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十六章
非典流行以来人们的生活变化最大的大概是人人必戴口罩。坐车,上班,逛街,到医院,处处一片白茫茫。 甚至是谈情说爱,也得带着那口罩。聂斯在怀疑接吻是否也是隔着那玩意儿。 依律那时正在台湾培训,刚好远离了生活空间中大量弥漫的过氧乙酸的刺激,以及无边无际的慌恐。 聂斯老开玩笑说请她早点回,要不他也可能会染上这瘟疫,到时也许阴阳两重天。依律每次都狠狠地警告他,不许他拿生命开玩笑。千叮万嘱他尽量少出门,少到人群密度高或不通风的场所。出门最好戴上口罩云云。 聂斯却无精打采地洗耳恭听着。无精打采地生活着。 那天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到处一片惨白景象。非典好像一场持久的淫雨,恣意熄灭着红红火火各色商店的热情。 不知觉到了蓝租房的那个小区附近。陡然想起蓝,似乎很久没她消息了。按门铃许久,未见有人开门。正准备转身离去。这时门却突然打开,聂斯正想说话,待细看到蓝挺着一个大肚子,惊讶得张大了嘴……蓝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打破僵局,难为情地说:“呵!你来了!” “嗯!” “进来喝怀茶吧!” “哦!不了,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 “谢谢!”蓝垂下眼帘。 聂斯愣了下,随即转身离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蓝此时已泪流满面。 聂斯打了一个冷战。在他快速逃离开蓝时,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正渐渐向他逼近。把车开到一酒吧,开始猛灌了几杯酒。 这不可能! 他想起那晚。他远远望见依律被上司送回楼下时,自已莫名生气。 那晚本想找阿BEN喝酒,转念也作罢了。后来一个人呆在这酒吧喝闷酒。巧的是蓝那晚正好也在这,见到聂斯后就悄然坐在他旁边,静静陪着他。不言语,只是幽幽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待他喝得烂醉如泥时,开车把他带回自已家。 聂斯醒来时,发现自已躺在蓝的床上。而蓝却枕着自已的手臂,安然睡着,象他们以前在一起时一样!聂斯大惊失色,轻轻抽出自已的手,蹑足惶然而逃。 事后他一直不敢再见蓝。而蓝似乎也默契般地配合着他,无声无息。 曾经一度这让聂斯想起大学四年他们纯粹干净的爱恋,不胜唏嘘!在哪本小说上看的:校园之恋总是如此短命得不确定,生活在别处,未来也在别处。一点也不假。 聂斯这几天无法集中精神好好工作,脑海总晃着蓝挺着大肚子的样子。他决定找蓝出来聊聊。就权当是关心老同学吧。他给自已找了个理由。 下班后就理直气壮地来到蓝的家门口,并理真气壮地敲着门。 敲了许久,也没见动静。急了,就直喊蓝的名字。仍无人。 邻居一女人探出头说:“别敲了,里面没人。那租客刚搬走,新的租客未到。” “搬了?几时搬的?我前几天还见到她啊。”聂斯吃惊不已。 “昨天才搬的,可怜哦那女子,挺着个大肚子搬家,也没个人帮忙。折腾来折腾去的。也不知她先生干什么去了……” “你知道她搬哪去了吗?”聂斯焦急地打断那女人的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她说找个安静的地方生孩子去。现在非典时期,哪还有干净的地方?”那女人边摇头叹息边把门关了。 聂斯颓然而立了会。 聂斯遂向同城的几个同学打听蓝的消息,都说久未联系了。到蓝原来公司打听,被告知蓝早在一个月前已辞职。 聂斯的心开始往下沉。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个陌生女子打来的电话。 对方声称她是市人民医院的一护士,蓝被怀疑是一名非典疑似患者。因患者没人照顾,且是孕妇。患者现在重症监护室治疗,隔离观察,患者提出希望聂斯过去一趟。 聂斯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当蓝见到全副武装地进入隔离区的聂斯时,泪如泉涌,大大的白色口罩遮去了她大半个脸,却仍掩饰不住那些憔悴不堪的苍白及恐惧无助之色。那一刻,聂斯的心绞痛起来。 