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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你要像一个畜生那样地活着
“亲情遥不可及,友情已成往事,爱情悄然褪色,当我在声色犬马的包围圈中忙碌而又无法自拔的时候,我想说,比无耻更无耻的是,我依旧得无奈地在无耻中继续坚持”。 以上的这几句话是安南在他的上一本书里面写的,应该说这几句话相当真实地描绘出了安南当时作为一个酒店职业经理人迷惘而又彷徨的空虚心理。可是现在的安南不这么想了,他觉得色情其实是一种好东西,不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再往深里说一点,不论是对哪一个阶层的男人与女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具备着极大的诱惑力与吸引力。腐败的过程就更是如此,酒店是最能清楚感受到堕落与腐败的地方,安南在酒店行业呆了十几年,对此深有感触,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去享受那种腐败的过程,所以他才会对种种奢华到了极致的腐败不住地痛恨并且加以唾骂。以前的时候安南并没有这种体会,坐在家里写书的这几年,安南的这种体会越来越深,他身边的许多人,许多像他一样为柴米油盐劳心劳力的人其实对腐败充满着无限的向往,这一点在他们经常不断的痛恨当中完全可以感觉得到。而在所有的腐败现象当中,色情的腐败又最是为大众所关注的,虽然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情谁都明白,但是又惟有这一点事情可以让人产生出一千种一万种都不止的联想。 安南是这方面的大师。 这个“大师”的称号是好多熟悉安南的朋友集体赠送给他的,他们说这个称号放到安南的头上最合适不过,合适到通阳城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在这一件事情上与安南分庭抗礼。 说安南是大师不是因为他精通色情,而是在于他所经历的色情。据说几年之前有那么一回,在一个有着很多人的酒席上,安南碰到了一个来自于首都的款爷,那个款爷喝多了酒,不断地给旁边的人吹嘘他的掠艳经历,经历当中有小姐和富婆、有女大学生和女军人、有俄罗斯女郎也有普通的良家妇女,大款滔滔不绝地说,也不管周围人的反应,其实说来说去也没个别的,用安南的话说,无非就是一个个你搞我我搞你的故事。那个大款说着说着,不知咋的就盯上了安南,也许是他看出了安南神色之间的不以为然。大款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我今年不到四十岁,可是我搞过的女人早就上千了,我不敢说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但是像我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少数,也许一万个人里面也不会有一个。安南听了淡淡地笑,他对大款说,我不在乎是女人搞了你还是你搞了女人,我也相信你所经历的女人有一千人之多,可是我想对你说,你讲的这个对我来说一点儿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值得拿到这么多人面前来讲。安南说我也给你讲一件也许你听了不会相信的事情,我是绝对没有经历过你那么多的女人,我跟你一样也不到四十岁,可是我见到过不下一千个女人在我的面前跟人折腾,折腾得球毛乱飞精液四溅,我一点儿也不跟你瞎说,我看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在一个个你无法想象的地方,我就像咱们现在这样抽着烟喝着酒,他们也像你现在这样距离我这么的近,这么的触手可及,或大或小的空间里也有着烟味、酒味和液体混合之后的气味,他们的叫声也是多种多样的,多得让你感觉到你在黄色碟片之中看到的那种叫床的声音是多么的虚假、多么的空洞无物。安南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长时间修炼成的独到之处,不过这个独到之处不是用来炫耀的,我可以这么跟你讲,“坐怀不乱”这个词你肯定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女人,我相信你也能够做到,但是你可以面对两个不相干的男女在你的面前一枪一棒地操练而无动于衷心如止水吗?安南说书一样的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那个大款更是无言应答,沉默很久之后,大款端起杯来,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要敬你一杯,因为你太像一个大师了,一个经历了太多色情的大师。 安南决定找一找以前的那种感觉,他想看一看自己是否还能够很顺利地回复到以往,他希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职业经理人,是一个依旧可以让好多人由于他的存在而感觉开心的中间角色。 安南用他的手机联系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约他们去歌厅活动活动,“华山论剑”一番。 安南说今天下午三点,我请客,“流星歌城”门前,不见不散。又对每一个人都叮嘱,说,记住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从今天起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了好事别忘了通知我。 安南约了九个人。 这九个人是:东搞一下西搞一下的马蜂——十年之前一无所有的马蜂是这个城市里最不成气候的游民,与安南唯一不同的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本阜的游民罢了。本阜游民马蜂穷极无奈之时,拿了他父亲给他准备结婚用的一万元积蓄,一头扎进了当时刚刚兴起的狗市。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马蜂就小小地发了,买了楼房,娶了老婆,而且还攒了一笔可以让他十年、八年都衣食无忧的小钱。马蜂给人介绍过他的挣钱经验,他说他走的路子跟别人不一样,他挣的钱都是靠给狗配种得来的,他说我养的种狗高大威猛,狗看了喜欢,养狗的人看了也喜欢,我就经常的应别人的要求牵着狗到处去搞,也有人经常牵着狗主动上门要求让我的狗搞,当然,搞也不是白搞,都是需要用钱来说话的,搞一次三百、五百不等,比现在去歌厅搞小姐要贵得多。在那些不是猫狗发情的季节,我最恨的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发明出一种可以让狗与人一样四季都坚硬挺拔的药物; 赌来赌去的武僧——武僧养活一家人的经济来源主要是依靠赌台球,他一年四季的每一个下午都会在这个城市里各个大大小小的台球厅里出现,而且他总是能够碰上一个认不得他的瞎鳖,着他的套儿,最后心甘情愿地输给他几十元或者上百元的钱物; 撬来撬去的淫虫尚上上——尚上上的真名叫做尚且,他是安南朋友当中年龄比较小的一个,长相俊秀,能言善辩且精于歌舞,尤其擅长当下流行的各种青春游戏,游走于一个个傻楞楞的无知女人中间,博取对方的好感,以上床为手段,以谋取钱物为目的。尚且对他自己研究女人的心得有过一个精辟的总结,三句话,那就是上床。上床。上床。简洁地说就是上上上。正是因为他自己的这个经验总结,朋友们开始把他的名字改成尚上上; 无敌战神狼眼蔡——狼眼蔡是蔡江永的别名,福建人蔡江永小有财富,至少在安南他们的这个朋友圈子里是这样的。蔡江永来通阳也有十几年了,一直做着矿工配件生意,去年的时候他用做生意挣下的钱置了几处房产,又娶了一个本土的女人做老婆,满门心思要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扎根。蔡江永做生意之余的空闲时间很多,但是他的业余爱好却很单一,只有打麻将是他的最爱。蔡江永对麻将的热爱无人可比,只要有麻将可打,他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对象,一概来者不拒,坚决奉陪到底,并且不在乎输赢。为了打麻将,手中再要紧的事他都可以扔下,即使是生意上的事情他也不会在乎。但是朋友们却都有一些怕他,不是怕他的牌风不正,而是怕他的死缠烂打,在他来说,熬战二十四小时是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说了解他这一点的人就都有一些惧怕,惧怕的原因是大家不愿意看到他在散场之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奈和惆怅。“狼眼蔡”的这个别名来自于他的一场著名的经典之战,那一战他在麻将桌上坐了一百零八个小时,这中间走马灯似的换了六、七拨人,每一拨人都目睹了他在深夜时分激战之时眼睛里射出来的像狼眼一样的绿光,吓人兮兮的。据听说那一战之后他在医院里调养了好几天,又吃药又输液,把他的那个通阳老婆惊吓得不轻。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大家都不清楚,也有的人问起过他,他只是笑,并不作答。其实去医院的事情是真的,而且比大家听说的还要严重,他之所以不想说,是担心以后会失去身边的这些牌友; 见缝插针的郝大宝、、、、、、 “流星歌城”的客人不多。 歌厅老板盛笑着招呼安南一行人。 安南说你这里挺安静啊,平时也这样? 老板摇摇头,说,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又是下午,这种时候通阳城里每一家歌厅的情况都差不多——门庭冷落车马希 这种局面是想当然的。 门庭冷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真正好的经营并没有淡旺季节之分,谁说了这个时候就不可以成为歌厅营业的高峰期?就算不是休息日,又是在盛夏将至的下午,这个城市里也有着为数太多太多的闲人,只不过是,能够去得起歌厅的闲人太少太少罢了。 所以说安南对歌厅老板给予他的解释有些反感。安南说人少了才好,就是不知道你这里的小姐少不少,你去叫她们通通过来,让我的弟兄们挑选的余地大一些。 老板有些作难,说,还是让她们一拨一拨轮着过来吧,这是规矩,你多担代些。 安南说你别以为是我太挑,这规矩我也知道,我就是想省事一些,没别的,那就按你说的来。 好几个人反对叫小姐,反对得最坚决的是武僧。 安南知道武僧的心理。一般情况下,如果请客的人没有特别说明的话,小姐的费用是需要个人自付的,小姐陪了谁就由谁来结小费,请客者只负责歌厅的房费与酒水的费用,这也是一个潜在的规矩。所以说武僧才反对,不过他不是不喜欢小姐而是不愿意掏这份钱,赌台球弄几个钱是很不容易的,他不舍得花生本来买这种短暂的红火热闹。 狼眼蔡紧挨着武僧,他也清楚武僧的心理,看到武僧的态度,就说,要叫就都得叫,谁也不能例外,害怕掏钱你就不应该来。 武僧被说中了心思,却不恼,嬉皮笑脸地说叫就叫,不过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俩包一个行不?陪你唱歌陪我跳舞,小费一人一半,多划算。 尚且已经开始在唱了,是杜德伟的《拯救地球》,唱得非常的投入,发挥得也很好,陪他的那个小姐从身后搂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酒水也端上来了。 打开。