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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黎明(十)
冯友清和王小兵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对策,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是他们始料不及的。虽然师保卫部的调查他们暂时蒙混了过去,但毫无疑问,臧世刚肯定看到了冯友清对韩立春所作的一切,而韩立春也肯定听到王小兵对臧世刚所作的一切,侥幸的是这次韩立春一言未发,但他们断定,臧世刚和韩立春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他们就完了。冯友清不但得不到韩立春,而且还会成为强奸犯而下大狱,王小兵不但回不了城,而且还会成为杀人犯让知青们整死。每每议论到这,俩人都会频频擦汗,从而把一切仇恨都集中到高大雷身上。 王小兵终于通知了县公安局专案组,检举了臧世刚和高大雷,并告诉了他们现在所呆的医院。他必须这样做,否则他和冯友清的危险就无法摆脱。 当县公安局通知说高大雷已经被抓获,臧世刚仍旧昏迷不醒的时候,冯友清和王小兵都舒了口气。下一步他们要做的就简单多了,那就是让韩立春闭嘴。他们坚信对付韩立春要比对付高大雷容易得多。 其实这几天韩立春并没有离开团部。那天卫生院医生把臧世刚抬走后,冯友清立即把韩立田叫来,俩人连哄带拽地把她拉到了冯友清的家。看着小田惊恐万状的眼神,韩立春的心都快碎了,她刚刚被这个畜生侮辱,却又要在他家苟且偷生。当着弟弟的面,她说不清道不白,苦水只能往肚里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喊叫,像是高大雷的声音,声声嘶哑,句句凄厉。一股浓烈的大蒜味顶在胸膛,一碗凝着白油的肥肉漂在胃口。她两肋胀满,喉咙干谒,她伸长脖子挣扎着,身子掉进了地狱。她感到有人往自己的头上放湿毛巾,感觉有人用酒撮自己的手,眼前一片红灿灿,她醒了。韩立田坐在她的面前。 韩立春瞪大眼睛一时还没有回到人间。 “你说了一宿梦话。”小田把她头上的毛巾揭下来。 韩立春终于彻底醒过来了,她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不能承认昨晚发生的事情。太恶心、太丢人。 “我不承认不行,他什么都知道。” 小田低头蔫蔫地说。 韩立春不想再提这事,她现在急的是想立即知道高大雷的情况。她挣扎地坐起来眼睛四下扫视着。 “别找了,他把你的衣服锁他那屋了。”小田胆胆突突地看着韩立春。 韩立春狠狠地看着小田。 韩立田像个受气包:“是他锁的,要是你走了,他就把我送劳改队去”。 韩立春翻身起床,在屋里寻找着,她拽下垫在柜下的一块砖,向冯友清的屋子走去。 韩立田立刻明白了,姐姐这是要砸门,他冲上去张开双臂,急急喊道:“你跑了,我咋办?前天你是咋说的,出了事你就用你的命换我,现在还没要你的命呢,咋啦?缩缩啦?这么多年我是咋过来的你知道吗?你恨他,觉着他是畜生,可这个畜生还给我个窝,喂我口食,你给过我啥?这么些年就给了我一顶反革命弟弟的帽子,让我抬不起头。” 韩立春一下子呆住了,多少年没跟弟弟一起生活过了,他们是名义上的姐弟,血缘上的姐弟,意识上的姐弟,但唯独不是经济利益上的姐弟、可以在生活中相互依赖、相互支撑,相互信任的姐弟,他们已经相当相当陌生了,陌生得在面对时,都有些不曾相识了。 作为姐姐,她对弟弟有着绝对的歉疚,什么都没帮过他,甚至没为他洗过一次袜子。寄人篱下十年,一个没有亲人陪伴、自尊心极强的儿童是如何走向青年的,这里的感受闭着眼也能想象出来。她呆坐在灶台上,面对小田无言以对。 “他今天连学都没让我上,就是让我看着你。”看韩立春安静下来,韩立田把她搀扶回炕上:“姐,你就想开了吧,你说你戴个反革命的帽子,以后咋找婆家?要是你真跟了冯叔,我看起码没人敢欺负你了,以后我的前途也能有指望了……” 看来韩立田什么都知道了,还能说什么呢?韩立春重新躺下,把脸埋在被窝里哭了。十年了,她忍着心灵上的巨大伤害、精神上的无限屈辱和肉体上的无情折磨,用自己的尊严、坚韧和顽强建筑起来的城墙,一夜间突然就土崩瓦解了。她垮了,真的垮了,要说昨天她还为自己是一个女人牵挂一个男人而活着的话,那么今天,她肮脏得连自己都觉得再牵挂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对这个男人的亵渎了。她还活着干什么?遭受世人的白眼耻笑?遭受畜生的侮辱折磨?遭受亲人的冷对轻蔑?她真的要离开这里,决不拖累弟弟,她真的不要活了,尽早地脱离这茫茫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