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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下午雨若上班后不久,家里几百年没响过的电话铃响了。我被这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得笔都掉了。幸好不是在夜里,要不然我肯定会想到恐怖片里电话铃响起时,凶险就近在咫尺了。我拿起电话,一股甜甜的味道从耳边绕到鼻尖,却之不能。 “贺协啊,我是陶卉啊。” “哦……是你啊,吓我一跳。” “接个电话有什么好惊吓的啊?”她笑了笑说:“昨晚喝了那么多,现在头疼了吗?” “谢谢关心,托你洪福,头不疼了,行动如常,非大限将至之像。” 我不知道我这么突然跟她开起玩笑了。 “乌鸦嘴,我又没咒你。” “开玩笑嘛!” 她略有所思的停顿一下说:“不过我发现我大限将至了。” “哦?哪里疼了,哪里痒了?还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我继续跟她开玩笑,心情很舒畅,这不像我平时一贯的作风,照平时,我定会问她有什么事?有,挂机;没有,也挂机。但今天我没有,可能是我很久没接到电话了,也可能是最近的心情很好。 “该疼的地方没有疼,不该疼的地方疼了;饭吃得下,却食之无昧;觉睡得着,但无心恋床。” “哎呀,那问题严重了,看来离大去之期真的不远了,”我继续玩笑着说:“有没有买棺材呢?有没有立遗嘱呢?分家产了吗?” “你猪啊!乌鸦嘴,”她朝我嗔怒着说:“不跟你耍贫嘴,你是作家,小女子自愧不如。” “你什么意思?”我佯怒着说:“那不是说我比八婆还八婆?” “还拐弯摸角的骂我,下次别让我见到你,本小姐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你?定要把你的狗牙拔了。”她说着扑哧笑了,然后有说:“跟你说正事,你忘了你昨晚答应我的事了?” “什么?” 我是真的忘了,我这人喝多了,什么都敢拍胸口担保的。完了,不会是要杀人放火吧。 “贵人多忘事,你说你今天上午要把文章拿给我看的,结果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只好打电话向你索要了。” 我舒了一口气,这事我是乐意干的。 “你现在哪里?我给你送去。” “鹊桥茶楼” 书有借就有还,还了免不了又听一阵恭维。而我则在她一声声伟大和前途无量中身心膨胀得仿佛自己就是文坛救世主,要力挽文章的百年颓势。我对她的好感也与日俱增,对她产生的知遇感,更让我视她为红颜知己。当她静坐着听我讲我的故事时,那眨巴眨巴的灵动眼睛满是好奇和理解。我想起以前跟雨若讲我的故事时,她的眼里溢出的是怜悯和关爱,让我感到很温暖,像是躲进母亲的怀里,所以我不能自已的爱上了雨若。而陶卉呢?她狡黠的目光和不时故作紧张的神态,让我跟着她有点神经兮兮的。我总是要不停的满足她的好奇,不断把自己的神经处于兴奋状态,以便能脱口而出一些或深有哲理或妙趣横生的话来。时间在我和她的交往中像是她小提琴上拉出来的旋律,短促又力道十足地向前飞速旋转。我和雨若在一起的时间却是一分一秒循规蹈矩,不快不慢,一分就是一分,一秒就是一秒,日子就是日子,所以我只能和雨若过日子。 我也向陶卉讲起过雨若,当然我没告诉她雨若的职业。虽然我现在已经不介意她的职业,但这毕竟是我的心病。我说雨若是纺织女工,每天上下班,一个月休息一个星期,其实那一个星期是因为她的经期到了,用雨若的行话就是“红灯亮了”。 陶卉也向我讲她的事。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人又长的很乖巧可爱,所以一直被父母、老师宠着。上了初中后,追求者也日渐增多,只是她看不上他们,她觉得男人要有才,这样爱情才会浪漫,讲到这里时,她看了我一眼说:“要是早一年认识你,我一定不放你出我的五指山,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我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那你会失望死的,虽然我以才华自负,但我和雨若的爱情却很实在,基本无浪漫可言。” 我想起我真的有点对不起雨若,从没给过她什么惊喜,除了那次怕她出事,到她工作的地方接她。 所以那天晚上,我好好的洗了个澡,刮了胡须,亲自下炒了几个小菜,因为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所以炒菜是难不倒我的。 眼看着时间快十二点了,雨若要回来了。我把菜摆上餐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两个高脚酒杯。所有东西准备就绪后,我关了灯,点上蜡烛,静静等雨若和她的惊叫以及她的热吻。 她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没事干,就看着墙上跳动的影子。烛焰不停的摇曳着,影子随之变了形,像是幽灵在窜动。我责备自己怎么想出幽灵这个词,这样宁静美丽的夜,怎么能让这死物扰了兴致。我不再看影子,而是看着那瓶摆在我面前的红葡萄酒。红色的烛光透过瓶壁落在红色的液体上时,那红色更显得深重,成暗红色,像是干了的血的颜色,而那似乎微微漾动的液体却像是血。此时,蜡烛的火焰传来的轻微爆破声成了这夜里的唯一声响,像是我的心跳,提醒我活着的证明。我有点心颤,想去开灯又怕坏了这辛苦营造的氛围。 一阵风来,那烛光又摇曳了,我想起了餐厅的窗子没关,就起身去关窗子。哪知,刚好有一股风要溜进窗子,被我一拉窗子,风猛得窜进了屋内,蜡烛灭了。我有点害怕,在这黑夜里视觉失去功效后,其他感觉就特别灵敏,我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感觉到脉搏的震动,好象是谁在摸我的手臂。我更害怕了,想去开灯。 我知道灯的开关在什么地方,便摸索到那面墙壁边,双手在开关所在的大体位置不停探摸,可怎么也摸不到那开关。我慌了,以前的种种恐惧同时袭上心头。雨若父母的那双眼睛似乎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摸不着开关,他们的嘴角上扬着笑了。 雨若呢?你快回来!王建呢? “王建!” 我大声叫,没人回答,我又大叫了两声才想起今天是周末,他回家了。 我的天,你们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扔进这无尽的黑暗中。 “哐!”这时楼下的开门声响起,接着客厅的灯亮了。雨若回来了,我想跑过去抱着她,可两腿怎么也动不了,反而软坐在椅子上。雨若看见了我,赶紧进来开了灯,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灯的开关一直被我的身体掩着。 “你生病了?”雨若问我:“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紧紧抱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那顿晚餐雨若吃得很开心,而我却什么也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