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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劫婚
梦魇中,有人在推李家宝的肩膀,他慌忙睁开眼睛,五妹玉茹正在急切地摇晃他。玉茹见哥哥睁开了眼睛,急忙扒着他的耳朵催促他:“快起来,哥,嫂子在院外等你呢!她叫你马上跟她出去,说有急事儿,不让你告诉咱爸咱妈……” 李家宝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走出隔扇看看挂钟,已是七点四十多分了。父母早晨出去还没有回来,玉蓉和玉琴正在忙着收拾屋子。他急忙到厨房去洗脸,眼睛又涩又辣。他顾不得刷牙,更想不到吃饭,放好毛巾,就嘱咐玉茹:“替哥跟咱妈编个合适的理由,不能流露破绽,听见没?” 玉茹点点头,他便匆忙跑出家门,直奔大门口。赵岚在院子外面看见他,也不说话,用手朝南指了指,转身就引路。赵岚所指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她快步走过去,打开车后门,焦急地等待李家宝,李家宝急忙跑几步,赶紧坐进去。赵岚砰地关上车门,又去拉开前面的车门,坐到与司机并排的位置上,急匆匆地吩咐司机:“快,就上昨晚去的地方,越快越好,快!” 小车司机管赵岚叫岚姐,完全听从赵岚的指挥,听见赵岚向他介绍李家宝,他只叫了一声“李哥”,就再不搭话。赵岚赶紧回过身来,郑重地告诫李家宝:“家宝,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见到玉梅,你千万不能犹豫,只管把她弄上车,不要管她怎样愿,也不要顾忌她父亲和陈路的态度,眼下只能这样了,听见没有?” 李家宝点头应允,暗暗想起昨晚自己临睡前的思考,愈加感到,赵岚的真诚清澈见底,却不知他们将会遇到何等场面,更不知将是怎样的结局。赵岚哪赵岚,你也太委屈你自己了…… 小轿车开得飞快,很快驶近了通往郝家的路口。刚转弯,就看见一辆灰色小轿车,车头上披着红花,刚刚起动。它的后面跟着一辆大客车,车下站着郝玉梅的父母,明显可以看出,一个是满脸喜色,一个是强作笑脸,正向大客车上的人们频频摇手。 赵岚急忙吩咐司机:“快,占住那个三岔路口,快抢过去,截住那辆戴红花的灰色小车!”赵岚急得向前探着身子,生怕灰色小车夺路而去。 小谭一踩油门,疾速挂挡,箭一般射出,骤然刹车,小车一打横儿,恰好扼住要道。这突如其来的强迫性拦阻,逼得灰色轿车紧急躲闪,急速甩到路下去了。顿时,灰色轿车的司机火冒三丈,停好车,打开车门走下来,啪地将车门一摔,愤怒地向小谭的轿车破口大骂:“你他妈作死呀?” 小谭不答话,也不动气,就像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一样,回过头来,侧着身体面对他的岚姐,以目光探询,还怎么做。 灰色小车司机恼怒地拉开黑色轿车的前门,刚想发雷霆,一见是市革委的小谭,不禁怔住了。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差点儿把你的车逼进沟里。”小谭不卑不亢地向灰色小车的司机道歉,只说这么一句,反回身来,依然等待他岚姐的吩咐。 “新娘上了车,你开车就走,越快越好,其他事情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把车开到我家去!” 小谭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特殊任务。灰色小车的司机莫名其妙,捂着额头问小谭:“小谭,这是咋回事儿呀?” 小谭这才注意到,灰色小车的司机是文化局的小宋,便轻轻地回答:“情况太紧急,我赵姐要拦的,就是你的车。没办法,的确是太冒险了,实在对不起……” “你呀你,不是我舵把子快,你就把我挤到沟儿里去了,这要是翻了车,新郎和新娘就得到阎王爷那里重新登记了,到底是咋回事儿呀,这么急?” “抢新娘。” “抢新娘?”