全部打开。安南大声地对服务员喊,脸上是久违不见的那种兴奋。 满屋子的人。满屋子的音乐声。满屋子的烟味和酒味。 安南的兴奋却一点点地开始褪去。 马蜂把小姐拥到了墙角;狼眼蔡把手伸进了小姐的衣服;武僧把小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安南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掏出来看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外地号码,就挂了。刚一挂,电话又立马打了过来,安南稍作思谋,就到外面的楼道去接。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安南预想的电话,这个电话是安南十几年前的那个女朋友打来的。 在明白对方是何许人的那一刹那,安南没有吃惊也没有激动,他只是很平静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的? 十五年之前,在省城T市,安南曾经有过一段漫长而又热烈的恋爱。那段恋爱感动了他们自己也感动他们周遭的人,但是那个女孩最终还是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走了,回到了她的老家,一个美丽的南方小城,并且从此以后再无音讯。 这一刻安南却接到了她的电话,在这个十五年之后的夏天的下午,一个热闹非凡的下午。可是安南却无话可说,他甚至没有在电话里叫过一声她的名字,他只是在听,听她在对他说些什么,她想要说些什么。 她没有问安南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一开口就说了她那时候的离去是多么的不忍和无奈,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伤痛,说完这些之后她就说到了她现在的生活,她说她现在遇到了难题,她现在的老公很爱她,可是她又爱上了另外的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也是同样的爱她,但是她已经有了一个上小学的女儿,所以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维持现有的婚姻呢还是勇敢地走出去,她想让安南给她一个良好的建议,好让她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这就是她打电话给安南的目的。 安南说你首先应该感到幸福,不管怎么说两个男人都是爱你的,非要让你在爱你的两个男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确实很难,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因为我现在早就不再研究爱情了,你找我就为了这事? 安南是笑着这么说的,安南这么说完之后就连他自己都有一些不敢相信,看来还是老话说得有道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 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对方在电话里低低地问。 安南朝歌厅包房的那边看了看,说,我现在确实很忙,我的身边现在有很多的朋友,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们现在正在集体嫖娼。 安南这么说完之后没等对方再接话就把电话挂了,这时候包房的门开了,狼眼蔡站在门口朝着安南大声喊,干球啥呢?接个电话也没完没了的,快点快点,你的小姐对你有意见了。 七月一号这一天,安南盛装前往酒店去报到上班。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安南出门的时候稍稍感觉到了一点儿别扭,好几年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穿过衣服了,走在空气清新的阳光下,老是担心路人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 骑摩托车的感觉也不好,与其它地方一样,自行车、摩托车、汽车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们出行时使用得最多的三种交通工具,但是安南不愿意自己是一个中间者,他喜欢走极端,不论做什么都是如此,如果达不到最好,那么他宁愿自己是最差的那一个,总之他坚决拒绝中庸。尽管他表面上总是告诫自己要有一颗平常心,要安于平淡,耐得住寂寞,一切都顺其自然,可是他根本就无法做到。他总是希望自己在某一方面是突出的,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哪怕是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他也想自己能够成为主角。 其实安南是非常适合在酒店工作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凡事过于较真的个性,他应该是一个特别出色的酒店管理人员。 这一点安南自己的心里也非常清楚,就像现在,一进到酒店的大堂他就找到了感觉,那种如鱼得水般的感觉。 安南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呆在人群之中,像一条鱼那样地游来游去,光滑而又自如,这种感觉是他坐在电脑跟前所无法感受的。 酒店的总经理是从上海来的,姓丁,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刘万民曾经给安南作过引见。 酒店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相关的物料正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运来,人员招聘工作也已经基本结束,除了几个比较特别的部门之外。这几个比较特别的部门之中就包括安南即将统领的销售部。 丁总的办公室豪华而又宽敞,安南敲门进去的时候丁总正仰靠在沙发上,手里挟着一支烟,烟上头有一大截已经燃烧了很长的烟灰,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去担心,担心烟灰会不会突然掉落。 丁总没有因为安南的出现而改变他的姿势,他用手指了指一进门的那把圈椅,让安南坐。 安南却不坐,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烟缸,去接丁总的那一截长长的烟灰,然后依旧两手交叉相握于前,很直地站着,等待丁总给予他的工作安排。 丁总就只好坐直了身子,说,娱乐部的员工已经招齐了,正在集中培训,你没有过来的这一段时间,人事部暂时选定了一名副经理,姓耿,负责员工的技能培训和日常生活,据听说他是老板的一个什么亲戚,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没关系,你不也是老板亲自找来 的?在私营企业干,最重要的是业绩,其它的都无所谓,所以说你一定要放手去管;销售部的人员还没有确定,报名的人是很多,资料全在人事部那里,你自己拿去挑选吧,你是行家,行不行你自己的心里有数,我就不去把关了,你是老板信得过的人,我同样也很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销售部是酒店的龙头部门,员工素质的好坏千万敷衍不得,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自己去找,找一些以前跟你干过的有经验的员工,待遇问题我可以跟老板提,特殊人才特殊对待,我想老板会理解的。还得给你说一下,销售部也有一个经理,是个女孩,没干过酒店更没有做过销售,是老板亲自让我安顿的,可是老板说了,她的这个经理只是名义上的,你把她当成普通员工使用就是,她不会有意见的,这个女孩我接触过几回,挺懂事的,我想她不会妨你的事的。 见丁总不再有话说,安南就准备告辞。 丁总站起来,拍了一下安南的肩,说,你给老板写的那份东西我看过了,非常的好,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 安南想说几句客套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谢谢。安南说,我现在就到人事部去,您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这天晚上,贵州人穆长青坚决要请安南喝酒。 七月份,街道上的路边到处都摆有小吃小喝的摊点。 穆长青说咱就是下楼简单吃一点,随便坐坐,又花不了多少钱。 安南却不,说,有事你就说,我害怕欠人的情,我还不起。 穆长青有些急,说,不管咋说咱们也是邻居,你就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看到穆长青着急的样子,又有玲在旁边看着,安南就只好同意。 俩人相跟着下楼。 穆长青果然是有事,不过不是厨具生意方面的事,他对安南说这事还就得你说了才算数,找谁都不如找你。 穆长青说的事出乎安南的意料之外,他想让安南帮助他往酒店的娱乐部安排一批小姐。 穆长青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批,全是我们老家那儿的女孩,年轻漂亮,啥都能做,肯定不会让你在老板的面前为难,我保证。 安南说这事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跟我联系过了,人家全都是专做这一行的,兵强马壮,又与本地区的公安部门熟悉得很,你能比得了?这钱不是谁想挣就可以挣得了的。 穆长青给安南点烟倒酒,说,你只要能够安排我的人进去就行了,其它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这一行的规矩我也清楚得很,该你得的那一份钱我一分也不会少。 安南笑了,说,你该不是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吧?我可以介绍你跟我们的老板去谈,至于能不能成那是你的事,不过你最好别跟我谈钱,我说的是真话,这种钱我以前挣不了,现在更挣不了。再跟你说一句,我是兼职娱乐部经理,只负责经营策划不负责具体的管理工作,吸取以前的经验,我不想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几天找安南的人很多,有直接找的,也有间接地托人来找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想通过安南的牵头进入“豪雅大酒店”,经营色情项目。娱乐行业里色情泛滥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正因为过于泛滥,这份钱挣起来并不容易,只有像安南这种久经沙场的娱乐老人才知道这中间的难处。大酒店却是一个例外,这是因为开得起大酒店的人经济实力雄厚,社会关系良好,在安全问题方面可以让经营色情的鸡头、妈咪感到放心,再就是酒店里的客人皆属上层,有身份,够档次,更舍得花钱,而且酒店的环境也好,同样是卖,小姐们却更愿意选择酒店,做成一笔生意顶得上外面的几笔,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着潜在的机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一个有情有义的高官大款,那样的话,一辈子的钱就都有了。