那个午休时给女孩子们挑水送盒饭的“臭豆子”。此人身高不足常人三分之二,一身干粗活练成的小蛮肌,脸极酷似拔了毛的海狸尖尖的小鼻头。不养眼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此人最喜嗑豆子。豆子这种东西,大家都知道,嚼起来很香,放起屁很臭。因此此人终年云雾环绕鹤立鸡群,被唤作“臭豆子”,美化为“豆子”。不过想来若是绮香阁这种地方有个帅哥挑水送饭岂不是会爆发威力强大的女人内战,寒颤。

  此时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扯着我的半壁江山,细声道:“青烟姑娘,有位白公子唤你去客席呢?”

  我用力一扯,指着自己的鼻尖没好意道:“我?找错人了吧”

  他一急一跺脚放了个响屁,后果很严重因为刹那间我都可以想象那个屁是暗黄色的烟雾。头晕地听他叫唤道:“白公子指的是你呀!快去,可别得罪了白宰…”我用手绢牢牢捂住鼻子,小跑着正要离开。

  被茑萝大声呵住,她从前方走来:“你去哪?你敢离开?这场舞我说了算。”我不敢告诉她她的胭脂有点糊了。两难。

  没想到那臭豆子胆敢冒犯我们的头牌舞娘,抓起我的手臂一阵狂奔直到前台右侧的贵宾席。我抬头一看,众星拱月般随从们围着一个微微发胖的年轻公子,嘴有点歪,小白皮,穿着绣着大朵牡丹的袍子。

  “新来的?”他绕着低下头的我徐步转了一圈,招手让一旁恭恭敬敬的臭豆子退下去。然后用折扇挑起我的下颌端详着,我厌恶地把脸瞥向一边,心想这和做妓女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哼,你们新进的货质量一个比一个不如,怎么,连奉承爷的话也不会讲?”白公子一撩后摆舒舒服服地坐在长随置好的虎皮椅上。

  我抿嘴道:“这位官爷,真是抱歉,小女子初来乍到的还不懂礼数,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那白公子哈哈笑道:“这才对嘛,无妨无妨!青烟姑娘你今天就陪陪爷玩个尽兴吧!”说着叫下人数银子给我。

  我脸色刷地铁青,妈妈滴这种人怎么能奉承得了,我们这行的服务范围和干那个的有没有交集呀?一个趔趄我急道:“白公子,恕小女子今日不能奉陪。”

  那人哪晓得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哥儿脾气正要大发。 没想三娘匆匆走来,一脸陪笑:“白公子今儿怎个来了?真是贵客,挨会儿三娘叫几个丫头来给您陪酒好不好呀?”

  绮三娘莫非是故意在保护我,我和她非亲非故的鬼泣宗方面也没有交代让她特别照顾我,那是…“怎么?你不想做生意啦,感坏我白景兰的好事!”只见那白公子也不是好惹的。

  三娘抽出一方锦帕在他脸上一甩,轻笑道:“白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个青烟姑娘已被人预订了。”说罢玉指点向大门口:“不信您瞧,轿子都在那侯着呢!”

  虽是大官人,白景兰也只有无语,愤愤地继续看戏。我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一天上岗就出这么一连串怪事,三娘已满脸不快地拖着扯着把我拉向门外。

  “三娘,”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啊?”她直直把我押到轿子里,小声说道:“我怎知道你一来就给我招这么多事!快走吧,已经有人花钱包了。快走,别给我惹事。”

  “三娘!”我从窗口大声叫道,但轿子已缓缓移动开,我无助且无声地倒在座垫上。

  一路摇晃就像是在坐漂流的小船,轿子停了。我跳下去,站在一条碎石小径上两旁紫竹葱葱郁郁的,前面一座别致精巧的宅院,木匾上潇洒地挥书“归兮居”。不像是豪华贵族的宅邸倒像是高人所居。

  一小童从半歙的门扉闪出来,脆声道:“青烟姐姐,我家公子请你进来叙旧。”叙旧?这家伙认错人了吧?除了鬼泣宗的人我没什么交往。满心疑惑地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童走进院子,一间别室里,茶桌边坐着个穿单衣的男人。

  他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对我招呼道:“小妹妹,果然是你!”

  我惊呼道:“你怎么在庆印?”正是那日我在黑乎乎山洞里救的诸葛也鲁,楚沂国什么上将军的儿子。

  “那你怎么又在干这行?”他讥诮地反问道,翘起个二郎腿。

  “你的脚好啦?”

  “你管不着!先回答本大爷的话!”气死我了,又来一个大爷。

  “呸呸呸,我干嘛要回答你?”我脚一勾一把椅子坐下。

  “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在小爷面前如此霸道的女的。”他连连摇头一脸苦相。这人有些书生气,就是说,美少年,王勃一类。

  我怒道:“我就是霸道,我脾气就是不好!”我这火爆的脾气和海如墨的幽敛迥然不同,但想必是死也改不了的了。也的确没改掉,我窃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确实感到更轻松更像自己了。

  他大叫道:“说得好!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