小宋一下子懵懂了,又觉得很新奇。单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抢新娘,将是怎么个抢法。 赵岚和李家宝从两面的车门分别下了车,径直向灰色小车奔了过去。陈路猛然发现他俩,勃然大怒。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是新郎,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恼怒地向李家宝迎了过来。只见他一身簇新,一套笔挺的灰色中山服,胸前戴着大红花,脚上穿着亮皮鞋,疾步赶到李家宝和赵岚的面前,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李家宝,愤怒地质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岚并不理睬他,快速绕到另一面,跑过去打开灰色小轿车的车门,急切地向郝玉梅喝令:“玉梅,你下来,必须下来!” 伴娘愕然地望着赵岚,被凛然正气逼得有些胆怯,明明知道不对劲儿,也不敢过问,郝玉梅不由自主地被赵岚扶下了车,不知所以,也不想究其所以,一副心灰意冷、麻木不仁的神态既让人心酸,又让人可怜。赵岚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盯住她胸前的大红花,禁不住气恼,一把将那大红花扯下来,用力撕碎,朝着路旁的阴沟狠狠地抛去。 “你?你你……”陈路看见郝玉梅下了车,撇下李家宝,直冲过来站到郝玉梅的身前,与赵岚四目相对,怒火上撞,真想拼命,看看赵岚,又不敢动手,情急无奈,急忙向回跑,去找郝玉梅的父亲,他的泰山。 机会来了,赵岚立刻吩咐郝玉梅:“玉梅,什么也别顾,快跟家宝走,快,快点儿呀!” 郝玉梅神情呆滞,听懂了赵岚的意思,却动也不动,她宁可被毁,也不肯听从赵岚的指挥。赵岚眼见郝玉梅不听吩咐,赶紧回过头去吩咐李家宝:“李家宝,快,快把郝玉梅拖走,别管她的态度,快!”吩咐过李家宝,她两眼盯着前面,准备只身应付郝玉梅的父亲和陈路,独挡所有来人。 “快,快跟我走!”李家宝伸手去搀扶郝玉梅,郝玉梅却拼命向后挣扎,一时间,李家宝已不知应该怎样了。 “快拉她走,快!”赵岚一边注视着从大客车上走下来的接亲人,一边向李家宝焦急地大声喊叫。 李家宝望着可怜巴巴的郝玉梅,走过去再次拖她,口里也是高声大喊:“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快走!” 郝玉梅依旧不听吩咐,一闪身,蹲了下去。李家宝见她请愿糟践自己,木然地望着她,心里好不凄惨。 “快,快呀!”赵岚的嗓子都变音了,面对加快脚步跑过来的人们,她毫无畏惧,只有焦急。 李家宝眼看着人们已经逼近,已是束手无策了。赵岚气得自己去拖郝玉梅,郝玉梅坐在地上挣扎,抗拒,两手捂着脸,只管凄惨地抽泣,就是不认救助。宝贵的时机错过了,郝玉梅的父亲已分开众人,挤到了前面。曹自立被那位悍将强拉着,想动手也动不了,破口大骂:“李家宝,早晚老子放你的血!” 曹自立被那位悍将连拖带拽地硬给弄走了,人们已将赵岚和李家宝团团地围在中央。 “怎么回事?”郝玉梅的父亲有意不理赵岚和李家宝,冲着小宋,装腔作势,明知故问。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市革委会主任的女儿截喜车,要把新娘子带走。表面上就是这么回事儿。” 说罢,小宋把大半截香烟往地上一扔,磨身挤出人群,上了自己的车。他绷着脸,只管拉人,其他事情一概不管。郝玉梅的父亲见小宋扔下自己就走,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这才愁容满面地问赵岚:“岚岚,你这是干什么呀?” 赵岚理直气壮地回答:“救你的女儿!” 郝玉梅的父亲上前扶起了郝玉梅,郝玉梅无声地落泪,他视而不见,只顾装腔作势地问她:“玉梅,你说,你同意不同意嫁给陈路?