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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星星

  从北京来的不速之客看起来心情也很急迫。他站在魏长顺家的门外,魏长顺陪着他,他却不顾礼貌,只顾张望,张望中,看见冯玉莲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快步朝这边走来,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走到近前笑一笑,开口就问:“你就是李家宝同志吗?”

  “我是。”李家宝上下打量他,十分疑惑。

  “那就握握手吧,我叫胡振先。”

  “你好!”李家宝和他友好地握了手,急切地等他说话。

  他们身旁的魏长顺,一心想知道事情的究竟,见李家宝已经来了,就毫不见外地凑了上来。这位胡振先却很机警,十分客气地谢绝他人卷入:“谢谢你了,魏队长!”他向魏长顺伸出手表示握别,魏长顺只好和他握了握手。谢过魏队长,他又转向冯玉莲,笑容可掬,却仍是婉言相拒:“也谢谢你了,帮我跑了一大趟,李家宝已经来了,就实在不敢再打扰二位了,谢谢二位热情地帮忙,太谢谢你们了!”

  冯玉莲本来也是想听情况的,可人家谢谢之后就“实在不敢再打扰”了,她就是再为李家宝着急,也只好站住不动了。李家宝见状,便邀请胡振先:“那就到我们知青宿舍去谈吧!”

  “好,好!”胡振先答应过李家宝,又回过头去,伫立着向魏长顺和冯玉莲招手,再次表示告别,致谢,见他俩进了家门,掉过头来,才实话实说:“对不起,李家宝,我是想和你单独谈谈赵岚的事情,有外人说话不方便,我只好谢绝了队长夫妇的热情,事后就请你替我向他们抱个歉吧。如果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就不到你们宿舍了。国道上很清静,咱们就到国道上去谈吧。”

  来人要谈赵岚的事情,而且必须是单独谈,李家宝的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蓦然想起陈路替郝玉梅前来要二胡的往事,心中暗暗着急,莫非……不,不可能!

  两个人各怀心腹事,一先一后地走上了国道,胡振先有求于人,首先开了口:“我是北大外语系的老师。恕我冒昧,做了不速之客。我说话不会拐弯,咱俩就开门见山吧,我专程来找你,是想请你放弃你和赵岚的婚姻……”

  “什么?”李家宝心里一沉,顿时难以冷静,“你是来请我放弃我和赵岚的婚姻?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放弃?”

  “一言难尽……你听我说,她曾经是你的妻子,但事实上你们已分手多年了,她不可以另有选择吗?”

  “她另有选 择?不可能!如果她另有了选择,理应她亲自告诉我,或者来信或者人来,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开诚布公地讲,是我深深地爱上了她。不忍心让她在郝玉梅的阴影下生活。不,请你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对赵岚是情深意笃的,是轻易不会撒手的,所以我才特意赶来劝说你。给她自由和幸福吧,如果你真爱她,你情愿让她每日自己折磨自己吗?你还不知道,她要是不离开你,不和你彻底断绝关系,她就会永远躲不开郝玉梅屈死的阴云。已是多年了,她一想起你,马上就会想起郝玉梅来,想起郝玉梅来,内心就难以平静,反过来就恨你。恨你偏还舍不得你,她已经陷入了这样一个难以自拔的怪圈儿。你真的爱她,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你就狠下心来,离开她吧。不要让她痛苦不堪了。真的,我从来不会撒谎,我们全系的教职员工一见她凝神发呆,就没有一个心里好受的,这情况,你肯定也是不知道的。我相信,你一旦知道是这样,你是会让她解脱的。”

  李家宝听清了胡振先的话,心里顿时心疼赵岚,却觉得胡振先的精神很不正常,立刻向他反问:“你是说,你爱上了赵岚,就让她的爱人自觉自愿地赶紧离开她,成全她,是不是?”

  “是这样。”

  “你从哪来?”

  “北京。”

  “那就用你们北京话说吧,您是不是发神经啊?”

  “不,我很冷静,也很清醒。”

  “三千里路程,来讨一个拒绝,您还冷静,您还清醒?”

  “不,我不是来讨你拒绝的。恕我冒昧,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你的帮助,你的祝福。”

  “就是说,我必须同意您娶我的妻子为妻,我还必须理解您娶我的妻子为妻,我还必须帮助您娶我的妻子为妻,我还要祝福您娶我的妻子为妻,是吗?是这样吗?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你确实冒昧,非常冒昧!你赶紧走吧,让我再告诉你一遍,让我放弃赵岚,一千个、一万个回答,永远都是三个字,不可能!”

  “不,你冷静一点儿。”

  “我可以冷静,但你首先必须冷静!”

