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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此岸第六章囚心
我被拖到一旁的偏殿一角,那人才放开手。黑暗中我摇摇晃晃站起身,立刻“啪”扇了那人一耳光。敢对本大爷下手如此粗鲁,要你一条命来半条命离开! 那男人痛得闷哼了一声,竟像是模模糊糊地向我扑过来,我才意识到“嗖”地拔出剑来。 “墨,是我。”那人嘶哑地说道。 “晓星!你怎么在这里?“我又是惊又是松了口气,走到他跟前。 ”你手劲还真是大,痛死我了。这里危险得很,快跟我离开这儿“他揉着半边脸左顾右盼的,我觉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的脸刹地烧起来。 “你一直在跟踪我?”我失声道。 “我…我有点担心你,你最近都行踪都很诡异,你也不像往日的你。“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和体贴得多,心里好温热。即使看不清,我也慌乱地别过脸去。 “我没事的,我还有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小声道,心里却希望他仍陪着我。不要再孤单了,我已经,孤寂很久了。 他有些气结:“你,不会也参加了那个计划了吧?”他走近,双手猛摇我的肩。 计划?我有些懵,一时语塞:“我……” 他却猛地抱紧我,手把我箍得紧紧的,嘴里喃喃道"你不要,你不要…”手指放肆地从我的背抚弄到敏感的腰肢。 我用力推开他,就像曾经的我拒绝所有爱情一样,在昏昏墨汁般的的回廊上狂奔。眼眶被风刮得干涩疼痛,心也干巴巴地紧缩着。 他叫我墨,不是姐姐;他抱了我,我曾吻上了他的唇。 这不是我认识的晓星,我又到底是谁。到底我们二人是谁先靠近谁的,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是喜欢他,可是我爱他么?我不禁苦笑。 那个计划又是什么,深夜里一群诡异的人,还有“宰辅”“吹灯人”? 我在景苑里驻住脚步,对了,还有正事要办。小心地拨开鬼魅发丝般的垂柳,沿着小石砾铺的路一直向前。 一轮白月从层层黛紫色的夜云中升起,瞬时,苑中光影交移。月光, 照在我苍白的脸上,映上那扇紧闭的门。没有敲响,我绕到侧窗静听动静,无声。我扬起衣角,纵身飞进窗楣。 床上安静地躺着个人,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甩到地上,他支棱着坐起来,眼白迎着月光,闪闪的摄人。 “邡羽,站起来跟我走。”我命令道,语气坚决。 他没动,化石般地凝固在原地。 我急了,厉声道”你现在不跟我走,你和鸠绮的事就会败露到时候两败俱伤,我也无力救你了!“ 他突然站起身,打开门出去,我也跟着出去在前面领路。月又隐去了黑压压的,他一路无声,想必是心事重重。我解开道道机关,一路把他送到山门。要不是我被喂了慢性毒药,我真想跟着他一走了之了。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趁着天未明,你快走吧!我会和宗主说已经将你推落云崖,他不会怀疑我的。鸠绮那边…你有什么要我传达的么?” 月从环绕的山云中探出,像是鬼女手里明晃晃的铜镜,玉带渐染上石道。我花了眼?邡羽那高大的身影竟变得恍恍惚惚,转眼间变得缩了一大圈。诡秘的意味中,我想到他一句话也没说过,莫非?月光洒过,映上他的脸。 竟是鸠绮本人! 脱落的脸皮和肉衣被褪了下来。由不得我惊惧地发狂,阴森森的山门后燃起明艳的把把火炬,一群人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她,当然是她!月如水,我怎么该信她说的话!走在她身后的是烈如歌,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甜蜜地笑了:“海部主,你这是干什么呢?私放本宗属下,你可知道这是剐刑的重罪。宗主那么信任你,才把暗器部归还给你,你就这么不识抬举?” 我没有看她,甚至没有听进她的一句冷嘲热讽。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痛苦得无法自拔。他的眼神移向别处。 你想要害我,又何必当初救我。你是在玩弄我吗?在试我? 月色清冷,火光跳跃在他们的瞳仁中,却冻僵了我的心。 我苦笑道:“烈如歌,你们两个苦心布这个局,想杀了我,巩固地位么?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扔掉剑走上前去。 痛。 