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儿,你亲口向大家说一说,何苦叫两姓旁人找麻烦,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郝玉梅不开口,依旧只是落泪。 “玉梅,”赵岚呼唤她,启发她,“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说句良心话,你爱不爱陈路?” 郝玉梅捂住脸,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她的父亲一把就给拖住了,她就像一只被俘的羔羊,软弱无力,任凭父亲摆布,站在那里,流着眼泪,低下了头。赵岚再次开导她:“玉梅,为了你自己,也为你母亲,你当众把话说出来,你到底爱不爱陈路?” 郝玉梅脸色苍白,闭住眼睛向青天,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不住地往下淌。赵岚迫不及待地敦促她:“玉梅,你说话,睁开眼睛说话呀!命运在你自己的手里,你快说话呀!” 她睁开了眼睛,见赵岚已是泪遮双眸,猛然挣脱她父亲,挤出人群,急忙向回跑,冷丁看见她的母亲,不由得站住了。母亲病体未愈,她不愿使母亲为难,可是,违心嫁陈路,她真的不情愿,受到赵岚强烈的刺激和感染,她左右为难,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无奈地呜咽起来。 “看见了吧,送亲迎亲的各位朋友,都看见了吧?玉梅到底愿意不愿意嫁陈路,还用再说什么吗?”赵岚向人们指出了无可辩驳的事实。很明显,她是在争取人们的同情,想让舆论压倒玉梅的父亲,逼他在压力之下顾面子,迫不得已地让步。 “别再表演了,市长的千金!我告诉你,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我到底碍你什么了?凭什么你就这样欺负人?”陈路跳到众人面前,似乎他受了极大的委屈。 “是我欺负人吗?”赵岚不顾一切,努力让她的喉咙发出响亮的声音,向陈路迎头痛击,“仗着你父亲是文化局长,在学校你为所欲为,在家里,你横行霸道。刚刚十五岁,你就把少女堵在楼道里,是谁欺负人?如今,你家仗着权势,同玉梅的父亲肮脏地作交易,逼迫郝玉梅嫁给你这个流氓,到底是谁在欺负人,你说?你向大家好好说一说!” “赵岚,你不能这样随便讲话!你、你和李家宝已经结婚,你又替他到这里来抢玉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郝玉梅的父亲破釜沉舟了,再也不顾赵岚的父亲是谁,抛开笑脸,不仅翻脸,而且完全不要脸了。 赵岚立即回敬他:“什么意思?抢玉梅脱离虎口,救玉梅出火坑,就是这个意思!我和李家宝结婚是双方自愿,没人强迫,有什么可以指责?” “李家宝这边勾引郝玉梅,那边又同你结婚,难道,难道他还不是流氓?”情势紧急,郝玉梅的父亲只图占理,全然不顾自己女儿的尊严,不惜血口喷人。 “你,你,你……”赵岚用食指指向郝玉梅父亲的鼻子,双眸愤怒地盯住他的眼睛,调整好情绪,无情地抨击他,“亏你还敢站在大庭广众之中,光天化日之下!为你自己讨乌纱,你强逼你的女儿放弃心上人,拿你的女儿做你升官的登天梯,你算是什么父亲?你女儿不从,你没死没活地毒打她的母亲,并亲口说出女儿的母亲不是生母,逼迫你的女儿只为报答养母的养育之恩,而放弃自由,天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当年为当剧场老板,你抛弃已为你生下女儿的女演员,任她沦落天涯,你有人心吗?不爱玉梅的养母你娶她,娶她第一天晚上,你就让她在洞房里给你的女儿当母亲,你拿你的妻子当人吗?为乞讨金交椅,你逼得她们母女要死要活,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男人和父亲吗?你看一看你的妻子,再看一看你的女儿,往日她们是什么神韵,什么风采?