  “李家宝,我们不能庸俗地对待赵岚的未来……”

  “我庸俗?我……”忽然,李家宝有所察觉,感到自己的确有些不够冷静,想到田萍不顾世俗地来追求自己,自己虽不能答应却能够理解她,相比而言,觉得眼前的胡振先似乎也可以原谅。

  胡振先见李家宝突然语塞,暗暗窃喜,立刻乘胜追击:“李家宝,赵岚和你结了婚,阴差阳错,如今她不肯和你在一起了,实事求是地说,是她觉得对不起郝玉梅,才造成了这样的事实。让我公正地说,是城门着火,殃及池鱼,你是无辜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下不了决心,重新寻找感情生活。因此我坚信,你在赵岚的眼里肯定不是个世俗之辈。而且这也正是我来找你面谈的基点之一。我也坚信,你仍然深深地爱着赵岚,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辈。这就是我想见你的第二个基点。有了这样两个基点,我才愿意和你一起探讨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凭你我的层次,到底应该怎样对待赵岚,我们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商谈,不需要反目成仇。”

  “好,事情来得太突然,你让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李家宝打断了胡振先的“探讨”和“商谈”,他原本不想“探讨”和“商谈”,只想三言两语,态度鲜明地把胡振先马上就打发走。但他再次想到了田萍对他的追求,便理解也谅解了胡振先的行为,这才要好好想一想。

  胡振先听到李家宝说了声“好”,还要“好好想一想”,心里一颤,几乎觉得,他就要不虚此行。

  李家宝暂时撇开了胡振先,只管自己默默地思索。从胡振先的话语里,他得知了赵岚的精神状态,心如锥刺,苦不堪言,甚至立刻就想去北京。他看看为赵岚而来的胡振先,忽然觉得,胡振先对赵岚的心理分析尽管惹得自己反感,也沉不住气,细细琢磨,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李家宝有一种直觉,胡振先并未真正理解赵岚。赵岚的状态之所以如此,恰恰说明她还深深地爱着自己,并且是不可动摇的。不由得,他觉得胡振先好可怜,正如前来追求他的田萍。想到此,李家宝消除了对胡振先的敌对情绪,也不想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了,而是很冷静地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胡老师,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和率真,也感谢你为赵岚而焦灼。赵岚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但我也坚信,这痛苦很快就要结束了。我的妻子我了解,利他观念在她的大脑里面根深蒂固。郝玉梅没死的时候,她曾劝我离开她去找郝玉梅,如果我听了她的话,尽管她在情感上会感到委屈,但是她决不会沉沦,反而会振作起来,重新去寻觅一个适当的伴侣。那时她的良心毕竟是安静的。可作为我,我是她的知己,我能够放弃我和她在苦难中获得的一切吗?我能对不起赵岚和我自己的良心吗?让我坦诚地告诉你,仅就良心而言,我也不会放弃赵岚的。我敢说,在良心上,我一点也不欠郝玉梅的,我和赵岚的结合,是在郝玉梅恳求我们这样做之后才发生的。尽管阴差阳错地又发生了许多痛苦不堪的事情,其实赵岚也不欠郝玉梅的。但郝玉梅突兀地离开了人世,致使赵岚悲痛,乃至扩大了她的良心范围。她那扩大的良心,确实曾阻止过我和她之间的交往。后来,也是由于我确实伤过她的心,使她误以为,我得知郝玉梅的死讯以后,也是良心不忍,最终拒绝了她。因此,她才愈加痛苦不堪。她有时恨我,可她的恨,恰恰是因为她还强烈地爱着我。否则,凭她的觉悟和性格,她自己还不会抛弃痛苦吗?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和赵岚的感情是唯有我和她才能够深深理解的。多少年了,我们就这么奇特地爱着、苦着;苦着、爱着;终于熬到了相对的成熟,我们也可以在我们终于盼到的‘以后’中心贴心地做事了,再这样当口,你怎么可以让我从此彻底离开她,她又怎能永远拒绝我呢?其实,她时时在企盼,企盼我能消解她心中的郁结。实事求是,我以前做不到,但是,如今我终于可以做得到了。我也知道,她的心里还有矛盾的另一面,但那是次要的。只不过,是她将次要的东西当成了不可化解的矛盾主流。因此我有一种坚定的信念,我一定能够化解她心中的郁结,使她可以穿过九重高天,永远看得见太阳。”

  胡振先听了李家宝的一番话,顿觉自己的希望又变得十分渺茫,但他不甘心,便凭他的理由继续劝说李家宝:“看得出,你对赵岚爱得确实很深很深,因此我才更要劝告你,正由于爱得深,为使她远离痛苦,你才应该作出自我牺牲,为了真挚的爱悄悄地离开她。我也要劝告赵岚,为了前途和事业,必须理智地脱离你。如果她同意离开你,你肯答应我的请求吗?”

