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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黎明(十五)
韩立春不想活了,想起弟弟早已把她当成了最大的耻辱,而自己还不知廉耻地担心死了会给他背上黑锅,她就无地自容。韩立春不愿活了,想起母亲,那个放荡不羁,竟把自己拱手送给她丈夫的韩寡妇,她就毛骨悚然。韩立春不能活了,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夜晚,她竟然自己把自己送进虎口,经历了那样令人作呕的畜生生涯,她就无颜见人。韩立春不敢活了,想起那双纯粹的眼睛,想起一旦高大雷知道事情真相后的情形,她就悲痛欲绝。 但她似乎还没做好准备,没想好什么时候去死和用什么方式去死,还没想好怎么去报仇,她还特别想厚着脸皮最后见上高大雷一面,哪怕是仅仅看上一眼,虽然她会心如刀绞。 汽车摇摇晃晃地把陈晋环晃到了她身边,借着车劲儿,陈晋环故意撞着韩立春的肩膀、腰肢、臀部和胸脯。俯下脑袋,把嘴伸到她的耳朵上:“小韩,给咱俩整一块儿来了,咋样,知道啥意思不?” 韩立春双手抓着车前的护栏,目视着方,被汽车兜起的风吹散了的头发上下翻飞,使面颊忽隐忽现,她不吱声,也不扭头,像个毫无反应的木桩,任其陈晋环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韩立春的忍让刺激了陈晋环的胆量,他看到了那抖动的衣领下白白的脖径,嗅到了长发掀动的皂香,这个小美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了,想到这儿,他情绪高昂、激情四射。 “小韩,听说你没答理高大雷那犊子,这就对了,咱俩才是妈的一套。我这次被打被抓可全是因为你,要是再不让我跟你在一旮,真冤死了。” 说着他把两只手搭在了韩立春的肩膀上,嘴也凑了上来。 韩立春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冯友清那鸡爪子样的手,抓得她好紧好疼,想起了那喷着蒜味的臭嘴,熏得她要呕要吐,她猛地甩动身子,双手发力,毫无准备的陈晋环“腾腾腾”倒退几步,随着车身的猛烈颠簸,差一点把他甩下车厢。 “操你妈的“陈晋环立即急了,他爬起来一手抓住车栏杆,一手抓住韩立春狠命的摇着:“你他妈想咋的?” “滚!”这是自那晚后韩立春说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字,带着火药,冒着浓烟,喷着火焰。 这一嗓子把陈晋环吓了一跳,手顿时松了很多,话立刻软了很多,脸上的肉皮也慢慢向上堆了很多。他想调侃,但一点也不幽默:“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呀?” “滚!”同样的话,同样的调门,同样的表情,韩立春甩动着抓他的手。 这正是陈晋环的那只伤手,虽说没什么大碍,但要是用劲还真是疼痛。像今天这样低三下气的,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就要忍不住了:“小韩,别跟我这儿捏着半拉装紧,听见没?你痛快说,现在定得下来定不下来?甭想着一会让高大雷给你撑腰,我灭了他。” “滚!”这回韩立春挣脱了那只伤手,疼得陈晋环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你他妈装啥装?”陈晋环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你妈韩寡妇就是破鞋玩意,你能啥好鸟?让高大雷整够了吧?整上瘾了吧?骚娘们,告诉你,你不是不答应吗?反正我也丢尽人了,不想活了,这次上二十一连,我第一件事就是先剁了他高大雷,我就不信他睡觉也睁着眼……”。 车剧烈地颠了一下,陈晋环下意识地转头向外扫了一眼,解放车的车头和车身似乎拧了一下劲,然后四轮凌空地跳跃起来。身边的松树枝在脸前滑过,闪现出一片黯淡的阴冷,那就是山涧,就是王小兵说过的山口。他抓住车栏杆的一刹那,突然感到背部、腰部的撞击,他一把抓住身后撞击他的重物,扭身向下一蹲,屁股就坐在了车帮上,他惊恐地看到了韩立春刀子般的目光。 “救命,杀人啦!”身下就是深渊,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失控,一点点向外倾斜,那剧痛的伤手可能真的断了,再也使不上力量,在韩立春的背上无力地捶着挠着,车厢猛烈的蹦了一下…… 驾驶室里的鞠以强早已打上了呼噜,白保池确实没少回头看,从后玻璃窗他看到了四条来回走动的腿,隐隐听到了陈晋环说话的声响。他听不清上面两个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开车前王股长有过交代,那就是在他们见到高大雷之前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自己先把事说清。 白保池这是第一次到沟里连队,第一次像个领导一样坐在驾驶楼里,随着车子的摇摆和蹦跳,看着道旁的山林沟堑,他的心情好极了。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急转弯,车头顿时像仰头冲向蓝天的飞机,看不到对面的山体了,感觉不到地上的颠簸了,他冲身边的司机惊叫一声:“慢着!”,然后就觉得身子随着车头一甩,他看到了下面的土路,看到了左面的山体,看到了右面的山涧,听到了凄惨的呼救声。 “快停车——”随着白保池的叫声,汽车发出一声尖叫,一股尘土铺天盖地扑将上来,淹没了车身,淹没了声音,稀里糊涂的鞠以强打开车门站在脚踏板上向后望去,后面的情景让他大惊失色,车厢内竟然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