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八
时间到了这一年的六月中旬,虽没到酷暑,天气已经不能用一个简单的热来形容了,我们居住的楼房由于四周高楼的原因,没有什么爽风,很闷热,我总觉得这闷气压在我的心上,散不开去。雨若这段时间也老跟我说她胸闷。她在家时常只套一件我的大T恤,斜着头看碟片,一副懒散的姿态,加上她闷白的脸庞,让我很是心疼。我不许她再去上班了,她听话了,她自己也觉得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可在家时间长了,我发现她的脸色反更不好,有的时间还神情恍惚。 她还是每天都在她的父母遗照前的香炉里烧香,然后照例喃喃作语,像是做祷告,神情很安详。有几次我起早了, 看着她被罩在一团烟雾中,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再加上她的喃喃语声,感觉那团烟雾中不止她一人,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 星期六的晚上,王建叫我去听《心舞》的全校演出。我翻出了箱底的好久没穿过的衬衫,对着镜子梳了头发,还真的仪表堂堂。雨若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休闲衬衫,下身过膝白色裙子,头发盘起来打了个髻,美丽但不妖艳。她挽着我的胳膊,一路上,惹来多少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我觉得从未有过的自豪,腰杆挺得更直了。 当我第二次听《心舞》时,感受又不一样了。这次演出是由学校的乐团负责演奏的,该用的乐器都用上了,而且是很多的用,所以那声音传来时,气势磅礴,缺少了第一次的轻灵。如果第一次的舞者是在明月清风的幽谷中起舞,那么这次的感觉就像是在世俗嘈杂的闹市里起舞,虽然站在城市的最高点,以藐视尘俗的神态,把身体的美妙舒展到极限,但还是摆脱不了压在头顶的混浊空气。 我很失望,尽管那晚的《心舞》还是获得了一致的好评,有资格去参加全国大赛。 回去后我把我的感受跟王建讲了,他也有同感,决定采用第一次的简约方式来演绎我们的作品。 他在全校获得成功后,春风得意,脸上少了许多因相思而生出的怨气,多了许多笑容。他就是这么个情绪化的没长大的孩子,容易悲伤,也容易忘记悲伤。他脸上由心的笑容是最有感染力的,我和雨若都被他感染了,也快乐起来。 那个叫梅子的女生,现在常来和王建聊天。他们不时传来的笑声,告诉我,他们很愉快。梅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深,我一直认为她是个高傲的有点自负或者说是有点自恋的女孩子,而现在她却和王建聊的这么投缘,我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刻意而为之的。在这座房子里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陶卉不常找我了,心里有点失落,觉得自己被她理解透了,再没有新鲜感可言。女人都是这样,对事物的兴趣只是出于好奇,好奇过了也就完了。所以这社会的潮流永远是由女人引导的,也是由女人去结束的。可我又觉得陶卉没有我想象中是那么简单,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悲,从她狡黠的眼光里我觉得她对我应该有个详密的计划,现在的冷落只是她的策略。她已经张好了网,等我去钻,而她则躲在一边等着收网。有时我觉得我也织好了一张网,等她往里钻。我为什么要织网?不是为了捕捉爱,不是为了真正纯洁的友谊,而是为了心中的一个处女情结。 没有了陶卉,我的《凶宅》越来越写不下去了。认识她之前,我写了很多小说,不过总觉得里面缺少点什么,有了她之后,我的小说里多了点灵气,那是被她所唤起的灵感的一种迸发。而现在,我看不透我和雨若和这座房子的最终结局。 我常想我到底要在里面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有理想,为了众人眼里最崇高的事业(虽然现在作家这个名词已经和某些淫秽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了,比如妓女作家)而奋斗,但我却要靠一个妓女养活,虽然我爱上了这位妓女,想把所有的罪过和耻辱用一个“爱”字来抹杀,可是我却为了某种刺激,背叛了我的爱人。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呢?能用小孩子寻常的评价标准来衡量吗?好人还是坏人? 我驾驭不了自己,驾驭不了情节,我只能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烟雾萦绕中,我第二次对写作失望。第一次是在认识雨若前的那段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我清楚的认识到我现在的写作水平是成不了大器的, 雨若看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很心痛,她常坐在我的桌边,什么事也不做,就看着我,数着时间,一个小时只许我抽一根烟。 我又写不下去,又不能抽烟,我只能常抱着她问:“万一我的文章养不活你怎么办啊?” 她把头枕在我的腿上说:“不会的,你定会成功的,你可是我的救世主。” 我有点心疼,我这个没用的男人。我又加了一句:“万一呢?”这句话是问她,也是在问我,难道真的要靠她养活我一辈子吗? 而她则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万一。” 这个柔弱的女人,她把她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不能输。 晚上雨若早早睡了,最近她身体不太好,我以为是天热的原因,就让她多休息。我说的话,她是会乖乖照做的。我抽着烟,又在思索着我的人生,一场梦般的不真实。这时王建又在楼下叫我了,我放下笔下楼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下楼吗?”他诡秘地笑着说。 我摇摇头脑还沉湎在刚才的思索中。 “我太兴奋了, 近来尽是喜事,我想有人分享。” “有什么好兴奋的?” 我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喜怒全在一张脸上。 “首先是我们的作品能参加全国大赛了,对我来说是人生的一座里程碑;其次,茵茵说下星期她会过来看我,那我就有盼头了;你是知道我是多么想念她的;再次,我和梅子在学校成立了一个音乐协会,学校今天刚给我们拨了资金,有很多人都要报名加入,我现在在学校可以说是红透半边天了。” “恭喜你,你小子混出人样啦。”我有点嫉妒他,“难怪现在老看到那个梅子过来找你,原来是借你的名去扯大旗啊。” “话也不能说, 她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就算没有我,她将来也定非池中之物。” “这么说你是捡了个顺道便宜?”我取笑她:“你看你夸她的神情,不会是对她动心了吧。” “那是惺惺相惜的友情流露,”他扮了一个纯情的真诚姿势说:“我不是说了嘛,我只爱茵茵一个。“ “希望如此,感情有了第三者,很好玩,很刺激,但也很危险。” “你看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放心,小伙子,我有自制力的,你也要小心。“ 那夜上楼,不想写作了, 我躺进被窝就被雨若紧紧抱着,我发觉她的身子瑟瑟发抖,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