  李家宝听胡振先这样说话,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当即实话实说:“那我一定会说服她,立即远离你。”

  “如果你说服不了她呢?”

  “我相信我自己的真诚和能力。”

  “如果你的真诚和能力撼不动赵岚的意志呢?”

  “胡老师,我们最好不要在‘如果’的前提下谈问题,可判断的未来,注定是我说的那样,何必总要假设呢?”

  胡振先的心里已经清楚,李家宝不可能听从他的劝说,心里不免着急,不适当的言语便脱口而出:“你这个人太自私了,根本不配做赵岚的丈夫!”说罢,他转身便沿着国道向车站走去。

  望着倔强的胡振先,李家宝很有感触。三千里路程,来去匆匆,事实上,他只等于亲自向自己下了一道战书:我胡振先将公开和你李家宝争夺赵岚!看起来,这个胡振先相当有个性,很准确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言行也极其果敢,他却还没有了解赵岚的内心深处。他一心想得到赵岚,就努力大胆地争取,此行没有得到他所期待的结果,便当面向自己宣战,说明他肯定还会继续做下去。遗憾的是,他为赵岚所想的出路,仅仅是弃本治标的考虑。尽管如此,他的追求有伤自己的感情和利益,他也注定会失败,但他终归是一个追求愿望的、切切实实的实践者,他敢作敢为,不计世俗的品格毕竟也是可敬的,即便不成功,其实他也值得钦佩……李家宝如此认定了他,便突然向他高喊:“胡振先--你等等!”

  胡振先站住了,李家宝走上前去,非常诚恳地对待他:“一路从北京来,你已经够辛苦的了,还是我用车送你到县里去吧。不庸俗,就请你不要拒绝。”

  “那好吧,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些说服你的时间。”

  胡振先的言语仍然富有挑战性。李家宝暗暗欣赏他,就领他一起去找魏长顺,只说他们的事情谈完了,胡老师急着要赶回去,需要送一送。魏长顺什么也没说,立刻领他们去马号,认真拴了一挂车。李家宝接过马车看看胡振先,见他穿得太少,就到马号给他找来一件老皮袄,等他穿在身上,才很有礼貌地请他上车。

  马车离开了马号,忽然,田萍由易俊红、董金华和冯玉莲陪伴着,直冲马车奔来。李家宝迎了过去,冯玉莲连忙告诉他:“易俊红刚和董金华刚才领着田萍到俺家去找你,说田萍马上要走,我说你正好要到县里去送人,她就想搭车一起走。”

  李家宝看着已经穿戴停当的田萍,不由得,替她感到难过。但是,为了使赵岚能从田萍所造成的误会里解脱出来,李家宝琢磨琢磨,便狠下心来,立即答应了田萍。田萍上了马车,微笑着,向易俊红和董金华挥手告别。易俊红很高兴,以为田萍没有将她的爱情转投她的李哥,须臾,又觉得她非常可怜,这么好的田萍,怎么会被人抛弃呢?

  马车离开了小屯子,上车后默默不语的田萍忽然向李家宝说出了她的真实打算:“李哥,我要马上到北京去找赵岚,我一定要亲口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胡振先一听眼前这位姑娘要到北京去找赵岚,立刻竖起了灵敏的耳朵,很想弄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找赵岚。

  “吁--”李家宝把车停了下来,寻思寻思,也不说话,跳下车就掉转车头。

  田萍和胡振先都很奇怪,李家宝不管他们的态度,只管把车往回赶。田萍有所警觉,连忙问他:“李哥,你咋往回走啊?”

  李家宝不想让田萍去找赵岚,非常耐心地劝说她:“田萍,咱们还没有把话说透,本来,你就不应该马上走,要不是需要送这位同志,你们又正好顺路,我是不会同意你说走就走的。如果你想到北京去找赵岚,我就先把你送回我们宿舍去。等我回来,咱们把一切事情都商量好以后,我再送你走。”

  “不,李哥,你停车,快停车!”

  “不许任性!”

  李家宝阻止田萍,田萍不甘心,准备准备,就跳下了车,打了几个趔趄,还是摔倒了。李家宝急忙停下车,跑过去扶她起来。她爬起来就申明自己的态度:“李哥,思考再三,我下决心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一见赵岚,当面了解她的真实态度。”

  “田萍,你上车,就是你一定要去北京,也得等咱俩统一意见以后再决定,你赶快上车,先回屯子。”

  “不。”田萍转身就自己走。

  胡振先见了,立刻也跳下了马车,起身就去追田萍:“那位女同志,你等等,我要回北京,正好咱们一起走!”

