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高大雷把能想到的几个地方都找过了，常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他已没时间再在北京呆下去了，他只能把事情委托徐小雨。

　　想起徐小雨，高大雷内心就涌动深深的歉疚。他知道自己没放下小雨，但不知为何，一见小雨的面，他就像是拿着什么劲儿，无论如何也装不出体贴的姿态，觉得她就应该听他的，什么事她都应该理解他。他找过足有一百条对她如此霸道的原因，但他又做了一百次否定，因为所有可以想到的，都不是能形成他高大雷这种行为的充分理由。

　　徐小雨就在楼门口站着，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

　　夜幕下的路灯照耀着小雨，她几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面颊干净得没有一丝缺憾，歪靠在门框上的身子有些倦怠的婀娜，一双亮亮的眸子滚动着哀怨，头发随风飘逸，浮荡在耳边、嘴角和脖颈，给人以一种温柔的美。

　　“你咋在这儿站着？”高大雷问。

　　夜幕下的路灯被大雷遮挡，高高的身影散发出一轮光环，背光的面庞暗淡模糊，令人眩目，令人迷离，觉得很遥远。

　　“我在等你。”声音蔼蔼的。

　　“你咋断定我能来？”大雷又问，声音有些陌生。

　　“你怎么一口碴子味儿？”小雨把身子从门框上挣扎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大雷已经嗅到了阵阵发香，感到了一丝头发撩上他的耳根，痒痒的。

　　“今晚昂子找我了。”黑眼珠能冒出白光，这是高大雷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他低头直视着那里。

　　“你没有答应。”一股烟草的味道冲过来，一直讨厌烟味的徐小雨却第一次发觉烟味其实并不难闻。

　　“你咋知道？”小雨问。

　　“你学我！”大雷反击。

　　“我想让你抱我一次，可以吗？”小雨的手悄悄地抚摸着大雷臂上的疤痕。

　　高大雷感到眼下漾出一片银光，黑眼珠沉到了水底。

　　“我想只有恋人或夫妻才有这个资格。”

　　徐小雨感觉头上吹起一缕发稍，烟草味环绕着鼻息。

　　“那我算什么？”黑眼珠重新浮出水面。

　　“我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恋人。”烟草味散去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

　　“我还有事情要办，我不能保证这辈子能不能办完。”

　　“告诉我不行吗？”又是一片银光。

　　“我要找到臧世刚，他替我挨了一棒子，常虹和他在一起。”又是一阵微风。

　　“然后呢？”

　　“我要帮助她。”

　　“这和咱们矛盾吗？”黑眼珠又一次沉入水底。

　　“很矛盾，我无法把自己劈成两半。”烟草味又一次环绕鼻息。

　　“你爱她？你同时可以爱三个人？”声音有些颤抖。

　　好一会儿没有回声，只有粗粗的喘息和浓浓的烟草味：“不，小雨，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一个人，但我想我的身应该献给弱者。”

　　“你承担不起全部社会责任。”

　　“可我不能绕开已经碰到了的责任。”

　　烟草味又散了，只有喘息，喘息，高大雷突然抓住小雨的双肩：“小雨，好小雨，麻烦你

　　结婚吧！”

　　小雨慢慢地把头顶在大雷的肩上，她终于明白，面前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的胸口中，一直跳跃着属于她的东西，但她却无法抓住。高大雷也终于明白，面前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就是他的挚爱，但他却不能得到，他一直拒绝她的所有理由突然明晰起来。原来只有对自己最最亲近的人时，他才会如此不讲道理，才会霸道得无需解释一切。