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晚后王小兵第一次见到韩立春，面前的韩立春显然没有梳洗，头发干草般地散落在前额，脸色苍白而锈迹斑斑，衣服还是那晚穿的那件，领口没有系紧，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的屈辱。他不清楚韩立春怎么想的，既没有举报他打臧世刚的事，又没有和冯友清要死要活，竟然还老老实实的在冯友清家里呆了两天。就是这两天，给了他充分的时间，高大雷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起来了，常虹被栓在县医院不能回来，臧世刚至今未苏醒，唯一的韩立春至今还保持着沉默。两天的工作他终于使冯友清明白了生命诚可贵的道理，这不能不让他感到万幸，看着眼前可怜楚楚的韩立春，他的眼睛有点涩，甚至怀疑韩立春根本就不知道事件的真相，但他又立即告诫自己，必须要挺住，任何软弱的行为和疏忽大意都会葬送自己的一切。

　　“准备好了吧？小韩”王小兵看着韩立春的反应。

　　没有回音，韩立春把头甩向另一边，就这一个动作，王小兵足以认定了自己的看法，韩立春知道事情的真相，韩立春在仇视他。

　　“小韩，到农业连队去是为了你好，我可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冯政委的。”看韩立春依然不理他，他干咳了几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那事真对不住你，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已就这样了，还是离团部远点吧，尽量别回来了。”

　　韩立春不说话，王小兵就号不着她的脉，他觉得往下很难再张口。他认为韩立春这会儿要是掉泪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手绢，说一些高大雷正在二十一连等着她之类的话了，他知道她现在最怕见高大雷，对高大雷的歉疚心情，不亚于往她自己心口窝上捅刀。高大雷对她的鄙视，决不亚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剥得赤身裸体。既然她能把那晚的奇耻大辱吞进肚里，那么理由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她怕人知道，尤其是怕高大雷知道，她的这个面子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小韩，没办法，陈晋环也得去二十一连，刚才我已经教训他了。甭怕，你越怕他他越来劲，他要是真敢再欺负你，一会儿车到山口你就给她推下去。”说到这，王小兵摆手笑了一下：“开个玩笑，一会就见着大雷了，他不敢，再大的事还有我呢。”看韩立春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王小兵有点撮火，他决定直接点她的七寸：

　　“你放心，一会儿我给二十一连打个电话，让大雷接你。虽说北京追他的那个徐小雨要来，但大雷根本不想理她，他的心劲都在你身上呢！”王小兵故伎重演，突然压低声音说：“小韩，那晚的事千万别和高大雷说，大雷挺在乎这事的。他为什么不搭理北京的徐小雨，就是因为徐小雨和她师傅不清楚，这会儿他对你是动了真心了，你千万别刺激他。”

　　韩立春终于回过头来了，王小兵看到的是一双就要喷火的眼睛，听到的是一阵拉着风箱的喘息，就像走上刑场的战士，就像视死如归的英雄，韩立春嘴角竟挂着笑意。

　　王小兵抽了一口凉气，冲司机摆摆手，白保池和鞠以强搀着俩人上了汽车，说了句：“道颠，扶好喽”然后钻进驾驶楼，汽车颤抖了几下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