  李家宝见胡振先浑水摸鱼,趁机往里搅和,急忙又把车头掉过来,赶忙去追两个十分执拗的人物。唉,可真是的,一个不管不顾,一个火上浇油,李家宝情知田萍真的会去北京,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策略,到县里以后,先把胡振先送走,扣住田萍,然后再同她认真理论。有了主意,他喊了一声驾,很快就追上了他俩。好歹把把田萍哄上马车,他这才劝说胡振先:“你也请吧!”

  可是车一上路,胡振先就主动与田萍搭讪起来:“这位小妹妹,我是赵岚的同事,都在北大外语系任教。我叫胡振先,马上要回北京去,你叫什么名字?”

  “真的啊?”田萍顿觉事情很巧,去北京不仅有了伴儿,还可以向他了解赵岚的情况,马上就回答:“我叫田萍。”

  “胡老师……”李家宝欲言又止,意在提醒胡振先,不要同田萍讲赵岚的事情。

  “李家宝,说起来,我和这位小妹妹也算是巧遇,她要去北京找赵岚,我是为赵岚才从北京特意赶来找你的,我怎么就不能和这位小妹妹聊上几句,了解了解情况呢?”

  李家宝听胡振先坚持己见,自己有话不好当着田萍讲,就索性告诫她:“田萍,不要和陌生人随便讲话。”

  田萍本来就信任李家宝,刚才自己的执拗已经惹得李哥很不高兴,听见李哥这样吩咐自己,看看胡振先,就真的不作声了。胡振先眼见李家宝不说理,思忖片刻,突然招呼他:“喂,李家宝,请你停下车!我自己可以走路,你尽管把这位小妹妹拉回你们的屯子去吧,不然,我和她坐上同一列火车,总会自己结识的!”

  “吁--”李家宝一听,当真把车停了下来。

  胡振先愤然跳下马车,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走,他身上还穿着李家宝给他借的老皮袄,也被他忘记了。

  田萍莫名其妙,连忙问李家宝:“李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不知道……”

  “李哥,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同他说话呀?”

  “回到我们的小屯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不,我已经决定了,必须马上去北京。”

  “你不能去北京!”

  “我不能不去北京!一分钟我也不想耽搁了。如果你真的阻拦我,李哥,我就和那个人一起走。”

  “你别胡闹!”

  “不。”田萍十分执著,竟然真的跳下车,去追胡振先。

  李家宝望着执著的田萍,又看看远处的胡振先,同样也是那么倔强,只得重新赶起车,一个一个往车上捡。他追上了田萍,不得不好言相劝:“好了,田萍,我不拦你,你快上车吧。”

  田萍上了车,他赶紧又去追赶胡振先,无可奈何地向人家认错:“对不起,胡老师,我承认,我没有权利不许你开口,请你还是上车吧!”

  胡振先略略迟疑,也上了车,田萍马上向他提出了请求:“胡老师,咱俩有话到火车上再说吧,现在谁也别惹我李哥生气。”

  胡振先真的不再说话了,只觉得,李家宝的行为既可笑而又乖戾。一路上,三个人都是闷闷的,只能各想心腹事。终于熬到了火车站,田萍和胡振先如同劳改获释一般,都是满脸笑容。胡振先同李家宝握别之后,同田萍心照不宣,立刻去买火车票。

  “田萍,你回来,我还有事儿!”

  “不,我一定要去北京!”田萍起身就向车站跑。

  被撇下的李家宝抱着胡振先脱下的老皮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许久,他才默默地掉转车头,默默地回屯子,默默地深思。李家宝啊李家宝,来了田萍,又来了个胡振先,他们所想所做的,似乎都在理,难道真是你太自私了吗?从胡振先的言行看,赵岚是相当痛苦的,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激愤?难道,难道真的是你很自私?不,肯定不是。百思不得其解,李家宝十分心疼赵岚。郝玉梅之死,自己和她确实有责任,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会想不开呢?如此下去,岂不是人为的自我折磨?想到此,李家宝忽悠一下跳出沉思,这才意识到,田萍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北京,她去以后,赵岚将会怎样想呢?一定会以为,是自己同意她这么做的。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必须得把田萍追回来。他磨过马车就朝火车站赶,马跑起来了,忽然,他又把马吆喝住了。田萍若是不肯听从自己的劝说怎么办?马车不能上火车,自己也不能把车马扔在火车站不管啊,他匆忙又将马车圈回来,急忙回屯子。

  回到屯里,他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股脑向魏长顺和冯玉莲讲了出来,并邀他俩和自己一起去找别书记。对别立人他同样讲了实际情况,同时提出,自己回到市里也可以给学习班请一下语文、政治、地理和历史的辅导老师。别立人本来就非常惦记赵岚和李家宝的事情,也早就考虑过学习班不能只复习数学一门课程,一直在琢磨到底应该怎么办,听了李家宝的办法,当即赞成:“行,既然一箭双雕,你就赶紧回市里一趟吧,这两天我也当当老师,先领大家复习语文。赵岚的事情对你比什么都重要,你就尽管去吧!”