今天是什么模样,什么气色?你睁着眼睛难道就当真看不见?该收场你不收场,当了副的你巴结正的,用你妻女的血泪换金交椅,你坐着真的就舒服吗?可怜玉梅的母亲,关键的时刻,仍然在心疼你,也可怜好端端的玉梅,眼见着是火坑,被你逼得也要跳,难道她们就不是人吗?此时此刻,只要你还有一点良心,只要你还把她们当成你的妻女,你就应当马上让她们回家去!只要你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话,你就可以成全她们一辈子,一辈子啊!冷静想一想,难道你就不应该为她们负责吗?” 赵岚的话句句带血,郝志发却只把赵岚的话看成恶意中伤和捣乱,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吃了赵岚。他明明走在邪路上,就是不肯刹车。赵岚已经被气得歇斯底里了,撇开郝玉梅的父亲又向郝玉梅高喊起来:“玉梅,你抬起头来,只要你大胆朝前走,你爱李家宝,我就宁可离婚!为你自己的尊严,为家宝,也为你母亲,你勇敢地站起来,大胆迈步朝前走,看他们谁敢拦一拦!” 可是,郝玉梅却木然不动,只会哭。 赵岚急忙又冲李家宝大喊:“李家宝,该你鼓足勇气了!为了玉梅,也是为了我,你带领玉梅从人前走过去,看他们逼婚的敢怎样?快,快呀!” 救人要紧,李家宝清醒地走了过去,郝玉梅却坐了下去。 “玉梅,你听见没有?还要等待什么?还要等待什么啊?”赵岚怒视着不争气的郝玉梅,恨她没有骨气,也生气李家宝太不果断,不能抱起玉梅就走,眼见最后的机会就要错过,她的眼前突然一黑,倒地休克了。她无力再管郝玉梅了,也无力再成全她的挚友李家宝了。她已是急需别人抢救,也不知她能不能苏醒。 李家宝慌忙上前,跪下一条腿抱住她,心疼不已,大声呼唤她:“赵岚,赵岚,赵岚--” 赵岚口吐白沫,牙关咬得紧紧的,双拳也攥得紧紧的,哪里还会应答? “岚岚姐,岚岚姐……”猛然,郝玉梅不顾一切,如同疯了一样,急忙扑向她的岚岚姐,伏下身去高声喊叫,“岚岚姐,岚岚姐,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 郝玉梅的父亲奔了过来,欲宰羔羊一样,不管不顾,死死地逮住女儿,强迫她服从自己的意志。 “不,不……”郝玉梅拼命挣扎着,呼喊着,可是,该迈步的时候她没有迈步,眼前,已再没有赵岚为她创造的氛围,也失去了赵岚的宣传威慑,她已没有任何力量挣脱她父亲的双手。 郝玉梅的父亲不顾女儿的拼命挣扎和凄惨的号叫,和陈路一起,硬把她拖向灰色的小轿车,活生生地塞了进去,陈路急忙坐到前面,吩咐小宋:“快,快开车!” 灰色小车开得一点儿也不快,慢慢地找路,缓缓地绕道朝前行驶,仿佛情愿再次被截。 “岚岚姐--岚岚姐呀……”郝玉梅撕心裂肺地哭叫着,隔着车窗玻璃,人们已经听不见了。 这一边,李家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知呼喊,却怎么也喊不醒赵岚。“岚岚,岚岚!你睁开眼睛,快睁开眼睛!” “岚姐,岚姐--”小谭惊慌失措地也在叫喊着,以为他的岚姐已经不行了,嚎啕大哭起来,“岚姐,岚姐……你可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许多迎亲的人都不替陈路迎亲了,许多送亲的人也不替他们的副主任送亲了。他们被赵岚感动了,关切地围住她,焦急地等她活过来。一位送亲的男人面目深沉地挤到了前面,沉着地告诉李家宝:“掐她的人中,用力掐,用力!”又吩咐小谭,“按她的合谷,这儿,这儿!” 李家宝的手颤抖着,掐不住,那人急忙上前,亲自动手,死死地把赵岚的人中掐住了。片刻,赵岚向外喷出了一口气,口角溢着白沫,苏醒了,抽筋的手也松开了,身体舒展以后,瘫软得已像一团泥。她勉强睁开眼睛,冲救她的人点点头,立刻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唉,赵岚本来就是大病初愈,如何经得住如此的折磨?她已是再也没有力气了…… 李家宝谢过救醒赵岚的人,把赵岚抱上了黑色小轿车。