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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黎明(六)
这几天冯友清和王小兵几乎有同样大喜大悲的感觉,本来已经成功了,却突然冒出个臧世刚,把事情绞成了一团糟。 韩立春走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刻,冯友清就醉了。是啊,自当上这么个破官,他快成和尚了,周边的眼睛多得如同地里的小咬,他就像光着大屁溜,一巴掌划拉不到,就会被咬出满腚的包。早请示、天天读,晚汇报、找差距,最新最时髦的革命口号让他背的连说梦话都不会错个字。学习、开会、对照、批评、自我批评,弄得他处处得小心谨慎,事事以身作则。这哪是当官呀,纯粹是在大众面前墩了一个摆设,他特别怀念造反时的日子,那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日子。 转眼十年了,韩寡妇进去时,开始他高兴,认为自由了。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算是场里的大干部了,成为无产阶级司令部里面的人了,他要注意点影响了,不能胡来了,要体恤下情了,要白天装人了。夜里呢?四十来岁的壮年在夜深人静还能想什么呢?同一屋檐之下、一墙之隔的炕上,就躺着韩寡妇的女儿韩立春。他可是离她最近的男人,她可是靠他养活的女人,相思的折磨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可刚要下手,却让刘耕这小犊子抢了先。他咽不下这口气,让刘守一找了几个人把刘耕带到荒郊野地好一通收拾。没到下半夜,这包的精神就错了乱,而且越闹越大发,打爹骂娘不认人。可不幸的是,韩立春对他的警惕也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就在他大权在握,想用占有这个女人庆祝一下胜利的时候,偏偏让这个女人窥视到了他的一切阴谋,偏偏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威胁。他害怕了,不能原谅她,要制服她,他派刘守一往她办公桌抽屉里放了一张玷污过的毛主席像,然后抓了她,发狠地修理她以迫使她就范。然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办错了,韩立春成了全场人的众矢之的,成了他公开的仇敌,远离了他的视线,再想得到她似乎成了水中的月亮。 没想到会有这么个顺理成章的机会,韩立春一定会她自己奉献给他,而且会心甘情愿。 比起十年前,现在的韩立春更让他抓耳挠腮。要说十年前从他手中脱落的只是一支待放的花蕊,那么眼前绽放的就是一束盛开的花丛,她浑身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头发抖动起春天的气息。在冯友请的记忆中,韩立春历来都是在脑后梳着一根小辫的,现在却一反常态地把头发散放开来,像是山坳里的一帘瀑布,恰似山端上的一朵乌云,遮挡着半面脸颊,更显现出一丝娇美的温柔。衣服已经相当陈旧了,着在这个躯体上却是格外的洒脱,青春的活力随时要从里面迸发,充溢得满屋子都顿时丰满鲜活起来。冯友清几乎看呆了,这么多年,他想过看过,却没有仔细品味过欣赏过,他的脑海里每每出现的竟然还是那个有些干瘦和娇嫩的小丫头。一晃,她竟已长大,长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女人。 冯友清这会儿的心情相当好,十年的苦思冥想今天就要有个了断,不用他费太大的力,只需拽着高大雷的“小辫”甩两下,就足以使这个女人就范。 “坐、坐吧”冯友清伸着胳膊,热情洋溢地指着椅子:“多少年了,找你谈谈,煞阿煞,最近还好吧?” 韩立春把椅子向后拽了拽,尽可能地离他远一些。 冯友清和蔼地笑了:“瞧你,还跟早先一样,我就那么可怕?” 韩立春看也不看冯友清:“我和保卫股都说了,那材料是我的,跟高大雷没关系。” 都到了这个关口,考虑的还是高大雷。但冯友清没有表露出心中的不快,依然口气淡淡: “春儿,你我不是外人,我可开门见山了。”看到韩立春的脸上露出隐隐的鄙视,他并不在意。他不信当他说完了这番话之后,这个漂亮的小脸蛋还会这样孤傲:“你不觉得你被人利用了吗?煞阿煞,你根本就不会编瞎话,不错,这《诗集》是你的笔体,煞阿煞,但你是照着高大雷的诗集抄的。” “不,就是我的。”韩立春态度坚决。 “二十一连领导亲自在高大雷行李卷里搜出来的,并亲自放到了我的办公桌上,煞阿煞,中途没有经过别人的手,我们都看过了,根本不是这本儿。” 冯友清站起来在屋子中间来回遛着,一板一眼地说:“现在变成了你的字体,你说咋变的?是仇连长袁指导员变的?还是王股长或我变的?要不就是你韩立春或是——”他故意拖了一个长音,才清清楚楚、一字一蹦地说:“小田变的?” 韩立春“蹭”地站起来,四个字像四颗炸弹炸在耳边:“这事跟小田没有关系,你们把他咋样了?” 这一切冯友清看得一清二楚,他坐下来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立春的眼睛说:“把小田送到监狱去一点毛病没有吧?嗨!我也为难,到底一块过了这么多年了,咋也有点感情吧,煞阿煞,其实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关键是看高大雷,煞阿煞?明天我就通知县公安局来车拉他,到那旮后我看他咋交代?”。 韩立春脸白了,冯友清竟从心底冒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感觉,才一个回合,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