鸡头们削尖脑袋想进入酒店的原因就更不用说了,简单一句话,就是为了钱。不熟悉这一行业的人可能不知道,色情行业也属于暴利,尤其是在大酒店,即使是那些遭受层层盘剥的外来鸡头,一年下来也能到手五十多万,而且还是净利。按理说酒店的老板是不愿意自己的企业与色情沾边的,投资那么多钱,不值得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而坏了企业的名声。事实上大多数老板刚开初的时候还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不行,你不做不代表别人也不做,再说你也清高不起,客人有这方面的需要,你没有色情这一项还真的不行,好的色情可以直接带动一个酒店的经济效益,最明显的就是可以增加客房的出租率。当然,老板们心里想到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你可以设想一下,一个鸡头都可以利用酒店一年挣走几十万、上百万,酒店本身在这一块的利润就更不用说了,更何况,就算是你没有色情这一块,该招待的你也得招待,一分都少不了,比如说公安,你敢说就因为你没有色情而对人家敬而远之?这不可能。所以说不做白不做,娱乐部虽然是酒店的附属部门,但也是利润率最高的部门,之所以利润率高,就是因为有了灰色收入这一项。如果经营得好,仅灰色收入这一项就可以负担一个酒店三分之一员工的工资。三分之一员工的工资是多少?一个月三十万,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多万,因此说没有哪个老板肯放着这块肥肉不吃。安南在给刘万民的那份企划方案中就特别提到了这一项,安南在方案中指出,娱乐部要想完成预定的经营指标,必须坚持两条腿走路,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所谓的两条腿,其实就是正规经营与非正规经营。上班之后的这几天,安南就只见过刘万民一回,因为有丁总在场,安南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两个部门的近况,他害怕自己说多了会让丁总感到不舒服。不过刘万民是一个果断而又直接的人,不像有些老板那样掩掩藏藏的,既想得利又不愿意担名,像个婊子一样的。那一天在安南说到娱乐部的时候,刘万民插了一句话,非常直接但是又非常能够说明问题的一句话,他对安南说你放开胆子去干,该上的项目一项都不能拉下。因为刘万民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安南的心里就有了底,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知道应该怎么说了。胡进是第一个来找安南的,两个人太熟了,所以胡进也就不会说类似于穆长青那样的话,他只是要求安南能够给他一个与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他只要求安南能够帮他做到这一点就够了。安南对胡进说的也是实话,他说我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一点,我年龄不小了,儿子也逐渐长大,我不想再搀和这方面的事情,我怕穷,但是我更害怕担这不好听的名声。还有一点安南没有对胡进讲,娱乐部的副经理是刘万民的一个亲戚,叫耿平。耿平对这方面的事盯得挺紧,想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可是又不直接跟刘万民说,只是好几次暗示安南他有这方面的关系,希望安南能够优先考虑。所以说安南已经预料到在这一件事情上,将来一定会有很多的纷争。 安南酒饱饭足,穆长青却依旧没有要散摊的意思,又招手叫服务员上酒。 安南说我不行了,太晚了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现在不同于以往,上面有人管着我,下面还有人等着我去管,所以说不论是为谁着想我都不能再喝了,希望你能理解。 穆长青说相互理解吧,咱就这最后一瓶,二一添作五,喝完了就散。 安南只好又把杯子递过去。 七月十日上午,刘万民召开了一次酒店全体员工大会。在会上,刘万民简单地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宣布决定了酒店的开业日期,日期定在九月十八日;第二件事是他代表酒店董事会以及酒店管理当局宣布了一批中高层管理人员的任职通知。过多的话刘万民再没有多说,这两件事情一宣布完,他就带着他的助理走了,把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丁总。丁总讲的都是一些具体的事,每一个部门他都讲到了,讲得非常的细致,当然,他也讲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作为一个酒店的总经理,该讲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全都涉及到了。 会议结束之后,丁总把酒店的管理高层留下来单独开会。作为酒店的销售总监,安南也在其中。 接到刘万民电话的时候,安南正在向丁总讲解开业之前的广告宣传计划。 刘万民说快十二点半了还没有开完? 安南小声说是的,不过马上就快完了。 刘万民说会议结束之后你马上到通阳宾馆的西餐厅来找我,我有事要跟你说。 因为这个电话,丁总就有了一些脸色,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看出来了。 安南说影响大家开会了,不好意思,是老板的电话,他说他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我,是关于我个人的问题,与酒店无关。 安南一说完就觉得后悔,生怕丁总误解他的意思,疑他拉虎皮做大旗,可是一时又无法再过多解释,再说下去就更可能把一个简单的问题弄复杂化了。 丁总不搭安南的话,说,就这样吧,不耽误大家的吃饭时间,下午再接着开。 安南跟在丁总的身后,想找机会说几句抱歉的话,可是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刘万民的司机。 司机对安南说老板让我来接你,你跟我走吧。 安南说这就走这就走,眼睛却看着丁总。 丁总径直走了,安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些烦躁。 那天晚上安南很晚才回到家里,玲和儿子已经睡下了,安南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给他留着的饭菜。 安南撞进了卫生间,长时间不断地呕吐,又很大声地咳嗽。 玲其实一直就没有睡着,安南的所有动静她都听在耳朵里,她知道安南肯定又是喝多了,可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忙不迭地起来给安南倒水、捶背,她不是不关心他,而是她不愿意看到安南喝多了的样子,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却还是把握不住自己,一点儿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出去就要喝酒,一喝酒就要过量,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南这天确实是喝多了,中午喝,下午喝,晚上又喝,几个小时之内连喝了三场酒,喝得他连东西南北也分不清了。 却还是能够记得起回家的路,记得起喝酒时的场景。 安南中午赶到通阳宾馆西餐厅的时候,刘万民正在等他,桌子上摆放着倒好了的红酒。 与刘万民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四时多岁的中年男人,很?C,个头也不高,穿着很有档次而又非常的讲究,一看就是那种有身份又有地位的人。 刘万民似乎等安南等得很急,一见到安南就忙着介绍他身边的那个人。刘万民说这是市建设银行的胡行长,我多年的朋友加兄弟,他很喜欢你写的书,一直想跟你接触接触。 刘万民这么说的时候,安南一直盛笑着看胡行长,脸上溢满了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恭敬与尊崇。 安南坐下了,在刘万民的坚持下,他坐到了胡行长的另一侧。 刘万民端起自己的那一杯酒,一干而尽,说,我还有别的应酬,安南你把胡行长陪好,记住,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一定要陪到底,胡行长说喝多久你就喝多久,其它的事情你一概别管。 安南说老板,酒店下午还有会议,我喝多了恐怕不太好。 刘万民说这个容易,我这就给丁总打电话为你请假,你尽管放心喝你的酒就是。 刘万民说完之后就走了。 刘万民走了之后,有那么几分钟的沉默,安南和胡行长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都那么干坐着。 后来是胡行长最先打破了沉默,胡行长问起安南写的书,问起他的生活经历和他的家庭情况,他对安南说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也当过兵,他说他当兵的时候每一个月的津贴才只有五块钱,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岁月。 再后来他们的谈话就变得越来越热烈起来,因为安南在这当中提到了马强。安南说马强是我的战友,他是不是给你当过司机?他可是让刘三把他给坑苦了。胡行长说是的,马强是一个好人,他跟了我好几年,一直都跟我很贴心,要是没有后来的那件事,说不定现在他就坐在你我的身边。因为有了马强这个共同的话题,俩人就不断地感叹,感叹完了又不约而同地端起杯来碰,仿佛是在祭奠马强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快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餐厅里就只剩下了安南与胡行长。三瓶法国干红早就喝光了,两个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就像是他们刚刚喝下去的酒。 胡行长提出来要去楼上的歌厅去唱歌,他说不知你到过这里的歌厅没有,环境好,音响更不错,你跟我去吼几嗓子,挥散挥散肚子里的酒精。 因为有了刘万民先前的话,安南就没有推辞,他说去就去,我们老板说了,让我陪你陪到底,我不能不执行,领导你说啥就是啥。 胡行长往起站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安南看到了,就赶紧用手去扶。胡行长也许是真的喝多了,顺势就把胳膊搭上了安南的肩膀。 安南搭着胡行长进了电梯,胡行长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叫我行长,也不能叫我领导,咱俩喝过了酒就是朋友就是弟兄,你得叫我大哥。又说,以后你在酒店有了啥为难的事情就找我,刘万民欠我的人情,他得听我的,你应该知道他欠我的是什么人情。 一上到歌厅,胡行长的样子就变了,变得比几分钟之前清醒了许多。 胡行长带安南进去的是一个名叫“玫瑰之约”的包房。