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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跟雨若早早就来到了医院,那位医生开了好多的化验单,要我们各个科室去化验。一个上午,雨若查了血液,拍了X光,做了胸、腹电脑断层。要到十一点的时候才都做完了。雨若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坐在医院的走廊的坐椅上,不想再动了,我就拿着那长长的化验单去找那位医生。 那医生一边看化验单,一边问我:“那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我说:“是我老婆。”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化验单,最后把眼镜摘了,很严肃地跟我说:“我很不幸的告诉你,贵夫人得了淋巴癌。”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医生,不会吧,你不会在吓唬我吧,或者你有没有看错啊?” 那医生似乎看惯了像我这样被惊呆的人,他很平静地说:“我做了二十年的医生了,应该不会看错的。” 我立刻懵了,我知道癌症代表着什么。我突然很害怕,我害怕雨若从此就离开我了。而我则是绝对不能没有她的。 那位医生接着说:“不过淋巴癌,相比较别的癌症还是比较容易治疗的,一期的治愈率达到70%,也就是说发现的越早越容易治疗。” 我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连忙问医生:“那她发现的早吗?能不能治愈?” “她现在应该是第一期的B期,应该还是比较早的,不过到底能不能治愈,那谁也不能打包票。” 不过我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看。我说:“那怎么样子才能好的快点?” “治疗是按部就班的,只能看各人自己的造化了,我想如果你要真的想把她治好了,还是先准备钱吧。” “那要多少钱?” “这说不清楚,先准备十万吧。”他轻描淡写地说,“还有最好早点治疗,比如下午或者明天就开始。” 走出来后,我的脑子一直不停地想着这十万元钱从什么地方来,现在我们就剩下二万了。叫我怎么办?难道去偷去抢?当然只要能治好雨若的病,就算去偷去抢,我也愿意。 等我看见雨若的时候我又换上了笑脸,我不能让她担心自己的身体,虽然她有一天肯定要知道,但是现在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她问我怎么样,我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搪塞好,就说:“医生说你的病不严重,不过有点麻烦,叫我们明天再过来。”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了。 下午我去了姑妈家。一进她的家门,我就闻到一股霉味,家里似乎有几天没有打扫了。姑妈一个人倦在沙发里,看见我来了,勉强地笑了一个,示意我坐。我问起姑父的事情,她说:“现在他还在医院里呢,伤势比较严重,不过更严重的时,现在有人指控他是黑社会老大,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所以他可能要坐牢。” 我不能不想起姑父那晚为了保护我,把我推到一边的情景,而我在他被那么多人围砍时,却不敢上前去帮他。他是义气的,我是怕死的。他是高大的,我则是卑微的。我只有暗自惭愧。我说:“姑父除了放高利贷别的没干什么坏事,大概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姑妈说:“不是有没有干多少坏事的问题,现在是有人想替代他,吃掉他管的这块肥肉。” “那现在怎么办?” 姑妈叹了口气有点迷惘地说:“我也不知道,就两天,我已经花了近十万元找人跑门路,只要能把你姑父救出来,花多少钱我也愿意。” 本来我是想跟她借钱的,但看她也在用钱的紧要关头,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从她家出来后,我去银行提了我们的最后一万元钱。 第二天,我跟雨若有去找那医生了。医生说她现在的病情,要先采取局部放射线治疗,要做六个疗程。结果那一天我们就花了三千。 我现在每天都想我一下子从哪里来弄那么多的钱,我经常一个人坐着绞着头发想,但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三天过去了,我没有一点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我的雨若跟前,不离开她。有的时候她睡着了,我不敢睡觉,就静静地看着她,把她的每个神情都留在脑海里。我怕她哪一天就真的离开了,我就再见不到她了。 第四天,我又带她去医院接受放射线治疗。结果又是三千。摸着口袋里的钱,我再不能安心地坐在家里陪着雨若了,我要出去找钱了,那怕真的去偷去抢。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父母,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但是我这时非常想要有个人分担压在我肩上重量。我告诉父母,我找了很爱我,很漂亮,很孝顺、很善良的女朋友,但是她现在生了重病,我没有钱给她治病。电话那头,父亲一声声地叹息,妈妈则已经哭出了声来。 挂了电话,我又开始流荡。大街上,我想起很久的以前我也是这么无助地走在烙不下脚印的柏油马路上,现在我还是一样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的中间有一个失意的我。他们是冷漠的,而我是孤单的,孤单的没有力量守着这世界上属于我的幸福。如果有一天,雨若真的走了,我还能幸福吗? 走来走去,我还是走到了姑妈家门口,我摁了门铃。姑妈开了门。姑妈更加憔悴了,看来姑父还没有走去困境。她把我让坐在沙发上说:“到底是自家人,还知道来看我,我很感激你。” 我有点愧疚,我来最想的还是能跟她借点钱。我说:“姑父那边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 “那些人,拿了我的钱就不在出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女人到这个时候真的是两眼漆黑。” 我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她突然哭了,双手捂着脸说:“大侄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一个人都不敢住在这里,我怕一个人去想好多的事情,男人不在了, 我一个女人快撑不住了。” 我想了想说:“那你最近到我那里住吧,陪陪雨若,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姑妈跟我回家了。到了家里,王建把我拉到了一边。他掏出一个纸包塞进我的手里说:“虽然我不知道雨若到底生了什么病,但是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缺钱花,这里是我跟柳絮的一点心意。” 