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寡妇眼里绝对不揉沙子，回来的当天就做了两件大事。一是硬住进了冯友请的窝，用她的话说，这是她应得的。现在看冯友清人模狗样的，当初要不是他挑骚抓臭地黏糊她，蔫豹子也不至于被生生气死，后来要不是他在外面招猫递狗，她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二是到医院抱着两眼直直一声不吱的韩立春哭了一场，然后就发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韩立春怀孕了，而且怀了足有三四个月。

　　这回她可真是动了心了，边哭边骂，骂冯友清光顾了升官拿她女儿当台阶，骂不知哪个千刀万剐的畜生占了她闺女的便宜，骂文化大革命纯粹是混蛋大革命，骂医院大夫都是吃饲料的，怀孕三四个月了楞没人知道。她看见什么骂什么，骂累了，就跑回家，用手抓着冯友清的前胸一通捶一通抓，逼着他去调查，把那个王八羔子抓出来，她要用刀把他那鸡巴玩意剁下来腌成下酒菜，喂猪、喂狗、喂鸡鸭，下辈子托生成屎个螂、癞蛤蟆、绿豆蝇。她怎么解气怎么骂，骂得躲在墙角里的冯友清终于忍受不住了：

　　“闹啥闹？我上哪给你找人去？煞阿煞，还是你闺女的毛病，母狗不撅尾巴，公狗能上？”

　　“你他妈混蛋！”韩寡妇一下窜到炕上，大屁股一甩就砸在了冯友清的前胸上，她举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下糊：“这么埋汰你闺女，你是人操的吗？她可是你亲闺女，亲闺女呀，呜呜……”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在炕上，摔在了目瞪口呆的冯友清身边。

　　“她，是我闺女？我亲闺女？”冯友清一骨碌爬起来，瞪着韩寡妇大声喊：“瞎鸡巴咧咧啥？”

　　“我瞎咧咧？你也不打听打听，蔫豹子会干人事吗？会干我要你？没想到你心眼子是真歪呀，把你亲闺女整成个反革命，还让人欺负她，真是报应，报应呀！”韩寡妇又是一阵抽搐。

　　冯友清这会可真是懵圈子了，脑袋转了好几个个儿，转出了一头冷汗。他从门缝里一眼看到了小田，禁不住问：“那小田，小田是？”

　　“做梦”韩寡妇扑棱一下坐起来：“支起你那勺把子听好了，就你这挨千刀的能生个丫头老天就够填乎你的了，还想生儿子，你祖坟上长那根蒿子了吗？”

　　冯友清的身子软软地出溜到地上，他感觉自己就要晕菜了。本来这些日子已经够闹心的了，形势越来越明了，昨天谭副政委走了，临走前告诉他说师里正准备调查他。这预示着他经营了十几年的权势，树立了十几年的威风，就要遗失殆尽了。这会突然又冒出了这要命的事，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韩金枝是蔫豹子媳妇的时候原来不光跟他有地下活动，还跟王大眼珠子有一腿，他知道，韩寡妇这娘们骚、疯、野、溅，不是个东西，但唯独是说话从来不打谎。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众叛亲离的下场，看到了自己被一撸到底的结局，看到了自己被抓进大牢的丑态，看到了自己被审被斗的惨象。他哭了，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总之，他特别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第二天，他给师政委打了个电话，说是身体不适想去疗养，师政委立即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有让他交接工作。

　　但让他疗养的地方却不是他想去的五大连池，而是师政治部举办的学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