包房很大,足足有四、五十平方米,装修与摆设也出人意料,那种奢华的程度是安南在通阳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安南看出来胡行长对这地方很熟,从环境到人员都很熟。 安南和胡行长坐下不到三分钟,歌厅的经理就赶来了。 经理是一个个头高佻的年轻女孩,因为灯光的原因,安南看不出她的肤色,但是他看到她的眼光既明且亮,从一进门就没有离开过胡行长的身体。 经理离开没有多久,服务员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将各种吃喝端进了包房。安南仔细地看了一下,有六种小吃、四种饮料、十二瓶啤酒、两盒软包装的“中华”香烟,另外还有一大桶冰块,差不多把整个茶几都快要布满了。 启酒瓶、倒酒、加冰块,胡行长做这些事很熟练,一点儿也不比干了十几年服务行业的安南差。 安南没觉得有什么过分,他自己点了一支烟,又接过胡行长递过来的酒,一口就喝下去小半杯,冰凉的啤酒滋味让他感觉到特别的爽,里里外外的爽。 胡行长走过去把包房的门反锁上了,说,我不想让他们来打扰咱们,那不好。胡行长说着又把手搭上了安南的肩膀,安南听不懂胡行长说的“他们”是谁,他也没有去多想,只是心里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似乎是因为胡行长说的话又似乎是因为胡行长这种略显亲热的举动。他还突然想起,在餐厅的时候,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是胡行长从没往他写的书上面扯,刘万民说过胡行长对他的书很感兴趣,看来并不是真的。 胡行长搂着安南的脖子说,我忘记问你了,要不要给你叫一个小姐? 安南赶紧说用不着,我只想听听大哥你的歌声。 胡行长说这样好,大哥我唱歌的时候从来不叫小姐,我不喜欢女人,小姐就更不用说了,表面上甜言蜜语的,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口袋里的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说对不? 安南说大哥你唱什么?我去给你点。胡行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让他感觉到了不舒服。 胡行长说我自己来,不麻烦你。 安南终于有了一点儿放松自如的感觉。 胡行长的歌唱得不错,唱的都是一些老歌,一些老的情歌,唱的尤其好的一首是屠洪刚的“霸王别姬”。胡行长唱这首歌的时候一直看着安南,很用心很用情的样子,安南看出来也感觉到了,就使劲地鼓掌,为胡行长助兴,又端了杯子走过去,与胡行长一碰,然后俩人就都一饮而尽,有一种说不出的豪爽。 安南唱的都是军歌,有老的军歌也有新的军歌。安南的音质不怎么好但是音量挺高,加之他唱起歌来又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恶习,所以听起来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一种激昂的成份在里面。 胡行长一直站在一边看安南唱歌,右脚随着节拍一踏一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非常深非常深的痴迷。 遗憾的是这种痴迷安南没有看出来。 唱歌喝酒。再唱歌再喝酒。 十二瓶啤酒很快就见底了,这时候俩人才真正有了一点酒醉的感觉。 胡行长又搂住了安南的脖子,一只手不知从衣服的哪个口袋里摸出了两个药片。 喝一片不?胡行长贴着安南的脸问,喝一片吧,会很舒服的,不骗你。 安南以为是什么解酒的药,就拿起来一片看,粉红色的药片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蝴蝶,于是安南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药,这是当下非常流行又非常紧缺的摇头丸。不过安南没有吃惊,也没有觉得奇怪,早在三年之前他就见识过这东西了,那时候他在一家酒店的娱乐部当经理,有些市领导的子女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玩一次,每一次都玩得很尽兴,也很疯狂,那种药物的作用当时让安南觉得异常的神秘。不过现在安南不会觉得神秘了,他身边有不少普通的朋友都有了吃摇头丸的经历,有那么几回,在朋友的劝说下,他也想尝试一下,但是临到嘴边又忍住了,他是一个读书人,在书里,他看多了种种沾染毒品之后的悲惨故事,他知道这不是可以轻易去尝试的,他也不想去重复书里面写的那些故事。胡行长拥有这种药安南觉得很正常,在目前的通阳市,摇头丸虽然不再像前几年那样让人感觉神秘,但是真正能够得到的还是一些有钱又有身份的人,比如说就像胡行长这样的人。 安南看了看又把药片放下了,胡行长就没有再说什么,将手中的药片放进嘴里,再喝一口可乐,然后挪挪身子,把头枕在了安南的腿上。 电视里的音乐还在继续着,安南点了一支烟,等着胡行长的药劲上来。 胡行长的药劲发作比安南预想的时间要快,安南的一支烟还没有抽完,胡行长就开始有反应了。 这个时候电视里是刘欢的歌,安南不喜欢刘欢,不喜欢刘欢的长相,更不喜欢刘欢的歌声,刘欢唱歌的时候总像是患了感冒一样,鼻子里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感觉到难受得很。安南想去换掉刘欢的面孔但是放不开躺在腿上的胡行长。胡行长将他的整个头都埋在了安南的两腿之间,又用双手搂住了安南的腰,而且还不断地抓捏着安南的后背,嘴里同时发出一种“嗷嗷”的嚎叫声。 安南没有体会过喝摇头丸的感觉,但是他知道胡行长这个时候正在享受,享受摇头丸给他带来的快感。胡行长的嚎叫已经变成了呻吟,就像是做爱进入高潮时的女人。 奇怪得很,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安南却想起了老家,早晨出门之前安南给村里打了一个电话,他想告诉父母亲他已经上班的消息。村里只有一部电话,安在村支书家里,接安南电话的就是村支书本人。村支书说你家里的人都去收麦子去了,你要是有啥要紧事我就打发人去地里叫一下,很快的。安南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想问问家里的情况,没别的。挂了电话安南才想起,这个时候正是老家人抢收麦子的季节,父母亲怎么会有时间在家里等他的电话?安南在村里呆了十八年,他知道父母亲肯定天不亮就在地里忙开了,这没有什么,农村人都是这样,可是父亲的身体不像以前那样结实了,其实何止是不结实,简直就是一副大病之躯,他怎么能够再承受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上一个星期,安南与二弟通过一次电话,叮嘱二弟看紧一点父亲,地里的事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再要是跌倒你我可是叫爹也迟了。安南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一些不是滋味,他想到自己作为长子,父母亲这么大的年纪了,自己不能呆在身边出力帮忙,经济上又接济不了,却还要在电话里对二弟说这说那的,想想都觉得惭愧得很。二弟倒是没觉出什么,说,你安心写书挣钱,家里的事有我和三弟他们,用不着你操心。二弟的话让安南觉出了兄弟之间的情意,也觉出二弟长大了,变得懂事了。那次通话之后,安南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目前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他应该好好地珍惜这一次的机会,不能再轻易地耍个性,耍个性也是需要资本的,他耍不起,他只有埋下头来努力工作挣钱,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剩出一些小钱来帮衬一下父母;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地感激刘万民,如果没有刘万民的接纳,他可能连帮衬父母的这种想法都不敢有、、、、、、 胡行长突然从安南的腿上坐起来了,坐起来脸对脸地看着安南,说,叫我大哥,叫我一声大哥。 安南觉得胡行长的眼神依然不对劲,并不像是彻底清醒过来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按胡行长的要求叫了,声音很低地叫了一声。 胡行长又要往安南的身上躺,安南觉出了他的意图,就往边上挪了一下身子,胡行长就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安南去了一趟卫生间,又去调换了歌曲,再把音量调小了一些,然后就坐到沙发上边听歌边等,等胡行长从药劲中醒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胡行长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了。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女经理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包房的门,亲自送来两块冰凉冰凉的毛巾,然后不说一句话又走了。 胡行长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再仔细地擦脸,晃晃腿又挥一挥胳膊,之后没事一般地对安南说,走,我带你下楼去吃火锅。 火锅厅也是胡行长早就预订好了的,是一个专供情侣使用的小包间。 胡行长没有点菜,也没有点酒,酒和菜却很快地就端上来了。肉只有两盘,一盘羊肉,另一盘是牛肉,剩下的全都是蔬菜,足足有十几种只多。酒是白酒,一瓶精装的“五粮液”,在灯光的映照下光芒四射。 一人一半,胡行长说,中午红酒,下午啤酒,晚上就该着白酒了,你还能喝吗? 安南没有回应,他在想从中午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种预谋。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安南绝对喝不下去半斤酒,但是他没有拒绝胡行长分给他的酒,喝就喝,大不了一醉,怕球啥!他在心里说。 说不清是谁先酒精上头的,酒精上头之后俩人才开始说话,都是一些很扯淡的毫无意义的话。安南讲的是一些知名作家的知名作品,胡行长讲的是一些他在金融系统向上攀升的经典细节。两个人都在说,轮着说,根本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安南没有记住胡行长说了些什么,胡行长也同样不清楚安南喋喋不休地说着的是什么东西。 就这么说着喝着,一瓶酒就下去了。 安南就提出来要走,说,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老板还得替我请假。 胡行长表示同意,说,我也喝得可以了,咱再去洗一澡咋地?这地方的桑拿也不错。 安南赶紧说不了不了,真的不去了。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他不敢再随胡行长的意了,因为他又一次觉出了胡行长行为的怪异,但他就是想不出这怪异出在那里。 那就改天,胡行长说,我送你回吧,你陪了我这么久,怎么说我也得负责把你送回去。 我打的,安南说,谢谢大哥的关心。 那我也得送送你,就送你到宾馆的大门,这总可以吧?胡行长说,话音里有几分的不舍。 俩人就相跟着出了宾馆的大门。 