他小心翼翼地把赵岚揽在怀里,精心地搂抱着,深深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小轿车快速起动,直奔赵岚家。车停了下来,李家宝横抱着瘫软无力的赵岚,沮丧地跨进了赵岚的家门。这位第一次登门的姑爷,竟是如此的狼狈。赵岚的母亲从里间迎出来,慌忙把李家宝和小谭引进赵岚的房间,让李家宝将赵岚放到床上,自己赶紧替女儿脱去鞋,让她倚在自己的胸前,给她轻轻平抚胸口。一切都算妥当了,她才问李家宝:“您贵姓?赵岚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宝刚要回答,赵岚从她母亲的怀里挣扎着仰起头来,哇啦哇啦就用俄语讲话。她的母亲不住地点头,不得不用俄语安慰她,她才重新躺在母亲的怀里。 赵岚的母亲冲李家宝点点头,笑一笑,避开赵岚的耳朵,用眼睛和表情同他打了个招呼。她腾不出身来,又向小谭指指茶几上的茶壶,示意小谭替她招待李家宝。小谭很不满意地斜一眼李家宝,却听从赵岚母亲的吩咐,起身到客厅,沏好一杯茶水,默不做声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小谭是赵岚弟弟郭峰的同学,现在是市革委的小车司机,对赵岚家十分熟悉。赵岚的呼吸均匀以后,小谭才礼貌地将李家宝让到客厅,把茶杯也替他端过去,仍然不同他讲话。 中午时分,赵岚的父亲回来了,见了小谭,劈头便问:“谁叫你私自出车的?” 小谭眼望窗外,不回答。 “我在问你,为什么私自动车?” 小谭眼里含泪,仍不回答。 赵岚的母亲走了出来,直视赵岚的父亲,面目坦然,平静地替小谭鸣不平:“动车交车费,算是亡羊补牢。要批评,就等以后吧。现在发火,大不适宜。况且,是你的宝贝女儿让人家小谭这样做的,该检讨的,应当是你我和赵岚。还是先消消火,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岚岚的爱人--李家宝。” “噢,你好,我们的李家宝和李国宝同志!”赵岚的父亲热情地同李家宝握手,使用赵岚和李家宝信里的语言,幽默地和自己的女婿打招呼。 赵岚挣扎着走了出来,余怒未消,怨气犹在,浑身无力地驱赶李家宝:“你走吧,你走!” “二位老人好!”李家宝不顾赵岚的驱赶,急忙给赵岚的父母行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他们,用个“二位老人”,倒也合适。 “你走吧,你走!”赵岚又撵他 “岚岚!”赵岚的母亲阻止女儿。 赵岚再次改用俄语,只同她的父母讲话,一面讲一面哭。哭得委委屈屈,令人心疼。赵岚的父亲很想阻止她,赵岚的母亲有意抢在他的头里,幽默地请李家宝多多原谅:“家宝,你们家的岚岚正在气头上,又是在娘家,一时还不能心平气和地讲话,依据女士优先的惯例,只好委屈你,让她一让,暂时回避一下吧。” 李家宝的脸上热辣辣的,礼貌地给二位长辈各施一礼,无地自容地走出了赵岚家的家门。赵岚的父亲送了出来,很抱歉地宽慰女婿:“家宝啊,十个干部子弟,九个毛病不小,你的小岚岚也不例外,你就暂且谅解吧!” 李家宝苦苦地笑了一笑,讪讪地走出了市委大院儿。他的心情难以平静,想马上离开市里直接回屯子,可是,走出市委大院不远,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高中三年三班的钱国志站在不远处,一只手把着自行车,一只手摇晃着,正在喊他。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态,故作惊喜,满面笑容地同钱国志寒暄:“可真巧,在这儿碰见了你!” “你就别演戏了,什么我都看见了。从你们的黑色小轿车打横儿占道,一直到你把休克的赵岚抱上小轿车,从头至尾,我全都看在眼里了。怎么,遇到难处就想撒手不管啦?”钱国志不管不顾地嗔怪他,面色愤愤不平,话里话外,都含着谴责的味道。 李家宝十分奇怪,单不知为什么,钱国志会来责怪自己,禁不住发问:“你一直都在?