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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李国梁和王国生落脚土地祠,给李有根的家里带来了不同寻常的变化,先是乡长送来了稻谷,还有乡主席送来了腊肉,这对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李有根父子来说,无异于逢年过节,李家富天天到山上拾些柴草,李有根则帮助工作队找人、刷标语、拉横幅、组织开会,然后父子俩和工作队一起吃饭,街上所有的人对李有根父子的交情也一天天有了变化。李有根不明白,原来那些一惯用白眼瞧不起自己的富贵人家,现在见了他露出一般笑脸,一有机会就向他打听一些工作队的事情。

  太阳下山了,余辉照得潭水河的水面一片通红,反衬在人们的脸上,喜气洋洋一般。沙滩、卵石、河水,光滑、锃亮,俨然一个天然的泳池,人在水中泡上一会,清了汗渍,也清了疲倦,燥气顿消。河池里上上下下都是人,男女老少都自然而然到河里洗澡、搓衣,米市桥人习以为常女人在下游,男人在上游,孩子们在一起追逐嘻戏,也有的跟着大人抓鱼捉虾,女人们在水里会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些街上的风流韵事,互相之间比试着皮肤的白晳、奶子的大小、屁股的尖圆,兴致时会你摸一把我的腹下,我捏一把你的胸脯。其间不泛一些蠢蠢欲动之好色之徒,会装模作样的摸鱼,乘机潜伏在水里,从女人中间穿梭,偷窥那些不经意之时泄漏的春光。女人们也心知肚明,但还是满心逗乐,胆大的会等那男的身子靠得近了,还要将男的那地方拽上一把,男人自知理亏,又孤军难敌,过过干瘾罢了。

  李有根照常在潭水里一边洗澡,一边摸鱼,在米市桥人的印象中,沙子鳤这种鱼是最笨的鱼了。它们一般每条都是三四两重,大的也有一斤多,长得跟河底沙子一模一样的颜色,透过清洌的河水,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出它露出的头和眼睛,整个身子却埋在沙子里,人只要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身旁,用脚一踩,就十拿九稳。李有根刚抓了两条,富人夏仁义就主动游到了他的面前,满装笑容地问他:“有根侄儿,抓了几条了?”

  夏仁义的母亲常叫李家富去帮他家做些小杂活,也接济过米谷之类,两家的人早就熟悉,李有根瞧了他一眼,告诉说:“两条沙子鳤。”

  “沙子鳤最好吃了,没点骨头,全是肉,我也踩到了一条,不多不少,送给你一起煮算了。”夏仁义说着,就把手里拴鱼的狗尾巴草递到他手里。

  李有根接过来,跟自己先前抓的那两条鱼拴在一起,又潜入了水里,等他冒出头来,夏仁义问道:“听说工作队李队长他们每天都和你一起吃住,是吗?”

  李有根没有看他,只说“是啊!”就自个儿游走了。

  夏仁义也跟着游了过来,又问了有根:“那他们都做些什么呢?”

  李有根呵着气喷了一口水,回答道:“就是看书,看报纸,还写字呀。”

  “没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那说的可多呢!老是向我爷问一些人啊、田啊、土啊、地啊、还有山啊、水塘啊,几个女人,有时要问到深夜。”

  “哦!”夏仁义把自己夹在裤衩里的肥皂拿出来,递给李有根,说:“这是肥皂呢!你往身上擦拭一下,好洗澡呢!”

  贫苦人洗衣一般都是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河里,用石块压住,让水滔滔冲洗一段时间,再用手搓一搓,或用棒椎擂一擂,在水里摆一摆,也有用油茶棝的,从没用过这东西,李有根接过来,放到嘴边,闻了闻,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夏仁义就从有根的手里拿过来,往他身上从上到下擦了一遍,又用手往他身上摩着,有根的全身起满了泡沫,夏仁义说:“舒服吧?”

  李有根说:“不会老粘着吧!这样子不好看。”

  “不会呢!等下你钻到水里便干净了,不信你看我。”夏仁义一边将香皂往自己擦了,一边说:“工作队问没问我家的事啊?”

  李有根说:“问了啊,也是问你家里的田啊,土啊,山啊,还说你家到底在我们米市桥算老几!”

  夏仁义听得心里一缩,并不算冷的潭水竟使他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全没心思再问下去,就说:“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给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