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林天教授的60岁生日，也是光荣退休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他就离开了下榻的谷水大酒店，带着他在景区分红的部分钱，还有他任总经理后的工资，高高兴兴上山。

　　他计划先到灵谷寺，告诉易咸法师一个好消息，然后再到学校去，分发助学帮贫钱。

　　记得去年在新校舍揭牌仪式上，李歌曾信誓旦旦地承诺，新学年之前，一定要兑现征地款。林天当时也表示，届时将把两个学期的资助钱，一块带来发给贫困生。

　　李歌进了局子后，林天几乎三天两头都跟县教育局联系，直到前两天，才算落实了。他们准备后天来炎井村召开大会，现场按户分发。同时在那天上午，市县两级领导，还有吴化果老先生，一起来为灵谷寺大雄宝殿建成剪彩。林天等不及，就提前来了。

　　在灵谷寺禅房内，林天与易咸法师一边品茗，一边聊着希望小学以及灵谷寺未来的憧憬。林天把征地款落实的喜讯告诉了易咸，易咸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此事果然好事多磨啊。有劳林教授奔波，老衲不胜感激。”

　　“拿你们出家人真没办法，你跟我还这样彬彬有礼，好笑啊。”林天有点忍俊不禁，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法师大人，我们还是先到学校去拉铃，把乡亲们召集来吧。”

　　“好的，老衲遵命了。”平时言辞不多的易咸法师，今天也跟林天开起玩笑来，可见其心情之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易咸法师与林天教授刚走出寺庙山门，远远就看见学校那边出事了。乡亲们见征地款迟迟没下来，而且政府答应一年内兑现，时间也过了，因此引发了砸校舍的过激行动。也就是本篇引子开头所描写的那一幕。

　　不过，那天易咸法师、杨星老师劝林天快回镇里去，他走到一半，心里老惦记着小孙子，就独自一人又折回了学校。

　　林天根本想不到，他决定折回学校的那个时候，吴蕙早已在校舍里正跟杨星干仗呢。

　　那天吴蕙休息，早晨起来跑到林天房间敲门，她想找他再谈谈，争取复婚。因为吴老先生告诉她，林天已无意再跟她握手言欢。让她死了这份心把，但她还是要再努力一把。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吴蕙好像有点预感：“会不会去杨星那里过夜了？”自李唱去世以后，她对杨星更加疑心，总感到他们之间有点暧昧关系。

　　她想去捉个现场，就立即赶到学校去，去看孙子还犯法吗？

　　杨星到灵谷寺给易咸报信刚回到学校，就见吴蕙在那里等了。她装没看见，不想理她。吴蕙大声喊道：“乖孙，奶奶来看你了。”

　　小年也不理她，她心里明白，这都是那个小贱人撺掇的结果。她紧跟杨星走进寝室。

　　“你进来干什么？”杨星没好气地说。

　　“上次给小年装东西的包包忘记拿了。”吴慧找借口想进屋里，看看林天在不在。

　　进到寝室后，吴蕙见床上没人，却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包包。那确实是她上次装糖果带来的，但糖果与包包仍然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这个小贱人，连我的东西都不让孙子吃，欺人太甚啊1

　　“杨星我告诉你，小年是你的儿子，但不是你的孙子，你不能又当妈又当奶奶啊。”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我决不允许你跟那个老扒灰亲近。”

　　杨星听了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她抓起桌子上的那个包包，狠狠向吴蕙砸去：“你说我可以，但不能侮辱他的人格，你滚！”

　　“他的人格？说得好肉麻啊，你知道吗？他是个嫖客，还有性病。”

　　“滚！”杨星一把推她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抱着小年哭起来。

　　等林天再次回到校舍时，吴蕙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林天进到寝室后，小年转身抱住他，哭着说：“刚才妈妈吵架。”

　　“跟谁吵架？”林天问他，他只是摇摇头，不肯说出吴蕙。

　　“还有谁？就是那个神经病。”杨星干脆点明。

　　“吴蕙来干嘛？”

　　“干嘛？还不是想来捉奸啊。”

　　“她说了些什么？”

