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白保池通知陈晋环，接保卫股通知，要把他和韩立春一块儿调离基建连，送二十一连继续改造。这真出乎陈晋环的意料，竟能和韩立春一起调走，真是天赐良缘。一想到以后在那偏僻的山沟，可以想啥时候干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啥时候干，他就想蹦，竟忘记了胳膊疼的事，把手臂抡起了老高。

　　韩立春也知道要去二十一连的事了，是刘守一找她谈的。刘守一以为高大雷还在二十一连，所以对这样的安排有点糊涂，但王小兵说这是冯政委的意思，他也就不多说了。也是，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尤其是能远离冯友清，调到高大雷身边，他认为对韩立春来说应该是好事。

　　几天来韩立春一直活在梦里，她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忍受了十年屈辱后，竟然还要遭受如此大悲大辱，这世道太不公平了。那天，据说是师保卫部的两个人一劲儿问她那晚她在哪儿，正干什么，她无法回答，她不能回答，这件事太肮脏，肮脏得她想想就恶心，她快要憋死了。死，成了这几天她脑子里出现最多的字眼。想起当时绳索几乎阻断她呼吸，耻辱几乎掐断她思维的时刻，朦胧中好像听到冯友清惊叫了一声“死啦？”他是在说谁？难道是以为自己死了吗？是的，后来她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她甚至连这个细节都忘了，整个大脑除了死，只剩下了一个思维，就是永远无法再见高大雷。

　　刘守一通知她去二十一连的时候，她先是精神一震，他就要远离冯友清这个恶魔了，就要到高大雷所在的连队了。但她又马上惊了，她不能去，她不能面对高大雷，现在见高大雷还不如杀了她。

　　然而，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送她和陈晋环的大解放来了，“护送” 他们的白保池和鞠以强来了，“送行”的王小兵也来了。

　　临出发前，王小兵要分别对他们进行最后一次的谈话。看着兴高采烈的陈晋环和神志恍惚的韩立春，王小兵心情也挺别扭，咳！没办法，吃肉的永远统治吃草的，这就是命运，这就是适者生存的规律。于是他坦然了，不那么别扭了，笑着冲陈晋环摆了摆手。

　　陈晋环心情好，脾气就好，当然也就听话，他老远就点着头，边走边把缠在胳膊上的绷带揪扒下来，甩到地上，大着嗓门喊着说：“王股长，你亲自送我们去呀？”

　　“美的你”王小兵点了点地上的原木，示意让他坐在下，然后说：“我可告诉你陈晋环，这次去你得给我好好劳动改造，再惹出什么事来，我可不饶你。”

　　“是、是，我保证。”陈晋环看了远处站着的韩立春一眼，嬉皮笑脸的说：“谢谢领导成全我们，我绝不再闹腾。”

　　“小声点”王小兵故意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人家高大雷已经和组织打招呼了，虽然组织还没批，但也没你的份儿，一边稍息去。”

　　陈晋环一下想起来了，二十一连不正是高大雷所在的连队吗，他马上急刺白脸地说：“干啥就得我让着他？劳改队的时候我就把小韩占上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过去你可没少欺负人家，可高大雷几次救了人家，要是你，你愿意跟谁？”王小兵递给陈晋环一支烟，趁着烟雾缭绕之际，眺了陈晋环一眼。

　　“那根本不是欺负她，是我看他们一个劲儿地贴糊她我生气。”陈晋环突然像想起什么：“哎，我说股长，我们坏人也能自由恋爱吧？”

　　“当然，上次我不是回答过你吗？只要小韩同意，这是党的政策。”王小兵肯定地答复。

　　“那就行，韩立春单身，我陈晋环光棍。”他扭身向王小兵拍着胸脯说：“股长，要是别的方面我胡闹，愿抓愿刮你随便，在找媳妇上别怪我不听你的，你也甭拉偏架。”

　　王小兵嘬着牙花子说，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过的了三关吗？第一关是冯政委，人家怎么也算是韩立春的父亲吧？”

　　“叫他声老丈人又不掉块肉，我愿意认他。”陈晋环晃着脑袋不屑一顾。

　　“这第二关是高大雷。你上哪和人家比去呀，还用我拉偏手？打架你是个儿吗？”

　　陈晋环就怕人说这不光彩的事，他打了个喯：“要是豁出去带玩命的，他未必狠得过我，要不我跟他决斗一回，死了倒霉不带偿命的。”

　　“你也就嘴上功夫。”王小兵轻蔑的吐了口烟：“第三关就是韩立春同意吗？”

　　陈晋环嘴明显软了：“哎，股长，高大雷在北京不是有一个吗？”

　　“那是人家有本事。”

　　“他高大雷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好事全让他占啦？”陈晋环狠狠地摔掉烟屁，眼睛瞪得老圆：“要是这样的话，韩立春我是整定了。要是我整不上，他高大雷也甭想整上。”

　　这正是王小兵想要的效果，他站起来，站到陈晋环的对面，像是警告他，又像是提醒他：“我跟你说，硬来你可占不着便宜啊！”

　　他突然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很是关心地说：“这样，一会儿就你俩在车上的时候，你先探探她口信儿，活口，你就上，一下封死了，你就认头，老老实实让给人家高大雷，得，就这样吧。”王小兵划拉划拉屁股，站起来却没急着离开：“可别说我没提醒你，等过了山口再问，那可是个鬼门关……”他扭头走向韩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