  魏长顺的心里也很着急,忽地急中生智,给李家宝出了一个最解渴的主意:“这样,李家宝。我这就去送你上车站,兴许还能赶上田萍他们要坐的火车!在火车上,你千万别叫他们发现你。火车到了终点,他们肯定要转乘,你就快点儿下车,抢在他们前面先出站,往出站口一站,保证堵得着他们。这样一来,田萍见你大老远连夜赶回去,就不能不听你的。”

  “好主意!”别立人立刻赞同,“你们马上就走吧!”

  冯玉莲得意地揶揄魏长顺:“别光臭美,路上小心点儿!”

  说走就走,魏长顺操起了鞭子,有意大显身手。套上的马不管哪一匹,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偷懒,每一次都逃不过他的鞭子。不过,他并不真打,只是在吆喝声中将鞭梢轻轻一撩,那马就颠儿颠儿地紧跑。李家宝禁不住夸赞他,他就顺杆儿往上爬:“没两下子,在前进小队还敢娶冯玉莲?平时咱服她,关键时刻,她也得服你大兄弟!驾!”魏长顺得意洋洋,那马就真给他长脸,瘦屁股紧摇,一路小跑,顺顺当当,真把钟点儿赶上了。不过,也是将打将,李家宝连车票也没来得及买,说明情况跳上车去,火车立马就鸣起了长长的汽笛声。

  上车补过票,李家宝立刻开始寻找田萍,走过几节车厢,他发现了目标,只见胡振先兴奋不已的,正在向田萍慷慨陈词呢。田萍被他说得笑意微露,信心十足。似乎只要说服赵岚,他们两个人便会各得其所,他们已是天然的的联盟。

  李家宝不愿再和胡振先交谈,在车上买了两个面包,就暗暗为田萍悲哀。这一路,她的心中注定燃烧着莫大的希望,而自己恰如带着灭火剂的消防员,将在紧要关头熄灭她那希望的火焰。唉,实在是不得已,李家宝怀着对田萍的愧疚心情,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欲思良策,无从可得,只好背诵英语课文……

  第二天上午,李家宝准时回到了双齐市。他立刻依计行事,快步跑到处站口,出了站,就转回身,内心忐忑不安,两眼赶紧向里望,很快就发现了田萍和胡振先。顿时,愧意封住了他的喉咙,止住了他的急迫,他想喊田萍,没喊出来。只见胡振先笑容满面,领着田萍很兴奋地出了车站,李家宝这才迎上去,十分窘迫地表示歉意:“对不起……”

  胡振先和田萍目瞪口呆。李家宝尚未解释缘由,田萍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李家宝连忙向胡振先伸出手去,果决地向他告辞:“实在对不起,我和田萍有话要说……”

  胡振先十分气恼,却无可奈何,同李家宝握别之后,便转身自去了。可怜他,在火车上与田萍商量的行动计划周密可行,却被李家宝的突然袭击,瞬间就给击碎了。李家宝目送着胡振先,深深地感知了情敌间的残酷,脑海里默然浮现出动物求偶时,雄性之间搏斗的场面。他回头又看田萍,于心不忍,启齿艰难,却不得不告诫她:“田萍,你去北京,李哥可以不管,可是李哥就是惹你难过,也不能不告诉你,即便赵岚答应了你,李哥也不能答应,李哥的妻子只能是赵岚啊……”

  田萍的眼泪连成线地滚落,怔怔地望着李家宝,委委屈屈可怜巴巴地表白:“李哥,事前我就担心被你拒绝,但是,我不甘心……现在,我想请你跟我去一下我父亲的画室,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必须得看……”

  李家宝不忍心再伤田萍的情感,只得任她引路。

  进了田萍父亲的画室,李家宝立刻被墙上一幅特大的油画吸引了。他退了几步,眯住眼睛细细欣赏,那画面明明就是自己小屯子的夜空。满幅画上几乎都是夜空中的星星,只有边缘的远处,启明星的下方,依稀可见一个蒙的小屯子,令李家宝顿生感触。

  “你是让我来看这幅画的吗?”

