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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下午三点的班机,阿伊让立志做包养男的他送阿伊去机场,他不肯。 两个去肯德基吃他喜欢的东西,阿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伊即将告别所有人就对他产生了留恋,总之这次阿伊对他没有像从前那么大的反感,也没有对他恶语中伤,还愿意答应他的要求。 他什么都不问,尽管阿伊似乎还是希望他能问阿伊点什么。 如果女人做情人叫做二奶,那你这样的男人该是怎么样的一个称呼?阿伊把咖啡里的牛奶摇匀,咬着搅拌匙问他。 奶从何来?干脆叫二牛,二羊之类的,随便什么都可以,猪有没有奶?他用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油,把阿伊的那份虾丸放进他的嘴巴里。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自私,自私得让你感觉你很下贱。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卑鄙的人,你的眼里从来没有对别人的关心,只有欲望。 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有用别人才会理我,你知道现在的社会,不要担心你被人利用,担心一下你自己是不是有用。 你把社会看成文明的还是愚昧的? 我不想评价社会什么,我是坏人,我喜欢这样的定位。人类的生存法则自始至终都不曾脱离兽性的圈子,我要比别人强,要不断地努力以使自己跑在别人的前面,虽然喝彩声只是短暂的片刻,可印记于心的是我倒下时永无休止的奚落。我无意漏下的任何一个圈子都可能为别人提供钻入我的软肋的时机。 阿伊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么多,换作平时,他都是皱下眉头转身离开的。 你知道吗?他注视着阿伊,仿佛初次相识。忍,本身就是个双重定义的字,坚忍和残忍都出于它。我最喜欢的一个字。上天从不同情弱者,却会惩罚无能的人。我习惯了留给所有人的,不过是毫无内容的淡淡一笑。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不想你受伤害,我希望你能学会去伤害别人。你是那种宁可毁灭自己都不会报复别人的软弱女人。他拿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软弱,能让你在我身上多次得逞吗?阿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 冷静点,按照你说的那样就叫得逞,我早穷死了。他递给我面巾纸,起身提着我的包就向外面走去。 阿伊隔着玻璃窗看他的背影,猜想着他有没有落泪,或者想到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不堪回首的经历。但是阿伊知道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病态一般的保护欲。 几近消亡的堕落,把人逼向了生活兴致的最低处。跌倒了再爬起来的古训几乎成了一句废话,因为你不爬起来就会被踩死。 阿伊感觉撒旦一直在围绕着自己施展着他的罪恶法术,阿伊被他折磨得生死均无门。他的诱饵和陷阱还未来得及突显真相阿伊已经觉察到全部。只是阿伊能做什么?只有告诉他,在阳光照不到阿伊身上的日子里,惟有他送来的礼物能带给阿伊快乐。 忽然头昏脑涨,想到用放纵的方式伤害自己并承受寂寞侵袭时那可怕的无助。阿伊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自己一直都是在孤军奋斗,很多双眼睛在看着阿伊,因为他们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他们没有生命的目标和追求,只能拿敌对我来消磨可怜的时光。他们的生活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不敢面对更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处境,只好调侃别人的只言片语和掩饰性的行动。他们对外界的心安理得,通过迫害反抗的人而得到补充。 无根的思绪,飘浮在每一个准时到来的暗夜里,你必须审问自己,付出的代价有几分回报让心灵称心满意? 耻于交谈,烦于倾听别人夸夸其谈。阿伊知道自己会对有共同语言的人产生依赖,或者仅仅是能听明白她说什么的人不停期待,极度落寞和不安全的感觉让阿伊害怕,阿伊相信了那句话,唯一害怕的就是害怕本身。 于是轻生的念头如影随形,阿伊无法依靠自己撑过生命的每一天,更找不到人陪伴她絮絮叨叨无法改变的糟粕景况,周遭的一切都让阿伊感觉自己是块垃圾。懒得听别人的嘲笑,说什么主观因素起着决定因素,不要苛责外界。就好像住着别墅的人去分析市场上房价的波动一样。 即便没有反抗和挑战,这个世界也依然没有什么可以赐予心灵以平静。