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在一天天逼近，该来的人都来了，而礼品也确实收了不少。有大箱的元酥，有做工不太精致的四特酒，有金六福酒，有“露露”系列的各种饮品，有一般档次的葡萄酒，就连一般过年串亲戚用的手拎纸箱礼品盒也收了不少。至于烟，也收了几条红旗渠，金芒果什么的。是啊，乡下的老师们除了工资再加上家里的几亩薄地又能有什么其的收入呢？

　　马天龙看着家里的这些老师们进贡来的东西，心里不禁又是无奈，又是气恼。想想前几天自己去教育局正副局长家以及各科室送礼进贡的事，心里就大大地不平衡起来。在那黑咕隆咚的夜幕里，自己强挤出笑，把用挪用老师补发工资买来的四个农家喂的猪的猪后腿，三件剑南春酒，精装茅台酒二瓶，“稻花香”大米十袋，云烟十条，花生油十壶装共一百斤，野木耳十袋，野香菇十袋，山里的黑菜，山上的香芝蔴叶各十袋，农家养的土鸡蛋十箱，一百斤等照单送出去后，已是半夜时分了。想想人家局长、科长家收的年贡，再看看自己家里收的这些破烂玩艺，他的心里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今天已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七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学校里还有谁没有来。不知不觉，他就又想到了叶归根。他想，年轻人气血茂盛，不经磨炼是不行的。按说，自己今年暑假也不是存心让他去羊骨头的。可是，他太不会办事了。那象人家郝志云，又是哭，又是送礼，充分地给足了领导的面子……唉，不想了，如果他来的话，这几天也该来了。他来了以后自己如何对他说呢？他究竟能拿点什么好的东西给自己呢？

　　是啊，他的孩子小，让他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地在羊骨头和长河镇之间奔波也不是个办法。他如果来了，自己也就见好就收，让他回来。他仅管耿直，但还是蛮真实的。一个学校里如果真的没有了象他这样的直性子人，那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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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二十九了，这真是年尾接年头了。这天，付云香又开始说马天龙了：“老马，今天都二十九了，人家叶归根还没有来，难道说你就那么安稳？我看你如何下这个台？”

　　马天龙有点满不在乎地说：“他总是觉得羊骨头还可以吧，要不他就该来了。或许，他觉得明年暑假的时候肯定能进城。不过，想进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已经听人说了，他从没有在羊骨头那儿住过。他天天往家跑哩。这么远的路……你说咱们生活困难，去学校捞一把也就算了，咱晓娟进不了城，你也不能用老师们出气呀？我总觉得咱们好象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心里忐忑不安。每次走在大街上，我觉得大家都在用鄙视的目光在看着我，大家都在嘲笑着我。我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付云香说。

　　上大学回来马奔原说：“妈，你真思想落后，现在就是有职有权为正确。谁叫叶归根不理解我老爸的心呢。要说我爸因为我进不了城而别的老师却进城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那也不假。但是，我老爸拿想进城的老师们开刀，那也不完全出于私心，而是为了巩固长河镇中学的师资力量。如果我爸不采取一些措施，不让想进城老师们有点后顾之忧，那么，他们就会整天肆无忌惮地报名试讲，把精力用到托后门走关系上，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学校就会成了一盘散沙。而那些刁民老师们那里会知道这些。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付云香说：“问题是人家犯了啥错误了让人家去那里总得有个理由吧？”

　　马奔原说：“俺爸不是说了，让他去那里教电脑课的吗？再说了，都和你那思维逻辑，美国和依拉克就不会打仗，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难民，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饿死。”

　　付云香有点恼了，她有点厉声地说：“电脑在哪儿呢？那儿有电脑吗？这个理由鬼才信呢。你爸把老师们的心都伤透了，整天拿下小学吓唬人家。这下可好，弓拉的满了，拉断了，人家进不了城的，都跑向周边的乡镇，这几年，咱们中学的老师走了多少？人家去的地方有的还远远不如长河镇中学的条件好。人家跑的跑，走的走，这下好了，就连叶归根，人家都把老婆孩子丢在长河镇，一个人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地来回奔走羊骨头和长河镇之间。这要不是人家觉得这里真的不能呆下去了，人家会下去。”

　　这时候，马天龙坐在一边一语不发，他也是苦恼不已。你说学生到别处去上学那也罢了，可这老师们也邪乎了，能进城的拼命地进城去了，不能进城的就调往临近的乡镇去了。叶归根更绝，下到羊骨头也只字不提回来的事。看这架式是进不了城就不准备回来了。

　　这时候，马晓娟发话了：“妈，现在这社会都是这样，俺爸要不是送给宋泽辉五万块钱，他能当上校长。再说了，俺爸要不故意制造点混乱，搞出点恐怖气息，这些穷老师们除了教课，就是想办法告状，整领导的黑材料。我爸这叫作变被动为主动，弄得他们人人自危，让顾不得找我爸事。”说罢，还看了一眼在一旁抽烟的马天龙。

　　马天龙对女儿的话颇感受用，他大大地放松了下，二股青烟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马奔原见母亲的情绪不再激动，又来劲了，说：“妈，你不是要清高哩，咱现在在县城里住的七万块钱的房，屋里整天不停地哼哼着的空调，这一切，不都是俺爸弄来的，如果照你的逻辑，咱把这一切都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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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完

　　天下明月心12/28/2004晚于紫霞关脚下

　　天下明月心2005/6/20再稿于上八里镇粮所

　　谷丰登2006/11/5上午再稿于辉县市西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