  “不,不是……”田萍又落下了眼泪,忍了几忍,才痛苦地回答,“李哥,我了解了你的态度,也能够理解你的特殊心境,北京……我肯定不去了,也不想让你给赵岚写信了,只想……”

  “说吧,李哥做不到的,李哥不能答应,李哥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答应你!”

  “李哥,我已经想好了,其实,去你那里之前,我就这么想过了。我比谁都清楚,你仍然苦恋着赵岚。我也曾真心希望,你们能早日破镜重圆。但是,自从我对你有了自己的强烈感情以后,我就一心想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在,我看出来了,我的梦想已经是非破灭不可了。但是我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我可以往后退一步,你一定要成全我的第二个想法。李哥,你不要笑话我,事到如今,我,我只想恳求你……”

  “说吧,田萍,只要李哥能做得到……”

  “我想同你、同你生一个咱们俩的孩子……”

  “什么?你说什么?”李家宝顿时震惊。

  田萍立刻用双手捂住脸颊蹲了下去,身体蜷缩着,禁不住痛哭起来。李家宝十分惊诧,看着已不能自我把握的田萍,不由得心中慌乱。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田萍的要求,就那么茫然地看着她,任她哭泣。

  许久,田萍止住了哭泣,轻轻地用小手绢拭去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来,深情地望着李家宝,一丝无羞地哀求:“李哥,我想让你看的,其实就是我自己。我要像裸体模特那样……让你看我,你能答应我吗?我早已想好了,如果你不肯答应我对你的追求,我就请你答应我这个近于荒唐的恳求。但我并不认为荒唐,这是我不得已中的一个切实愿望。本来,到你们屯子以后,我就想让你请假回市里,陪我半个月,实现我在感情上的最后一个慰藉,如今你意外地回来了,你就答应我吧!你一定不要以为我是轻浮,真的,我是认真想过的,真心真意想为你生一个孩子,让他终生陪伴着我。我不怕任何人讲闲话,任何人也不会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田萍说罢,略略思忖,缓慢地脱去了大衣,狠狠心,立刻就解自己的棉袄扣子。

  李家宝被她的行为震慑住了,眼见她又要脱毛衣,这才如梦方醒,厉声大喊:“田萍!”

  事情来得太意外了,太突然了,李家宝的心咚咚乱跳,望着田萍泪流满面、可怜巴巴的模样,几乎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可是,可是唯有赵岚才是自己的妻子呀!李家宝惶恐双手抚胸脯,终于把握住自己的情感,这才想起,应该认真劝慰田萍。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很有理智地吩咐她:“赶紧把棉袄穿上。”

  田萍执拗地不动,李家宝就把她的大衣拿过来,从后边替她披在肩上。田萍的泪水再次簌簌地流淌,神色依旧不甘。李家宝望着委屈不堪的田萍,十分不忍,十分怜惜,十分耐心地哄劝她:“田萍,你抬起头来。李哥想让你看看你父亲这幅画。你看,空中的星星多么多呀,一颗颗,都在闪着自己的光……我相信,总有一颗是你应该得到的,当你终于面对那颗星星的时候,如果那颗星星知道你未得遇他时,曾经一心一意地寻觅他,那时他该有多么高兴,多么满足啊!当你感受到他的真情时,你将会怎样激越呢?”

  “不,李哥,你不要指引我走向海市蜃楼,我只想要眼前的真实的小屋,除了你,我不想再去寻找任何一颗小星星……”田萍执拗地坚持己见,“我真心爱上了你,也情愿单相思,只要我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把他培养得像你,我这一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须要赵岚同意,我宁可亲自去请求她。我不怕羞,不怕……”

  巫山欲生云雨,田萍的情感令李家宝几乎难以自持,怜悯之心甚至不断地提醒他,诚实可爱的田萍确实太需要怜爱了。如果你不肯同情她,不去满足她那坦率而真诚的渴求,她很可能就会陷入可怜可悲的境地…… 但是,李家宝的理智以及他的超常毅力,却于此时果断而顽强地调来了西江石壁,阻断了神女之路,使他终于保持住清醒。令他不能不深负其责地对待田萍:“田萍,李哥真心感激你对我的一片痴情……但李哥不能对你有任何私欲。真的,在我的眼里,你是一块质朴的玉石,有待雕琢。老实说,我很喜爱这样的璞玉,自然也珍视她的纯洁……这块璞玉当有所属。非她所属之人,就不该人为地给她打上瑕疵,使她黯然失色……