我当场感动地差点哭出来,我没有跟他客气,把钱收了下来,我说:“谢谢你……” 我本还想再说点,但是我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王建又掏出一个纸包塞进我手里说:“这是陶卉托我给你一千元钱。”我的眼泪这次再也不能控制了,我哭了。在我最紧要的关头,是他们伸出了他们的手。对于陶卉,我更加愧疚了, 这个时候她还是想着我的。我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爱我,她离开我又是多么的痛心。我想发个消息给她说声谢谢,可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我去了楼上,姑妈正在陪雨若聊天呢。姑妈怪我说:“怎么雨若身体不好,你也不告诉我?” 我说:“我看你已经很烦心了,也不想让你操心。” 吃完晚饭,我要姑妈跟雨若睡一起,我睡沙发。姑妈死也不肯,她非要睡沙发,我只好由她了。 我跟雨若躺在床上,两个人都不想睡觉。雨若说:“下午你出去的时候,我没有事情干,就看你的文章,写的真好哦。” 我点了点她的鼻子说:“有你这句夸奖,我已经满足了。” 她说:“我说的是真的,以前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心的看你文章,我似乎想要把你的每一个字都印在脑海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怕有一天我看不到你了,那时我也可以靠你的文章回忆你。” 我不高兴地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现在哪里舍得离开你哦,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她一吓,不敢说了。她转了一个话题说:“我知道家里没有什么钱了,给我治病还要花多少钱?” 我抱着她说:“你别管这些,不管多少钱,你老公我也拿得出来,我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的身边。” 她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说:“每次去医院,医生也不告诉我是什么病,你也不说,是不是很严重啊?是不是治不好了啊?” 我勉强地笑了两声说:“你别瞎想了,你不觉得你的身体除了虚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吗?你没有大问题的。”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我只好说:“有好多的小毛病,不好一一说的,你还是安心的接受治疗。” 她叹了口气,不说话了。我抱着她,心里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她还是像是只猫似的把头蹭在我的胸口,我摸着她柔得像水一样的秀发,让这水流进我的体内,紧紧抓住我的心跳。 她睡着了,我还是不想睡觉。我把她的头轻轻从我胳膊上拿下来。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卧室。 书屋里,我坐着椅子上,点燃一根烟,脑子里想的还是雨若的病和没法凑全的钱。无法解除的困惑跟难以摆脱的疼痛像是这寒冷的空气,在我的身边盘旋,盘旋,在这巨大的旋涡里挣扎的是一缕缕的烟,它们随着气流,摇摆着上升,最后消失在我的眼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好久不见的那两双邪恶的眼睛。你们看什么啊?你们怎么不去看看躺在床上你们娇弱的女儿?你们还是人吗?对!你们不是人!你们没有感情了。可是我有啊!我不能让你们的女儿就这么从我生命中溜走了。可是我现在是能留住我的雨若吗?到底是谁在捉弄我啊! 我突然想起张真人说的话,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鬼神,都是人自己想象出来吓唬自己的,是自己的心里阴暗的部分在特定环境下产生的一种幻觉。这么说,我的心里阴暗在什么地方呢?我一进这房子开始就要雨若养着,我的心里想着成名,想着别的女人,这些能叫阴暗吗?那别的杀人放火的人,他们怎么活的很坦然?而且我还在努力地超越自己,想抹去心中所谓的阴暗,我努力来养活这个家,可是为什么就不给我一个机会?我努力去写我的作品,为什么没有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实现自己的理想?现在我落到如此地步,真的被打懵了。可是你们还不放过我,你们出来做什么啊?你们嘲笑我啊?嘲笑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能不能救的了,是吗?你们别想打垮我,我还有我的雨若,只要她还有一天希望,我就会为她努力一天。 烟灭了,眼前的那点猩红没有了,最后挣扎的烟也消失,我还是不想睡。我拿起了桌上的《凶宅》,看了第一页,我就忍不住接着往下看去。我看的是自己的人生历程,一张张的感慨, 一张张的无奈。我甚至都忘了我就是它的作者,以为自己就是里面的主人翁。 我不知道雨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的。我看完文章,一转头,看见了她,她披了一件棉衣,小脸冻得红红的。我站起来抱着她,责备她说:“你怎么不在被窝里躺着?身体不好,自己也要注意嘛,天这么冷。” 她有点委屈的说:“我醒来,看不见你,我就躺不下去了,我看到书房的灯还开着, 我想你大概在,就来看看了。” 她又说:“进来看到你在认真的看你的书稿呢,我怕打乱了你的思路,就没敢叫你。” 我紧紧的搂着她说:“那你不能先回去躺着吗?你这样,我好担心的。”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担心我什么啊?担心我的病治不好了吗?你别骗我了,我自己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在一天天的虚弱,你告诉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好吗?” 我有点头昏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又说了:“其实从你平时有意无意间的神态我也能感觉到我的病有多么的严重,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对我好,但是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知道现在根本蒙不住她了。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这次这样坚持要知道一样事情。 我告诉她了。我最后加了一句说:“不过医生说了,你的病治愈率大70%,所以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治疗,你的身体就会好,我们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没有任何紧张的神情,她只是问我:“那我们还能结婚吗?” 我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好不容易的吐出一个字“能”。她听完,把头依在我的胸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