记住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行。胡行长说,我喜欢你做我的兄弟。说着就把安南揽过来,拥抱了一下。 安南没有说再见,停在大门左侧的那辆出租车他一出门就看见了,胡行长一松开他,他就朝着那辆出租车飞快地奔过去。 尚且看上了安南的部下,那个刘万民指派下来的销售部经理。这个比安南早到酒店几天的经理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热情而又漂亮,从相处的这几天来看,也不是那种特别有心计的人,但就是对销售工作一窍不通。不过刘万民事先就给安南说了,他说不懂不要紧,只要不生是非就行,我也没有指望她能给我做什么,她上面还有你,你就把她当成一个摆设罢了,主要工作还得靠你。安南还是改不了他的直性子,说,是不是你的亲戚?刘万民说不是,是一个重要的关系户介绍来的,不得不安顿。安南就没有再问。 通过一段时间工作之后,安南就对这个名叫琴琴的女孩产生了好感。琴琴的位置摆得正,不光是摆得正,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经理来看,上下班都很准时,打水扫地样样活儿抢着干,而且还对安南表现出一种由内到外的尊敬,所以说安南没有办法不对她产生好感。 那天尚且到酒店来找安南,是为了他新交的一个女朋友。尚且的这个新女友是报社的,用尚且的话说就是与安南一样是一个文字工作者。尚且找安南是想让安南写几句漂亮的诗文,女朋友要过生日,他亲手制做了一张近乎完美的贺卡,说近乎完美是因为贺卡上面还缺少几句让人怦然心动的文字,而在他所认识的所有朋友当中,只有安南才可以担此重任。 尚且看上了琴琴但他当时没说,走了之后才给安南打电话,说,那女孩我看上了,帮哥们儿一个忙,约出来吃吨饭认识认识。又说,不是让你白帮忙,有介绍费的,成不成我都给你五百,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把钱给你。 安南帮尚且写了文字但是不答应帮他约琴琴,他说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他妈的又不是一个皮条客! 尚且来酒店的这一天龙兵也来了,是跟着刘万民一起来的,在酒店尚未完工的大堂。 安南很礼貌地跟龙兵打招呼,说了一句你好龙队,然后就准备离开。 龙兵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笑里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别的内容。 中午时分,安南接到了刘万民的电话,让安南去酒店旁边的一个小店吃饭。接电话的时候安南正和琴琴走在去职工食堂的路上,安南接完电话说琴琴你跟我一起去吧,老板叫吃饭。琴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就跟着安南一起去了。 小店里除了刘万民与龙兵之外,还坐着好几天不见的胡行长。 刘万民没想到安南会带琴琴来,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说,随便坐,都是自家人,谁也用也不着客气。 龙兵说不客气可以,但是安南你得离我远点儿,我怕你。 除了琴琴之外,没有人对龙兵这句充满了挑衅的话有什么反应。 安南并不是没有反应,只不过他把反应压在了心里。他在心里想,这个狗日的东西,为什么老是要逼我? 眼看着过几天就要进入八月份了,酒店里的各个部门都显得比前一段时间更加的忙碌。安南同样忙得厉害,每天都脚步匆匆,早出晚归的。只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忙是表面上的,娱乐部的具体工作用不着他,他也没有心思过多地去插手;销售部的工作他又太过熟悉,轻车熟路的,费不了他多大的事。但他还是不愿意让人感觉出他的轻松,别人都忙他却悠闲着,这不好,没有人会因此而说他的能力出众,只会挑他的毛病,说他做事不踏实。管理层的人在这种忙碌当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却又抓不住工作的重点,再加上一些高层管理者的多头指挥,朝令夕改,底下的员工就经常无所适从,不时会听到一些不满与抱怨的声音。其实这个时候真正应该忙碌的是采供部与工程部,其它部门也忙得像乱了阵脚一样的就不太正常,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酒店缺少真正懂专业而又过得硬的一线管理人才。这个问题丁总也看出来了,在每天一早一晚的例会上,丁总就这个问题反复不断地进行了多次的批评指导。问题是管理者的素质不是靠几次批评指导就可以提高得了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做法在这种时候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丁总是久经锻炼的高手,他在众人的忙碌当中看出了安南的沉稳与干练,就不自觉地把一些不属于安南的工作交给安南去做,安南也不计较,悄无声息地就照着丁总的指示去做了,决不拖泥带水而又效果显著,让丁总觉出十二分的满意。 娱乐部的副经理耿平坚持要让安南去给员工上课,他很谦虚地表示了自己在专业技能方面的欠缺,希望能够跟着安南学习一些实用的本领。安南与耿平处得不错,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说服了刘万民,把特殊服务的那一块交给了耿平来做。耿平对这事心知肚明,好几次约安南喝酒安南都没去,他就换了一种方式,娱乐部的大小事情他都请示安南,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对安南的服贴与尊重。安南喜欢讲课,喜欢在比他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跟前显露他的口才,他喜欢那种让好多人仰视的感觉。安南讲课前后不过三次,效果却很好,不是他讲得有多么的好,而是他会讨员工们的巧,不间断地穿插着讲一些新潮的爱情故事,赢得了员工们的欢心,于是员工们就在私下里替他做的宣传,说他的知识丰富而且又平易近人,不像其他管理人员那样板着脸装大。因为员工们的大肆鼓吹,酒店里其它部门的员工也有不少人熟悉了安南的名字。丁总听说了,就找安南问,说你这人了不得啊,这么快就让员工们信服,不容易,你到底讲了些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教案?如果确实可行,咱就在全酒店所有的管理人员当中进行推广应用,好东西应该让大家共享,你放心,我不会抹杀你的功劳的,我不是那种贪天功为己有的人,有机会我会到老板那里专门去说说你的功绩。安南神色不动地说,丁总你高看我了,不是我有多么的能,而是我人好,员工们是喜欢我这个人,说真的,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错,这一点处得长久了你也可以感觉得到,我不是夸口。 尚且还真的是很下辛苦,他终于还是逮住了一次与琴琴认识的机会。那天晚上下班已经很晚了,琴琴提出来想出去吃一点儿东西,邀安南同去。安南歪着头想了想,想出口袋里应该还有几十元钱,就同意了。他俩去的是酒店对面的一家串店,才坐下不久,尚且就进来了,笑容可掬地跟安南打招呼。安南只好请他一起坐。那天晚上的最后是尚且接的帐,琴琴是女孩,又见了尚且与安南的亲热程度,就没有过多坚持,安南心里明白尚且的想法,也就坐着不动,任尚且在琴琴的面前表现。 又过了两天,中午休息的时候,琴琴突然跟安南说起了尚且,说尚且多才多艺,尤其是唱歌唱得异常的好,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安南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不住地感到遗憾,遗憾又一个纯真少女上了尚且的贼船。但是那时安南并没有想到,他的这种遗憾完全是多余的,琴琴并非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而且正是因为她与尚且的交往在后来的一断时间里给他带来了那么的不必要的麻烦。 那天是星期天,安南原本是要带着含天去泳馆的。“黄海泳宫”出了名的好,环境好设施的档次也高,当然消费的水准也是一流的,经常光顾的客人都是这个城市里有钱有身份的角色。“黄海泳宫”建成营业已经一年多了,别说儿子,安南自己都一次也没有去过,坐在家里写书的日子里,安南花钱特别的小心仔细,那些动辄就是几百上千元消费的场所他从未涉足过,也不敢涉足,那样洒脱的消费情节对于安南来说想一想都有些过分。现在正是夏天,又到了孩童们戏水的最佳时期,再加上电视里没完没了的广告,所以含天就有了这个算不上是奢侈的要求。这个要求含天说了好几回,安南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不是害怕花钱,而是不愿意把儿子培养成那种有求必应的自然习惯,习惯都是慢慢培养成的,而当习惯成为自然就不是好事了,尤其是对于像安南这样生活状况的人,自然了就更不是好事,所以安南不会给儿子哪怕是偶然尝试的机会,一切都得从实际出发,社会就是这样,生活更是如此,相信儿子长大了也会理解的。后来是琴琴给了安南几张“黄海泳宫”的门票,在某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走完的时候,琴琴拿出一沓子泳宫的门票,说这都是朋友给的,我从小就怕水,你的应酬多,给你吧,不用客气,我以后需要你帮助的事情还有很多。安南因此又对琴琴添了几分好感,他依稀记得给琴琴说过含天想要去游泳的事,没料到琴琴不出声地就记到了心上。 不过那天安南还是让儿子失望了,因为安南在准备带着儿子出门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一个邀请他参加生日宴会的电话。安南不得不去,因为邀请他的是这个城市里新闻界的当红角色——通阳电视台广告处的郭处长,郭处长的女儿过十二岁的生日,安南想不通自己跟郭处长有过什么过深的交情,仔细想想,也就是在一张酒桌上喝过几回酒,喝多了搂着脖子说过一些胡话,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不过安南还是觉得高兴,觉得自己能够接到通知应该说是一份难得的荣幸,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场面上的人,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依然能够上得了场面实话说真的是一件很提气的事,所以安南就去了,带着玲半是不舍半是无奈地交给他的五百元钱,一身光亮地去了“龙腾国际酒店”。 郭处长在酒店的大堂深情地拥抱了安南,安南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妥,他喜欢这样虚情假意的表演,尤其是在如此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尤其是在如此众多的大大小小的名人面前。与刘三的生日宴会不同, 此次宴会没设包间,郭处长所有的客人都集中在酒店的宴会大厅,数百人济济一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很少有人不跟安南点头,很多的人都跟安南打招呼、开玩笑,安南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条光滑圆润的鱼,在人群中盛笑着游来游去。