  “田萍,你一定要听李哥的劝告,凭你的资质,你的个性,你一定会遇到可信而可心的未来人。李哥不反对你在你的心中为我留下一块清爽的空间,李哥也十分愿意在我的心中留下对你的晶莹记忆,也愿意在生活中和你始终保持无愧无悔的微笑,李哥绝不愿意破损一块玉石的原态,哪怕是一点点,一丝一毫。不,你现在不要张口,真的,千万不要张口……若是几年前,你对我如此真情,不管怎样,我也会感到,拒绝你本身,就是我对你真实感情的一种伤害,因为你值得被人一爱,也招人喜爱。也许一旦拒绝了你,我还会觉得遗憾。但此时此刻,我却为我能够坦诚地讲出拒绝你的理由而感到慰藉。或许,正是因为你的质朴和坦荡,才使我对人的情感更加懂得了珍惜……田萍,我的好妹妹,我的傻妹妹,你听李哥说,一定要听李哥说下去。爱有本源,爱有专属。一个肯于负责的男人,当他走到一定层面的时候,当他能够感知爱之深刻内涵的时候,就一定会尊重每一颗纯净的心,绝对不会趁人意气用事的时候,明明知道,对求爱的女性潜伏着日后的巨大伤害,却以爱的名义去玷污她的尊严,制造人为的悲哀。”

  田萍深切地望着李家宝,潸潸落泪,李家宝字字宛如珠玑的话语,仿佛使她走进了一个梦幻的境界。那里似乎深不可测,是与质世界分离的,仿佛有一泓司管良知的清澈泉水,必须将你的心灵洗濯得一丝无染,才允许你走进去,不然,你就会胆怯地踌躇,不敢轻移你的脚步。

  李家宝望着怔怔的田萍,停止了劝导,委婉地向她征询:“田萍,在目前的形势下,你不准备考大学吗?”

  田萍犹如从梦幻中醒来,诚实地回答:“去你们那里之前,没有考虑过,只想到一个你。一路上,我始终都在想,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一颗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田萍,准备考大学吧!我有一种感觉,不管是逻辑思维还是丰富的想象力,经过相应地开发,最后都会与情感和智慧达成一种默契,它们同处于一个相应的层面,和谐而又统一。当然,实现美好愿望的途径并非只有上学,上学的人也未必人人都能够理解这种水乳交融的默契。但上学毕竟是求知的捷径,不管怎么说,大学的庭院也是扩大并且深化认识的最好环境。只要刻苦钻研,锐意进取,仅就个人而言,上和不上,注定是不一样的。我深知,你对李哥的请求是你对李哥的极大信任,也有你不顾忌世俗的胆识和勇气,但你的感情刚刚受过巨大的打击,就难免会意气用事,或许还有某种报复的情绪。在这种状态下的追求里,往往就会缺乏自惜的理念,多少也会带有生活上灰心的情绪。李哥坚信,如果你能继续深造,将来肯定就会有和现在不同的想法。就会自己看到,此时我们涉世还很浅,未免目光也不够深远。李哥承认,你对李哥提出感情要求时曾经慎重地考虑过,但你毕竟还顾及不到,由于单纯而忽略的许多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你能比现在上升一个层次,反顾此时就会看到,你自以为并不荒唐的要求里面,尽管有真情实感的渴望和为知己宁可忽略自己的情愫,却起码缺少一种对下一代以及对人类社会切实负责的内涵。李哥毕竟已经能够向田萍妹妹讲出这样一些话,如果李哥还答应你的要求,那就是李哥趁田萍妹妹迷茫之时,对一个纯洁心灵的有意亵渎……”说到这里,李家宝停了下来,深信不疑地问她:“你一定知道文姬归汉的故事吧?”

  田萍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的同学在我们逍遥时曾给我讲过这个故事,你既然知道这个故事,李哥就相信,你一定也被蔡文姬感动过,对她那胡笳十八拍的心境,此时此刻,就一定会感悟得真真切切。 田萍,如果你一旦感知了蔡文姬当时的感知,你就不仅仅属于你自己,还属于爱的对方,还属于父母,还属于民族,也属于时代,甚至也属于下一代,那么,不管你遇到多大的打击,你也会珍视自己。因为你已经理解自己所属的范畴,就有一种信念不容你放弃真谛,你情爱里的魂魄就不容许你,为一时的冲动一辈子抛弃应该属于你的真实生活和义不容辞的责任。田萍妹妹,恰恰是有思想、有所追求的人,才会在特定的层次里,遇到追求中的苦恼与烦躁,而后,又能从这种苦恼和烦躁的跋涉中,走向一个新的层次,展望自己更高层次里的具体追求……”