如果我隐藏到最后仅仅是因为不屑和厌倦,那么我是否还能在需要的时候露出自己的锋芒?阿伊问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每个人都沉浸在低俗和令人作呕的消极环境中开心着,而你却高喊着不能?! 他提着阿伊的包站在路边看呼啸而过的车辆,依旧没有表情。阿伊发现他是游离的,生活的状态于他而言就像是在不停地演戏。他自作聪明是自导自演,事实上他已经被社会的逆流操纵了灵魂。 候机时间阿伊发了短信给石头,告诉他我很想他能来接我。他没有回复。 于是阿伊不停地看手机。尽管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们的故事彻底结束了。东西都被阿伊扔光了送光了卖光了,只剩下手机和所剩金额不多的银行卡。 阿伊还是想石头的,或者确切地说我是对他动了感情的。他们的相处简单得浪漫。阿伊曾幻想他们会有一场美丽的恋情。结果阿伊在晚上很冲动地去找他,打他的电话他告诉阿伊他和未婚妻在一起。 阿伊记得当时她浑身都冒着寒气,那是阿伊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原来可以为了感情这么愚蠢,阿伊怎么就会没有想到他是有另一半的,怎么就不能详细地问清楚情况后再对他动感情。更糟糕的是,阿伊怎么可能相信一场又一场的游戏中会出现一个人说他不想玩他会很认真。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尴尬,但是至少不像阿伊那么混乱。阿伊发着抖对他说,那你能不能仅仅是出来和我见一面? 他说你先自己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就在一个月前他有问过阿伊他和阿伊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还解释说他很希望阿伊做他的情人,因为他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阿伊说她不做任何人的情人,阿伊讨厌情人这个身份,伤害对方女人的同时也伤害自己,阿伊不是语言学家,也不能找出一个恰倒好处的词语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他对阿伊的答案很不满意。那段时间他正在股票的洪流中不能自拔,好像他生命的全部意义都在那波动的曲线上,他曾说过他是很穷地过来的,人生给他的教训就是要不断地赚钱,不可以有一丝的懈怠和满足。 他是不可能在一个不愿意给他一个明确关系的女人身上继续花费的,但是阿伊很感激他对她的好,阿伊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傻,可她还是很感激他。阿伊时常会想到他带她去吃的汤圆和煲仔饭,和他分开之后,阿伊就不再爱吃这两样东西,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没办法向别人解释清楚她为什么会哭。而这两样东西也就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味道。 他是理智的,他对阿伊的放弃至少可以让阿伊不再背负良心的谴责,阿伊不想做一个破坏别人的家庭的女人。阿伊能想象即使不是她,他只要一有钱就会想到生命中可以出现的艳遇,光是总监的光环就足够他去吸引贪婪物质的女孩子,而那些女孩子比阿伊优秀的要大把的多。 有时候想想,生命中有太多不同男人的记忆,就会有不同类型的厌倦,当有个男人想走进阿伊的生活时,阿伊只能很抱歉地提醒他,能够吸引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几乎每样东西都被阿伊赋予了和感情伤害有关的记忆。 纯真年代,阿伊曾希望有一个很认真的男朋友,他可以很普通,但是他很认真地对待一段感情。直到现在阿伊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地变了,阿伊最怕的就是很普通又很认真的男朋友,他会天真并且坚定地规划她和他的未来,当阿伊和他一样认可了爱情梦想的曲折但是一定光明的道路后,就到了他不得不看清现实对阿伊厌倦的时候了。 最不该问的就是那句,他当初对我怎么那么好?废话,他当初对你不好你怎么会受伤? 阿伊的旁边坐着一对母子,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怎么也不肯系安全带,时髦的妈妈一边补妆一边温和地劝男孩,乖,回去要什么妈妈就给你买什么,只要你能保证系两个小时的安全带。 飞机在滑过短暂的强气流时发生了颠簸,阿伊身边的母子一个喊得叫声吓人,一个不知所以然地鼓掌欢呼。大约两分钟后,男孩拍着妈妈的肩膀,骄傲地说,妈妈,你胆子好笑。 还不是我让你系安全带的?不然你早就飞出去了。 阿伊当然也是怕空难的,只是想到自己此行无非就是寻死,又何必在乎到没到目的地。这样也就坦然了许多。 很羡慕他们,因为有钱,生活就多了点安逸和坦然。阿伊想这个世界很多问题都是可以拿钱解决的,虽然不是一切事情,可我们所经受的也同样不会是一切事情。 当B大周围的孩子们抹着鼻涕玩泥巴的时候,有一个同龄的小男孩在飞机上为妈妈和身边姐姐对待飞机颠簸的不同反应做着比较。 