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早餐时间，但秦勤躺在沙发上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懒得上班，反正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你们能奈我何？老子为工作、为你们吃饭才落得如此下场，又没多得几多好处，你们不能为我说句公道话，却如此幸灾乐祸！简直不是人。他在心里骂着，浑身颤抖起来。今年真是祸不单行，虎落平川啊。为此，又想到菲。菲毕竟是领导干部，与市委书记们总有些关系，如果这门婚事成了，老子也是朝中有人了，怕你怎的？！他心底又掠起一丝自信。可是，女儿，前妻……，他十分矛盾，心里说不出的烦乱。

　　小区内很静。早晨的空气实在新鲜，尽管心底烦躁，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幽静，这新鲜。总之，现在的心境比前一阵子要好多了。他想，中午到学校找女儿谈谈，征询一下女儿的意见，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他不想就这样窝囊下去，因为他坚信菲会带给自己好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前妻的。她还是过去一样骂骂咧咧的，大叫：你个男婊子，文婷月考一落千丈。她说，要转学到乡下。上课时，总觉得自己在影响别人。上午就不去上课了，闹着要去看心理医生。你整天在外面闲逛，对她，你什么也不管，耶罗（算了），我也离开H城，跑到任何人找不到的地方……

　　秦勤对她的言语早已习惯，此时更是无心生气了；为女儿的事倒格外忧心忡忡。自己只这样个女儿，万一学业受到影响，岂不误了她的大好前程？昨天，前妻说，女儿病了，看来病得不轻。

　　“你陪她到医院。我随后就到。”

　　“我们马上出发，我身上的钱不够，你多带点。”

　　“好的。”秦勤说完，拿好包包，径直下楼，一路小跑，赶到路边。扬手拦住一辆红色面的。上车后，催促司机，快，去人民医院。

　　今天是周末，就诊的病人在挂号窗口前摆成长长的队伍。秦勤赶到大厅时，前妻已站在队中间，女儿站在她身边，没精打采的，脸色难看。他心头一阵酸楚，喊道：婷婷——。他疑心，这是自己在哭叫吗？反正耳畔响起沙哑的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哭声堵塞在喉咙内。是痛惜，是愧疚，是伤感，是无奈？他无法形容。他拉起女儿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上二楼神经科。

　　前妻喊，还没挂号呢？

　　“我们先去站队。”

　　果不出秦勤所料，这里也是一大堆人。现在生活富裕了，人们的享受高级了，可是心理的疾病越来越普遍了，可以说中国十三亿人有十亿病。秦勤边等边想，总感觉这世道越来越不是个事儿。要说过去他和妻子一穷二白，风雨同舟；日子好起来后，她寻啥开心，把一个完整的家撕得破碎，给女儿的成长心灵罩上一层永难抹去的阴影。又如一些少女好端端的脸蛋做啥造型，弄得面目全非；许多女孩正经事不干，却要出卖肉体与灵魂……。难怪心理专家吃香，收入不菲。来这里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被社会、家庭、时代摧残的弱者。

　　“秦勤。”她气喘吁吁的拿着挂号单，把他从思虑中拽回来。恰好从里间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大夫。他认得，是同事的姨妈。于是擦队排到就诊号。她简单地询问下女儿的病况，说，你进来。

　　女儿被带到里间。秦勤想进去，但医生没让进。他和前妻只好在外候着。他说，婷婷成这样，我们都有责任。

　　“我没有。我作为母亲的，为她付出了太多。你什么时候过问过她的学习、生活？”

　　“是你让我们的感情破裂，是你让孩子失去家庭的温暖。”

　　“哼。是我就是我。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和你在一起，我不如去死。”她睥睨地看了一眼他，说，“你问问婷婷，看是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影响了她？她跟我早就说，您和爸爸的事与我不相干，我只是不喜欢某某同学。上课一看见她就开小差。”

　　他们争得不可开交，旁人在看热闹似的，伸长脖子，大有鼓掌呐喊之势。医生从里间出来，喊秦勤进去。他进去，女儿出来。医生告诉他，婷儿自己要求来看病，证明她的思维还很正常，只是周围的环境刺激着她，让她心烦意乱，以致心绪不宁，注意力不集中。她刚才把一切心理障碍告诉了我。你作为父亲的，要多给她些温暖。至少在现在不能和她妈争吵。她说，一见你们争吵动手，就心惊胆战。一没看见你到学校，她就以为老爸不要她了，去找新的女人了。在现在，你还是不要找人，鉴于你女儿目前的心理障碍，如果她妈能回心转意，你作为男人应放大度点，原谅她。现在社会上，男女之间出这种事比比皆是，算得什么呢？

　　秦勤没说什么，心里苦极了。

　　医生说，好了，今天太忙，你出去，叫她妈进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其实，我诊断你也有心理疾病，而且比婷儿更厉害。

　　她进来，坐在刚才女儿、秦勤的位置。医生对她抱怨了一番后，说，不是我做阿姨的说你，你做事好糊涂啊！你看秦勤这样老实、帅气、有责任心。这样的男人在当今社会有几个？婷儿这样勤奋好学，成绩优秀的孩子多可爱，你却让她担惊、失望！刚才婷儿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讲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离开她，离开她爸爸。她说，爸爸善良、诚实、身体不好，想到爸爸的未来生活，心里就难受。她又担惊害怕，那人打你、要挟你。一个中学生成天满脑子的这些担惊害怕，哪有心思学习，哪有口味吃饭，哪能安心睡觉呢？

　　趁医生停顿的片刻，她辩解道，陈医生，不是我不听您的。其实，我女儿根本不是因为我和她爸之间的事。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刚才秦勤告诉您的，再让您劝我，目的要我回头。老实说，管他如何破坏我的名声，即使打死我，我也不跟他复婚！

　　陈医生摇了摇头，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看来你也病得不轻。回去好好想想。我不解释，也不强迫你。不过，如果今后心情极坏，想找人聊聊，就打电话我。说完，递给她一张名片。

　　她出来后，横眉竖眼，可能碍于大庭广众，但秦勤想，应该是碍于她自己心中有愧，碍于女儿的病，或者由于刚才医生对她的忠告的触动，没有像过去那样马上对他大发雷霆。

　　秦勤知趣，赶紧拉着她和女儿的手，下楼。他想创造一种和谐的气氛，减轻每个人的心理重负。她也配合着，对婷婷说，我跟你爸只是暂时离婚，为了帮你爸减轻工作责任。你不要为我们的事担心。学习是第一位的。至于你的行为是否对同学有影响，我们马上带你到寝室找同学对证，好不好？

　　女儿的脸上微露轻松，慢慢的泛起微笑，在爸爸与妈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