  “李哥……”处于深深痛苦中的田萍,蓦然觉出自己好像在逐渐解脱,一时,她不能把李哥的话字字句句都记住,但是,仅从李哥真挚的态度里,也确信李哥的话,句句都是呵护她的肺腑之言。 她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尽管还伤感,但从李哥劝慰她的话语中已然真切地感知了李哥的人格,以及他对赵岚的真挚情感,这才醒悟,如果她继续坚持自她的请求,就是在破坏李哥和赵岚的精神追求,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叹息:“赵岚姐真幸运……”

  “赵岚幸运吗?”李家宝听到田萍发出的感慨,情不自禁,向她流露了自己和赵岚的苦衷,“眼下,连赵岚的确切单位我都是刚刚知道,燕两分飞,还有幸福而言吗?在胡振先的话语里我已感到,多少年了,赵岚的精神很痛苦,她一直都在自我谴责。可是至今,我还没有医治她精神创伤的充分把握。”

  “但你们心知……”

  “是这样吗?”李家宝自有难言之苦,凄恻地反问田萍,想象着赵岚的精神状态,眼睛里已然闪出怆然的泪花。

  “李哥……”田萍不忍李家宝陷入痛苦,却无力相劝,不由得愧疚,是自己将李哥拖入了痛苦的旋涡……

  李家宝望着追求向上、心仪高尚、却尚不能自己把握自己命运的田萍,禁不住去看她父亲所画的《寒星图》,似乎寒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亟待温暖的心,他猛然抹去泪花,轻轻地呼唤:“田萍--”

  田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忽然发出了深切的感慨,“亟待温暖的每一颗心,都需要相互怜惜,彼此慰藉,你说是吗?”

  逐渐清醒的田萍默默地点了点头,李家宝立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力求田萍对她的李哥能够充分理解和谅解:“田萍,那就让李哥永远记住你的故事,你也来永远记住李哥的故事吧!”

  田萍闪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李家宝。李家宝沉思片刻,便开始了慢慢的讲述,将他的情感往事,坦诚地讲给田萍听,足足讲了两个小时。至此,田萍才真正理解她的李哥,感情也相对地平静了。李家宝如释重负,立刻婉转地宽慰她:“你父亲的《寒星图》,寓意实在是太深刻了……走吧,为你我能同时理解你父亲笔下的星星,李哥感到非常欣慰,咱们走吧!”

  田萍顺从地点了点头,将棉袄和大衣重新穿好,与李家宝肩并肩地走出了她父亲的画室。阳光下,田萍似乎摒弃了悲哀,也没有感到有失尊严。她有了一种独特的感受,忽然,对李家宝对她的拒绝,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李哥,我真切地体会了人世间另种深挚的爱……这种爱,也是很珍贵,很纯洁的,对肯于献身者的人格能够给与最真诚的怜惜与呵护。这种爱尽管是通过回绝表达出来的,但这种回绝恰恰体现了崇高之爱。她远远超越自私自利

  的占有欲,也否定了那种不爱则恨,伺机报复的心理和行为。”

  田萍说的是切身体会,真实的感受。她觉得她已经完全谅解了冶铁,仿佛自己是一个刚刚走出雾霭重新见到阳光的女孩儿,是一个另辟蹊径肯定能采摘到美丽花朵的幸运女孩儿。她不禁暗下决心,彻底甩掉心中的不悦和烦恼,姑且投入备考的热潮,寻求更高层次的熏陶。

  李家宝这才深沉地告诉她:“如果你我真像你所要求的那样繁衍一个新生命,这个生命一来到世上就会得不到完整家庭的天伦之爱和社会上公允的关爱。这种残缺的爱就很可能会导致一个生命生理上成熟以后,不但不能理解母亲孕育他的特殊追求,反而会使他产生人们意想不到的变态和不可预知的后果。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母亲所付出的巨大牺牲不仅会付之东流,还会使孕育这个生命的父母永远对他欠下无法偿还的情感债务!”

  田萍什么都听懂了,不由得,感动的热泪汩汩地流淌,与李家宝握别时,她的言语已然充满了灵性:“李哥,我不识羞地向你倾诉了充斥着天真和浪漫的痛苦选择。你没有满足我,我的心境倒比企盼你成全我的时候清爽了。在父亲的画室里,听到你那负责的规劝,我就像悄然走进一个如同纱罩的蒙境界。仿佛那里有一个专为濯洗心灵的瑶池,可以沐浴魂魄,重新凝聚出思想,爽洁人的欲望,可以将迷失自我的人,从一个自以为能够满足情感的波谷里豁然携入浩瀚的穹宇。李哥,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找到那一颗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