一圈没转完,安南就被报社的一帮朋友强拉着按在了座位上,朋友们征询安南的意见,问他喝白的还是喝黄的。安南说随便,随便喝什么随便怎么喝都行,反正最后都是一个醉,结果不重要,关键是过程,是喝酒的对象,是有你们跟我在一起,这才是我最在意的。于是大家就笑,说安南到底就是安南,什么时候都是豪爽的本色不变,了不起,是个书生加意气的真男人。酒倒满了,群工部的边主任却不喝,说,安南你别见外,我这两天肠胃不好,正吃着药呢,不哄你,我要是说假话我就是你的儿子。边主任快五十岁了,名牌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平时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安南说你这个球相主任,要不说你怎么就老是不见发达呢,要我说就是你这样装腔作势给弄的,我给你说,你肠胃不好我的球头还不爽呢,这跟喝不喝酒有球的关系,我就问你一句,这场酒不会把你喝死吧?边主任苦笑着说那倒不至于,你要是硬让我喝我就喝一点。安南说不喝也行,到那边的女人堆里去坐,别跟我们一起瞎搀和。安南说到这里,大家就一起起哄,连说带骂的,边主任就只好端起了酒杯。 安南的心情突然变坏是因为舞台上的歌手,歌手接到一张点歌单,歌手说非常高兴接到来自龙兵龙先生的点歌,一首“眉飞色舞”代表龙哥献给我们今天的小主人,祝她、、、、、、安南没有见到龙兵,他也没有希望在今天的这个场合见到龙兵,但是安南偏偏就听到了龙兵的名字,龙兵的名字把他这短暂的好心情全给破坏了,或者说是全给堵回去了。边主任察觉到了安南在突然之间出现的神色变化,说,安南,你咋啦?不舒服就少喝点,身体要紧。安南缓过神来,一笑,说,喝得猛了,堵心,我得去洗手间疏通疏通。安南点了一支烟,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依然有人嘻笑着问候安南,安南不住地回应着,一边不住地往四下里看,果然就看到了龙兵。跟龙兵坐在一起的人有几个是安南熟悉的,那其中就有楚楚和她的“黑金刚”老公。 那天安南从洗手间出来后再没有回宴会厅,宴会厅里依然红火热闹,但是安南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兴致,他甚至没有再朝宴会厅的方向看上一眼就下楼了。在出租车上,安南想了几个问题,第一个是五百元的礼钱有点多了,他在上礼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绝大部分的人上的都是二百元,那时候他就想收回去三百,没有收回去是因为负责收礼的那个老女人已经看到了安南手里拿着的钱,现在安南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装大头,一失手把两百斤的大米钱给挥霍了;第二个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名人了,他认得好多人好多人也认得他,这不好,这会让他变的越来越虚荣,而虚荣的后果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他决定从此以后要尽可能的少在这种场面上出现,那种喜欢喧哗的恶果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了;第三个是他在猛然之间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做为一个男人的失败,首先是经济上的失败,说到底,他所有的内心世界的惨痛都是源于他的时时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还有就是、、、、、、 某一个下午,尚且到酒店来找安南。 尚且说安南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人?安南说那要看是什么人,还要看我的能力能不能做到,你说吧,只要是力所能及,我肯定安排。尚且说这个人你认得,是黄娟。黄娟安南当然认得,她很早之前就在安南的手下当服务员,后来尚且看上了,三番五次地借着去找安南的理由来回勾搭,到底是把黄娟弄到了床上,后来黄娟就辞职不干了,再后来又听说尚且把黄娟给甩了,一晃这么几年过去,安南想不到尚且为什么又把黄娟给拿了出来。让安南想不到的是尚且后面的话,尚且说黄娟现在做小姐了,我想让她到你的手下,你替兄弟我盯紧一点,别让她把我给哄了,她现在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尚且这么一说,安南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说,这种钱你也挣,你他妈的!尚且说啥钱挣到手里也是钱,你别骂我,不想帮就算了。安南说你是不是把琴琴也给上了,那可是个好女孩,你别祸害人家。尚且说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我走了。 尚且走了之后安南就把琴琴叫到了办公室,面对着琴琴 ,安南思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不好意思琴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回答可以,不回答也可以,不过你要记住,我是为你好。琴琴说领导你怎么了?你尽管问吧,随便问啥都行。安南说琴琴那我就直接说了,尚且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你得看好你自己。琴琴一笑,说,谢谢领导关心,他是一个小角色,不能对我怎么样,真的,他能把他自己给看好就很不错了。又说,你是一个很能干的领导,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我挺喜欢你的,可是我不能,也不敢,我怕我把你给连累了,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一个很不好的女孩。 按理说安南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但是他那天没有听出琴琴话里的含意,既然琴琴说尚且不能不她怎么样,想来那肯定是真的,如果琴琴说的是假话,那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提醒过她了,再要是着了尚且的道儿也只能怪她自己不长心眼,所以安南才没有顺着琴琴的话往深里想。他恼火的是尚且,说心里话,他是有些看不起尚且的,尽管他们以往的时候也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称兄道弟的,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尚且能跟他做朋友,更别提做兄弟了。这倒不是他安南清高,而是他觉得他与尚且是彻彻底底的两路人,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地走在一起。眼下的这件事情就完全的让安南把尚且给看扁了,安南经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他有好多称得上是朋友的东北哥们就是吃这种饭的,带着自己的对象或者是妻子,在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里边混,但是安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尚且像穆长青那样,让他安排一批小姐他也有可能不会生气,可他不是,他把一个无知少女拉下水,再让人家来做这个养着他供他吃喝玩乐,这就有点过分了,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想到这里,安南突然之间就动了一个念头,他想给以前的部下打打电话,看看有谁知道黄娟目前的消息,他想打电话给黄娟,亲口告诉她尚且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不值得她卖笑卖身地去养活他。不过安南的电话没有打成,因为他正在翻看通讯录的时候刘万民派司机来找他了。这个时候正是下午时分,司机说老板在通阳宾馆,让你现在就去。安南看了看时间,说,离下班还早,我得跟丁总请个假。安南说完就给丁总打电话,丁总很爽快地就同意了,说,老板要是问起工作上的事,你可别光捡好的说,一定要客观,要实事求是。安南明白丁总的意思,说,老板要是问,我知道该怎么说,他要是不问,我也就懒得说,给老板汇报工作是领导你的事,我哪敢起哄! 司机把安南送到通阳宾馆的门口,又说了刘万民的房间号,然后就掉头走了。 刘万民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衣,手里挟着烟,看样子是刚刚洗过澡,安南发现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 安南在车上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地猜想过刘万民找他的目的,他是刘万民招来的不假,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在酒店,自己虽然名义上叫的是总监,而实际上就是一个部门经理的位置而已,即使是真的比部门经理高一级,哪也轮不到他来向老板汇报酒店的工作,主动汇报不可以,被动的汇报也不好,按理说这个道理精明的刘万民不会不懂得,再说他也不会是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人,不会犯这种简单的错误,不会因为他个人的的原因而使自己企业的管理层之间产生矛盾;还有一点,安南明白自己的个性,他是一个完全依靠本事吃饭的人,不愿意与任何上级走得过近,做什么所谓的心腹啊或是嫡系啊那一类人,他做不来,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习惯于阿谀奉承的人,这一点刘万民也是应该清楚的;安南的这一点好处丁总也发现了,所以丁总才不对他设防,在酒店的一大群本地管理人员当中,丁总比较信得过的人就是安南,丁总是这样评价他的,丁总说安南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独立工作,谁也不靠,完全凭实力说话,不往工作以外的事情上扯,这是好处也是坏处,要是遇上豁达的上级呢就是好事,反之你就会受到压制。安南说我知道,领导你说得对,你就是一个很豁达的上级。丁总说你还别把我的话不当真,对于有些人来说,书读得多了并不完全是好事,你就是一个例子,自己有一点儿小能耐就老是要求你的上级甚至是老板绝对卓越或者是完美无缺,这可能吗?也许你是对的,你内心里希望把自己完全交给一个值得你依赖的上级,尤其是精神上的依赖,可是这并不可能,因为不可能,所以你常常表现出在精神上与别人平等就显得有些可笑,你在现实中生活,你就应该知道,人与人是不平等的,哪怕是精神上的平等都不可能,我也就真的奇怪了,你一个靠给人打工吃饭的人,仰人鼻息,听人使唤,你不想法让你的上级开心你自己又怎么能够过得愉快呢?因此要我说,你这人最重要的不是遇见一个如何豁达的上级,而是你自己如何才能变成一个豁达的人,你要是能够做到豁达大度,我相信,你肯定要比现在活得开心得多。你安南是一个靠智力吃饭的人,怎么连这么一点简单的事理都翻不清呢? 刘万民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脸的喜色,说,来了?坐吧,自己倒水喝。 