　　林天这一问，又把杨星问哭了，她哭得泪痕满面说：“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

　　“我听见说什么老扒灰，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小年插嘴说。

　　林天明白了，吴蕙肯定说了许多刺激杨星的话，不然她不会哭成这个样子。

　　“这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你别跟她计较，由我去跟她说清楚。我今天转回学校来，主要想问问你，这砸校舍的事到底是谁鼓动的？”

　　杨星擦擦眼泪，抽抽泣泣地答道：“还能是谁，就是她那个进了监狱的男人。有一次李歌来学校，对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散布谣言说，林教授没钱给你们了，他拿征地钱建学校是为了骗荣誉。现在乡亲们还不知道他被抓了，所以就闹事了。”

　　“这个人品质够恶劣了，我也解释不了那么多，过几天县里来人兑现征地款，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我今天来，还想跟你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

　　“星星，你心里是知道的，你妈的遗书里也提到了。我虽说是个教授学者，可我犯过错误、而这个错误又难以对人启齿。错误固然也是李歌挖的陷阱，但我不能把责任全推给他。”

　　林天想了好几天时间，他决定把上床染病的事告诉杨星，让她对自己产生厌恶反感，这样她就不会再考虑嫁给他的事了。

　　“我不听你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吴蕙刚才也说了。那不是你的本意，我最了解你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不在乎。”杨星慷慨激昂地打断林天的话，给人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林天又找不出理由了，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杨星乘胜追击：“如果吴蕙今天不来，我也许会过些日子跟你谈这个问题，是她加剧了我的紧迫感。年龄的高山我可以攀过，辈分的大河我可以趟过，人言的刀丛我可以挺过，世俗的火海我可以跨过。我要用对你的真情，抵御所谓伦理的侵袭。为了嫁你，我毫不畏惧、义无反顾，今生非你不嫁！”

　　杨星的情绪激动了，她流下了真诚苦涩的泪花。林天的眼眶也湿润了，他默默地环视了一下这间小房，再看看杨星那坚毅的神情，林天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她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为了山区孩子的梦，为了父辈的夙愿，为了继承妈妈的爱，她辞掉中学教师职务，带着幼小的儿子远离都市，扎根山乡做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精神啊！

　　林天深为杨星的品德情操感染，但他依然很理智。对于杨星袒露心迹的表白，他还想回避：“星星，你能再听我说几句吗……”

　　“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杨星不容他再作任何辩解，语气利如刀锋。

　　林天心系千千结，有生以来碰上了最大的难题，这非同一般啊，到底该怎么办？说心里话，有杨星这样的女子陪伴自己度过余生，那绝对是三生有幸。虽说她已离婚，可她毕竟曾是自己的儿媳呀，难道真的要做一个被后人唾骂的扒灰头吗……

　　林天痛苦极致，他抱过来小年看了又看，担心自己昏厥。小年看着门外说：“爷爷，天快黑了。”

　　“哟，爷爷都忘了，该回去了。”

　　林天借小年的话，顺水推舟想走，杨星此时怎么能放过他呢：“走前你先表个态，否则明天你到绝情崖下为我收尸。”

　　杨星的话让林天瞬间毛骨悚然，他知道，杨星的性格比她妈刚烈，完全做得出来。

　　“你……”林天嘴唇微微翕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杨星拉着小年扑通一下跪在林天面前：“小年，还记得妈妈的话吗？快，快叫他爸爸。”

　　林小年惊慌胆怯，随后结结巴巴喊了声：“爸爸……”

　　孙子的一声“爸爸”，开启了林天的心闸，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林天伸臂抱起小年，再用一只手挽起杨星，三人搂在一块痛哭起来。

　　这一晚，林天没回温泉镇的谷水大酒店，他在杨星的寝室里住下了。

　　我今生追随着你

　　不怕道路千万里

　　路途遥遥有尽头

　　相知相遇共朝夕

　　我今生追随着你

　　不管天空云骤起

　　风雨过后天晴朗

　　阳光灿烂好日子

　　我今生追随着你

　　不问花开在几时

　　开花就要结硕果

　　爱情终有收获期

　　也就是在这一晚，吴蕙从炎井小学回来后，一直在谷水大酒店前台值班，她要等林天回来，跟他谈重组家庭的事。可是等了整整一夜，也不见他的人影，打他的电话也关机。她再问吴老先生，林天是不是回南宁了，答复是没有回。因为第二天要拜谒灵谷寺大雄宝殿，他不可能到南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