阿伊不想说人和人之间有智商的差异,但是同样,她也不敢否认环境对智商差异的巨大作用。 阿伊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再次为了一个别人不能理解的原因。身边小男孩摇晃我的胳膊问阿伊,大姐姐,你怎么哭了? 富贵女人扯了一下小男氦的衣角,很生气地训到,有你什么事啊?坐好! 阿伊冲富贵女人笑了笑,她傲慢的表情根本不与阿伊的笑容合作。小男孩看了看她们,感觉很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就不再理会她们,冲着餐车兴奋起来。 接近晚上的时间阿伊坐上了开往南山区的公交车,深圳的第二种生命逐渐展现出来。 公交车上的人拥挤到了水泄不通的程度,但是几乎是闻不到汗臭和腥味的,大家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样会尽可能看一下报纸,阿伊和喜欢公交车上和大家一起追求生命最快的速度的感觉。 别人喜欢评价阿伊是个物欲熏心的女人,尤其是阿伊谈到她对深圳的感觉的时候,他们就攻击阿伊说深圳是富裕的城市,谁都会喜欢。阿伊没有对他们讲她在深圳用两百块度过了一个月的经历,也没有和他们辩论仓廪足然后知礼节的道理。阿伊对别人的评价和误解不想多说什么,因为阿伊知道说得再多,误会依旧是误会。 B大所在地的公交车上,已经人满为患了,售票员还在那里喊着让车下面的人快点上去。在深圳,总也听得到售票员站在后门大声劝阻,坐不到这班就坐下一班好吗? 大家却依然抢着上车。可能是他们习惯了和时间赛跑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心里明白,即使等到下一班,也一样是拥挤。 在这里,阿伊不会感到恐慌,永无休止的人生鼎沸和不会停息的车水马龙让阿伊感受到了生命存在的真实和永恒,只有这样阿伊才不会觉得孤单,不会遗忘掉自己是和大家一起存在着的。在这里不会冷,她不会因为瑟瑟发抖而心疼自己到泪流满面,也不会因为寒气折磨就去想念一次又一次过往的温暖而痛心疾首。 我到了家。这里没有所谓的亲戚朋友,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只有我自己,可我是完整的。我渴望这样的完整。我再也不想离开,永远都不想。阿伊说。 阿伊的头有点晕。可能是长期饮酒又心情抑郁再加上刚才飞机上的颠簸造成的。阿伊没有有分析更多,她已经对这样的晕眩无可奈何了。在此之前,阿伊就有预知到我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她不想被打扰,不想被干涉,她只想安静地一个人思考我的最终归属。阿伊回答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属于自己?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天空。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这本是无庸置疑的。可是总有太多的人在斥责我,他们说我不对,说我根本不懂事不了解生活的本质就是庸俗和粗陋,说我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幼稚而又任性的自私孩子,说我还没有学会了解自己,说我的神经系统需要帮助。 阿伊在他们那里得不到丁点的尊重和谅解。阿伊只是觉得孤独,自言自语。阿伊不相信任何试图骗取她的信任让她倾诉以满足他们卑劣的好奇心的人,阿伊讨厌对她的思想指指点点又说不说什么明确方向的言论。 他们投降了,放弃了,选择了麻木和逃避。阿伊知道他们气愤的不是她的幼稚,而是她习惯性的固执,他们愤恨她对常态的挑战,愤恨她的不服从和她的不乖随。可阿伊多希望他们能明白,她不是在挑战什么,更不是想惹怒他们,她只是认为生命是她自己的,我只能拥有一次,她想用她的方式去爱他去用他,即使有天阿伊失败了,那也是具有她的专属意义。他们不想追求生命最深层的悲痛和感动,可阿伊想。 阿伊知道他们并不愿意甚至害怕她窥见他们内心的秘密。那秘密就是,他们用虚伪的硬壳编制的生存最软弱的谎言。 阿伊说过她不想去恨任何人。 和阿伊一起跳下车的还有两个戴眼镜的文气男生,个子符合广东人的特点,刚好能和阿伊平视而语。他们问阿伊去深圳大学的路怎么走。干净简朴的着装,天蓝色的旅行箱在霓虹灯下映衬出梦想的色彩,阿伊被他们身上尚未沾染都市物质气息的清新味道深深吸引,阿伊觉得感动,有点想哭。 阿伊真的很想把他们揪过来亲上去。至少也让自己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依靠一下带着梦想和执著的身体。 就在附近了,坐计程车也不要多少钱的。 他们对阿伊点头示意感谢。阿伊突然觉得我们三个都是简单到真诚的人,他们怎么会选择和她一起下车来问她呢。 分别坐上了计程车,阿伊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阿伊祝福他们,不管将来怎么样,都不要改变自己最吸引人的那份干净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