有把钝刀在我的手腕上来回割磨着,血粘稠地回响。“嘀嗒,嘀嗒”滴落在潮湿的地上。 冷。 水让我清醒地承享着痛楚。身体被泡在一个冰水缸里,两只手拴在锈迹斑斑的厉铐上,一向上挣扎就锥心刻骨,不挣扎就只有溺死。 昏过去好多次,总还是醒了来。不知过了几日了,只梦到,彼岸。 又是离散的背影,心酸的挥泪,“你不要走!”我喊叫道。 有人在擦拭顺着手臂淌下的血水,用温热的纱布裹起撕裂开的手腕,轻拍我的脸颊。我睁开模糊的眼,辨认出那个纤细的影子。 “小…小月?你没有死?”我惊道,这一动又牵连到手尖,疼痛闪电般击穿了我湿冷的身体。 她忙地从腋下托住我,像是要哭了似的看着我说:“墨姐姐,你千万不要动,这个水囚越是挣扎冻结得越快…当初还是你设计的。” 真是讽刺,享受自己制订的酷刑滋味还真是不错。这个冷血的女人。 我蜷起身子,牙齿咯咯作响,“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跪下来,给我看她手肘上的枷锁,轻声道;“那日意外失败后,宗主本想一掌把我打死,但是黎亭师伯向他耳边说了两句他就作罢派人把我锁在这个黑牢里了。” 看来葛天罡是留着我们有用处,才恕我们死罪的,再想想一定是要我们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来个“将功赎罪”。说不定还得以命来完成! “月儿,长老留我们性命一定是要我们以命抵债。”我咬咬下唇,想一会,“他押我过来时可有说什么?” 她站起来拧干手巾:“是烈大哥送你来的…他只说,叫你别挣扎,不要想着逃走,不然…” 我恼怒得血冲上头顶:‘不然什么?“ ”不然,就先把我剁碎成肉浆,再亲手把你交给宗主处置。“ 我无力地靠在木缸的边沿,看来他完全知道我想着逃出鬼泣城,也知道凭小月的武功只能我一人脱身,就用她来胁迫我。怎么办? 昏黄的走廊尽头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我和小月转头凝视着影子的延伸。我心中那个恐惧的深渊在无限地扩大。 黎亭十里站在大水缸的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的我。“海姑娘,近来还好么?怎么不见你那日的雄姿英采了,却是如此的楚楚可怜嘛!” 我甩开黏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桀傲地向上看着他:”老妖怪,你少得意了!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是葛老头儿派你来传令的吧。“ 他连连“啧啧“,笑得很是开心,”小如墨,你别总把师伯我想得那么坏嘛。你真当我是那个老家狠抓在手心里的一条狗?“ 他那尖鼻子凑近我的脸,嘴角闪上一丝诡异的笑,”我呀,是来救你的。这事儿,我可没跟任何人说。“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副恶心的嘴脸,“你以为我会笨到相信你吗?你少白费力气了老狐狸,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呵呵笑两声板起脸,手指连击我锁骨下的穴道,”事到如今,你相不相信都一样了。“两手伸到我膝下把我从冰水里捞起来,我却是舌根都麻了只有瞪大了眼睛。小月手捂着嘴往后退,眼泪直往下淌。 “乖乖跟我走吧,你的好日子来了,宗主要把你送给当朝上将军做小呢,往后你就钻进那个淫窝卖相吧。”他拎着我大步走出地牢。 她的呜咽声,一直抽动我的心,我拼命想别过脸看她但却无可奈何,枷锁的摩擦声和撕心裂肺的“姐姐”一桩桩地敲进我的脑海。 他直把我带到那晚我误闯的黑色大殿,从侧门进入,竟像是个阴森的墓穴,甬道的两壁有连贯的火把照明。前面有一块光,通过这道门,我眼前一黑,被几个女子架住其中一个拿一条毛毯笼住我。黎亭径直走向另一扇石门。 浑身瘫软着被换上干爽的内衣,她们给我穿上艳丽的衣裙戴上绿玉环佩,抹上口脂描上眉黛,又把我乱糟糟的长发挽成很紧的层云发髻插上珍珠和玳瑁的钗,垂下的白色流苏扫落在肩头。被这么一群人围着团团转,我想不照镜子也应该知道绝对是妖冶得犹如九尾狐妖。 最后被两个女子蒙上眼睛架到大厅,人声沸沸,言笑晏晏。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她们逼我跪下。 只听葛天罡笑道:“你来啦,墨儿。” “这位坐在我旁边的,是当今楚沂国朝廷最得圣上宠信的诸葛上将军。你虽是看不见,老夫我敢跟你打保票这位将军实在是英武非凡气吞山河。俗话说嘛,上马得江山,下马求美人,今天由我作主,把你许配给将军,以表我宗和将军的铁盟永固。你看满意吗,上将军?” 