蓝开始出现寒战、发热、咳嗽等类似非典症状。医生说考虑到她是孕妇,下药较轻,现也拿不准是不是非典,但为防患,还是把她隔离起来作进一步的观察及治疗。聂斯早已从报纸上获知,卫生部要求各地卫生部门加强非典疫情监测工作,积极开展流感样病例和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监测,做到非典病例的“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所以他理解现在医院对一切发热头痛乏力者都采取的那些隔离措施。只是苦了蓝。 聂斯把手头工作都作了详尽安排。休休开玩笑地问他是否太想依律啦,要飞去陪她?聂斯皱眉否认。休休疑惑起来,紧逼原因。当聂斯说出要全力照顾蓝时,休休大嚷起来:“聂斯你脑子进水啦?还是生锈啦?你怎么可以这样?抛开对依律不公平外,你也不能这样丢下工作全身去照顾她!她是你什么人?前女友而已!值得你这么丢下公司不管去照顾她么?她没家人么?没家人也可请个看护啊?” 聂斯不敢告诉休休的是蓝已怀了他的骨肉,虽然他目前还没真正确定。只是警告休休:这件事暂不要告诉依律!休休气得直跺脚,聂斯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耐不了一丁点寂寞! 聂斯象个尽职的丈夫一样悉心照顾着蓝。蓝什么也没说,聂斯也什么都没问。 蓝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聂斯,偶尔会静静地流泪。聂斯会默默帮她把泪擦了,然后转身离开,坐在医院小公园里抽烟,许久的。 那天,聂斯全副武装略显笨手笨脚的。却小心翼翼地喂蓝喝粥,蓝又开始流泪了。 聂斯隔着口罩哑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 “为什么?” “我打过电话给你。在得知有孕的最初的几天深夜里。” “我没在家,那几天。” “我以为你故意不接,你的手机关了,所以打到你家里试试。” “……” “本只想你陪我去趟医院。后来我决定独自偷偷把孩子生下。” “……” “你在怨我?” “没有。别想太多,好好把病治好!” “对不起!聂斯!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 “我知道!我都知道!”聂斯叹了口气。 对于蓝,医院仍然按非典预警病例进行处理。且是特殊中的特例。因蓝是一孕妇。聂斯也做好了一切备战的心理准备,只是给依律的电话越来越少。依律问及时,他老支吾着说最近很忙。依律敏感地从聂斯的疲惫的语气语态中捕捉到一些异样。无奈!隔山隔水,山长水远的,一个触摸不到的软体动物!不知是谁说的。唯期望早点结束这期培训。 当医生告诉聂斯,蓝已达到解除非典隔离标准时,聂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蓝的体温正常已9天,一般情况良好,医院专家组认为其已符合非典出院标准,将于近日出院。 聂斯把蓝从医院接出来后,劝服蓝与他结婚。蓝开始坚决不同意,她说她虽然爱聂斯,但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想要一个聂斯的孩子,这一生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已足够了。聂斯说他不允许他又制造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那会让他一辈子活在良心被谴责的阴影中。依律那边他会解释,相信依律也会理解。蓝还是不同意,聂斯急了,狠狠地威胁说要不就马上去医院解决掉,省得给他制造麻烦。蓝只好心情复杂地同意。 没有声张。聂斯闪电式地与蓝回老家领了证结了婚。把老父亲与老母亲吓得一愣一愣的。待俩老缓过神来想责问两句时,聂斯又闪电般地带着大肚子的蓝回到深圳。 回深圳后,聂斯一如既往地工作,只是下班后不再在外面游晃。沉默许多。把许多时间花在了陪蓝,偶尔依律致电回来也是寥寥数语淡淡问候一下。已跟蓝结婚的事一直还没跟依律谈,他怕跟她对话。他也怕电话里说不清。只是静待依律回来后再好好跟她谈。但内心一直惧怕着这一天。 当这一天终于越来越迫近时,他开始烦躁不安!甚至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