安南就自己倒水。 刘万民站着打开了电视,拿遥控器按来按去的,连个短暂的停顿都没有,很明显他的心思不在电视上。 安南拿了放在茶几上的报纸看。 翻来复去按了一个来回,刘万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往窗台前的圈椅上一坐,说,安南,我今天叫你来呢,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就是想跟你坐坐,你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吧? 安南点点头,又稍微的往前倾一下身子,说,是,已经开过一回工资了,时间确实是过得很快。 刘万民递了一支烟给安南,满脸的笑,说,你放松一点儿好不好?就咱们俩在一起,你还这么拘谨干吗?按理说你安南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不会是在我的面前假装顺从吧?我可告诉你,你在我跟前就是再怎么装也不管用,谁不知道你安南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到处标榜自己的心高气傲,我还没有听说过你在谁的面前低三下四过呢。 安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却笑,说,老板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贬低我呢?有啥话你就跟我明说,别这么敲打我行不?再说我也没有在你的面前做势卖乖,你是老板,我在你跟前表现得拘谨一点儿那也是应该的,我要是真的放肆开来你就该不高兴了。 刘万民哈哈大笑,说,这才是你安南应该有的表现,也是你安南的一贯风格,要不然胡行长也不会对你一见钟情,寝食难忘,兄弟你果然是有一套。 安南听不出刘万民的话意,却很敏感刘万民在这个时候提到胡行长,心里动了一下,没有接刘万民的话,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刘万民却转了话题,说,我给你六千元的工资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的价值所在,但是有些人不懂,比如说酒店里的其他管理人员,有不少人在我跟前提起过关于你工资的事,他们说本地区的管理人员还没有过这样的价码,我这么做把整个行业的管理工资都给提高了,具体地说就是我破坏了这个行业的规矩。 安南不出声地看着刘万民往下说。 刘万民说我听说你买了一辆摩托车是不?咱们这地方,买摩托车不合适,春天有风,冬天有雪,一年天气能用得着的满打满算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再说你骑一个摩托车满城市瞎转也是自降身价,以你这样的才华,以你这样的名气,怎么说也应该是开汽车的人,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不是奚落你,真的,你要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改变一下自己,收敛一下自己的个性,我敢说,你的生活质量至少要比现在提高十倍还不止,做人呢,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装孙子,该委屈自己的时候就得委屈自己,这是顶顶重要的生存法则,你别在心里觉得好笑,我知道你比我更懂得这道理,你比我懂得多的道理还不止这些,但是你做不到,所以你才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这么惨兮兮的,你别不肯承认,也不要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你表面坚强是因为你内心的脆弱,你内心脆弱是因为你缺乏足够的经济基矗好了,我不说了,看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我说对了,但是你不想听,因为这道理你也懂得。 安南确实是不想听刘万民这么说,尽管他心里也清楚刘万民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听得有些恼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安南在这世界活了快四十年,该把握的机遇都没有把握住,错过的也好,放弃了的也好,总之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后悔过但是并没有想到过再挽回过一些什么,更不想让别人来指导我的生活。安南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凝重,说,老板,谢谢你像一个朋友一样的说我,我的生活确实是料理得很差,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变得好起来? 刘万民自个儿点了一支烟,说,你别心里有抵触情绪,是胡行长想要帮你,他说他们单位有一辆老式的“本田”车,想低价卖给你,不多,两万元就可以了,我不哄你,你可以到市场上打听一下,这样的车要是按正常的价格,怎么说也在十万以上。 安南也点了一支烟,说,这是好事,可是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帮我?非亲非故的,我又没有给人家做过什么事,他这么做总得有一个理由吧?我这人天生就胆小怕事,又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不问清楚这天上掉馅饼的缘由我会睡不着觉的。再说了,我不会开车,也没有驾驶本,两万元钱我更拿不出来,所以说这事肯定不行,你替我谢谢胡行长的好意。 刘万民吐烟圈,又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就说你要还是不要吧? 安南不回答。 刘万民说两个轮子的摩托车都能骑还愁四个轮子的汽车开不了?弄个驾驶本不就是三千元的事情?两万元没有也不是个事情,从你的工资里逐月扣除就行了,你别担心,不用你掏生本,六千元的月薪你照拿,从这个月起,我通知财务部再给你加两千元的工资,你可以算一下,一个月加两千,一年就是两万四,买车的钱与办驾驶本的钱都在里边了,你还有啥担心的?这车的手续齐全,你不要也行,买了再倒手,少说也能赚个十万八万的。 安南说难得老板你替我想得这么仔细,可是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是不踏实,如果你让我过来就是专门说这个事情的话,你就说得彻底一些,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你说吧,我有哪一点值得胡行长这么做? 刘万民站起身来,把窗子开大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坐下,面对着安南,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安南说老板你说吧,吓不着我,况且我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刘万民说那我就直说了,胡行长他非常的喜欢你。 安南说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不稀奇,但是要说非常喜欢我就得深思一下了。 刘万民说你是写书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能够想象得到这是咋回事了。 再往明白里说,安南笑了一下,说,要不然你不说我也不会说。 刘万民说胡行长他这人有一点非同常人的特殊爱好,这位老兄他喜欢男色,而你,正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那种。我给你明说吧,决定让你到我的酒店来做事其实并不是我的主意,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碰到你的那个下午,胡行长就坐在我的车里,是他首先看见了你,并且一下子就发现了你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你别难过,你有能力不假,但是你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重要,用也可以不用也可以,我手里有钱,我就不愁找不来能够用得着的人,再说得不好听一点,这年头,月薪六千元,谁就是个天才他也得诚惶诚恐地奔着我来,只要他缺钱,只要他还想着要比常人活得更好一些,而这世界奇怪得很,偏偏就有那么多的天才都是低三下四的穷光蛋,包括你在内。现在你明白了,那天是我得到了胡行长的明示,偏巧我又知道你是一个可以用得上的人,所以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安南不出声。 刘万民说现在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了,那天让你与胡行长一起吃饭是我特意安排的,当然,那也是胡行长的意思,但是那天吃饭的效果很不好,因为你不配合,这也不能怪你,问题是自从那一次以后,胡行长就更放不下你了,可是他又不敢穷追不舍,更不敢明着向你表白,他跟好多人打听过你,他怕你,怕把你惹翻了挨你的刀子。另外,我还得告诉你,他怕你的主要原因是龙兵在他的跟前说了不少你的事情,你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不过龙兵的话确实是让胡行长思谋了很久,思谋的结果是他终归不愿放弃你,龙兵的话让他觉得跟你在一起实在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尤其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收获。汽车的事是胡行长提出来的,他想讨好你,就这么简单,至于其它的并不重要,他原本是要送你一辆新车的,可是他又怕把你给吓着了,弄得以后连个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不过呢,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可以糊弄得了你的事,你做事那么的小心,肯定会追根究底,而他也希望把这事彻底的挑明,这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托我今天专门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做他的朋友,你要是愿意呢,那就大家全都皆大欢喜,你要是不愿意呢,这事就从此以后不再提起。他还给我说了,让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想当然地去琢磨这件事,这事经不起琢磨,越琢磨越恶心,他说他陷得并不深,只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与你有机会呆在一起,再过分的事情他也不会做,顶多也就是拉拉手拥抱一下,这也就到头了。