只听一足以做我父亲年纪的男子粗嗓子笑道:“哈哈,葛宗主你真是太知我心了!只不过,这如此美艳女子配我一莽夫作侧室,是不是可惜了呀?” 我早已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难道,我此生会被关进阴暗复杂的将军内府任这个男人糟踏一辈子么? ”哪里哪里,上将军何必自谦如此。这女子乃是吾爱徒,待老夫好好调教,辅助将军之术和…“他想必是对着那将军大人窃窃私语,两人迸出一阵下流的笑声。 只听一妇人向前大声道,“宗主盛情,还望上将军接受,就权当是我们对这次计划的定金。这件大好事,想必宰辅大人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果然。鬼泣宗绝不是简单的自给自足的杀手组织,它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时,有人一阵风般从我身边擦过,向葛天罡絮絮低语了几句。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葛的声音有些发僵。那人又欲争辩,却被他怒喝回去,不再出声了。 那诸葛上将军耐不住了,厉声吼道:“我看这门亲我还是不结为好了,你们这里的姑娘居然也如窑子里的货色不清不白,不结了!不结了!”像是要拊掌离席。 葛天罡一阵挽留,急道:”上将军莫恼,莫恼!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再说,我们这儿好姑娘多得是嘛,一定会有您满意的。“ 再无声息,我张大了耳朵,只感到背上受到一记猛掌,就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已在那张睡惯了的床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勾起我断断续续的斑驳记忆,一行泪水侧着滑落。 有人悄悄走近,黯淡的轮廓,坐在我的床沿,一只手抚上我滚烫的额头。 “晓星,”我嘶哑地唤道,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好温暖好大的手,好像我从来不曾握过情人的手。 那身影踌躇了一会,抽出手,低声道:“墨儿,是我。” 我惊得坐起来,“是你!”立刻抓起被子捂住身体在床上缩成一团。不要,我怕你,你的言行不一,你的阴晴多变。你让我想起我永世不想记起的那些折磨,纵使我记忆斑驳。 烈如歌却猛地紧紧把我不住发冷的身体拥起,我的脸埋进他的头发里,好痛苦的舒心。热泪涌堵上我的喉咙,不住地无力颤抖,在极度的迷乱和悲伤中呻吟:“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和那个女人一起…你…不是要亲手杀了我吗…不是玩够我了么…” 他无声的身体一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让我有种接近疯狂的幸福,像是,死亡的极度快感。“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从来都对你…在那件事以前是,现在和将来也是…” 不相信泪水冲断我的理智,可心已被泪灼热。刹那间黑夜缓缓流过,好寂寞,觉得世间只我一人,受此折磨。我含泪叫道:“…不…我不知道,也永远不想知道。你,到底还想把我害成什么样,是把我囚死在那水囚里,让我去做那些老男人的禁脔?“我发疯似的挣扎着。 血,快要流尽了。放开我吧,这一辈子于我,都不可能再去相信一个男人的爱。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他把我死压在床榻上,我的头撞上床头的屏风。我感触到他近似狂热的唇,他的喃喃:“…以前我不能触摸你,想让一切都随风而去。但现在我再不想放弃你,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一只有力的手摩挲着解开我单衣的腰带试探着抚进我滚烫的背,腰,滑下…头脑完全被他暴戾专制的唇舌控制。 我死命挡开他的手臂翻下床去,跌在冰冷的地上,对着他抬起右手,无情的语句从我嘴角滑出:“你这个骗子!你走…你走…你走啊!” 我的虚弱化作黑暗融化了我,再也没了感知。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记不起自己梦到了几个人影,却喊着“晓星”醒来。你在哪…为什么这雨声,不停歇地下在我心上。 雨,拥裹我的相思。不该的相思。 一片清辉,浮光照入水晶帘。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