什么都看见啦?” “不错,从你和郝玉梅学二胡,到你下乡,到你和赵岚第一次去郝家,我全都看见了,清清楚楚,什么都看见了。” 同李家宝交往有限的钱国志,对李家宝和郝玉梅的事情竟然什么都知道,李家宝莫名其妙,不由得惊疑:“你?” “我问你,既然你爱郝玉梅,又假扮红卫兵搭救她老爹出牛棚,又陪人家去串联,又学胡琴,又逛公园。到头来,你为什么又同赵岚结了婚呢?说呀!”钱国志果然什么都知道,但他并不解答李家宝的疑问,只管毫不客气地质问李家宝。 李家宝无法回答钱国志的问话,忽然想到,孟宪和与钱国志的个人关系很好,就疑惑地问他:“是老孟……” “孟宪和同许爱萍也登了记,人家可没有抛弃,而且双双去了兵团的新建点儿,哪像你!”钱国志冷言冷语,话中带刺儿。 李家宝听得一清二楚,钱国志连老孟和许爱萍登记的事情也知道,以为是老孟已经同他讲了一切,见他颇有正义感,也有同情心,不由自主,就向他流露了真实的情感:“唉,国志,一言难尽,李家宝无能,实在是惭愧……” “你别唉声叹气的,死冷寒天,我钱国志等在这里,就想问你一句话:郝玉梅的事情你到底还管不管了?” 钱国志的态度有些逼人,李家宝不得不向他忙解释:“我何尝不想管,可是……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还有什么办法?” 钱国志见李家宝满脸无可奈何的神色,很不满意,便冷冷地揶揄他:“你就啥也别解释了,还是爱得不到份儿!你要是真为郝玉梅着想,怎么能半路撒手不管?” 很明显,钱国志那揶揄的谈吐是在将李家宝的军,李家宝不服气,只好硬着头皮向钱国志讨教:“那你替我想一想,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钱国志胸继续使用激将法:“李家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真心不真心吧?要是真心,我可以帮你,一办一个成!” “什么办法?” “你诚心不诚心吧?”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说我能不诚心吗?要是不诚心,我和赵岚能从乡下特意赶回来吗?要是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和赵岚能不怕造成车祸也要把喜车截下来吗?要是不诚心,赵岚能那么激昂慷慨地休克在地吗?你可别卖关子了,老同学,你真有办法就赶快说出来,可别叫我闷在鼓里干着急啦!” 钱国志见李家宝焦急万分,信誓旦旦的,便双眉一拧,狠下决心:“那好,你随我来!” 钱国志推起自行车扭头就走,李家宝还不知道具体办法,却问也不问,跟着他就走。钱国志大步流星,也不说等等,只顾疾步向前。很快,就将李家宝领进了他家的院子。他打开房门,径直进了厨房。李家宝懵懂地看着他,只见他从刀架上操起一把菜刀,砰的一下,将刀尖儿砍进了案板,又拿起一把片刀,也是一下就砍了进去。李家宝被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却瞪起眼睛,满不在乎地问李家宝:“怎么样,敢还是不敢?” “杀人?” “不,不用动手。只要你敢和我一起去,找到那小子,随便一吓唬,他就会乖乖地老实。现在,就看你的为人和做事的胆量了,你就痛痛快快地直说,敢不敢去吧?” “不行,这样可不行!”李家宝连连摇头,不由得,想起文革中学校分成两大派以后,打打杀杀,钱国志从不肯落后。 听到拒绝,钱国志忽地生气了,愤怒地看着李家宝,久久不移目光。终于,他对李家宝彻底失去了希望,摇了摇头,开口就责怪:“完蛋货,不怪人家赵岚怨恨你!就凭你这副熊样儿,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儿的。从今往后,可别让我见到你,丢人,实在是丢人!逍遥派闯天下,一群窝囊货!大智与大志,亏你们还说得出口!” 说罢,他把大菜刀从案板上拔了出来,咣啷一摔,又把片刀拔出来,朝大菜刀上一扔,啪啦一声响,闪下李家宝,转身就进了屋子,毫不客气地摔上了门。 “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 钱国志……” “你赶紧走!” “不,你不能……” “我不能,你能?你能把自己的老婆气死,你多能!” “你消消火儿……”李家宝想向钱国志解释一下,也谢谢他的好心,请他多多谅解。 钱国志不理他,只顾大喊:“没能耐,你就少黏糊女人!你赶快走,不走我心里烦!一百个烦!” 李家宝无可奈何地打了一个咳声,不得不离开如此见义勇为的老校友,边走边琢磨,钱国志怎么就不怕出人命呢?陈路就是再不好,他也不是敌人啊?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恶劣,也的确应该受到谴责,可是,也不能持刀相见啊?无计可施,李家宝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干什么。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还是先回小屯子。只有那里的天地和水井,如今才是自己活命的地方。也好,也好,暂且丢掉难舍的情感,抛开无序的思虑,只管捧起书来,倒也集中精力! 李家宝压住恨,忍着辱,匆匆赶到李玉茹的工作单位,把她领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五一十的,把一切情况都对五妹讲了出来,让她转告家里,就说自己事情太急,没空儿回家了。说过要说的话,他抬腿就往车站走。他不想让五妹送他,五妹就是不答应,他只得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望着五妹,皱着眉头思忖好一阵,才缓缓地开口:“过两天,你替哥去看一次赵岚,她家就在市委大院儿里。”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从小本子里找出鞠老师为他制作的小卡片,郑重地交给五妹,“收好,这是赵岚家的地址和电话,你一定要按哥的话做,认真记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就给哥写信,需要哥回来,哥马上就回来!” 玉茹含泪应允,揣起小卡片,悲怆地送哥哥上车站。李家宝只得由着五妹去送,一路无话,任凭五妹默默地落泪。他非常心疼五妹,又知道劝也没用,五妹的愧疚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进了候车室,哥俩一起去买票。刚刚排进队里,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一把就把李家宝拉出了队伍。 李家宝一惊,转头急看,原来是大姐。 “回家去!”大姐下命令一般,不容他拒绝。 李家宝的眼圈儿顿时红了,凄楚地叫一声“大姐”,便再也没有言语了。见了大姐,百般情感涌心头,千言万语触喉头,他恨不得把什么都和大姐说一说,却像小时候一样,不忍心让大姐为他操心难过,不肯向她宣泄悲哀。 “啥也不用说了,你姐夫是帮人家迎亲的,什么都看在眼里了。你让我在这儿已经转悠两个多小时了,你知道不知道?”大姐话没说完,眼泪早已淌了出来。 “大姐,你就让我哥走吧……”玉茹热泪潸潸,凄然地替哥哥求情,她理解哥哥的心,恨自己的两条腿,让哥哥泡在辛酸里,她于心不忍,也不想让哥哥碰见熟人或者家里人。 “不许胡闹!”大姐抹去眼泪,不由分说地吩咐他俩,“走,都到大姐家里去,回家好好把话说一说!” “姐……” “回家!” “大姐……”五妹还想求姐姐,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还知道管我叫大姐,就跟大姐赶快回家,到了家你们再分辨!”大姐的态度不容商量。 无可奈何,李家宝只得跟着大姐去大姐家里,李玉茹看看哥哥哥,哥哥走,她才跟着哥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