而且他还说,这事的主动权在你,什么时候你要是不愿意了,你可以随时终止你们的这种关系,唉,我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给你了,给你涨工资的钱也是胡行长出的,就是这些了,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人家对你可是够用心良苦的,你好好的想一下,最好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安南长出了一口气,说,第一,我要明确地回答你,请你转告胡行长,这是不可能的的事情,安南我再穷再走背运,也不会拿自己的屁股去挣钱,要是我实在养活不了我的家人,我宁愿去卖血;第二,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接纳我加入了你的企业,作为一个老板,你都应该维护我而不是出卖,你要明白我是你的员工但不是你手里的商品,如果我不称职或者是不适合你的企业,你随时可以让我走人,你这么做我没有小看你也不会痛恨你,我只是痛恨我自己,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我这人最缺乏的就是经济基础,如果我能够像你一样,我想就不会有人胆敢来打我的这种主意;第三,你刚才提到了龙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拿他来威胁我,如果是,那我告诉你,这没用,我害怕黑社会可我不怕警察,大不了我不在这个行业里混就是了,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后一点,我想问问你,我是不是应该给丁总打一份辞职报告? 刘万民舒展了一下身子,神情中是一种很遗憾又很无奈的样子,说,最艰难的谈话过程终于过去了,跟我原先设想的一样,你的反应,你说话的口气,还有你的神态,所以说啊安南,说到底我还是了解你的,而且也能够理解你,不过呢,我想对你说几句男人之间的话,首先你要相信我,胡行长对你别有用心不假,那是他的事情,但是你不能把我看作是纯粹的帮凶,说真的我是想帮你,不管你在心里怎么想我,把我想得多么的坏,可我想对你说,你就是做了胡行长的朋友我也不会低看你,你不做我也不会高看你,我想说的是,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你想得到就必须得付出,不管是使用那一种方式,人呢,有的时候就得表现得像一个畜生而不是牲畜,这话说得有些绕口,不过我相信你能听得懂,畜生在大多数的时候是强势的一方,但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一定的姿势,保持不了的时候就得做一阵子牲畜,四条腿的豺狼虎豹是这样,两条腿的人类也是如此,不信的话你可以研究一下,睁大你的双眼,看一看这个社会里活得好的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哪一个不是因为有了畜生的本能才取得了或大或小的成功?可是牲畜却永远都是等待着让人出卖或是宰割的,这种弱势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你是从村里出来的,你该听过这样的一句话——猪羊天生一道菜,还有两句话你更应该听说过——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可是你想想,这两种结果它能算得上是好的结果吗?所以我说,你应该像我一样,像一个畜生一样地活着,你有这个天份,因此说你不应该把你的这个天份给糟蹋了。再回到刚才的那个话题,我给你打一个比方,如果你接受了胡行长,你获得的将不仅仅是一辆汽车的问题,我向你保证,你根本用不着出卖你的身体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你梦想中的一切,听起来庸俗但是却可以让你和你的亲人活得长久滋润的一切,比如说房子、车子还有票子等等。另外还有一点你可能或略了,胡行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比你的年龄要大,更加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个“三有”男人,有钱有地位又有身份,要说害怕,那也应该是他害怕你才对,你家徒四壁的球没一条怕他个啥?这种谈笑之间就能拥有一切的机会你也忍心拒绝?就为了你那一点点谁也不会在乎的自尊?值得吗? 窗外的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刘万民扔了一支烟给安南,安南点上,说,你说了这么多,我给你总结一句,一句老话——笑贫不笑娼,我说得对不? 刘万民笑了,说,这就对了,我喜欢你现在的这种谈话态度,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提出来的事情其实并不重要,但是你最起码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更用不着冲动,这年头轻易就冲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别说是成年人,就是一个中学生都在为自己设计十几年以后的事,你一个拿笔杆子的大男人还像个炸药包似的爆发啥?再说一句让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就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糊涂?你可以一下子就用一句话总结出我想说什么,可你就是总结不出你自己为什么会生活得这么糟糕,所以我也想问你一句,你说我说得对不? 安南也笑了,说,我以前没有看出来,你他娘的挺能说的啊,了不得! 刘万民皱了一下眉头。安南看见了,笑,说,你别听着不舒服,我既然用这种口气跟你说话,那就表明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在这个企业里做了,我决定不做了那么你也就不再是我的老板,你自己说说,你都不是我的老板了你还希望我一直拘谨着跟你说话吗? 刘万民说你是没有心思呢还是决定了?我得向你说明一点,我没有撵你走的意思,你不要把你的工作跟这件事情往一起联系。 安南说不是我要往这上面联系,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是因为胡行长才选用了我,我再呆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刘万民又舒展了一下身子,脸上突显出来一种疲惫,说,听我的话,该上班你还上你的班,就算是你真的不再想干了,那也要按酒店的程序走,据我所知,普通员工离职也得提前半个月打辞职报告,获准后才可以办理离店手续,你是酒店的高级管理人员,怎么能说走就走?这不好! 安南站起身来,看刘万民,却不说话。 刘万民也站起来,说,今天的谈话仅限与你我之间,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又说,我晚上有应酬,不能请你吃饭了,改天再补,为这事耽误了你这么长的工作时间,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稍等片刻,我打电话叫司机来送你回家。 安南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走吧,摩托车还在酒店搁着,我不放心。 八月份的夜晚是通阳市市民们开心享受的夜晚,这是一年里最难得的一段好时光,没有冬天的寒冷也没有春天的风沙,而秋天,却又是这个城市最显败落的时候。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热恋中的年轻人,执手漫步的夫妻,追逐嘻戏的儿童,一个紧挨着一个的小地摊,闹哄哄的露天快餐点,整个一幅万民齐乐的景象。 安南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回想着刚刚与刘万民结束的谈话。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在下午的表现,他觉得自己显得有些过于的冲动了,一点儿都不够沉稳,刘万民肯定看出了自己强硬背后的软弱,说不定他现在就正在心里偷偷地发笑呢。安南走着走着就想起了马强,马强离开通阳之后,他俩之间就只通过一次电话,很寡淡地聊了几句。安南之所以想起马强是因为他想到了胡行长,一个活得非常不错的男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嗜好呢?马强跟在胡行长身边好几年,安南现在才感觉疑惑,胡行长对马强那么好,凭啥?莫不是马强也做了人家的玩物?要是那样,马强同志的忍受力可真是够大的。这样想着,安南就摸出了手机,想与马强聊一聊胡行长的事。 娱乐部副经理耿平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耿平说领导你在哪里?我见着你的摩托车了,你还回酒店吗?我等着你有急事要跟你汇报呢! 安南说那你就等着吧,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回去了。 在酒店大堂等着安南的除了耿平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安南挡开耿平递过来的香烟,说,下午抽得过量了,你说吧,有啥要紧的事? 耿平说领导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姓仝,人工仝,跟咱们合作做“特服”生意的,是他想要见见你,跟你坐坐,表示表示。 安南很生硬地说用不着,一切都有你就可以了,部门具体的事我又不管,你该咋办就咋办,咱俩是有分工的,我只负责营销策划这一块的事。 耿平笑了,说,领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这样吧,我让他先走,就咱俩单独坐坐,你说呢? 姓仝的男人就笑了一下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安南叹一口气,说,你别在意,我今天真的是心情不好,等改天有机会再跟你坐吧。 耿平说那也行。说着就朝四下里看,看看没人,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极麻利地塞到了安南的手里。 啥意思?安南说,又笑,你这么快地就上路了? 耿平说这是五千元,你既然帮了我,那我就不能忘了你,我跟姓仝的说好了,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最少给你提供五千元的烟酒钱,开业以后根据实际情况咱再另说。又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耿平是一个啥样的人了。 安南不语。 耿平说领导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儿回吧,别操心这点儿小事,你我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可你得相信,兄弟我是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 安南突然间有了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他点点头,说,那好,我这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